林府 林之黛的闺房母妃,你刚刚喝过药,早点休息吧。
宇文凡坐在母亲床头,替母亲掖了下被脚。
这几天我都在休息,现在睡不着。
一个貌美的贵妇人轻轻柔柔的说着。
虽然斜倚着床上,但是丝毫没有掩盖她雍容华贵的气质,妇人保养得很好,脸上很红润,完全不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唯一能显示她的年龄的是鬓角里的几根银丝。
母妃,你放宽心,舅舅说了,你的病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不用骗我了,怎么说我也生在医学世家,虽然不及之玉医术好,怎么也懂点医理,我的病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我只希望可以死在自己的家中。
妇人似乎对生死看得很淡,依然轻轻柔柔的说着生死。
母妃,你就那么爱父皇吗?宇文凡忿忿的问。
爱他吗?我想是吧。
那一天,他来到父亲的灵前,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是故作姿态,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他是诚心诚意的。
我本以为在也见不着他了,但是后来他下诏召我进宫,进宫的前一天晚上,我激动的一夜没有睡好。
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即害怕,又满怀期待。
妇人的脸上露出的完全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的神情,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那段时间我觉得很幸福。
母妃,你不觉得用这么多年的不幸换取那么短暂的幸福不值得吗?宇文凡不解的问,短短的几个月的恩宠和十几年寂寞,这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感情两个字,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妇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爱上了,谁还去计较值不值。
我只知道我爱他,他爱不爱我就在我的能力之外了。
父皇不爱你你也不后悔?宇文凡还是不清楚感情两字。
妇人摸着宇文凡的头发说,我用尽了我的爱去爱我爱的人,有什么可后悔的?感情是无法强求的,我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其实我很感谢他,因为他我才有了你,你是母亲的好儿子。
对不起,母妃,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好好的陪陪你。
宇文凡享受着母亲的抚摸,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似乎忽略了母亲,心中不停的愧疚。
你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平平安安,母亲就开心了。
帮我把那把琴拿来。
妇人摸着这把琴,他说我琴弹得很好,所以送了我这把琴。
我第一次给他弹得曲子是相见难,没想到后来真的是相见难啊。
妇人又忆起了当年的岁月,幸福中夹杂着忧伤。
妇人摸着琴上的七个字:春心莫共花争发。
嘴里喃喃的念着下句:一寸相思一寸灰。
其实我刻这行字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所以就不再刻了。
只是想明白了,却也放不下。
母妃。
宇文凡看见母亲如此忧伤,却无能为力,我一辈子也不会动感情。
宇文凡信誓旦旦的说。
别这么肯定,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因为人有感情。
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碰见那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
母妃,强者是不能有弱点的,感情就是弱点。
我不要动感情。
感情有时候是弱点,有时候也会是心灵坚强的后盾。
真正的感情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宇文凡偏着头想着母亲的话,感情对于他来说是很深奥的东西。
母妃,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不用,让我好好看看你。
妇人仔细的端详着宇文凡,你真的长大了,我就放心了。
要好好的照顾舅舅和亦怀,你以后只有他们是亲人了。
只有他们不会想从你身上获得利益。
母妃,我还有你啊。
宇文凡提醒母亲刚刚说的话中的毛病。
是啊,你还有我。
妇人把宇文凡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时一样。
小凡,现在已经出了宫,能不能喊我一声娘?宇文凡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甜甜的喊了声:娘。
多年以后,宇文凡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觉得母亲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多年之后,宇文凡完全明白了母亲的一席话,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第二天,宇文凡是从母亲的床边醒过来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发现母亲睡得很安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宇文凡轻手轻脚的给母亲盖好被子,触摸到母亲的脸的时候,呆住了:冰冷、刺骨。
宇文凡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时候,昨天还和自己说着话的母亲,昨天还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母亲,今天怎么就……下定决心在把手放在母亲的鼻子下,没有任何感觉。
舅舅,舅舅,宇文凡心里只想着赶快找到舅舅,只是舅舅一夜未归。
宇文凡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手足无措。
这时候,刚走到府门口的林之玉眉头皱了一下,心里有着浓浓的不安。
小凡,小凡,这是怎么了?林之玉晃着目光呆滞的宇文凡。
宇文凡看到是舅舅,扑到舅舅的怀里,大哭起来,舅舅,母妃她,母妃她过世了。
舅舅,你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听到这话的,林之玉和王亦怀的脸马上变得苍白,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宇文凡抽涕着说: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母妃就已经去了。
一行三人进了屋,看见了安详躺着的林之黛,就像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好梦一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林之玉走上前去,仔细的检查了林之黛,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昨天明明就是很好的,喝了我新配得药,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旁的亦怀呆站着,一滴一滴的眼泪慢慢滑落。
昨天,你母亲又没有说哪儿不舒服?林之玉文宇文凡。
没有,昨天母亲精神很好,和我聊天到很晚才睡觉的。
怎么会这样?我的药里加了通心草,喝完后应该很困才对,怎么会那么有精神?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喊出来。
暂时的处理完林之黛的遗体之后,给宫里报了信,三个人吩咐整个府里得下人全到了大厅里,在大厅里研究药渣。
林之玉一脸的沉重,里面没有通心草。
通心草可以缓解烈性药的药性,姐姐身体不好,经受不住太烈的药。
一听到母亲的死有蹊跷,宇文凡一扫刚刚的颓废样子,眼睛里透出的是嗜血的光芒,是谁抓的药,是谁熬得药?管家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是奴才抓的药,也是奴才熬得药。
可是奴才全是按照药方上写的抓的药,也是按吩咐熬得药啊。
看到宇文凡眼睛里嗜血的光芒,感受到他压迫的气势,扑通一声的跪下来,头顶上高高地举着药方。
宇文凡一把拿过药方,递给舅舅,问:药方没有错吧?林之玉看着药方,不停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药方上,赫然有一块墨迹,林之玉知道,那墨迹盖住的就是--通心草。
是谁改了药方,是谁改了药方。
林之玉哑着嗓子说着。
奴才不知道,奴才不知道,奴才拿到药方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管家在地上喊着。
宇文凡拿回药方,眼睛里是让人恐怖的眼神,你们是自己说,还是我一个个的烤问?底下站着得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着巨大压迫力的少年是他们和蔼可亲的表少爷。
不说是吗,来人啊,把刑具拿上来。
外面马上有侍卫抬着刑具进来。
底下的人一片惊恐,纷纷跪下,嘴里喊着:不是我,不是我。
一个个来,看他们说不说。
宇文凡做回座位,对着手下下令。
在宇文凡的巨大的怒气之下,林之玉恢复了冷静,小凡,其实,不是这贴药,姐姐也撑不过一个月了。
那还有一个月,我不能让我母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说着,对手下人挥挥手。
禀主子,奴才昨天从药房过,听见里面有声音。
但是奴才没有进去,不知道是谁。
是什么时辰?未时三刻。
一个个给我盘问那个时候都在干什么。
许久之后,每一个人的行踪都问明白了,可是没有可疑的人。
宇文凡皱眉毛,问管家:府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来?昨天有没有来人?管家想了想说:回主子的话,府中厨娘张妈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儿子不在这,他只是住在这里,不是府上的奴才。
带他过来。
宇文凡阴森森的说。
一会儿,小男孩带来了,宇文凡直接问:昨天未时三刻你在哪?小男孩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哪里有过这样的压迫,支支吾吾地说:我去了药房。
是你?你为什么改药方?我没有,我只是去看看,我没有改药方。
那你去干什么?宇文凡恶狠狠的问。
小男孩吓得脸色苍白。
小凡,你别吓着他,我来问。
之玉接过话说。
你叫张叶吧?你去药房干什么?小男孩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目的都说了。
听到他说躲在桌子下面,宇文凡从旁边侍卫身上取下剑就要刺下去,一个女子扑出来抱着宇文凡的腿,求你别杀我儿子,你要杀就杀我。
娘--小孩子奔过去拉住自己的娘。
小凡,别这样。
林之玉拉着宇文凡说,这也许是天意,姐姐走得很安详,姐姐真的解脱了。
如果姐姐在天有灵,他也不希望你这样做,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很久之后,宇文凡想自己为什么那剑没有刺下去,也许是那一声:娘。
我记住你了,张叶。
你也记住我,你欠我一条命,这条命我总有一天会要回来。
我不杀你,不过你休想逃脱惩罚。
带他们母子俩走。
舅舅,这两个人我带走了,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林之玉看着自己的外甥透出的王者之气,心里暗想,不知道有一天他的手上会沾上多少人的鲜血。
这一天之后,很多人的命运都悄悄的改变了。
等林之黛去世的一切事情都忙完了已经一个月以后了。
之玉,别伤心了。
姐姐走得很安详。
亦怀在之玉的怀里说。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们回来了,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是啊,如果早点发现,姐姐也不会走的那么急,可惜没有如果。
我已经想好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我们要抓紧活着的时候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我要去刘家退婚。
之玉对亦怀说:我不会负你。
我相信你,我等你。
亦怀说。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林之玉去刘家退婚,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宇文凡派出了很多人找都是一无所获,林之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月之后宇文凡放弃了寻找,但是王亦怀坚信林之玉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半年之后,宇文凡因为失去了母亲,也没有家族势力撑腰,被送去夜泉国作质子,在那里,他遇见了和自己一辈子纠缠不清的人。
王亦怀结束了百草堂,潜心研究医术,一直在等那个他爱的,也爱他的人人回来。
张叶被训练调教,文采武功有了很大的进步。
三年后,宇文凡逃回大渊国。
半年后,宇文凡登基,该国号为永和元年,同年,王亦怀入宫作了宇文凡的专职大夫。
永和三年,大渊国灭蜀国。
永和六年,大渊国灭夜泉国,俘虏夜泉所有皇族。
张叶封平南大将军。
永和七年,青国,王亦怀又一次见到了林之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