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尽是愉悦的笑意。
在如此庞大的工作压力下,他的确需要一个私有空间和心爱的女人共处。
她看着专心开车的他;他一向随和,凡事自己来,除非必要或真的十万火急,否则不会让司机开车;他说他喜欢自己开车的感觉,享受那种驾驶的快感。
每次坐上他的车,她就能感受到那满满的幸福;只不过,等下了车之后,又得回到现实,再次武装自己。
车子来到离饭店约十分钟车程,距离捷运站步行大约三分钟的一栋大厦前。
这是一处全新完工的高级大厦,楼高十八屋,社区外有着约两公尺高的大树围绕,形成一道绿海屏障。
大楼外观新颖,警卫森严,显见管理优良。
邓子弦牵着她的手,一路来到最高的楼层。
顶楼共有四户。
他用晶片卡外加钥匙打开位于电梯左侧那一户的厚重大门。
这……陆怡伶顿时膛大双眼,想叫却叫不出声音。
错误、兴奋、疑惑、不安……种种不同情绪在她脑海里翻搅。
进来呀。
邓子弦看她仍站在门口,于是拉着好怕手跨过门槛,换下鞋子,穿上室内脱鞋。
这……这是我们的家。
他执起她的手,将钥匙放进她的掌心里。
来,我带你四处看看。
看着掌心里那一串钥匙,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这哪是什么套房,根本是一个家了。
三房两厅的标准格局,有着设计师不同的品味,风格简约风格,却营造出温馨、自在、放松的氛围。
她在二十岁那年跟他告白,二十四岁那年确定了他的心意,算起来她爱他超过六年了,现在,她和他,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吗?他带着她来到主卧室。
这是我们的房间,以后我们不用再挤那张小床了。
哇。
纯女性化的空间,有着梦幻的粉红色,床铺,梳妆台,衣柜的造型尽是洋娃娃风格,简直是放大的玩具嘛。
怎么会?她问。
以她向来冷漠的性格,他竟没用黑灰白,反而用这样梦幻的纯女性色彩。
我懂你的。
他搂抱住她的肩。
虽然你看起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你内心很渴望当个粉红公主。
好感动!这比任何浪漫的求婚方式还要令她动容,因为他是这么的懂她。
在每个女人心里,其实都想要当心爱男人的公主。
你就是我的公主,我会宠你、疼你、爱你。
你放心搬进来住,我很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她将脸枕靠在他肩上。
嗯,我搬进来住。
所有的理智尽皆抛到九霄云外,她什么坚持都不要了,只想当他的女人。
只是,在这么美好的氛围下,她应该要很开心才对,为何她心头却有着隐隐的不安?太好了。
他将她搂得更紧,像是怕她会从指缝间溜走似的。
我会找个时间跟佳柔摊牌,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
在这个私密空间里,两人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同事撞见,更不怕欢爱时的声音会外泄。
他给了她一记热情缠绵的吻,她则忘情的思叫出声;他为她脱下衣服,她在忙碌的解开他衬衫的钮扣。
粉红梦幻的大床上,两人可以尽情的翻去覆雨;在这个午后跷班的美好时光里,她和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高chao。
上床做爱,疯狂嘲笑,甜美激情;他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她可以心情享受欢爱,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只是……幸福果真不能太容易得到,因为陆怡伶那被诅咒的人生,似乎与幸福无缘。
这一一在,午后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砰砰砰的撞击着那片大玻璃。
原本想趁着放假日搬进邓子弦为她准备的新房,只不过,心头不知何故竟纠得死紧,有着浓浓的不安。
此时,她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她的眉头便深深蹙起。
幸好她的座位在最角落,隔着半人高的屏风,只要小声说话,声音便不会传出去。
喂。
怡伶呀,我是妈。
陆母扬高音调。
有事吗?相对于母亲的兴奋,她的音调显得平板。
最近好不好?我们母女好久没有聊一聊了。
陆母小心地探问着。
妈,我没有空,我工作很忙。
她淡淡拒绝。
这时,邓子弦走出办公室,手里拿了一份卷宗,是刚刚忘了交给陆怡伶的,见她在讲手机,本来要走回办公室的,但因为她那一声妈,让他停下脚步,缩身在角落里。
不是他要偷听她的隐私,而是源自于心底的好奇。
两人相爱了这么久,他对她的家庭背景却是完全陌生,而她也从不曾提起,他三番两次问起,无奈都被她巧妙回避。
你在哪工作?住在哪里?也不让妈妈知道,你这样子,妈妈会担心的。
陆母抱怨。
妈,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每个月都有汇钱给你?这不是钱的问题嘛,我们见个面,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了。
陆母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钱,那是为了什么?你真的那么想见我吗?忍不住的,她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
怡伶,妈妈想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说,妈妈想关心你呀。
陆母语带哽咽。
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言语之间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像是母女的对话。
你很恨妈妈,对不对?陆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陆怡伶用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妈,我没恨你,你有权利选择你的人生。
怡伶,你真的不恨妈妈吗?每次说到最后,母亲总会用这句话来反问她,陆怡伶不有想也知道,接下来母亲一定是开口跟她借钱。
我没有恨你,但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了。
不是她狠心,而是母亲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凭她一个月三万多块的薪水,光这几年来还学贷,再加上之前为了母亲的信用贷款,还得按月给母亲七千元生活费,她不仅没有存款,还有一堆负债。
怡伶,这次你一定要救救妈妈啦,如果没有钱,我就得跳楼自杀了。
陆母又哭又叫。
你为什么会没钱?我给你的钱已足够你每个月的生活了。
她忍不住放大音量。
我……就是那个……陆母说得吞吞吐吐。
你又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男的是不是? 陆怡伶皱眉质问。
什么那个男的,那是我丈夫,你该喊一声叔叔呀。
陆母急急辩护。
妈,那不关我的事。
我没有钱。
陆怡伶狠心拒绝。
好呀,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吗?你就等着帮我收尸好了!陆母撂下狠话。
你为什么每次都用死来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的在这世上活下去?你是不是要逼我走上绝路? 陆怡伶的语气越来越重,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怡伶呀,妈是真的没办法呀,债主找上门来,没有五十万,他会被人砍死的。
陆母软硬兼施。
我上次就已经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了。
你想要帮他,就自己想办法,我无能为力。
她说得斩钉截铁。
怡伶,你这么狠,妈就先死给你看!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跟着你去死,这样我们两个就都解脱了。
陆怡伶毫不留情的切断手机。
她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已经完全没有继续工作的力气和心情。
第一次听到母亲要寻死时,她吓得赶紧筹出一大笔钱来;然而一次又一次之后,这样的威胁已让她麻痹,她只觉得心痛。
为什么这样的事会一再发生在她身上?原来她自以为的幸福,竟是这么薄弱到不堪一击。
突然感觉到眼前被黑影遮住,一抬头,从罩着一层水雾的眼里,她看见了邓子弦。
她惊慌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到我办公室来。
他柔声说着。
她警戒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沉了沉,再说了一次:到我办公室来。
她的心仍痛着,眼睫一眨,又眨出了泪水,此时此刻,她无法再假装坚强,因为他的关怀是一股力量。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部门里的同事没有人觉得异常,因为秘书进副总办公室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抽了张面纸递到她手中。
她的话他听进了大半,也了解了大半,知道她通话的对象是她母亲,可她言语间不仅疏离,还有着他未曾见过的凄苦,甚至,他从来不曾见过她掉泪。
这么好强的一个女人,纵使心里有再多的痛苦,也是牙一咬,借着高傲面具来掩藏心里的不安和自卑。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即使是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她却从来不曾抱怨过。
对不起,我不小心听见你和你母亲的谈话,你愿意说说吗?他柔声问着。
她摇头,努力抽着鼻子,想克制那不听话的眼泪。
是不是你母亲跟你要钱,如果你不给她钱,她就以死威胁?他看着她那双盈亮的眼眸,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温言软语终于让她卸下心房;多年来,她不曾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叫以冷淡与人隔出距离,然而此刻,所有的心事与心酸就这么赤裸裸在他面前推了开来。
她点头。
但是,我不会再给她钱了。
她要死,我就跟着她一起去死--她说得气话。
别这样说!你没想到还有我吗?他急急阻止她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反而笑了出来,唇角隐含苦涩,眼神迷蒙,缓缓说起过往--我爸爸在我三岁时就过世了,我妈独立扶养我长大;我知道她很辛苦,所以当我国中毕业那年,她找到了第二春时,我是带着欢喜的心情的,没想到那却是我痛苦人生的开始。
那个男人有两个小孩,他不要我妈接我过去,于是我便开始一个人的过日子;刚开始,我妈还会按月给我生活费,每个星期来探望我一次;后来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听到这里,他的心跟着揪紧,将她搂抱进不里。
让她的脸枕靠在他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妈妈!那时你还未成年,她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过生活?气愤之中,心里又有着对她的心疼不舍。
我白天念书,晚上打工。
我没有让任何同学知道我家的变故,仍是维持着有温暖家庭的假象,我不希望别人同情我,那是我仅有的尊严。
她抱紧他,终于说出心里的话。
而你却从来不曾告诉我。
为什么?他心疼她所受的苦。
原来,她那冷情高傲的背后,竟有着这样一段艰辛的成长过程。
可是,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要不是他无意中偷听到她和她母亲的对话,她是不是就打算永远瞒着他?我的身家这么糟糕,我有什么脸说得出口?那是源于她内心最深沉的自卑,只是她从来都掩饰得很好。
她怕他知道之后,会嫌弃她,明知他不是那样嫌贫爱富的男人,但她还是没有勇气让他知道。
你这个傻瓜。
他没说出口的是:难道我不值得你信赖吗?为何要对他隐瞒这一切?我和你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们--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她随即离开他的怀抱,好让他可以接听电话。
邓子弦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那是父亲的特助打来的。
我是子弦……什么?他紧张地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