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成灏和单薇雅做完笔录后,转到单人病房,他打电话给好友,查出单薇雅家中电话,也意外得知她的身世有些特别。
你说,她是爷爷带大的?站在病房外,他问着电话那头的宋子玄。
嗯,听说她的父母好像在她上国中前就因为车祸去世,所以她是她爷爷带大的,是个很孝顺的女孩。
他才不管她孝不孝顺。
爷爷年纪大不大?挺大了,七十好几。
季成灏啧了声。
那你知道怎么联络单薇雅的男朋友吗?七十几岁的老先生要怎么照顾病人?找他来也没用。
呃,听说他好像出门去旅行了。
贴心如他,早就把好友交代的事全都问清楚了。
旅行?季成灏低咆:有没有搞错?他去旅行?唉,这也不能怪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学妹会在这个时候出车祸?郭允昊和单薇雅都是他的学弟妹,他跟他俩的交情不错,要联络也不难,但人已远行,就算接到消息要赶回来,也总是要时间吧。
打他手机,叫他回来!我打过了,手机是关机状态。
Shit!季成灏暗咒了声,子玄,你跟她爷爷熟不熟?还可以,就见过两次面,是个很硬朗很风趣的老人家。
去帮我安抚她爷爷,因为我不知道单薇雅还要在医院住多久,也不知道她多久会恢复记忆,要是她太久没回家,我怕她爷爷会担心,你有空帮我去她家走定,找个理由瞒他。
都七十几岁了,天晓得心脏还够不够力,这事情能瞒就瞒吧。
没问题,我可以骗他薇雅跟郭允昊去旅行了。
结束通话,他又拨了通电话回美国,告知家人他的状况,而后拎着剐到医院对面水果摊买来的苹果走进病房。
门一开,便见那张原本毫无生气的小脸,霎时像朵盛开的花儿,朝他咧嘴笑得不设防。
你回来了。
她笑道,像往常一样开朗活泼。
胸口莫名又震了下,可这回他勾不起笑回应,只因他知道,她的笑容并不是给他的。
缓缓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像是公事公办的问:想不想吃点水果?你要削给我吃吗?……不然你能削吗?他瞥了眼她一手点滴,一手缠绷带的模样,习惯性地调侃。
单薇雅不觉有异,瞧他动手挑着刚买来的苹果,俐落地削果皮,神色专注。
不禁笑了。
昊,我想,我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会只对你有印象。
她突道。
……他张口欲言。
却被没来由的苦涩强逼着闭上嘴,无奈地扯出苦笑。
大概吧。
你呢?他顿了下。
……还用说吗?他哪会知道那个叫什么昊的男人到底喜不喜欢她?反正他们就是在一起,就这样,不要再问了!喔,我们之间是谁说要交往的?她喜孜孜地笑得很害羞,忍不住再追问。
季成灏闭了闭眼。
天杀的,谁知道啊!一定是你对不对?他不回答,由着她认定他默认。
那……我们之间到了什么样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阶段的男女朋友?刚交往?还是很亲密了?季成灏一个不小心施力过猛,水果刀刷过他的指尖,血珠泌出。
昊!你流血了!她惊呼。
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将苹果和水果刀搁在柜子上,顺手抽了张面纸压出伤口。
不过是一点血,干么大惊小怪?痛不痛?她扁起嘴,一脸愧疚。
对不起,早知道就不要吃水果了。
是我自己没弄好,跟你吃不吃水果没关系,干么要把问题往身上揽?一会,确定血已经止住后,他洗了洗手,继续处理她的苹果。
……是不是我问错问题了?她小小声地问。
季成灏好看的眼瞳直瞪着前方好半晌,最后动作飞快地将苹果切成十大块。
然后很不文雅地塞进她嘴里。
我们该不会连接吻都没有吧?咬着苹果,单薇雅仍旧秉持着科学办案的原则,永不放弃地追问。
季成灏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定人。
昊?好一会,他没反应,她用软嫩的声音轻唤。
吃你的东西!他没好气地低吼。
心里暗暗打算,要是她敢再问一些鬼问题,他会要求护士立刻在她的点滴里加镇定剂,让她一觉到天亮!昊——安静没多久,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可怜兮兮了。
季成灏没好气地回头看她,见她一脸困窘,奇怪的问;怎么了?……我想要上厕所,你可以帮我叫护士吗?无奈地闭上眼,他走到病房外,寻找楼层的护理站,却见护理站只余一人留守,而且正非常忙碌地讲着电话。
请问,可以帮我……女朋友,让她上厕所吗?护士抬眼,一脸抱歉。
抱歉,省道发生车祸,总共有十一位伤患会送到本院,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帮你,既然是你的女朋友,这么一点小事,请你自己动手,好吗?一点小事?天杀的一点小事!季成灏一边咒骂车祸,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病房,经过一阵天人交战之后,面对她忍无可忍的窘态,只好暂且把诸多心思抛到一旁,专注在她是个伤患上头。
他先帮她调好点滴架,单手搀着她下床,缓缓走进厕所。
剩下的,你应该可以自己处理。
服务至此,他已是仁至义尽。
嗯,剩下的我自己来。
她感恩地笑着。
季成濒看她一眼,走到厕所外等她。
然而等了好一会,里头半点动静皆无,等了将近十分钟之后,他不禁没好气地敲着门。
你便秘啊?女孩子如厕。
他不方便靠太近,可当他来到门前,却听见细微的低泣声,他迅速推开门,就看见她坐在马桶上低泣。
你怎么了?她哭得很低调,用双手捂着嘴,不敢让声音流泄,那模样,揪痛他的心。
……真实你不喜欢照顾我,对不对?闭上眼,单薇雅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受伤的,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她哭得抽抽噎噎,不自觉的轻咬手指关节。
别咬了,你连上厕所都不能,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蹲到她面前,他抽开她印上咬痕的手指。
薇雅,不要哭,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没有不想照顾你,也不觉得困扰,不许赶我走,我要留下来。
对不起……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抹去她脸上湿热的泪,咸涩的泪像是顺着指尖,烫进他的心里。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伤,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
你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她眸底还酿着泪。
不会。
如果是一个钟头前,他会说自己满嘴鬼语,但现在,他真的不觉得麻烦了。
他宁可麻烦自己,也不要她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泣,就连哭,都小心翼翼的不想被他发现。
第一次,他恼怒自己竟高傲地将她的心情置之不理,忘了现在她的世界里,就只存在着他,她不安恐惧,敏感又慌乱,他却只顾自己。
对不起。
长发掩住她垂下的脸。
不要再说对不起,我抱你出去。
她每说一句对不起,就像在心里鞭了他一记,不是很痛,却让他难忘。
将她抱回床上,他拿面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此刻她的脸上,找不到以往那活力十足的笑,他开始感到愧疚。
笑一个。
他用两指勾动她两边唇角。
她噗哧笑出声,瞬地,惨澹的色彩不见了,像是穿云而出的光束,让她的秀雅小脸充满魅力。
昊。
嗯?他开始催眠自己,假装她说的昊是灏。
你可以靠近我一点吗?怎么了?他双手撑在床畔,贴她极近,气息几乎喷撒在她颊边。
单薇雅突地用力微抬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下,随即又痛吟着跌回枕上,惨白的粉颜有抹红,不知道是痛还是羞。
季成灏错愕地僵在现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嘿嘿笑着,很害羞也很可爱。
你的眼睛好漂亮。
……是吗?很多人都说我的眼神很看不起人。
他向来不否认,他确实是有点不可一世,天生的聪明才智再加上他后天的努力,他太容易招妒,为了自保,他养成了傲睨的习惯。
嗯,是有点寻衅的意味,可是……她仔细地看着他的眼,在他墨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你的眼睫很长,像是天然的眼线,黑眸很大,看起来很深邃,我还看见你把我放在里面,看见了你爱我。
说完,自己还很害羞地抿唇偷笑。
季成灏无言以对,内心暗想着她真会胡扯。
从没想过,看起来干练精明的学妹,竟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变得这么小女人,竟会在失忆之后变得如此脆弱,就连为了确定自己的爱情,认定自己的存在,说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谎。
然而说到底,她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吧,喜欢到就算失去记忆,也如此惦记着他,如此想要确认他的爱还在不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羡慕起那个人。
真是好笑,人生至此。
他第一次感受到羡慕这种情绪,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底下。
早点睡吧。
他低声说,内心五味杂陈。
嗯……单薇雅一双水润杏眼直瞅着他,直到他疑惑地回视她,她好一会才迟疑地问:你不亲我吗?……天杀的!他见鬼的待在这里做什么?检查,要他陪,睡觉,要他陪,醒来,更是要他陪,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完全绑在她身上,系在她可怜兮兮的央求底下,因为没有铁石心、恶鬼肠,区区凡人的他,只能认命地无限供应自己。
一连几天下来,季成灏觉得自己快要比病床上的人憔悴了。
昊。
太后有何吩咐?他凉声笑腔,几日下来,快要掩不住讥讽人的本性。
你好幽默。
她呵呵笑着。
他也笑,只是比她空虚就是。
我们可不可以到外头走走?外头在下雨。
那在走廊走走也好。
季成灏挑眉。
这好动的女孩终于受不了天天窝在床上的痛苦日子了?我们看电视好不好?他软声哄,尽管她想下床是好现象,但他不想她着凉。
她噘起嘴,很无奈。
好吧。
待会,我再去买你最爱吃的鸡腿好不好?好!这一次我要吃迷迭香口味,还要配葡萄汁!一说到最爱,她马上眼睛发亮。
那坦率的反应让季成灏笑眯了黑眸。
昨天他问过医生,医生说她虽然丧失了记忆,但不会遗失本能,原本的喜好、知识各方面,都还存在她的大脑里。
只是说不定当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会遗忘这几天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笑淡了,发觉自己像是沙滩上的足印,一道浪上岸。
就可以将他彻底摧毁。
昊?听见她的呼唤,看见她担忧地皱起眉头,他立刻扬笑。
她很敏感,会因为他的态度和情绪而高度反应,所以他会适时提醒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必须微笑。
看电视吧。
他打开电视,电视新闻正在播放流星雨的系列报导。
哇,流星雨耶!好想去看。
她一脸期待。
那有什么好看的?可以许愿啊,有整片的流星许愿,一定会实现愿望。
那么多的流星,总有一颗愿意实现她的愿望吧。
要靠星星,还下如靠自己比较实际一点。
她侧眼看他。
你不相信流星可以许愿吗?你成功过吗?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想要再尝试啊。
多么理所当然的说法,让他非常芜尔。
好吧,等你好了,医生说你可以出院,我就带你去。
承诺一出口,他随即愣住。
他在胡说什么?公司正等着他回去坐镇,他已经在这里耗上许多天了,只要她身体复原状况没问题,他势必要赶紧回美国,但如果他走了,而她的记忆还未恢复,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她心里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在这里的他,只是一个虚影,一个替身。
你说的喔,一定要记住。
她笑嘻嘻,却突地指着电视画面说:昊,你看,好漂亮的戒指!是流星造型耶,哇,等于是把愿望戴在指上,这点子真棒。
季成灏看向萤幕,如果你喜欢,我就送给你。
真的?她惊诧地看着他,然后眯起眼。
你很有钱吗?还可以吧。
他低笑。
那个很贵耶,上头是钻石耶!那又怎样?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要。
单薇雅迟疑了下。
想。
最终还是乖乖点头,戒指是喜欢的,但更喜欢送戒人的心意。
好,你等着,我一定会送给你。
就算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忘了他,他也永远下忘这段特别的人生旅程。
你说的喔。
她嘿嘿笑,每当她小小得逞时,总是这样笑,有点小得意也有点害羞。
久了,季成灏发现他还挺喜欢这样宠着她,让她笑出这样的声音,尤其当她柔腻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总会忍不住——他俯身,吻上她的笑,吞噬她的笑,有股冲动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将她强行带走,让他可以继续宠她,继续在他身旁笑。
昊……我不能呼吸了。
她娇声求饶。
季成灏又吻了吻她的唇,才暂时放过她。
脸颊还发烫着,她又提出要求。
我等一下要喝弹珠汽水。
当他不愿太靠近她时,她觉得自己被拒于千里之外,但当他偶尔吻她时,那浓烈的情意,又不知道为什么总教她心里揪痛。
好陌生,好奇怪的感受,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不是那个曾经很熟悉的人,她的记忆不全,很难说出真正的感受,但就是不太对,又好像对了什么。
医院哪里在卖弹珠汽水?他不禁发噱。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要去哪买?不知道。
她向来只负责喝。
换一样。
可是,我很喜欢喝弹珠汽水,总觉得它是我的幸运物。
这么迷信?先是向流星许愿,然后又是车运物?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哪是迷信?那是因为我——她顿了下,脑袋突然恍惚起来。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异状,连忙问。
没。
今天总觉得头晕晕的,眼前的景象好像有点扭曲。
要不要我找医生过来?她笑着安抚。
不用了,我很好。
季成灏仍是担忧地瞅着她。
这样好了,如果你买不到弹珠汽水,那就陪我去游乐园玩。
她笑得很开怀,喜欢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恍若在这世界上,唯有她能被他放进心坎里。
游乐园?他兴致缺缺。
对呀,上次我跟同学们去驭主题乐园,很好玩呢,等我伤好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她软声撒娇。
只要搭上缆车,就可以俯瞰整片花海,很漂亮很漂亮,还有游乐区,你一定要陪我去玩。
果然是户外派的。
他叹气。
她说的乐园,他知道也去过,但他向来是直搭缆车去到游乐区的下一站。
下一站是绿色隧道,绿染天地让人心旷神怡,绝对比游乐区好玩数倍。
你说什么?我说好,如果到时候你还想要我陪的话。
天晓得那时候她恢复记忆没有,要是她恢复记忆,还会记得跟他的约定吗?就算他给了承诺,又有什么用?这样一想,他竞生出希望她不要恢复记忆的念头。
现在这样很好,虽然她有时的要求很令他头疼,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相处模式,只是如果有一天,当她恢复记忆,再次把他当成路人甲,那么他……记住了,这是你答应我的,你一定要陪我去游乐区玩,还没有人陪我玩过情人咖啡杯。
情人咖啡杯?他头痛地捧额。
我没有别的选择吗?唉,那是情人专属的耶!你以前都没跟人玩过?他好笑地看着她。
情人专属?近来,他似乎逐渐喜欢上这种专属的含意。
没有。
单薇雅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下犹豫。
我去过很多次,但从没眼男朋友去过。
所以,这是给他的殊荣,不容他说下?季成灏苦笑的瞬间,脸色远变,像是突地意会了什么,颤声问:你从没跟男朋友去过?这句话听起来很自然平常,完全没有破绽,可问题是,已丧失记忆的她,怎么会说出这么耐人寻味的话?这意味着……她快恢复记忆了吗?叭——后方刺耳的喇叭声,让季成灏回过神,收回看着戒指的视线,睬下油门,往前开了一小段臣离又停下。
困在车阵中的他,犹豫着到底是要直赴机场,让自己冷静,还是回去看看那个忘记他的可恶女人。
那时的甜蜜还历历在目,而现在呢?他们居然为了工作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吵成这样!几天没见,她的气色不好,他看得出来她为了这个案子有多拚,但是他要的不是她的拚命,适度的工作之余,他想要的是两个人的相处。
是他太苛求了吗?他支手托额,单手转动方向盘。
随着缓慢的车流向前,然而手机却震动了下,他看了眼来电,随即戴上蓝芽耳机。
子玄?成灏,不好了!薇雅摔下楼梯,昏迷下醒,我现在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你赶快过来!季成濒愣了下,暗咒了声,随即狂按着喇叭,车子强势地左超右切。
来到路口,上演甩尾大回转,车形犹若流星急驰,迅速消失在拥挤的车阵中。
单薇雅的脑袋像拼图,一块块属于每个年代的每个图片一一归位,慢慢地缝补起曾经失落的记忆。
第一个传进她耳内的声音,是沙沙沙的声响。
张开眼。
眼前是白到极限的白。
余光瞥见有个很眼熟的男人坐在病床边,正振笔疾飞着,看起来不像是在写字.反倒像是在……画画吧。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她不禁猜想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因为他手上的笔动得好快好快,像是快要失控一般。
你在画画?开口的瞬间,单薇雅才发现喉头很干涩。
沙沙沙的声响立即停止,她看见他震愕地抬眼。
很严肃地注视着她。
不是在画画吗?她动手想要翻看他的作品,想要嘲笑他幼稚园级的画作。
季成灏像是无法反应,由着她抽定便条纸。
她一看,讶异地说:天啊,怎么差这么多?这跟她在纽约发现的随手涂鸦,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季成灏小心注意她的话语,揣测她的状况。
她曾经失忆过一次,如今跌下楼梯,头部也受到撞击,他怕等她醒来时,又再一次将他遗忘。
那是在画我吗?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她爱笑的特质,尤其是当她开心时会微露的小虎牙,再加上她的长鬈发,一看就知道画中人是她。
是啊,是你。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灏,你画得真好。
季成灏顿了下,心头凉了大半。
单薇雅疑惑地看着他。
学长,你干么不理我?我不能这样叫你吗?发现他脸色遽变后,她不禁眨了眨眼,带了点俏皮。
季成灏梗在喉口的紧张瞬间消失,他无法言语,只能压下心中的激动凝睇着她。
你进步好多,跟我在纽约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扬着手中的便条纸。
……那当然,那时我才刚学画,跟现在画了一年多的功力当然不同。
他哑着声,俯近她,轻搂她。
当我焦躁不安,思念过火时,我总是画你,想着你,假装你就在我身边。
单薇雅杏眸里迅速盈满泪水,享受他温热的怀抱。
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戒指丢向你,而是……我真的好气你都不懂我的用心,都不知道我是为了配得上你才这么努力,为了让我们第一次推动的案子有好成绩才……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戒指也偷偷帮你戴回去。
一样是一次戴到底,决定把你吃得死死的。
大约在半个钟头前,他已经被赵非艳痛骂一顿了。
我才要跟你道歉,跟你默契不足,没让你发现我是在指桑骂槐。
嗄?她一愣,回想那时情况,终于发现有异,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深奥了,我怎么会知道?就说缺默契。
他轻笑。
根本就是你毒舌好不好,人家在厕所哭,你还问我是不是便秘咧,有够没礼貌的。
季成灏覆在她身上的高大身子震了下,缓缓抬眼看她,眼里有着错愕。
你……学长,你欠我的情人咖啡杯,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履行啊?流星、戒指、弹珠汽水,他都做到了,为什么还没带她去玩情人咖啡杯呢?季成灏盯着她半晌,蓦地笑开,笑意蔓延到他湿润的乌瞳。
他的七天,现在终于被她记得了。
尾声够了!不管、不管,我一定要坐旋转木马,不管不管不管——季成灏瞪着她可怜兮兮地撒娇,很没辙地叹了口气,再次舍命陪老婆。
情人咖啡杯,转到天荒地老,让他快要气断命绝,再加上旋转木马……呵呵。
看着坐在隔壁木马上的女人笑得那般开怀满足,他认了,转到海枯石烂他也无槭。
酷刑结束之后,她又拉着他说:我们去坐摩天轮!他先是瞪她,突地又露出狡黠的笑。
好。
迷途的小羔羊于是傻傻眼着大野狼走,直到摩天轮转到最高处时才发觉不妙……季成灏伸出魔爪,将她吻得七荤八素,直到回到地面,她的双脚还虚浮得好严重。
坏蛋,要是被人撞见了怎么办?单薇雅粉颜透着自然的红,不住地瞪他,暗骂自己误上贼轮。
放心,听说摩天轮坐到最高点时,左邻右舍是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的。
他笑得得意,紧握她的小手。
知道为什么情侣很喜欢坐摩天轮了吧。
才不是那样咧。
她娇嗔着。
季成灏打算带她搭缆车,继续往下一站定。
等等。
她停住。
怎么了?还有云霄飞车还没玩。
她指着远处如龙盘转的云霄飞车。
只看了一眼,他没太大麦情,自然地松开握住她的手。
去吧,我到下一站等你。
唉,这个要一起玩啦!一个人玩多孤单。
她抿了抿唇,水眸突地一亮,笑得贼兮兮的。
学长,你怕那种高速旋转的游乐器材,对吧?坐情人咖啡杯时,她就发现他的脸色发青了,但他很爱面子的咬紧牙根忍耐,她当然不好意思让他提早离席,毕竟那是情人的专属位置嘛。
季成显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很轻蔑地一哼。
别低估我的能耐。
这跟怕不怕无关,而是纯粹个人喜好不同,你可以去玩,只是恕下奉陪就是了。
……你又不玩,我一个人多无趣。
她无奈妥协,主动牵上他的手,享受他万分得意的笑。
不好意思,要你配合到下一站。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情人拐上缆车,半点歉意都没有,还很得意自己能将她调敦得柔情似水。
礼尚往来,不用客气。
她没好气地说。
下了缆车,来到最终站绿色隧道入口,单薇雅瞥见一旁的贩卖机。
学长,我要喝弹珠汽水。
她牵着他走到贩卖机前头。
季成灏看了眼。
这坏了吧?有吗了她仔细瞧着,发现贩卖机完全没有亮光,看不出上头摆列什么物品。
我上次来的时候明;月还是好的,我投了二十块,想要个美好回忆,结果它吃了我二十块。
上一次跟谁来的?我一个人来的,因为心情不好,跑来散心的。
不过从这里离开之后,似乎就一帆风顺了起来。
现在心情如何?他噙笑问。
她赏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有学长在,当然是十分完美。
真会说甜言蜜语哪。
不过很受用就是了。
哪有,学长那么完美,找不到缺点,不给你十分,我怕老天不放过我。
原来是被老夭爷逼的。
他啧了声。
作势要将她拉进怀里。
单薇雅赶忙拔腿就跑,一个回身看见负责缆车搭乘的工作人员经过,便顺口问:不好意思,这个贩卖机还能用吗?她很想要再投个二十块,看能不能还她两瓶弹珠汽水。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
这贩卖机已经坏一两年了,跟厂商联络了很久,厂商一直不带回去维修。
咦?可是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明明还亮着的……怎么会这样?走吧,定出绿色隧道,我再带你去买。
季成灏牵着她踏进绿染天地里,享受最天然的芬多精。
两人闲散的走着,然后在树旁特别的石椅上休息片刻。
单薇雅像是想起了什么,嘿嘿怪笑起来。
灏。
……不知道你在叫谁。
他很眩的抬着下巴看向他处。
昊灏有两种,不知道她想服用的是哪一个。
她眯眼瞪他,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扳过他的头,一字一句地说:季成灏,我很爱你。
非艳说,学长绝对承受不了她直接又猛烈的爱的告白,绝对会让他面露羞意……她好期待,不知道非艳说的对不对。
季成灏看了她一眼,撇嘴哼笑了声,随即也捧住她的脸,深情的看着她,用温醇的低嗓呢喃。
单薇雅,我爱你。
单薇雅粉颜瞬间爆红,快要不能呼吸,下一刻,他吻上她的唇,薇雅很羞涩,就像是他们第一次的吻,然而在绿染天地里,这个吻神圣得像是誓约之吻。
要让我脸红心跳,至少要做到这个地步,学着点。
他贴在她软嫩的唇办上低语,还裹着沉沉笑意。
闻言,单薇雅登时气得很想跺脚。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没有成就感啦!你以为我是谁?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的吻不再轻柔如风,而是浓烈狂野,像是要将她灌醉。
她忘了抗议,闭上眼,在下一站,她得到她的幸福,不再是万年前女友。
他吻得忘我,闭上眼,在下一站,得到十分,追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