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後,袁家两老瞧见宇文晏抱著女儿进门,总算松了口气。
袁威忙要人去通知仍在外头绕找的儿子们,可以回家休息你在哪找著这丫头?宇文晏朝发问的袁威一眨眼,小声道:等等。
他怀中人儿好梦正酣。
瞧她睡颜甜甜,袁威巴不得赏她一脑门。
瞧她把他们吓没病都吓出病了!我先抱她进房。
宇文晏轻手轻脚离开,一会儿才踩著大步回来解释:她躲在潭子边的佘家,我去时她还打算上树躲著。
这野丫头!袁威摇头叹。
嗳,他忙问:那明日婚礼……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您放心,丹碧醒来定会乖乖披上嫁裳,不会再有异议。
那就好,袁威猛拍胸膛。
他就担心那丫头明日还吵著不嫁,那他可真是头疼了!对了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要请您帮忙留心,徐汇现今下落不明,前-一阵小婿与他一战下意被他脱逃,我怕他会对丹碧跟你们不利,所以商请苏州县令派衙兵过来照应,明日大喜,县令大人也要小婿暂借县令宅府一用。
这事我知道,县令大人派人来说过,我会吩咐下去。
袁威一折宇文晏臂膀。
嗳,你老开口闭口岳父大人,明日都要娶我家丹碧,这会儿也该改口叫爹了吧爹。
宇文晏微赧地唤了一声。
好女婿。
袁威再拍他背,表情混著不知是喜是忧的情绪。
里那野丫头,以後就劳烦你费心了。
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下委屈她丁点。
那就好,那就好。
袁威抹抹脸点著头。
翌日已时一刻,宇文晏领著一行二十多人敲锣打鼓娶走虎丘一娇。
瞧自家女婿穿红袍黑冠骑在马上的英姿,立在门後的丹碧娘亲脸上虽笑,可两行泪却不住滂沱地落。
傻妞,哭什麽!袁威半恼半疼地拍著妻子臂膀。
咱家烫手山芋终於送出手,咱俩应该开心才对。
还说我。
赵氏泪眼相稽。
你自己不也是哭得一塌糊涂?我哪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袁威忙抹两颊辩道:境被刚那阵鞭炮熏疼了眼——是是是,全是被烟熏了眼。
赵氏破涕为笑,拿起绣帕帮自个儿夫君擦脸,随後一看早已远去的迎亲行列。
我说,咱家丫头应该会很幸福吧?瞧咱女婿对她那股疼劲,袁威拍拍妻子肩膀。
不会有问题的。
恭喜恭喜!凡迎亲行列所经之处,鞭炮、锣鼓与贺喜声不绝於耳,整条街无比热闹。
高坐白马上的宇文晏拱手回礼。
谢谢、谢谢。
这一对可真是好看,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早生贵子!远远传来卖糖葫芦老爹的贺喜声,人坐在花轿里的丹碧悄掀帘一望,几个孩儿欣喜地瞧著新嫁娘艳胜红莲的娇容。
新娘子、新娘子,好漂亮!一见骚动,权充媒人的刘大娘赶忙来劝:还不乖乖坐好。
丹碧一吐舌头放下帘子,只是没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开。
她朝邻旁围观的孩子们一嘘,小孩儿也跟她一块嘘。
丹碧乐得格格笑。
远处,一名头戴宽笠的颓丧剑客冷眼看著宇文晏。
这人正是先前惨遭灭门的漕船大贾——徐汇乔扮。
好不容易逃脱出来的徐汇心有未甘,尤其知道徐家上下百余口与他爹先後枉死,富可敌国家业也在宇文晏监督下尽数充公。
徐汇对字文晏的恨更是镂进骨里,巴不得一见他便扑上去啃他筋、嚼他骨—一落魄流浪数日,徐汇辗转得知宇文与袁家联姻大宣下~哈哈哈,他仰头一笑。
大喜!他岂能坐视害他家族灭门之人幸福过日?!我非杀了你不可!伺著宇文晏转身时机,徐汇双腿一蹬往前飞跃,他手中那把万金得来的宝剑灿灿,在阳光底下发出森冷光晕。
一阵风吹落他头上宽笠,掀帘窥看的丹碧前一会儿还盈盈笑着,可眸一转,却蓦地瞪大眼抽气。
徐、徐汇!她手一扯盖头探身大叫:有刺客!什麽什麽?!有刺客?在哪?!她一喊邻旁轿夫全乱了方寸,可锣鼓喧天,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到行列前头。
定稍前的刘大娘一见丹碧探头,一旋身急将她往轿里塞。
进去进去,还没到府怎麽可以胞出来……来不及了!丹碧摘下翠玉凤冠一跃,大娘急要拦人,却见她如箭般往众人头上跃去。
丹碧!刘大娘惊叫。
不准你伤害他!丹碧忧急地大吼。
坐於马上的宇文晏闻声回头,混乱间只见一抹红艳朝自己扑来。
他直觉一抱,正好接住以身挡剑的丹碧。
唔!黑发红血同时散了他一身,他瞪大眼看著扑在自己身上的丹碧,还有其後徐汇的眼。
是他!纳命来!徐汇一击未中,抽剑再上。
银灿灿剑身炫出紫光——剑上有毒!这领悟闪过宇文晏脑际。
徐汇对他的恨意如此之深,伤他不够,还要置他於死——快保护御史大人!衙役装扮的轿夫鼓手全拥了上来,尤其迎亲行列中的袁家三兄弟,更是当仁不让挥拳而上。
宇文晏根本顾不得自身安全,他眼里心里只有怀中丹碧。
他飞身下马同时伸指封住她周身大穴,却怎样也挡不住如泉涌出的红血与她体内四窜的毒性。
不,丹碧,你不能有事……他仓皇地看著她渐失血色的脸,染红的手掌徒劳地捂著她伤口。
我这就带你到大夫那儿你撑撑……他同时对著众人大吼:大夫在哪,医馆呢?让让让让,不要挡在前头……一老大夫踉舱挤进围观人潮,只见他撕下衣袍下摆要宇文晏用劲压住冒血伤口。
晏……昏昏沈沈的丹碧迷茫摸索,他紧紧握住。
我在这,丹碧,我在你旁边……我怕我会来不及……告诉你……说语时她跟著呕出一口黑血。
她身体好痛,感觉一口气就快喘不过,她猛地一揪他手急迫道:昨、昨天……我应该早点喊你……夫君……夫君……我听见了……他脸凑近她额,一边喃喃: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会好起来,就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说著,他边抱起她跟著领路的大夫快跑。
我不会让你有事,你撑撑,医馆就快到了——她浅浅一笑。
我很高兴……能够保护……最後一字你还套喉口,只见她身子一颤,紧握他的手蓦地松落……身为朝廷重臣,宇文晏不能久居江南下回朝面圣,所以日前趁她状况稍稍好转,雇了舟船带她迁回长安,怎知这一动竟让她身子转而大坏!虽说皇上下令御医全力相救,但几日下来,成效始终有限。
是因为卧病在床的宇文夫人?皇帝说的是丹碧,虽说两人当时并未拜堂完婚,可在众人心中,丹碧已是名副其实的宇文家人。
恕臣无能。
字文晏敬重点头。
臣知道臣此刻所言或许会惹恼皇上,但请皇上见谅,微臣——真的没有办法一心二用。
皇帝审视他脸,久久才接口:朕有件事想先问你意见。
是。
宇文晏颔首。
朕还有个女儿,常山公主,你俩曾在去年赏花宴见过一面,你可还记得?臣记得。
朕想她年纪也到了,她对你印象也不错,怎麽样?皇帝一瞄宇文晏。
朕想将常山公主许配给你——万万不可!宇文晏贸然打断。
皇帝眉一皱。
臣已有明媒正娶妻子,岂敢委屈常山公主。
朕听说当日你与袁家小姐并未拜堂完婚——启禀皇上,但在微臣心中,丹碧永远是微臣妻子。
即使她一辈子昏睡不醒?即使她一辈子昏睡不醒。
宇文晏毫不迟疑。
皇帝离开龙座走了两步。
朕想不懂你心思,为了一个女人断送大好前途,值得吗?启禀皇上,说来惭愧,当年臣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实是为求娘亲安心,後遇皇上提拔,能为皇上尽点棉薄之力,臣已万分感激。
宇文晏点明自己胸无大志,是也想让皇上安心,他绝无叛变取代之心。
若朕坚持不放人,且决意将常山嫁给你——宇文晏噗咚一声跪下。
臣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一叹气,再度坐回龙座。
朕真弄不懂你——顿了一刻。
罢了,既然你无心仕途,朕也不好强求,起来。
宇文晏喜出望外。
谢皇上。
看他表情,皇帝心头百味杂陈。
一个大好良才不能为他所用,是憾;但一想到他也不会谋反叛变,也是心安。
说来宇文夫人伤重不醒,朕多少也要负点责任——来人。
皇帝唤。
随侍一旁的宦官急忙上前。
小的在!传令下去,御史大夫宇文晏决定辞官归隐,朕赐他黄金万两,屋宇一幢,还有,宇文夫人伤势未愈之前,所有诊治皆由宫里负责。
谢皇上恩典。
宇文晏跪拜。
皇帝手一挥,要他起身。
这也是谢你帮朕解决了传国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