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升起,一匹骏马在林中缓行。
同样双眼被黑布蒙住,不同的是,这次楚环贞身后多了一个男人厚实的胸膛。
比起第一次什么都不知情就被蒙眼带上马,这次感觉就踏实许多。
凛冽狂风吹得急,在崎岖弯陡的小路上,虽是驭马而行,但马儿的速度并不快,可见阎晨有意放慢速度。
一大清早,阎晨就派人来报,要她稍作准备,他将带她回南城,只她一人即可,婢女秋美得留在丽谷之中。
相依为命的主仆突然被分开,这让秋美感到害怕,经过楚环贞温言安慰,秋美这才宽了心。
冷风刮过双颊,跟他共乘一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触觉却比平常敏锐。
他的双臂从身后环抱住她,操控着缰绳;虽然她努力端正坐姿,但不知道是马儿行进颠簸,还是他故意,她能感觉到他胸口时时碰在她背上。
是因为这些日子在病榻上,他几次温柔的探看,让她减轻对他的惧意吗?这让她除了忐忑外,还有着一股莫名的羞怯。
阎晨手持缰绳。
身前的她,那一头软而秀美的乌黑长发,不时随着风动而拂上他的脸、他的手,骚动他的五官、他的心;而她那芬芳的体香,更是时时干扰他的呼吸,让他想忽略都难。
楚家庄这趟一定得走,虽然她捺了手印,但楚总管显然并不相信,非得亲自见到凤小姐回庄,亲耳听到凤小姐同意,才愿意移转那处庄园的地契。
这件事本该早点进行,却因为她生病而延宕了一些时日。
丽谷地势多变,出入谷只能步行,或者骑马,或者乘客、驴,以她如此的千金大小姐,想必不会骑马,为了赶时间,他也只能与她同乘一骑。
这条山径,阎晨走过不知几百几千次,从来都没有这次让他感到这样的奇异,还有,不安。
他到底在不安什么?从她上马开始,两人之间就静默无语。
他该揶揄两句,或者冷嘲热讽一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的心思始终停在她身上,想起她手腕上那如新月的疤痕,扰得他心神不宁,无法专心。
就在他思绪纷扰之际,倏地,马儿抬起前腿,仰天嘶鸣,这才让他回过神,极力抓稳手里的缰绳,控制躁动的马。
啊……她在什么都看不见之下,整个因为马儿突然的鸣叫及躁动而撞进他胸怀里,在差点要摔下马时,她感觉到那双强而有力的双手紧紧圈抱住她。
待马儿稍稍安抚之际,阎晨这才发现,在自己失神之际,马儿不知何时偏离了惯常定的路径,居然走入荒草掩没的林间。
这处林间,巨木蔽日,更因为长年日照不足,泥泞山径上满布青苔。
他怎会失神到这种程度?这里幽暗阴森,猛虎野兽时常出没,丽谷之人除非结伴打猎,否则不会轻易进入这片林内;而这片森林也是防御外敌的天然屏障,只要将敌人引进这里,就可以阻挡外敌侵入。
才这么一想,一声吼叫声惊天动地传来,当阎晨意识到时,在不远处的巨木之后,有只虎视眈眈的猛虎朝着他张大嘴,露出一口尖锐虎牙。
楚环贞不安地问:怎么了?阎晨贴近她耳边,双眼紧盯着老虎看。
小声点,前面有只老虎。
她的脸色刷地变白,紧闭着唇。
这时,马儿的双蹄仍不时踢动,发出达达声响,不安地连喷着鼻息。
猛虎似乎也在观望。
阎晨附在她耳上轻声道:我们得先逃命。
嗯。
她轻轻应了声。
他一把扯开她眼上的黑布,她的双眼眨了眨,看清眼前那幽暗的林木。
抱紧我!话落的同时,他双手扶上她腰际,将轻盈的她抱高,再将她俐落的转身,安置在他身前,动作一气呵成,让她从背对他变成面对他。
他的大动作惊动了猛虎,猛虎一步步朝马儿的方向接近。
看她那发愣似地,双手仍垂在身侧,他咬牙低吼:如果你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抱紧我!他的大掌按压她后脑勺,将她的丽容按在自己胸口上,接着,双腿用力一平马腹,策马疾驰。
当马儿放蹄快奔时,她再也没有犹豫,只能双手紧紧环抱在他腰上,整张脸埋在他胸前,感觉到冷意直沁骨里,其它什么都无法想。
马儿奔跑片刻,蓦地,路变得不成路,杂草丛生,高高低低,大石小石满布,让马儿的速度受限,想快也无法多快,况且马上还驮负着两个人。
群鸟惊飞,猛虎放足追来。
在这样的地形下,猛虎却是飞快,须臾,猛虎已咬上马尾,马儿吃痛,全身乱跳乱动,不停痛苦嘶鸣。
阎晨无法控制受伤的马,再不弃马,恐怕没被猛虎咬死,倒先被马儿摔死。
于是,他抱着她,旋身飞落地面,就让这只暴冲的马暂时为他挡一挡这高大骇人的猛虎。
下了马,阎晨并没有飞快逃跑,反而以极慢的速度走到一棵巨木旁,让壮硕的巨木挡住他身形。
而她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紧紧抱住他,紧闭双唇,就怕不小心发出惊呼声。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纵使被吓到,她仍然不想造成他的负担。
少啰嗦,你千万别从我身上掉下去,否则我可没空救你。
看见猛虎专心在攻击马儿,于是他疾走,想起多年前也曾遭受猛虎攻击,心头余悸犹存,要自己绝对以静制动。
若论速度,马儿绝对跑得比猛虎快;若论凶狠,马儿完全不是猛虎的对手,转瞬间,已听不见马儿的嘶鸣声,冷的冽的气息中流动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双手攀在他颈上,脸颊依偎在他怀里,无论他要带她往哪儿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好像回到相遇的最初,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阎晨始终抱着她,以他的功力,那轻盈的娇躯对他不会造成任何负担,他以日阳为方向,往通向林外的山径走福彩,以为有马儿的牺牲,他们可以躲过猛虎的攻击,没想到猛虎却追踪而至。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大可放手对付猛虎,可是身边还有个她,她是万万不能有意外,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他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
是这样没错,他告诉自己,他要保护她,完全是基于利益上的考量。
他来到一棵巨木之后,拍了拍她抖颤的肩;她终于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小脸,不安地看着他。
看着她那翦水双瞳,有着显见的恐慌,却仍然镇定到没有发出任何惊叫声。
你在这不要动,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动,听见了吗?两人亲密的拥抱着,呼吸几乎交融在一块,这是第一次,两人之间这么靠近,却没有任何难堪及刻薄。
她颔首,丽容上全是不安,缓缓放开自己攀附在他颈项的双臂。
阎晨的眼神深邃而幽远,等她站稳了,这才放开原本环抱在她身上的手。
今日是去谈生意,所以他没配长剑。
拿起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他得先发制虎,于是他探首出巨木,看见猛虎已近在两丈外。
当他要冲出去时,耳边传来她细如蚊蚋的声音:你……小心点。
他听见她的喃喃细语,心头微微一震,没有任何犹豫,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看到老虎就吓得腿软的少年。
他窜上前,握紧匕首,展现苦练十年的武功,虽然没有水上飘的好轻功,却使得一手好剑。
他想一刀毙了猛虎,但老虎挥动虎爪,那如千斤般的力道让他无法近它身。
他在几个左右前进之后,一刀刺进虎腿里,猛虎吃瘪,却引来更大的力道,用力一跃,虎爪扫过他身上。
他被虎爪甩飞出去,在未落地之前,他就借力一跃而起,这才发现原来不止一只虎,还有另一只体型较瘦的小虎在猛虎后边,那只小虎嘴边还可以看到大片深红血渍。
这让他浑身重重颤栗!小虎看到猛虎受伤,立即向他冲过来,他都还没站稳,身上尚有虎爪挥过的伤痛,小虎一来,他只能拙劣的左闪右躲,同时受伤的猛虎也对他发动攻击。
这时,楚环贞突然从巨木之后跑出来,对着猛虎扔出一支半人高的木头,力道很轻,对猛虎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却成功吸引了猛虎的注意,让猛虎转移对他们攻击,改朝她的方向奔去,你在干什么?阎晨大吼,趁猛虎转往另一方向时,一个飞跃动作,双手用力一刺,匕首刺进小虎额头上。
她快速地跑,可是那双小脚根本跑不了多快,猛虎还没追上来,她就已经跌趴在泥泞地上。
猛虎的大嘴已近在她头顶上,她跌坐在地上,悚惧的瞪大眼,身体连动都无法动。
二哥!展剑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展剑峰和另两名下属分骑三匹马,走在阎晨前头,因为今日二爷很反常,骑马的速度过于缓慢,往常二爷都是一马当先的。
大伙很识相,毕竟二爷身前还多了一个美人,于是大伙往前先骑一步,反正目的地都是南城。
只是展剑峰才出丽谷,林内就传出异常的惊动,还有那马儿不寻常的嘶鸣声,之后还听见老虎破空而来的吼叫声。
出于直觉,他们三骑再度入林,借着声音一步步寻来。
峰弟!阎晨眼露欣喜。
三匹马跑动的声音成功地让猛虎暂停对楚环贞的攻击。
展剑峰和两名下属立即下马,拔出身上的刀剑,打算助阎晨一臂之力。
阎晨关键喊道:峰弟,快救楚天凤!冷风飒飒,虎声啸啸。
展剑峰看着那张几乎就要被虎嘴咬下的丽容,以着超平常人的手劲,用力将手中的匕首一射……四个武功不弱的大男人经过一番恶斗,最后合力制服两只老虎,也从虎嘴前抢救回那个吓傻了的楚天凤。
楚环贞等等着被虎口吞噬,结果却幸运地从虎口逃生。
两只老虎被杀的血腥画面,让她惊恐到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森林的,依稀记得自己又上了马,被一具温暖的怀抱紧紧圈住。
她的神魂似乎无法归位,呆呆愣愣,甚至引来其他座位上男人的侧目凝看。
你多少吃点东西。
阎晨面露忧虑。
原本快马奔驰一日即可到南城,如今因为在林内的耽搁,现在末时都过了,恐怕得在这儿留宿一夜,明早再走路进南城。
她的脸色苍白,唇抖颤着。
那一桌子菜色,她却没有丝毫食欲,反而涌起满腹的恶心感。
二哥,她好像吓坏了,要不要让她先休息一下?展剑峰说道。
当时那样的情景,就算是个大男人,也会被吓傻的。
阎晨颔首。
看她魂不附体的模样,心有不忍,于是唤来小二。
小二,请准备四间上房,我们要留宿一晚。
大伙都知道阎晨和楚天凤是分睡两处,所以阎晨口出此言,也就不会觉得讶异了。
大爷,对不住,今晚小店只剩下两间客房。
小二堆起抱歉的笑意。
展剑峰问:都没房间了吗?小二笑道:大爷,要是有房间,我哪会不拿出来做生意。
阎晨道:没关系,就两间吧。
谢谢大爷,小的立刻去准备。
小二随即离开。
二哥,那她……展剑峰欲言又止。
峰弟,委屈你们三人挤一晚了。
阎晨看着失神的她。
她当然是跟我一起睡,你有疑问吗?展剑峰连忙摇头。
二哥,那你先送她上楼吧。
长久以来恨楚天凤入骨,就算亲眼见到楚天凤舍身救二哥,展剑峰还是无法扭转对楚天凤的憎恶。
你……阎晨从未喊过她名字,于是拍拍她的肩。
她一吓,整个人跳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大,致膝盖撞上桌脚,差点跌下,阎晨立即伸手扶住她手臂。
这一痛,她似乎清醒了些。
她看着眼前的阎晨,表情很激动。
你……你有没有怎么样?老虎呢?老虎……它要吃了你……她的双眸盈满恐慌,眼睫一眨,泪水无声掉下。
美人一哭,连天地都动容。
阎晨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舔着糖葫芦的天真姑娘,在座的展剑峰和两个下属也软下了心,少了几分对她惯有的敌意。
没事了。
阎晨轻哄着。
真的?我送你上楼休息,待会我再让店小二弄个汤面给你吃。
客栈里,有些男人的目光太猥琐,让阎晨感到不悦。
可是,今晚我们要回南城。
明早我们再启程。
阎晨拿出腰际里的手巾,低低斥喝:不要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阎晨想要帮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她一惊,连忙想闪开,这才发现肩膀被他的大手给按住。
我……我自己来。
阎晨没顺她的意,眼神环视客栈一圈,直到那些男子因为他那阴森的眼神而避开对她直视,他才继续将那碍眼的泪水擦掉。
走吧。
阎晨牵起她的柔荑。
楚环贞想拒绝阎晨的牵手,却拒绝不了,因为他完全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她只能跟随着他,来到小二安排好的上房。
阎晨交代道:你休息一下,我还得跟峰弟商量一些事,我待会再来。
再凝看她一眼,阎晨这才离开。
楚环贞呆坐在椅子上,回想起今早所发生的一切。
阎晨刚刚对她的温柔,仿佛又回到南城大街上那个温润如玉的和暖公子。
他一路呵护着她,抱着她逃命,没让她受到半点伤害,那些恶言恶语仿佛都不存在;今日他给予她的柔情,比在老虎嘴下逃生,更让她感到震撼。
俄顷,阎晨请小二在房内添了一盆暖火,并且送来一碗清淡的汤面。
你得吃点东西。
多谢。
那面香气扑鼻,足以令她胃口大开。
吃了才有力气,可别说我虐待妻子。
妻子那两个字,他总是带着略微的嘲讽,此刻也是含着嗓音,却有着丝丝不明显的气怒。
她举箸,拨弄汤里的面条。
凭你也想救我?以后不要再做那种自不量力的事了。
阎晨说得沉重,因为他真的很生气。
一个弱女子,居然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万一她死在虎嘴之中……他真的不敢想像这样的后果。
我不想老虎伤了你。
为了掩饰不自在,她只能一口口吃着面。
他怒道:老虎伤得了我吗?你也太瞧不起你的夫婿了!她惶惶迎上他的眼。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担心你。
事实证明这个男子虽然恨透了她,就像前些日子她在病榻上,他终究还是会救她一命。
听见她的担心,他的脾气全缓了下来。
今晚,我会跟你一起睡。
……她的手一顿,柳眉蹙起。
夫妻同睡一房是天经地义。
……食欲没了,她轻轻搁下手中的筷子。
你最好吃饱些,明天才有力气赶路。
……他说得没错,她得要有体力,她可不想拖累他,只好又拿起筷子。
她总是这样,极力隐藏情绪,从不口出恶言,就算再怎么痛,她都努力咬紧牙关,这让他又将她跟贞儿的身影重叠在一块。
他和她面对面坐着,她感觉到他那凝视的目光,只好低下头,快速把面吃光。
直到她吃完面,气色看起来稍稍红润些,他这才问:你伤得重不重?她摇首。
我没有受伤。
他气怒,浑蛋拧得紧。
你就不能老实说吗?这样隐藏自己的伤口,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真的没事。
她不明白,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对她生气?她已无法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探究出他真正的意思。
让我看看,别一点小伤又弄成大伤。
这谷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人,杜大夫没办法这样照顾你。
他早已看见她微缩双脚的动作。
我真的没事。
她再说一次,就怕他真的要看。
你全身上下我哪处没看过,你还怕被我看见你的脚?他的尾音微扬,有着不可置信。
你……她无措,关于这么赤裸的话。
不然,先谈谈你左手腕上头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阎晨有意的先让她慌张,这样或许才能问到真话。
伤疤?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应该说从来没有人发现她手腕上有疤痕,所以当他提起时,她才会有片刻的怀疑,是她听错了吗?是呀,怎么弄的?那么一大片。
被油灯烧伤的。
她老实说,就怕他又要看她的伤口。
他心头一震!你这么大的人,还会被油灯烧伤?那是小时候不小心跌倒,油灯烧到了手,才会留下这个疤。
他的问话勾起了她的回忆,想起那个总是在发脾气的少年;她的双手搁在双膝上,右手轻抚着左手腕的疤。
阎晨凝看着她。
到底是当时的楚天凤假扮成一个低下的婢女,还是眼前的她假扮成楚天凤?难怪他在南城大街上第一次看见她时就觉得她分外熟悉,才会让一向明哲保身的他难得的多管闲事,还脱口喊出贞儿这名字。
不过当时的楚天凤可是天之骄女,被楚老爷及楚夫人捧在手心之中,万万不可能假扮成一个低下的丫头,且在深夜时分走进那片竹林中。
那就是眼前的她假扮成楚天凤嫁给他了?以楚天凤对丽谷报复的手段,不该会以身涉险来到丽谷,所以这李代桃僵绝对是有可能的事。
楚环贞感觉阎晨的目光灼热,不似以往的邪恶及刚刚那股怒火,她有些莫名的慌。
二爷……那一声二爷让他更确定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以楚天凤的行事作风,万万不可能这么柔顺及谦卑。
你的手,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他起身,绕过小圆桌,坐到她身边。
她起身想逃,无奈她的左手腕倏地被他扫住,害她全身僵住,就怕他再有进一步动作。
他知道她怕他。
在洞房之夜给她吃足苦头之后,已达成他欺凌她的目的;可是这会他的心头却很不舒畅,甚至气恼她对他的惧意。
他拉起她袖子,摸上那一片凹凸不平的肌肤。
那时你几岁?她战战兢兢地答道:十岁吧。
你好歹也是楚家庄的大小姐,怎么被油灯烧伤却没有医治?有……有呀。
有怎么会留下这么丑陋的疤痕?……她想缩回手,他却没有如她的意。
你还叫我二爷?她不明白他突然的柔情是怎么回事。
我……你可以唤我一声晨哥哥。
你……她十足受惊样。
他目光灼灼。
为什么要救我?那是我应该做的。
她暗忖,原来是因为她救了他,他才会对她这般柔情细语。
原来我这个夫君比猛虎还要令你害怕。
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不是怕他,而是不习惯他的亲近,就怕自己的心会从此沉沦。
他忽然放开她的柔荑,蹲到她身前,瞬间撩高她的裤脚。
你别这样!她窘困,却无法阻止他。
为了方便骑马,她穿着宽松的棉裤,他执意将她双脚的裤管都卷高,直到她双膝露出皮破血流的惨状。
这还没事?他抬首,看着红着一张脸的她。
我自己会抹药……她结巴了。
然后过没多久伤口就自动会结疤,是吗?嗯。
她频频颔首。
他失笑。
兜了一圈,原来她确实是那个穿着一身补丁的小丫头,因为她这性子可说丝毫没变。
他支手从怀里挑出一瓶药罐。
你要干什么?她急了。
杜大夫配的外伤药,可以消炎止痛。
他以尾指挑起一些药粉,洒在她双膝的伤口上。
她的双眼泛起一层水雾,不懂他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好,这让她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为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垂低视线,想遮掩那分感动。
等药粉干了,才可以放下裤管。
他看见她眼里的泪水,不喊苦、不喊痛的她,只有眼泪要泄露她心里的脆弱。
吃完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阎晨放开她的手,没再多说什么,收拾完药瓶就走出房间。
直到阎晨走出房间,她才吁出一大口气。
幸好他没有执意要看她的手肘,要不然她真的不该如何自处。
想像着夜的来临,她开始提心吊胆。
她得早点入睡,那么他就不会来打扰她,这才是上上之策,就像那时在病榻上时。
她快速坐在床上,看着撩高的裤管,对于他这样轻轻的碰触,她居然感到脸红心热、全身燥热?洞房之夜被他折磨的情形似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他才对她有一丁点的好,她就已不受控制的想跟他接近,看来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想着想着,原本只是假装睡着,没料到这一整天的惊骇加奔波,让她体力严重透支,就这么靠在床头,不久便沉沉睡去。
阎晨轻推开房门,脚下几近无声,来到床边看着那张熟睡的玉容,脸上有着连自己都不懂的笑意。
他轻柔地将她放躺在床里内侧,替她将裤管放下,自己再脱下外袍,在她身边躺上,小心翼翼地替两人盖妥被子。
她虽然不是楚天凤,却还是楚家庄的人。
是楚天凤安排要对付丽谷的棋子?还是楚天凤用以牺牲的对象?想起年少时的记忆,想起娇弱的她不顾一切从虎口下救了他。
他是否可以期待他的妻子只是万般不由己的当上楚天凤?那他是否可以释放自己的感情,以真心真情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