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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5-03-29 09:25:55

妳不是厨娘吗?就在靳大爷偕同发妻,两人再三道谢,带着大批家丁离去后,宫之宝劈头就这么问着。

是的。

毛曙临下了床,用力地点了点头。

宫之宝闭了闭眼,很无力地垂下肩头。

厨娘需要干这种工作吗?怎么,头又疼了?她走向前,很自然地搀着他到床上坐下。

躺着,我替你推拿一番吧。

妳连推两个,不累啊?刚才站在门边,他可是亲眼瞧见她按揉的劲道有多大,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

不碍事的。

她脸上堆满教人舒服的笑,轻易地征服了他的心。

宫之宝乖乖躺下,看着她葱白的指落在他的额上,他闭上眼,感觉力道沿着鬓毛往上推,恍若有股麻栗感穿透而过,带着难喻的波动,注入他的脑门,如水般逐步吞噬了脑袋里头闷燃的火。

极、乐、呀!他总算知道那靳老头刚才为什么会叫得那么猥亵了!实在是她这劲道如浪袭来,卷入苦难,尤其是下指之处,酸楚并存,顺畅翻起,教他快乐似神仙哪~舒服?瞧他唇角微勾,毛曙临眸底的笑意更浓。

嗯……他从喉口滚出了感动。

妳这推拿是上哪学的?无师自通的。

这么强?可以无师自通?欸,妳既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摆摊攒钱算了?干么到这儿当个厨娘?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推拿的手劲这么道地,说不定她的厨艺亦是一等一的强。

这说来可话长了。

她轻叹口气,脸上依旧漾着笑。

说吧,我不介意听。

反正闲着也闲着,再加上头也没那么疼了,听听故事也无所谓。

毛曙临想了下,才轻轻启口,其实,我是被这儿的掌柜给救的,所以便在这里当差,算是报答掌柜,也算是替自己攒口饭吃。

但原本是要当厨娘的,可掌柜的说我有着推拿好本事,应该擅加利用。

但实际上是灵儿根本不让她进厨房。

她救妳?宫之宝蓦地张开眼。

她没要妳干什么古怪的事吧?没呀,你别瞧伊灵好像有些不正经,其实她人很好的。

是吗?他很怀疑。

等等,妳说说来话长,怎么才一句就说完了?哪里来的长?唬他呀?你想听我的事吗?她有些犹豫地问着。

宫之宝轻佻地挑起一边的眉。

嗯,怎么觉得她这说话的口吻有点怪?他轻咳了声,如果妳不想说,我就不勉强。

好像一副她说了,他就得要准备娶她似的,谁敢问啊!如果你不想听,那我就不勉强。

喂,有必要学他说话吗?算了,妳开心就好,不过我可真爱上妳这手艺了。

再次闭上眼,那难言的舒畅感依旧如浪席卷,舒服得教他快要低吟出口。

你喜欢吗?她有些喜出望外。

再次张开眼,瞧她又凑近自己几分,近到已经可以让他清楚分析出她身上戴的是哪种香包了……干么呀?喜欢又怎样?直接打包带回家吗?他暗讽着,突地眼睛一亮——也许可行。

妳有到府服务吗?就算不能整个包下来,但一天一回,应该不过份吧。

她眼色微黯,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扬笑。

爷儿府上何处?就在……秦淮河岸。

故意逗她。

住这儿?她傻气问着。

爷儿今天要住宿吗?宫之宝眼皮无力地抽动了下。

逗她真的很没趣。

我说,我住在秦淮南岸东十字大街底。

离秦淮河岸是有点距离的。

那儿呀……她忖着那儿离这里有多远。

从这儿到那儿,脚程快些,不用一刻钟。

但若依她的脚程嘛……给妳半个时辰,应该走得到,不过,若是妳答允了,我会派马车过来接妳。

这样好吗?有什么不好?难道是在意打赏的问题?放心吧,上我那儿一回,我一次赏妳一两银,够吧。

一两银?一两银算多还是少?她不是很清楚。

都可以,我只要能够安家就好。

安家?哦喔,对厚,说不定她上有老父老母。

放心吧,只要固定时间过来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我是不会占用的。

那……哪个时候好?就晌午过后吧。

……好。

她瞅着他舒服的阖上眼,瞅着他唇角微扬的笑,瞅着他眼底的黑影,弯弯唇角抹上淡淡苦涩。

毛曙临错愕惊诧得说不出话。

菱唇微张,她站在朱红大门前,望着里头穿堂厅后的楼阁亭台,院落交错,浑然天成的河水引入府中,巧夺天工地成为每座院落的分隔,以小桥衔接,百花为饰,绿荫为林……毛姑娘吗?官府管事留意快快迎向前来。

呃,我是。

毛曙临缓慢地把视线拉回至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

嗯,不对,只是头发而已,没有很老,叫声大叔就可以了。

大叔,这里是官府吧?正是,这里是金陵官府,主事的官爷正是江南文明侠义的锦织布庄老板,我是这里的管事,毛姑娘唤我一声留管事即可。

留意笑容可掬,长臂朝内指引着。

请往这儿走,爷儿正等着呢。

喔,好。

她俨然像个乡下土包子,被官府近乎鬼斧神工的自然园林给震慑的说不出话来,跟着留管事的脚步,在曲桥上拐来弯去的,总算来到一处主院。

她走了有一刻钟吧。

好大的院落啊……管事先生,请问官爷以前曾经重创过头?走得太久,她忍不住闲话聊着。

留管事惊地回头,精璨黑眸直打量着她毛姑娘是打哪听来的?那就是有喽?毛曙临缓缓地把心思一点一滴地收在笑脸底下。

我猜的,官爷头犯疼,像是撞击过,我是这么猜的。

毛姑娘确实是慧洁,我家官爷确实是在十年前受过伤呢,十年来被这头疼给折磨的紧。

说到这,留管事突地加快脚步。

快快快,我到忘了官爷头正犯疼呢。

喔。

她顺巧地小碎步跟上。

留管事快步穿过庭院,来到后方主屋的正厅门口。

爷儿,毛姑娘到了。

进来。

那嗓音极沉,像是万般压抑过。

留管事立即替毛曙临开了门,随即退下。

毛曙临水眸子瞅著伏在案前,脸色苍白又神色猛厉的官之宝。

官之宝连话也不说了,食指朝她勾了勾,面色痛苦地扭曲起来。

毛曙临立即会意,快步向前,恍若带着魔力的葱白十指轻压在他的额际,凉如水,暖如风,深镂在脑海死赖不走的痛楚瞬间被抽掉了许多,他才吐了那憋着已久的一口气。

头很疼吗?她捷眉轻问着。

不是很疼,是根本痛得要死。

他能撑到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

怎麽没找大夫?没用,全都是一堆脓包大夫。

他哼了声,高大的身形缓缓地朝後贴进椅背,她身上馨雅的香气突地撞进他的鼻间,教他心头一颤,脱口问:你身上的香料可真特别。

淡雅馨宁,不是特别浓,亦不俗,就是觉得很清爽,清爽到胸口麻傈著。

……我没用香料。

喔,那就是……他二话不说,急踩煞车。

天生的体香?怎麽会有如此教人觉得舒服又莫名起心动念的……思及此,他啐了口,体香就体香,又不是没问遇姑娘家身上的天然香料,他跟人家紧张个什麽劲儿?竞因此而心浮气躁,这多年在商事上历练出来的内敛自制全都白费了!官爷?……你说话别忘了继续别掐!用力一点,你今儿个没吃饭吗?他近乎羞恼地低咆著,语气很重,偏又能教人感受到他半点恶意都没有。

喔,好。

她深吸口气,按!哇:你杀人啊!官之宝快手揪住在他脑们上偷袭的双手,回头,怒沉黑眸直瞪著她。

你没事使这麽大的劲做什么?这手恁地细弱,她是哪来的力道将他掐得这么痛?……不是官爷要我用力黠吗?她疑惑又不解地看著他,然後澄亮水眸往下探去,落在他紧抓的手。

会疼呢。

_嘎?咦?喔!他这才发现他扣著她的双手,而且扣得很用力,白皙手腕上头都出现一道明显瘀痕了。

真是该死,我这是怎麽著?等我一下,我差人拿药遇来。

不用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

那怎麽可以?你要是伤了手,往後我找谁为我推拿?他损失可大的呢。

话落,他快步走到外头喊著下人。

毛曙临缓缓垂下眼,瞅著上头红地近乎醭血般的瘀痕。

原来是怕往後没人帮他推拿呀……药来了,来了。

他折回,拉著她到一旁的锦绫矮榻坐下。

这药膏挺凉,可以通血除瘀。

毛曙临瞧他挖了一口药,轻柔地往她腕间涂抹著,均匀地推开,仔仔细细地涂抹,无一处漏失。

她看著他专注的神情,垂敛的长睫在他眼下形成一道荫影,然漆亮眸瞳欲能自浓密长睫中并出十足霸气的光痕,立体如刀削似的鼻直挺,感觉像是极顽固,然他的唇菱角分明,唇角微勾,理该是个爱笑之人,但他欲几乎不笑。

他表情很多,但笑意很少。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他突地笑了——怎么,瞧我瞧傻了?他嘴角勾得邪气,笑得愉快,就连长睫也微之轻颤。

没!难得的,这一回反应超快,愈显得她作贼心虚。

是吗?他还是没抬眼,口吻漫不经心极了,然而抹在她腕上的力劲愈来愈轻,像是在呵护什麽至宝似的。

官爷,你千万别误会。

瞧他像是误解了什么,毛曙临急急想要解释,略鹫下身——喂!听她忙解释,他心头有点不舒服,不爽地抬脸,说时迟那时快,毫无心理准备的两张唇就撞在一瑰,就像是两颗没有防备的心刹那间撞出了莫名火花。

他瞪大黑眸,唇上迟来麻麻傈傈的电流,那粉嫩的唇瓣竟是恁地软润,恁地诱人遐思。

他是男人,面封投怀送抱,没道理不屈就的,更何况是她自己贴遇来的,又不是他强迫她的,关他什麽事?况且她又没拒绝、没反应……思及此,幽深的黑眸直瞅著熠亮水眸淡泛著雾气,慢慢堆成水珠盈在眶底。

这是意外。

多顿了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一些。

可恶,太不遇瘾,太不遇瘾了!可是,他除了退开还能怎样?那双无麈秋水满是楚楚可怜的泪光,让他觉得自己好禽默,一张脸不知道要搁到哪去,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抚。

嗄?毛曙临慢半拍回神,不解地眨眨眼,水眸好迷蒙,神情好无辜。

官之宝横眼瞪著她。

嗄什么嗄?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是不是?难不成是要我跟你道歉吗?好,我道歉,行了吗?他禽默不如,可不可以?为什么要道歉?她还是不懂。

他瞪大极具杀伤力的黑眸。

不用道歉吗?早说嘛!不对,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虽说近来女子观念开放许多,但好歹女子首重名节,不至於教人亲了嘴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吧!不用啊,这只是不小心。

她甜甜笑著,似在笑说他很实心眼,不遇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也能看得那麽认真。

那你刚才是在哭什麽?他咬牙咬得好酸好痛。

是!他就是很认真!亲了嘴还不够大条?若是直接把她推上床,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再跟她说,抱歉,不小心,行不行?没,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想到一些事?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竟还能想到其他事,眼里完全没有名节两个字的存在,官之宝简直是气到无言以封。

……你在生气?两人封看许久,她好不容易从他黑眸中读出了愤怒的火花。

我为什麽要生气?他哼笑著,脸色说变就变。

你重不重名节关我什麽事?名节?她垂下长睫,细细咀嚼他说的话。

这很重要吗?官之宝一双极具危除性的虎眼瞪大。

不重要吗?名节封女人来说就像命一样重要,你说,重不重要?她到底是打哪座深山野林来的?喔,我想起来了,灵儿有跟我说过。

她很受教地用力点头。

灵儿?那个花娘?花娘跟人家谈什么名节啊?她已经不是花娘了。

管她是不是花娘,反正她说的话不能听。

花娘哪来的名节可言?你要记住,你跟她不同,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家,别老跟那种女人混在一块,早晚有天,连你也会被染上污名。

毛曙临闻言,微抿起唇。

请不要这麽说灵儿。

我偏要说她,怎么著?花娘还怕人说啊?毛曙临倒也不跟他争辩,直接起身,准备走人。

喂,你要去哪?话不投机半句多。

避免生气,还是别谈得太多太深入得好。

我又没说错!花娘本来就是为了钱财,什麽都可卖。

他椅在矮榻的把手上,瞧她动作缓慢地朝门口走,像是打算一去不回头,他牙一咬,大不了,我不说了,总可以吧!他退一步,可以吧?她缓缓回头,那双水眸子看似傻气,欲也有著属於她的坚持。

公子是个富贵人家,不会懂得某些女子在这世道下,为了攒钱,得要付出多少努力。

有许多事,不是单看一面的。

我知道。

他看起来有那麽不解世事吗?灵儿是我的好朋友,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地帮了我,这恩情比天还大,我不允许任何人封我的好友口出恶语。

我道歉,可以了吧?他气势又虚了几分。

跟我道歉有什麽用?跟你道歉,让你心里好受。

说著,他撇了撇唇,又说:往後见著她,我会封她客气一些,这总可以了吧!真的?她有些迟疑,总觉得像他这样的天之娇子,不遇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要不要我跪地发誓啊?官爷可别以为誓言可以乱发,若是做不足,真会遭天谴。

她可是亲眼见证了毁誓言的下埸呢。

官之宝眯眼瞪著她,黑眸透著让铺子的掌柜看见会浑身发毛的恶光。

毛毛姑娘,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呀。

居然敢怀疑他官大爷起誓的背後用心,以为他做不到吗?毛曙临瞅著他,偏著螓首。

我没有啊……官之宝咬牙低吼了声,大步走到她面前。

我官之宝在你毛曙临面前起誓,若是忘了今日所言,必遭五雷轰顶。

怕了没,这种毒誓不是每个人都敢发的!毛曙临闻言,螓首微偏的看向门外。

你在看什麽?喂,他在发誓耶,这么严肃的事情,能不能拨点心神注意他一点?我在看有没有落雷。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雾蒙蒙的,好像就快下雨了,会打雷也不太意外。

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他粗喘口气,脸色狰狞了起来。

他听错了吧,肯定是听错了吧!她居然在看有没有落雷!有落雷又怎样?会拐弯打进他屋里头吗?这不是摆明了根本不信他起的誓、不信他的决心,等著看他被雷劈死?有没有这么狠毒啊!毛曙临收回心神,很认真地看向他,官爷,记得,今天千万别出门。

官之宝闭了闭眼,一口白牙咬得好酸。

给我听著!别以为本大爷在说笑,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我说到一定会做到,你要是不信,咱们立刻就走。

话落,他一把扣住她那像是一折即断的手腕。

然而这一回,他力道放轻了许多,就连嘴里说急,脚步也刻意放慢,就怕她跟不上。

去哪?她不解,直被他拖著走。

去跟那个花娘道歉。

这样可以了吧?可以充份地表现出他知错能改的诚心诚意了吧。

她叫伊灵。

不爱他花娘花娘地叫著,她再次更正他。

姑娘家的闺名岂能容男子唐突?可是你刚才叫了我的全名耶。

她的能叫,伊灵的不能叫?这会不会有点厚此薄彼?他突地停下脚步,没注意的毛曙临一头撞上他的背,痛得她捣起鼻子。

没有吧,我刚才是称呼你毛毛耶。

他回头,神情很认真。

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太多女人都巴不得混进他府上,所以他对女子的防备比男人还多,哪可能唐突她?毛曙临捣著鼻子,痛得水眸泛泪光。

有,你刚才起誓时,有叫我的名字。

呜呜,好痛?官之宝垂眼看著她蒙雾的水眸,那无辜惹人怜的眸色,恍若挟怨还羞似的,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突地卜通卜通地乱跳一通。

有叫就有叫,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大手胡乱挥著,企图来个船遇水无痕,顺手再牵住她的手。

走走走,办正事比较要紧,等我跟她道完歉之後,你一定要再替我推拿,知道了吧。

喔,原来你以为我会因此而不帮你推拿?她轻喃著,恍然大悟:心头蕴著难言的失落。

不然呢?问她,也问自己。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麽理由?这不讨喜又不够骢明的女人,除了推拿的手艺太绝,还有那双眼睛教男人看了很想照顾她以外,他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他长处。

只是,心跳得好快呀,跳得他浑身都发热了,热得他连掌心都透著火,熨著她软暖的掌心,手心酸软了起来,这诡异的滋味似渗入体内,顺著血液横行,教他浑身又麻又软的。

心头又酸又甜又苦又涩的……他娘的!什麽玩意儿!不就是牵著手而已,哪来这麽多诗情画意的滋味?骗人没牵遇吗?不就是一双手,柔白的、细嫩的,他牵到已经不想牵了,而她的手绝对不会是最软最嫩最白最美的那一双,只是……不知道为什麽,牵著她的动作,竟是如此自在,恍若他打一开始就改这样牵著她,站在她身旁的也该是他……他在想什麽啊?为什麽无端端的生出这可怕的想法?爷儿,这位毛姑娘家中有急事啊。

留管事从小桥另一端跑来,喘了口气忙喊著。

什麽事?有人傅口讯,说毛姑娘的家人出事了。

家人?他回头看著她,见她脸色瞬地刷白。

我、我要赶紧回去了。

她紧张慌乱,想跑,欲双脚发软。

官之宝将她的不安都尽收眼底,握著她的手依旧未放。

我送你回去。

话落,看向留管事。

立即备马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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