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午膳後,丹碧依依不舍送宇文晏出门。
方才席间袁家两老已再三暗示,成亲日即,他们俩该得依照礼俗,成亲前先避个一阵。
但昨夜你不是跟花楼嬷嬷约好,说明晚会再过去……话说昨夜,宇文晏带著男装打扮的丹碧一访花楼,楼里姑娘一见她立刻记起她来。
先前她说只到里边玩过一趟,但事实上——三次啦,真的只有三次!当时被堵在喀喀角的丹碧自知逃不过,只好诚实道出,不过可惜花魁沅香不在楼里。
花楼嬷嬷说她被某位爷请进城里招待,再过两日才会回来。
你怕我一个人会被沅香姑娘迷上?宇文晏睨她。
她是这麽想,可嘴巴还要逞强。
哪有,我只是担心你会问不出所以然——多人多点主意!如果我坚持不让你跟——不行,你不让我也会跟!她说得斩钉截铁。
所以喽!他拧拧她秀鼻。
你都这麽说了我能怎麽办?明晚戌时三刻在你房里等著,记得衣裳换好。
呀!只见她高举双手绕著他身子欢呼。
瞧她笑得这麽开心——宇文晏摇头。
除了甘心带她上山下海之外,他还有什麽选择?!翌日,戌时三刻,宇文晏悄悄潜入袁家带走丹碧。
换穿上男子衣裳的她看来颇为自得,边走嘴还哼著小曲,可见她心情多好。
你猜今天见不见得著沅香姑娘?宇文晏答:鸨嬷不是保证今天一定见得到?难说,对花楼,说来她比他要熟悉些。
其实我对沅香姑娘印象不算好,有一次我特别去见她,花了好几十两银子她却坐没一会儿走了,我呕的咧!你呕什麽?他笑她。
又不是男人,学什麽贪恋女色!‘我是觉得浪费,到花楼一趟就得花几十两,又没玩到什麽。
原来你也有心疼银子的时候?她一努嘴。
是我那一阵花太凶——聊著聊著,前头就是虎丘镇最知名花楼——红袖阁。
跨过横在门前的石桥,丹碧还顽皮摘了枝柳条把玩。
鸨嬷远远一见他俩,笑逐颜开地迎了出来。
她对这对秀雅的公子爷俩印象很深,个儿高的面含贵气,一见就知出身不凡。
至於个儿小的呢,则是俏皮活泼,一张嘴活似沾了糖蜜。
呦,嬷嬷我一下午就惦著两位禹公子,果真让我盼来了——在花楼,宇文晏说他与丹碧姓禹,丹碧也没多想,真以为他随口编派。
丹碧脚一蹬嗅嗅。
嬷嬷身子还是一样香馥馥,我就爱您这个味!她隐住没说,之前宇文晏找来帮忙的厨娘大婶,身上也有这股脂粉味。
小禹公子您真坏,连鸨嬷老豆腐都想吃!鸨嬷挥起绣帕朝丹碧脸上一拂,然後两手一挽将他俩领进门。
丹碧再道:好嬷嬷,今晚我跟我大哥目的您没忘吧?记得记得!鸨嬷回头吩咐下人备好房间。
小凤、翡翠,你们俩先带两位禹公子到房间休息,好好伺候,我这就去看沅香准备好了没。
麻烦您。
丹碧在鸨嬷手心塞了一锭银。
鸨嬷笑著离去。
一进房,小凤、翡翠两个姑娘自要坐到他俩身边,丹碧边摇头边将她俩拉到自己身边。
错错错,你们俩只要专心伺候我,我大哥最近在守斋戒,我爹娘还特别吩咐他不能近女色。
不能近女色来花楼?翡翠一脸不解。
丹碧一点她鼻头。
陪我不成?!是是是——小凤在旁搭腔。
这话她上回听过了,早已见怪不怪。
宇文晏见丹碧左拥右抱好不惬意,好一会儿後才招手要她到外头说话。
干麽?她手里还捏著一颗葡萄。
不知我的斋戒还得守多久?守到你出了这门为止!瞧她说得多理直气壮。
难不成真要让翡翠坐你身边伺候,我不气炸才怪!那我可亏大。
宇文晏故作失意貌。
花大把银子进来,什么乐子也没尝到等等等等,她揪著他衣襟直问:说清楚啊你,在我眼皮底下你想尝什麽乐子?仿佛就在等她凑近,他一倾身将她往墙边推。
这种。
他俯唇吻上她嘴,一进房就大吃甜食的她唇里还残有水果余香,他哄诱舔吮她甜蜜口唇,直到她全身乏力挂在他胸前喘息。
自两人确认心意,除了上回在野林忘情接触外,宇文晏一直提醒自己尽量从守礼教,毕竟成亲在即。
是她笑容太甜,眼神太媚,他才控制不住多尝了她些。
游移唇瓣贴著她颈脖一路下滑,宇文晏挑松她衣襟领口,在她脖与肩际印下一个热印。
丹碧咛嚅一叹,感觉他占有的掌端着她臀一掐,害她差点捏坏手里葡萄。
喂我。
他抵著她唇喃喃。
丹碧娇羞不已地送进他口,宇文晏吞掉便罢,还意犹未尽舔她手里汁液。
一阵神秘颤栗窜涌,丹碧差点腿软跪下。
好吃。
他笑得有如偷了腥的猫。
丹碧则是全身烫红,脸埋在他胸前直直喘气。
一会儿过後两人回厢房,花魁沅香姗姗来迟,穿著华艳的她比白天更添娇艳,请安後她直接坐到宇文晏身边,连问声也没。
嗳……丹碧正想抗议,沅香却捏著糕饼堵住她嘴。
小禹公子也太贪心,身边都有了小凤、翡翠,难道您要沅香坐您腿上……坐她腿上也比坐他身边强!丹碧满肚火地吞掉嘴里糕点,掏银子打发小凤、翡翠。
你们俩可以走了。
小禹公子——小凤、翡翠抗议。
丹碧不由分说将她们推出房外後,一屁股坐在沅香与宇文晏中间。
您——今天场子主角是我,这一次换她捏著糕饼塞住沅香嘴。
你就专心伺候我一个,无须他想。
一旁宇文晏暗笑,就爱看丹碧为他吃味模样,一双眼亮熠熠,比天上星星还亮!就留大禹公子一个人坐?不行吗?"丹碧再次端出老藉口。
你差点坏了他好事知不知道?我大哥最近在守斋戒,不能近女色的。
沅香表情惊讶,料她想的事定跟翡翠无二,只是没待沅香问出口,丹碧话锋一转。
听说沅香姑娘曲儿唱得极好,呐,你就唱支什麽来助助兴。
在花楼有钱就是大爷,沅香不多问,手一扬婢仆即送来琵琶,她一挑弦润润喉後,挑了《诗经》子衿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沅香嗓音婉转,见她含情脉脉睇著他俩,丹碧突觉芒刺在背。
想来也真汗颜,她向来随意任性习惯,从没安静坐著对他大送秋波过。
她眼一转窥看宇文晏脸,心里猜测他该不会挺喜欢这感觉。
在想什麽?宇文晏眼里根本没有沅香存在。
他凑身在她耳边问:瞧你眉心皱的。
丹碧嘴一瘪一瞄沅香。
你喜欢那个样子吗?他微笑。
若我说喜欢,以後你会不会如法泡制?又反问她问题了!她咬了下唇,依样用问题回答:若我说我会如法泡制,那你现在肯不肯把耳朵关上不听?我压根儿没在听。
搁在几下的大掌握住她柔荑。
我脑里想的全是我们刚才的吻,不知我留在你颈上的红印能维持多久?红印?!丹碧忙摸自个儿脖子。
寻你什麽时候留的?你肌肤好软……他眯起眼陶醉喃喃。
方才我一吻就留了一个印子,像片花瓣,印在你身上模样真是漂亮……丹碧被他语气逗得全身火烫,什麽地方说什麽浑话!她曲肘一拐他手臂当作惩戒。
这时沅香唱罢,宇文晏适时赞道。
好副嗓子,只是我刚听了听,沅香姑娘这词唱得别有涵义。
当然别有涵义,沅香可希望两位禹公子能常常来见沅香。
沅香端起酒欲敬,宇文晏却伸手推辞。
今夜特意品聆姑娘天音,所以不喝酒。
他移动茶盅到沅香面前。
一旁丹碧提醒道:你忘了我大哥正在斋戒?-沅香一愣,然後笑。
天下当真无奇不有!一般人慕名来见她,哪个不想摸摸抱抱在她身上揩点油?偏这对禹姓公子对彼此兴致,好似比她这第二化魁要多上许多!我还在想刚才那阙词,宇文晏一睇丹碧。
不知是不是我多想,若说你倾诉对象是我们兄弟俩,应该有更恰当的词儿可选。
我大哥说得没错,丹碧附和。
才见一次面你就说思念我们俩,也进展得太快了点。
沅香神情有些黯然。
两兄弟说得没错,她所以挑子衿唱,确实不为他俩,而是想著自个儿情郎。
虽说前一阵两人刚见配可一连四、五天没他消息,她心头不免记挂。
只是在其他客人面前,她又怎能承认她心系他人?‘抚香真的只是喜欢‘子衿’,不然这麽好了,既然两公子不满意,沅香再唱。
纤指方奏出两个音,外头突然传来阵招呼声,沅香一听忙立起身,什麽弹琴唱曲的,早忘得一乾二净。
宇文晏与丹碧互瞧一眼,正想开口问怎麽回事,鸨嬷大脸已出现在门後。
抱歉抱歉,嬷嬷一定要跟两位爷借一下沅香,我这就去唤小凤、翡翠过来伺候——沅香一走,宇文晏立刻拉著丹碧来到窗边。
我跟去看看,看沅香姑娘神态,八成是那位徐公子来访。
若真是这样,那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也要去。
不行。
他摇头。
你得留下挡挡,等会儿姑娘推门进来见我俩都不在,不嚷嚷才怪!说得也是。
那你快去快回!我知道。
他一瞄外头确定没人看见,手一推窗门人便跃了出去。
在夜色遮掩下,青蓝色袍子只剩一抹黑影,宇文晏曲身沿屋脊快定,一会儿认出沅香声音。
徐公子,沅香来了……进来吧。
宇文晏探头确认好位置,即挑了个无人之地落脚,再沿路走回厢房。
房里丹碧仍跟姑娘们搂著玩闹,只是一见他来,张大了眼问:怎麽样?该走了。
这麽早!姑娘们娇嚷。
下回再来。
丹碧一个一个打赏银子,姑娘们揣著银子喜孜孜离去。
宇文晏下楼会帐时悄声跟丹碧商量。
先送你回去。
她一嘟嘴。
我说过我要跟你去。
但说不准要等到什麽时候——她停下脚步,一双美眸被厅堂烛火照得闪闪发亮。
我劝你还是把我带著,因为就算你把我送进家门,我身一旋还是会黏你身边。
你当自己是鼠蚤,黏得这麽紧?宇文晏说,然後笑。
好。
你想留就留著,只是话说前头,你得一路挺到底,不准半路吵著要走。
她一哼他。
我就这麽沈不住气?好。
宇文晏付好钱领著丹碧离开。
从方才沅香与徐姓公子对话,他知他俩应会在房里待上一阵,时间还早。
他领著丹碧到邻旁酒肆买了只卤鸡、馒头跟一小壶酒,後寻个无人角落搂著她上屋,再回花楼上头。
朝左一看,便是沅香姑娘厢房,从他俩角度还可窥见里头幢幢人影,乐音靡靡。
她看他。
你怎麽打算?就坐这等。
他自怀里拿出油纸包,扭了只鸡腿给她。
我先得确定那位徐公子家住何方,才好思索怎麽行动。
难怪他会说不知要等到什麽时候。
她拎著鸡腿咬了一口。
晏,是不是等你办妥了那‘大事’,你就得回长安?怎了?我只是在想长安离虎丘多远。
花楼位高,从她这角度往前眺,七七八八可以尽览虎丘风光。
小桥河水在月光照射下闪著银光,空气里隐约可嗅著水气。
虽说我一直嚷著要到江湖游历,可说真话长这麽大,我还从没出过这虎丘山一步。
忐忑?她一瞟他,不情不愿地点头。
是有那麽一点——嗳,你说说长安城风景好吗?它跟这有什麽不一样?当然有很大不同。
若说虎丘是天生自然的人间仙境,那长安就是刻意造就的铜墙铁壁。
他用吃完的鸡骨摆出长安外廓、宫城与皇城概略。
城里共有四条渠,我们以後就住在‘龙首渠’旁,他手一点大概方位。
我们住的地方就跟虎丘镇很像,推门就能见到排排杨柳榆树。
那……从长安到虎丘多久时间?以後我可以常回来吗?恐怕不行。
他为难地摇头。
先别说他平日公务繁忙,就单说长安与苏州距离之远,整年能拨空回来一次,已算幸运。
丹碧顿时垮下脸来。
从未离家远行的她虽也兴奋远游:但一想到离开就没法常常回来……後悔了?他仔细端详她脸。
她摇摇头,将未吃完的鸡腿丢回油纸包。
虽没明讲,但她表情怎麽藏得住心里情绪。
宇文晏想了一想。
我只能承诺每年必陪你回乡省亲,当然,之後你想多待一阵也行——她眼一瞄他。
你放心留我一人在这,你一个人回长安?宇文晏苦笑。
不放心也不行,我舍不得见你愁眉不展。
这人——真的很疼她呢!丹碧心头一甜,突然抽出巾帕擦去手上油渍,然後手向他伸去。
宇文晏瞧她手。
嗯?她娇媚地嗔道:还要我明说啊你?!他终於懂了,自动挪步将她搂在怀里。
她满足一吁。
虽说夏夜风暖,可待在人家屋顶坐久,多少还是觉得凉。
嗳?!我记得你刚买了壶酒——借我喝一口,我至今还没喝过酒呢!酒瓶已送到她面前,但一听她後头话宇文晏马上收回。
嗳?!这可不成!他一拧她鼻头。
今晚非常重要,我可不许你有点闪失!小气。
丹碧嘴嘟嘟。
以往她想尝试总缺了机会,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他却突然不依。
你就这麽想喝?没喝过嘛!她朝底下一指。
夜未央,路上不少年轻公子搂著友伴喧哗,一听那声量就知多喝了几杯,口气多猖狂。
我一直想酒到底有什麽魔力,就连我大哥喝了酒也一副鬼鬼怪怪德行,他平时都不会这样。
宇文晏亲她一口。
等成了亲,我就许你在房间里试。
那你买这壶酒——我喝。
他仰头啜一口。
天生大漠血脉的他酒量极好,区区壶酒还不能影响他分毫。
丹碧嗅嗅。
香耶!瞧她一脸馋样——他眸子一转,突然又喝一口,然後嘴一凑喂进她嘴里。
一股辛辣注入喉口,她大眼眨巴品味著。
好喝吗?宇文晏爱不忍释吮著她下唇间。
丹碧咛嚅一叹,贪恋地吮他带著酒香的舌。
你这丫头——想把我给吞了?他呢呢喃喃吻著她下颚与颈。
丹碧娇喘吁吁,被他大掌一抚,她身子泛起了阵阵疙瘩。
你还没答我?滋味好不好?好……她模模糊糊点头。
哪个好?我的吻还是我嘴里的酒——你的——她话说一半才猛地想起他问什麽,爱娇一挝。
讨厌!他呵呵一笑。
我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哪个让你心醉神迷的……不理你。
她脸红扑扑一瞪。
好,不理我——他手指钻进她颈脖轻抚,丹碧陶然眯眼。
见她模样,他一时情不自禁又吻了上去。
‘想想还有个把月……唉,我多想提前把你娶回家!明明你就近在眼前却不能碰你,在我真是一大折磨。
折磨,怎麽说?她一脸清纯。
呃——宇文晏不知该怎麽解释,嘴张了一阵又合上。
说嘛说嘛!她央道:反正夜还长,那公子看样子还会待很久——还记不记得我上回在野林怎麽碰你?丹碧记起他指掌抚触,脸一下红了。
嗯?他追问。
记得。
瞧她表情多羞。
每天夜里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你……他脸挨著她颊边蹭着,喃喃说著夜里辗转的痛苦。
他恨恨轻嚼她耳朵,撩得丹碧一阵低吟。
我真想当场吞了你——他大掌在她襟前撑了一瞬,之後才硬生生挪回自己身侧,猛将她紧揽在胸口。
老天真是折磨人,偏偏送来丹碧这只粉蝶,时嗔时喜变化万千,真教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又没做什麽——你根本下需要做什麽,就光瞅著我笑,就够让我控制不住了。
见他眼眸火烫,丹碧心里也是酥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底下传来鸨嬷声音。
徐爷,这麽早要回去啦?是,我明早有事,不能多留。
屋顶上两人一下惊醒,互看一眼,同时动手收拾身旁狼藉。
宇文晏交代:等会儿你就紧抱著我,别出声,一确定他是哪家人我们就走。
丹碧点头。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