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09:20:51

这家高级餐厅的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客人也少了一些,工作人员们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

门外站著一个女郎,隔著玻璃窗向内张望著,等看到要找的人後,她推门而入。

接待员立刻上前招呼.您好,请问一位吗?女郎微微一笑,抱歉,我只是来找人的。

她指向柜台後的一个女服务生。

我想找她。

哦,请稍等。

接待员走到柜台後叫那女服务生,小安,外找。

名叫小安的女孩走出来,见到那个女郎,但她并不认识。

请问你是……她的客人露出尴尬的微笑。

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不过我上个月八号曾经来你们这里吃饭,那时还莫名其妙凶了你一顿。

呃,这个……我没什麼印象了。

小安觉得有点困惑。

做这一行遇到澳客是难免的,况且都已经过了一个月,她根本想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都过了一个月了,她为什麼还要回来呢?难道是还没骂够吗?然而女郎的回答却让她十分讶异。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只是来向你道歉的。

那天我并不是真的要骂你,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必须要演戏给我未婚夫看,害你受委屈真是不好意思。

别客气……一辈子从没接受过客人的道歉,小安顿时手足无措。

这时她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确有一个女人,穿著俗不可耐的紫色洋装,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死黏著未婚夫不放,连别的女人看他一眼她都会发飙。

但是,那个讨人厌的贵妇,跟眼前这个表情诚恳,清爽如夏日微风的女子。

怎麼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莫非她有双重人格?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天晚上全是我的错,你一点错也没有。

如果你老板因为那件事骂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写信给你老板叫他给你加薪,希望能弥补你受到的伤害。

你以後还会遇到很多像我一样烂的客人,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你是很棒的服务生,我相信你以後一定会成功的。

绝对不要被这样的挫折打倒。

就像蝌蚪一样,青蛙一胎都生几千几百只蝌蚪,其中只有最机伶又最有毅力的小蝌蚪才能在竞争中生存下来,长大变成青蛙,所以一定要加油。

蝌蚪?她是蝌蚪?小安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光听到她说会帮她争取加薪,她就很高兴的决定别想太多。

总之,请你好好努力。

看著她的背影,小安心想,这位小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但她实在需要找个医生看看……言紫霓走出餐厅,钻进路边一辆正在等著她的车。

她的同学张虹瑛待她坐好,立即发动车子。

办完了?嗯。

我说你也真是的,事情都过了一个月了,还专程跑来道歉,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她严肃地说:我这人就是这样,对别人有亏欠就一定要偿还,不然我是没办法安心去非洲的。

哦,那你在婚礼上放新郎鸽子,这麼大的亏欠就不用还了?你没看报纸吗?因为我‘为了另一个男人而逃婚’,让赵家非常没面子,我爸妈愧疚之馀,足足给了他们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他早就已经值回票价了,根本不需要补偿。

小姐,破碎的心是不能用钱弥补的。

她翻了个白眼,什麼破碎的心?那位老兄现在八成在开香槟庆祝呢!他根本就不想娶我,我这一逃等於是救他一命。

他为什麼不想娶你?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他从小就讨厌我,比他弟弟还讨厌。

言紫霓苦笑,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就是了,要是我现在遇到小时候的我,可能会亲手把她掐死。

真这麼严重?实在不太相信,这位十年来埋在书堆里,满口都是动物经,比谁都认真的同学,居然曾经是个小恶魔?没错,不要怀疑。

她望著窗外,所以张虹瑛看不到她黯然的脸色,仍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我说小紫,你这样真的好吗?逃婚又离家出走,再过两天就要去非洲,你确定这种日子你过得来吗?要知道,你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郑重地说:我研究黑猩猩五年了,一直都是纸上谈兵,一大堆的疑问解不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去它们的栖息地,可以每天从早到晚观察它们,却因为那个愚蠢的婚约,害我差点被除名,你说我怎麼受得了?我当然要逃。

张虹瑛犹豫了一下,可是,你本来就应该过大小姐少奶奶的生活啊,毕竟你跟我们不一样……看到言紫霓的眼光,她闭嘴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不管我再怎麼努力读书,再怎麼从早到晚拚命研究,就因为我是言家的女儿,所以我就跟你们不一样?洪教授跟其他人这样想我无所谓,虹瑛,你跟我同组这麼多年了,还是这样看我吗?说著,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真的好累!人类总是这样,明明耳朵会听、眼睛会看,就是有理说不清,连唯一算得上知心好友的虹瑛都不了解她!所以她一直不爱交朋友,宁可整天与动物为伍。

跟黑猩猩沟通比跟自己的同类打交道简单多了。

张虹瑛连忙拍拍她手臂,好了好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看你惹出这麼大的麻烦,我关心你一下也不行啊?……而且老实说,你真的不想嫁给赵家那个少爷吗?我在报纸上瞄过一眼,他长得满帅的耶,而且又年轻有为,这麼好的对象放弃了。

不是很可惜吗?就算他现在讨厌你,等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你难道不想试试看?长得帅有什麼用?那个人根本就是只软脚虾,从小就给他爸爸牵著鼻子走,他爸爸说什麽他都听。

这次婚约也是他爸爸订的,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这也太没出息了吧?简直就像个木偶!他搞不好还有恋父情结哩。

太惨了吧。

又是软脚虾又是木偶,人家被你讲得一点人格都没了!那就叫软脚木偶好了,再不然叫木头虾。

很冷钦……张虹瑛觉得自己的脸有点抽筋。

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言紫霓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幸好没被张虹瑛看到。

虽然嘴上说得刻薄,事实上,久别重逢,赵云腾给她的印象的确和当年有点不同。

小学时的赵云腾总是安静而温和,整天一个人静静地坐者,对什麼事都没有意见,跟他那个聒噪好动的弟弟一比真的是毫不起眼,因此她一直很看不起他。

成年後的赵云腾仍然安静。

却不像当年那样软弱。

他沉静的外表总让人感到高深莫测,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好几次她跟他四目相接,居然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灵魂会自动跳出身体。

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不能用理性和科学解释的感觉,所以她不喜欢。

没有!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我没有义务要喜欢他。

说是这麽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公寓中那幅照片。

那是她见过最美的东西,当她第一眼看到它,立刻就迷恋上了,差点一并迷恋上照片的主人。

当然她立刻就清醒了。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赵云腾跟她非常亲近,她完全了解他的想法,而他也可以同样了解她,要是她没有在他面前演戏,而是对他开诚布公的话。

虽然她的目的地是东非丛林,他向往的是中非的草原,两者相差几万公里,但是在富家子女的表相下,他们两人追求的其实是同样的东西——自由。

唯一的不同是,他会为家庭的责任压抑自己的梦想,她则是不择手段地去追求。

当她花了许多工夫找到跟他一样的相机,著手包装礼物的时候,心情真的非常沉重。

除了父母,赵云腾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

偏偏她童年伤过他一次,现在又伤他一次。

所以她在卡片上写的对不起三字,的确是出於肺腑。

除了愧疚,还有深深的无奈。

如果他不是赵家的长子,她也不是言家的独生女,该有多好?他们一定可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张虹瑛的叹息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好吧,那暂且不提姓赵的,你父母怎麼办呢?他们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一心想让你嫁个好人家享福,结果你一走了之让他们没脸见人,接下来还得等你去非洲待五年。

五年耶!你只不过骂了个小服务生几句,过不了一个月就冲去向她道歉,而你父母却得等五年以後,才能等你当面跟他们说对不起,这样你能安心上飞机吗?言紫霓一言不发,只是盯著窗外.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了。

老实说,我还欠很多人一声对不起。

虽然没看到她的表情,张虹瑛光听到那沉重的语气,也知道不该再说下去了。

  ’戴著满车的沉默和复杂的心情,她们驶向目的地,却完全没注意到,在後方隔著几辆车的地方,有一辆机车正远远地跟著她们。

血缘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同父同母所生,又在同一个屋檐下成长的三兄妹,个性竟是如此不同。

妹妹赵霞清长得像祖母,细而弯的柳眉,配上盈盈如水的丹凤眼,丰润红艳的樱桃小口,像极了古画中弱不禁风的美人。

她的气质也跟外表相符,温柔又善体人意。

至於两个哥哥,完全跟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英姿焕发却难以亲近,最要命的是,两人明明是在**里就认识的双胞胎,一见面却句句带刺。

就像现在,原本赵云腾只想坐在阳台上,安安静静地喝个早茶。

赵云翔偏要凑上来打扰他的安宁。

嘿,老哥,一个人在喝闷酒啊?哦,不对,是闷茶。

他咧嘴一笑。

其实应该开香槟才对吧?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那个母老虎,还有言氏集团的股权凭空入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二哥,你怎麼这样说话?跟著他一起进来的赵霞清,实在很受不了他的幸灾乐祸。

赵云腾面无表情地啜著大吉岭红茶,冷冷地说;说得好,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厚脸皮,我一定会放鞭炮庆祝。

这话不对吧?论厚脸皮,我哪比得上大哥你呢!赵云翔冷笑,为了讨老爸欢心,居然答应娶天下第一低级的女人,这种没骨气的事只有你做得出来,我可办不到。

 二哥!他理都不理她,继续说:我还当你这回真的要站起来反抗老头子了,结果还不是乖乖屈服,怪不得老爸一日咬定你才是他的接班人,果然人就是要懂得违背良心才能出人头地啊。

这点我就是学不会,唉唉。

赵云腾一点也没动怒,既然你这麼羡慕,现在开始学也来得及。

赵云翔高大的身躯站在他面前,把阳光全部挡住了。

很抱歉,我一点都不羡慕,也不想学,就算学了也没用,就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差,老头就认定我一定比不上你,从来不考虑把家业交给我,不管我再怎麼努力都不算数。

这世界就是这麼不公平!我早就觉悟了。

他微微一笑,真奇怪,我明明记得已经有很多事实证明,你‘的确’比不上我啊,现在再来抱怨不公平,是不是晚了点?赵云翔额上青筋微微浮起,脸上还是带著笑,大哥,你难道不晓得有种东西叫‘运气’吗?就拿你这回来说吧,虽说是出卖尊严跟那个女人订婚!结果反而因祸得福,那女人不但自己先跑掉,还留下大笔股票给你。

这种好狗运,小弟我就是半点也遇不到!有什麽办法!赵霞渍局声道:二哥,你太过份了!大哥花那麼多精力筹划婚礼,结果却在全国的名门显贵面前被逃婚,这打击有多大你知道吗?大哥是受害者啊!那有什麼关系?受害者才更引人同情啊。

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哥就可以卖身给条件更好的女人了。

什麼卖身?!她气得跳脚,但赵云腾仍是气定神闲地安抚她。

小妹,别生气,你二哥说的也没错,再怎麼说,卖得出去总比滞销好吧?你们两个实在是……她气得眼眶都红了。

为什麼他们明明是骨肉至亲,又难得团聚一次一却总要一见面就彼此伤害?赵云翔并不生气,反而露出得意的笑脸,大哥此言差矣。

我可没有滞销哦。

实不相瞒,小弟我现在已经找到对象了。

咦?二哥有女朋友了?赵霞清吃了一惊。

还不算啦,只是在追求阶段而已,不过我早晚会追到手的。

赵云腾冷讽,我就说嘛,专程回家要钱的人,钱到手了怎麼还不滚回去,原来是给女人缠住了。

奉劝你可得小心点,别把妈偷塞给你的私房钱给败光了。

这点可就不劳大哥你费心了。

说真的,这次可得谢谢大哥哩。

他邪笑著,就在大哥你那场精彩的婚礼上,当你在享受被新娘抛弃的快感时,小弟我正忙著跟台湾第一名模谈情说爱哩。

赵霞清惊呼,是田小丽?她很漂亮耶!那还用说。

所以啊,这回我的运气大概真的来了。

难讲哦。

赵云腾优雅地又倒了一杯茶,等那位大美女发现你只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我看她八成连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了。

赵云翔低下身来瞪著他,大哥,你真是为‘狗眼看人低’这句话做了最佳示范。

好说。

我想狗的弟弟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赵霞清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急著想转移话题。

对了。

大哥,婚礼那天,大嫂……言紫霓给了我这个。

她将晚宴包里的一件东西放在桌上,两个哥哥总算暂时解除对峙,把注意力转到那东西上。

石头?赵云翔一头雾水。

赵云腾摇头,不是,是翡翠的原石,还没雕琢过的。

的确,从外表来看,那只是块平凡无奇的石头,但是在那粗糙表面的裂缝中,隐约透著美丽的绿色光芒。

那女人给你这东西干麽?她要我帮她还给一个朋友,那个人叫做,呃……她低头在晚宴包里找了一下,掏出一张名片,找到了。

何圣志,是个兽医,那天他还订了一个好漂亮的花篮送到新娘化妆室里。

赵云翔吹了个口哨,哦,我知道了,这个何兽医八成就是言泼妇的情夫,她一定是跟这个人私奔去了。

赵云腾冷冷地吐他槽,别傻了,如果真是这样,她怎麽可能叫小妹去找那个男人?声东击西啊。

赵云腾无力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骂:真是白痴!赵霞清把原石收回手提包,我想,我就去见见这位何先生好了,说不定可以问出言紫霓的下落。

两个哥哥异口同声,不可能!她很坚持,没关系嘛,去看看而已,况且我本来就要拿石头还给他的。

我陪你去。

赵云翔不放心。

不用啦,那里是兽医院,又不是什麼危险场所,你不要老把教当小孩嘛,我都二十四岁了。

好了,拜拜。

见她兴高采烈地离去,赵云腾苦笑一声。

这小妮子八成以为她在演侦探片。

赵云翔摇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问:我说老哥,要是真找到那女人,你打算怎麼办?总不会还要娶她吧?他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可难说。

喂!就在这时,赵云腾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接了起来,喂,我是……哦,是吗?在哪里?他打手势要弟弟拿纸笔给他,飞快地记下一个地名,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再见。

赵云翔见他收起手机立即起身,有些疑惑,你要去哪里?回来再告诉你。

说著,就大步走了出去。

八里的山势并不陡峭,但是山路很窄,车子只开了一段就不能再前进,接下来必须要用走的进去。

虽然路旁树荫十分凉爽,当赵云腾走了四十几分钟後,还是免不了汗如雨下。

他脱下外套,解开领带,收起眼镜,精心梳整的头发乱了,跟脚上那双又土又丑的运动鞋竟是出奇地相配。

幸好他临时在山下的商店买了这双鞋,否则两只脚准被高档皮鞋废掉。

又走了十几分钟,远远地看到矗立在树林里的一栋红色砖房。

根据他雇的侦探的说法,言紫霓跟她几个系上的同学就寄住在这栋别墅里。

此外,再过一天她就要出国,前往东非坦尚尼亚的黑猩猩保护区,开始长达五年的研究计划。

为了黑猩猩。

这个女人居然可以抛下父母和婚约,赵云腾深深觉得她实在是个狠角色。

他缓缓地接近红砖房後方,听到树林的缝隙中传来淙淙水声,还有人声。

四五个年轻男女正在河边嬉戏著,笑语朗朗。

一个男子高声叫著,喂,小紫,我包的红包什麼时候才可以退钱啊?说什麼傻话?我早就退给你了。

对赵云腾而言,这个声音很耳熟,却又出奇的陌生。

他听过这声音很多次,但是在他印象中,这声音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那个男人又说话了,大小姐,你不晓得还钱要加利息啊?去你的!要我还钱,你喜饼也要还我啊!在众人笑声中,赵云腾小心地探出头去,当他看到那个被同伴称为小紫的女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身材跟脸型很眼熟,可感觉却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言紫霓。

印象中的她永远非名牌服饰不穿,无论何时都要撑伞免得晒黑;然而现在她穿著舒适合身的T恤和七分裤,站在溪水中开怀大笑,脂粉不施的脸上神采奕奕,几乎比阳光还耀眼。

在他面前她的头发永远盘著,喷著一堆发胶和亮粉,现在却自然地垂肩,只夹著一根发夹!每当风吹起她的发丝,就有如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赵云腾真恨不得拿出相机,把此情此景摄入镜头。

问題是他没带相机,现在也不是拍照的时候。

小紫,肉烤好了,快来吃!岸上的张虹瑛招呼她。

好!言紫霓走向岸边,下一批换我烤。

旁边的男生立刻鬼叫起来!不要啦!让你烤的肉都不能吃了!对啊,我可不想吃黑炭。

我拜托你,到了非洲以後你千万不要靠近厨房,否则我们八成撑不到五天就回来了。

你们很可恶哦!她拿起旁边的水桶舀了水,往那群男同学身上泼去。

言紫霓,你搞什麼鬼,都泼到肉上了!张虹瑛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她,下了命令,饮料快没了,你回去冰箱拿。

好啦。

她一面碎碎念著,一面快步走向别墅。

当她来到别墅门边时,忽然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嗨,言小姐。

  、言紫霓一怔,花了二十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她不禁倒抽一口气,直觉地抓住赵云腾,把他拉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你……你怎麽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不难啊,只需要找个人跟踪你就行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从第一次约会开始。

看到她清澈如山泉的双眼中充满震惊,赵云腾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她怔怔地问:你早就知道我会逃婚?其实也不是那麼确定啦,只是觉得不太对劲而已。

他微微一笑。

自从那天在我家里,你说你从小就暗恋我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在演戏。

也许是她演技太差,也许是他的直觉太敏锐,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除了骄纵千金、泼妇、螳螂转世、母老虎、迅猛龙、紫猫熊这些表相之外,言紫霓还有另外一个面貌,是他跟弟弟,甚至连言家的父母都从来不曾见过的真实面貌。

他向来最讨厌被骗,尤其是被他最讨厌的女人骗。

基於不服输的天性,他决心非要见到她的真面目不可。

今天他终於看到了,受到的震撼却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言紫霓只觉得全身发凉。

原来她还是太小看赵云腾了!看来这男人二十三岁就能掌管国内最大的饭店集团,并不是全靠他父亲的庇荫。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堂堂言氏集团的继承人言大小姐。

居然会为了黑猩猩逃婚,这话传出去一定变成史上最大的笑话吧?言紫霓生气地说:那是我一生的志愿,有什麼好笑的?也对,至少你爸妈一定笑不出来。

那你到底来找我干麽?找你干麽?赵云腾一脸不解.这是什麼问题?我的新娘子跑了,当然要来找啊。

她乾笑一声,你已经拿到我们家的股权了,还要新娘干什麼?反正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我逃婚对你不是正好吗?小姐,你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麼?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生育能力啊。

他顿时傻了眼,什麼?本来就是啊,生物界里,雄性的任务就是提供精子传宗接代,当然是生育能力最重要。

像有一种鱼啊,它们的雄性就只是一袋会游泳的精子,除了交配期以外一点用都没有——赵云腾打断她,我不是来上生物课的。

告诉你,男人最重要的是尊严!你让我在全台湾的名门望族面前丢尽了脸,光用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就能补偿我吗?那不叫尊严,只是无聊的面子、虚荣!言紫霓毫不客气地反驳他,你只为了这种东西就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不觉得很肤浅吗?他不觉火气往上冲。

我肤浅?只因为别人的芭比娃娃比你多,就闹脾气不肯上学的人,有什麼资格批评别人肤浅?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好呗!总之,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这只怕由不得你……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学姊!你好了没有啊?拿个饮料也要这麽久!那个男人走过来。

看到站在墙角的言紫霓和赵云腾。

学姊,你在这里啊?呃,这位先生是……赵云腾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揽佳言紫霓的肩头,你好,我姓云,是小紫的朋友,专程上山来看她的。

年轻人非常热情地招呼他,哦,你好,我是她学弟,我叫小马。

云先生你一定是学姊很好的朋友吧?只有好朋友才知道她在这里的。

是啊,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青梅竹马。

那好啊,云先生来跟我们一起吃烤肉吧!我们正在给非洲研究队送行,顺便庆祝学姊逃婚成功。

你有看过新闻吧?很精彩对不对?我们学姊轻轻松松地就把那个恋父情结的大少爷给甩了。

你知不知道学姊是怎麽说他的?呃,好像是什麼木偶……不对,木头软脚虾。

很好笑,对不对?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喂,学姊,你干麽一直眨眼睛?为什麼脸歪一边还龇牙咧嘴?中暑了吗?快给你气得中风了啦,言紫霓咬牙切齿.从齿缝中出声,他就是。

就是什麼?小马一头雾水。

他就是赵云腾!小马瞪大了眼睛,只见赵云腾对他悠然微笑。

木头软脚虾在此,请多指教。

小马顿时面色如土。

做学术研究的人本来就不爱看商场新闻,当然不会知道赵云腾的长相,加上他此时风尘仆仆。

头发散乱,更让人无法跟饭店业的青年才俊联想在一起。

看到学姊脸色铁青,赵云腾脸上带笑,眼中却满布杀气,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呃,这个……我还得去烤肉,先失陪了。

他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只剩下言紫霓独自面对赵云腾的怒气。

恋父情结?木头软脚虾?赵云腾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她,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言紫霓只能用傻笑掩饰她的尴尬,呃,这只是个笑话啦.你也知道,一群同学在聊天的时候总是会胡说八道的嘛。

哦,原来我除了生育能力,另一个功能就是提供娱乐给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是吧?她抗议,怎麼可以叫人家书呆,太失礼了!然而一看到他的目光,她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你还敢跟我说失礼?这个……对不起嘛。

事到如今,她也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礼求饶,拜托你,帮我保密好不好?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反正以你的条件,一定很快可以找到新对象。

我欠你的,等我回国再慢慢还你……即使赵云腾曾经有一丝放过她的念头,现在也早已烟消云散。

来不及了。

为什麼?因为在我出发之前,我已经把你的下落通知你父母了。

根据我的估计,他们大概再过十分钟就会到了。

什麼……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後面的树林里传来杂众的人声。

总裁,看到房子了!一个男人的叫声。

然後是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紫霓呢?有没有看到紫霓?另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粗声回答,急什麼?总之,今天一定要把那个不肖女逮回去!言紫霓脸色全白了,她刚刚听到自己父母的声音。

他们来得还真快!看著言众人逐渐逼近,赵云腾在她耳边轻声说:看来你只好去动物园看黑猩猩了,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