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樊起了个大早,离开温暖的被窝到楼下的麵包店,他换上雪白的工作服,戴上糕点师傅荣誉象征的领巾——这是他「作战」的「武器」。
他总是坚持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内必须如此,这样才能做出好吃的糕点给前来他麵包店光顾的客人。
平常他是不需要这么早起的,但昨晚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他到外头散步回来之际,轮值柜檯的小美万分紧张地衝向他并拿出一张名片。
她说,有个律师要告他们麵包店,因为她吃了店裡的蛋糕食物中毒。
初樊当下拢起了眉。
食物中毒?怎可能!不是他自我吹嘘,任何经过他的工作室出来的麵包跟糕点都有一定高水平的品质。
从麵粉、食材,甚至调味料,都是他精挑细选且严格管控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初樊问明了当时的状况,得知律师就住在他们这附近不远处,他打算亲自拜访,查明真相,若真的是糕点出了错,那么他将会以最大的诚意来解决。
当当,烤箱发出声响,初樊利落的打开烤箱门,刚出炉的麵包香气四溢,顿时,整间工作室瀰漫着温暖幸福的香气。
初樊的嘴角漾着笑,从事糕点师傅多年,这一直是他最喜爱的时刻。
他将烤出来的方形蛋糕搁到工作台上放凉,再着手打鲜奶油并准备新鲜的水果食材来装饰蛋糕。
一个小时后,蛋糕完成了,初樊拿出蓝灰色间隔的纸盒将之包装起来,先行放进冰箱裡冷藏。
然后他上楼回房洗澡,换舒适的V领白色线衫跟牛仔裤。
对了,还有那张被他压在茶几下的名片。
「向冬念律师……」初樊念了念名片上头的人名,记下地址后将名片收到皮夹裡,他准备出门去拜访这位向冬念律师了。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是谁使了蛮力直按她家的门铃,她都快要被吵死了!向冬念从床的右边滚到左侧,顺道捲起枕头摀住耳朵,但枕头仍挡不住那穿脑的门铃声。
她只好撑起无力的身体,虚弱的下床去开门。
将门拉开约十公分的宽度,仅露出她一半的脸。
「你是谁……」喝!坦白说,初樊被门后那张惨白的脸给吓到了,尤其露出来的那隻眼有着严重的「黑轮」,对方说话的口气又极虚,要不是现在是大白天,他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呃,我找向律师。
」稍微平顺了受到惊吓的情绪,初樊对着门内的「半脸女」说。
「你是谁?」向冬念确定她并不认识他。
「我是『Faith』的老闆,亲自登门来跟向律师道歉。
」向冬念愣了一下,对方说的话才进入她的脑袋裡。
「她现在不方便。
」「她不在吗?」不是不在,是不方便,因为向冬念感觉自己的肚子又蠢蠢欲动了。
况且是她自己搞错了,跟Faith的蛋糕一点关係都没有,但叫她现在如何跟人家解释?她此时蓬头垢面,脸色蜡黄,肚皮又在嘶吼,但又不好将人拒在门外,毕竟人家都已经很有诚意的登门拜访了,还有……错并不在于他,害她食物中毒拉到四肢无力的是过期牛奶,不是Faith出产的蛋糕。
若她此时将他给拒于门外,那将来她要解释岂不是更加困难。
就在她思索要不要开门之际,肚子强烈的绞痛让她无法再忍下去,慌乱当中她将门给打开,然后转身火速的衝向厕所。
现在是什么情况?门一开,只见对方就往裡面衝去。
初樊愣住,是害羞怕见人吗?他只好跟上去,隔着门板轻敲。
叩叩。
「不好意思,请问向律师在哪裡?」没有回应。
初樊再敲。
叩叩叩。
「真的很抱歉,请问向律师他在吗?」初樊把头靠向门板,贴耳聆听。
他听到细微的低喘呻吟声。
呃……裡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叩叩叩叩,硬着头皮他只好再敲。
「请问……」「别再敲了……我等等出去就告诉你……」很虚弱的响应从裡头传来。
当初樊还在想着「半脸女」在裡头做什么时,忽地,裡头传来冲水声,那声音很熟悉,是每个人每天日常生活中都会听到的——冲马桶的水声。
初樊有些尴尬,原来人家是急着上厕所,他却在门外拚命敲门吵人。
「你、你……还在外头?」「对。
」「你、你、你……先走开。
」向冬念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他。
「啊?什么?」「我说你不要待在厕所外面,麻烦你走开啦。
」初樊错愕,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走入另外一个世界,怎么对方的所作所为跟所说的话他都看不懂、听不懂。
「你要我离开?可是刚刚是你开门让我进来的。
」「不是,你只要离开厕所前就好了,麻烦你到客厅去。
」「喔,好吧。
」初樊只好走回客厅,大约两分钟后他才听到厕所门被打开,对方走了出来。
向冬念承认自己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不仅衣服邋遢,面容惨白,还隔着门板拉肚子给人家听,还好把他赶到客厅,要不然待她一开门,让他闻到扑鼻而来的……呃,那她真的会想当场把自己变不见。
「我就是向冬念。
」向冬念用她虚弱到不能再虚弱的声音说道。
初樊难掩脸部外显的讶异。
他一直以为「向冬念」是男的,没想到是……瞧她脸色枯黄,严重的黑眼圈,像乱草般的头髮……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食物中毒让她颇受折磨。
初樊赶紧跟她道歉。
他很正式很正式的弯腰九十度鞠躬,并送上自己亲手做的蛋糕。
「真的很抱歉,我愿意负担你全部的医药费用,不过也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或许是在製造的哪个环节,抑或是食材出了差错,但截至目前为止只有向律师一人跟我们反应,其它的消费者并没有食物中毒的现象发生。
」向冬念欲言又止,她现在其实还是全身无力又疲倦,根本没精神好好跟他解释。
「你听我说,其实是我搞错了,我……呜……」向冬念又摀住肚子,放弃解释。
「很抱歉,我真的很不舒服,要不你改天再来吧,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好好跟你解释清楚。
」「好。
」初樊看她脸色铁青痛苦,也不好继续叨扰,心头为她这憔悴的模样感到万般的抱歉。
「不送了,你请自便。
」向冬念摀着肚子,像遊魂一样飘进卧房裡,她的肚子还在作怪,她必须再睡一觉,睡着了就会忘却肚子的疼痛了。
初樊见她晃进房裡,其实有些错愕。
他手裡拿着蛋糕,呆在客厅,人家刚刚已经跟他说了,下回再谈……但蛋糕总不好再带回去……初樊走向厨房,将蛋糕给放进冰箱裡。
她的冰箱让初樊有些傻眼,一整个四门开的大冰箱裡竟空无一物,难道她这冰箱是用来装饰用的?之前进来还没有注意,现在初樊才发现,这位向律师的家也未免太太太……猛了吧!这间房子虽然不是上亿的豪宅,但所处地段算是挺高级的,八十坪左右的空间,看得出来装潢设计是出自名家之手,品味还不错。
只是这个向律师似乎没空整理家裡,客厅乱成一团,衣服包包鞋子乱丢,杂誌报纸,还有饮料空罐……厨房是比较乾净,看得出来非常少使用,初樊推测她八成只会用瓦斯炉来煮水而已,抑或是连煮水也不会?有这可能。
基于很鸡婆又有点小洁癖的性格……初樊自己承认,他真的看不下去。
不然就帮她把客厅稍微整理一下,把凌乱的东西归位就好……初樊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
结果初樊一整理就一发不可收拾,手脚利落的他很快的帮向冬念整理好客厅,不仅东西归位一一放好,还擦了傢俱上厚重的灰尘及拖地。
待一切都满意了,他才关上门安心的离去,呼~向冬念再度从床上醒来,窗外都暗了下来。
她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翻了个身,在床上呈现大字形,摸摸肚子,感觉它已经平稳下来不太会闹脾气了。
真好,恢復正常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向冬念呆滞的躺在床上几分钟后才下床,进浴室冲澡,出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边吹头髮边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有点饿了。
昨天她几乎没什么体力可以好好吃一顿饭,不过医生有交代,胃肠刚恢復不可吃太油腻的食物。
向冬念一边换衣服,已经一边在想哪家的清粥小菜好吃。
她走出卧房来到客厅,脚步忽地停住,双眼微瞇。
呃,这是她家吗?还是她梦遊跑到别人的家裡了?看装潢跟摆设千真万确是她家没错,可是她家有这么乾净整齐过吗?向冬念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莫非她睡觉时有好心的小天使降临了……好吧,她是个律师,凡事讲求证据的律师,而且是一个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的律师。
她五岁以后就已经不相信世界上有好心小天使,或是圣诞老公公会送礼物的那种童话故事了。
唯一最有可能的是,那个进到她家裡来的麵包店老闆,其实她对他没什么印象,当时她肚子都快痛死了,哪还有心思去注意那个傢伙是圆还是扁。
看来在吃饭之前,她得先到麵包店跟人家道歉跟答谢才行。
首先,她必须解释是自己搞错了,并跟人家道歉;再来,人家帮她打扫已经快成垃圾堆的家,于情于理她都该去道谢才行。
只是,他干嘛帮她打扫家裡?难道是因为看不下去?再次来到Faith心境却大不同。
还是上一回那个女店员,看到向冬念后脸上一片防备。
女店员的身旁还站了一个……哇,是猛男!向冬念差点没流口水,这男的完全是她的菜。
年轻、健美且有型。
那白色V领线衫下微露的胸肌线条性感诱人,害她好想扑上前去摸一把,还有那包裹在合身牛仔裤下笔直的长腿,感觉得出来他大腿的肌肉应该也是结实有力。
而且猛男还直衝着她笑,彷彿认识她般。
向冬念受宠若惊,要不是现在有正事要办,她还真想直接开口约他……呃,或许他愿意等她将事情办妥。
就在向冬念思考这可能性之际,猛男却忽地开口唤她:「向律师,你好,你的身体有没有好些了呢?」咦,猛男一开口就喊她向律师,难道认识她?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这猛男有点面熟……喝!她想起来了——猛男就是Faith的老闆!向冬念当场额头冒出三条黑线,她竟然让猛男看到她狼狈如女鬼的丑样、拉肚子的窘样、还有家裡乱如垃圾堆的邋遢样!呜……真想一头撞墙去。
「你好、你好,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向冬念收起「残念」,准备办完正事就落跑。
这猛男看来是不能「收为己用」了,真是可惜。
「我是Faith的老闆,我叫初樊,今早有过去拜访你。
」「我知道、我知道。
」当时她肚子痛得要死,知道才有鬼。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是要……」「向律师吃晚餐了吗?」初樊打断向冬念的道歉。
「还没。
」「我现在正好要出门散步,向律师若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顺便边走边谈,待会儿我请向律师吃晚餐,好吗?」没有拒绝的余地,若她想快点跟他解释清楚只好接受他的提议。
向冬念点了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