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本官奉皇上旨意缉拿阎爷,但念在阎爷对本官的恩情,本官可以在此等着阎爷随本官走。
徐威脸色始终冷肃。
可是,夕央的伤势……东方尽看向掩上的房门。
东方,这不是小事,阎爷杀了八王爷,除了咱们的人马瞧见之外,还有不少参与筵席的官员也目睹了这一幕,依我等的能力,根本保不住阎爷,消息早已传进皇上耳里,皇上怒不可遏。
谈文也守在房门外。
哼,皇帝老子打一开始不就是要那混账的命?如今爷替他办着了,他反倒是翻脸不认人?厉风行撇唇冷哼,倚在树下,浑身紧绷。
风行!东方尽赶紧制止。
我说错了吗?风行,皇上要的是一切如他所愿,而不是让八王爷死无全尸。
他叹口气。
再怎么说,八王爷是他的胞弟,就算想杀他,也不想见他落到这种下场。
所以现在是要爷去一命抵一命?厉风行冷眼瞪着外头。
夕央命在旦夕,现在竟连爷的命都保不住?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场品玩赏,竟惹出这样的风波,早知如此,当初死也要拦住他俩上京。
东方尽一语不发。
这一直是他最怕的结果,可是,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总归一句话,本官是领皇上的旨意而来,阎爷要是不跟本官走,那就是抗旨,是杀头大罪。
徐威沉声道。
难道就不能再缓一缓?夕央的状况不稳,爷根本走不开身。
本官顶多只能再等半个时辰。
徐威看向将亮的天色。
半个时辰?一旁的谈文思忖半晌,握了握拳。
先这么着吧,我回宫面奏皇上,请皇上差使御医医治阎姑娘。
如此一来,爷也比较走得开身,至少不至于落个抗旨之罪,至于杀害八王爷一事,我还能替爷说点情。
多谢谈大人。
东方尽满面感激。
谈文拱拳先离开,房外十数位大夫候着,眼见东方天空破晓的一抹白开始吞噬夜色,房内突地传来低哑的歌声。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东方尽一怔,看向门板。
这首诗,是当年夕央问起他时,他跳过不教的诗篇,没多久,一夜路过爷的房外,他听见了爷唱着这首诗,爷向来与夕央同床共眠,唱给谁听的,毋需多问,如今再听见,怎么恍如隔世?夕央,怎么还不醒?每回我唱了这歌,你总是愈听愈不想睡,怎么今天却睡懒了,我都唱了几回,你还不醒?房内,阎占夜低哑喃着,倚在竹榻扶手上,双手搂抱住怀中人。
她爱漂亮,从小就认为自己是美人,那年找了这首诗,硬是要追问诗意,他不理她,她便缠着不让他睡,直到他解释了诗意,甚至为她唱过,她才心满意足。
记不记得那时,你说了什么?他低垂着眼,唇角笑意浅噙,回忆着当年。
你说,你就是那个注定让我心动的美人,等你长大了,你要嫁给我的……是你说你要嫁给我的,我等着呢,夕央。
她身上的喜服早被他褪下,脸上浓艳的妆也卸了,仿佛一并褪去了她的魂魄,娇躯不过只是个空壳。
你是个美人,夕央,在我眼里,你美得不可方物,真美……他哑喃。
她浑身偏凉,面色澄透如纸,毫无血色,就连向来红艳的唇也苍白不已,不管他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呼吸浅弱得几乎令他感觉不到,就连心跳都缓了。
阎占夜缓缓收紧双臂,不弄疼她泛血渍的背,把脸埋在她微凉的肩头上,温柔爱怜地吻过她的肩,她的唇,她的眼,直到他喉口滚出破碎的低喃。
夕央,别走……别离开我……我宁可死的是我……不该是你……他愿意用他的命破除两人的姻缘生死关。
只求她能活。
半个时辰后,谈文快马赶回医馆,后头跟着两匹快马。
东方,我替阎爷请出了大内御医,还有皇上御赐的大内回魂丹。
他下马,率先踏进医馆里。
东方尽迎向前,瞥见有两位官服打扮的大夫自快马跃下。
条件呢?厉风行走到谈文面前。
……皇上要阎爷,上手枷脚锁入宫问罪。
他举起拿在手中的枷锁。
你答应了?厉风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不可遏。
这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阎爷入宫问罪是非走不可,如果现在入宫,有两名御医和大内还魂丹,也许还救得回阎姑娘的命,这并非上上之策,但却是最后一策。
我管你是最后一策还是上上之策。
你天杀的定要保住爷,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厉风行怒吼。
放手,你以为谈大人还是当年能任由你打骂玩闹的小小秀才?东方尽扯回伙伴。
外头吵什么?房内传来阎占夜冷沉的低嗓。
东方尽咬了咬牙,转身走到房门前,轻唤着,爷,谈大人带来宫内御医,还有皇上御赐的大内还魂丹。
进来。
阎占夜不假思索地吩咐。
是。
一行人进入房内,阎占夜乌瞳直睇着面生的御医,瞥见谈文手中的枷锁。
救得了?他问着走近的御医。
可以试试。
闭上眼,他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这是一夜以来,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他动作轻柔地让阎夕央趴在竹榻上头,起身走向谈文,问:是你找来的御医?是皇上厚恩。
厉风行闻言,撇脸啐了声。
要我戴上这个入宫?他拿起枷锁。
爷!厉风行冲向前。
让我去吧,我和爷的你当皇上的眼是瞎的吗?阎占夜轻笑。
爷,你真要入宫?东方尽走向前。
这是皇上的条件吧。
这阵仗毋需再多说,肯定是谈文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了情。
可爷若入宫……只有死路一条。
东方,你愁眉苦脸什么?拿我的命去换我爱的人的命,有什么不对?这是值得庆贺之事。
他浅勾着笑意。
夕央对我的心意至此,你要我视而不见吗?东方尽蓦地跪在他面前。
……爷,夕央早对你动了情,是我……暗示她不可对爷动心,因为我怕……就说,她怎可能不爱上我?他勾笑截断他未竞的话。
可是,如果爷入宫,而夕央也——东方尽说不出最差的下场,怕话一出口便成真。
两人重叠的姻缘生死关,就怕最后结果是双亡。
不试试,谁知道?伸出双手,让徐威接过枷锁替他套上。
东方,你以为我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吗?这一世,绝对不会再有一个夕央,让我魂萦梦牵了。
爷……带着夕央回杭州,将我的骨灰放在她身边,生要同寝,死要同柩。
阎占夜垂眼睇着跪在地上的人。
阎门交由你打理,要外头的大夫回去,夕央就交给你照顾,别让她哭。
愧疚难当的东方尽说不出话,只有满肚子悔恨和白责。
如果,他不阻止夕央爱上爷,那么所有的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皇宫中,难得不见百官上朝。
皇上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已跪在大殿下多时的男人,好半晌,起身抽出两旁殿前侍卫的佩剑,来到他面前。
朕要你依计行事,为何你却在众人面前杀了八王爷?长剑闪耀光痕,抵在他颈项上头。
他欲杀我爱妻。
阎占夜眼也不眨地回答。
喔?皇上轻扬起眉。
朕听说了,你为了她而抗旨,让朕一再传旨,要不是朕差使御医前去,恐怕你是宁死也不会入宫。
他垂眼不语。
好个鹣鲽情深,生死不离,要是朕以此论你抗旨之罪,倒显得朕太过无情,只是你杀了八王爷……他一顿,审视着阎占夜波澜不兴的俊面。
忖了下,剑锋从他面前挥下,只削下了发,未伤及皮肉。
看在你为朕布署许多,也看在你的爱妻在杭州行善多年,看在你俩共生死的情分上,朕可以饶你不死。
阎占夜眉眼不动,等着下文。
但,朕要你献上一半家产,以堵百官的嘴,还有朕喜欢夔字号的玉饰,你要每年献上最上等的玉饰。
叩谢皇恩。
他缓缓伏身叩谢。
对了,听谈文说起,你命中带有姻缘生死关,朕现在落下一剑,你道,朕是天子,是否破解了你命中的生死关?阎占夜笑意轻噙。
皇上是天子,岂有破除不了的命底?他没料到,夕央长年的善举和经营的玉饰,竟会在最后关头救他一命……谁说她是他的劫?当阎夕央缓缓张开眼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憔悴疲惫,但多年不见的咧嘴笑脸。
夕央,咱们回杭州吧。
……占夜哥哥?她还活着?嗯?你没事?她泪水盈眶,直睇着他。
当然。
哥哥气我吗?泪水滑落她细嫩的香腮。
他探指拂去她的泪。
气。
……对不起。
下不为例。
他怜惜地轻抚着她消瘦的颊。
三天三夜,他整整守着她三天三夜,总算等到她清醒,唤他一声哥哥。
哥哥还要我吗?……你哪儿也不许去,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绑在房里。
好。
她破涕为笑,为他说过百次却从未落实过的恐吓言语而笑。
跨过了生死关,还有什么能挡在她面前?没有。
如果再来一次生死关,她还是要保护他。
用她的命相守。
尾声杭州城里处处纷红骇绿,努力地抽芽吐蕊,将纷闹的杭州城染上鲜艳色彩。
这好景致,引得一抹纤影又偷偷上街,拐进阎门钱庄总行,打算绕过后书房,拐入最里头的玉工坊,然而,就在路经书房小径时,耳尖地听见细微的议价声。
纤瘦身影偷偷摸摸溜到窗台外,贴在外头偷听。
阎爷,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也不过是跟贵钱庄周转了一些银两,怎么一眨眼利滚利,滚得要我一间客栈做抵?纤影拉长耳朵,努力聆听着。
……周掌柜,你借贷了五百两,怎么算是少?那淡漠无人味的嗓音,让纤影很想瞧瞧,他到底是用什么嘴脸吐出这些话的,于是她做贼似的从窗台边偷觑。
就、就再给我一点时日,我会还清的。
周掌柜一脸尴尬。
利息呢?就、就……十天一息,你已十息未给,还敢在我面前推三阻四,胆子确实不小。
阎占夜坐在案前。
似笑非笑地睇着周掌柜。
我这阎王都被人欺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不杀鸡儆猴,是不是每个人都要爬到我头上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周掌柜先前的气势锐减了大半,瞬间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垂着脸。
想要夜掷千金,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有钱不还,还夜夜春宵,可见你已不可自拔,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好人做到底,成全你,一口价买下你的客栈,让你天天醉在美人窝里,岂不快哉?外头纤影嫩唇微启,难以置信她的相公竟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而且还满嘴歪理,看似仁义,实则黑心。
只是占夜哥哥的生意手段她可以不管,可是客栈……为什么她老觉得有点熟悉?周掌柜面带犹豫。
再怎么说,我这福至客栈在秋水街上,也算是占尽地利,日进斗金,就算真要卖出,也值个几千两,而阎爷只出个千两黄金,想要易主,实在是太苛刻了。
苛刻?阎占夜敛笑,冷眸藏锐。
你是凭什么在我跟前叫价喊价?客栈,我可以不要,你借的五百两加利,共一千两,今日要是未连本带利归还,我就马上拆了你的福至客栈。
阎爷!怎么这样?说变脸就变脸,到底是谁说打从阎王在京城抢亲,杀了八王爷,被皇上收去一半家产后,个性就收敛许多的?此时,一道女音出现,缓和了现场可怕的气氛,相公。
阎夕央整个人挂在窗台上娇喊。
阎占夜乌瞳瞟去,浓眉微拢。
我说了,你不准踏出房门一步,是谁准你出来的?他半点惊诧之情皆无,看似早知道她人就在外头。
她吐吐舌头,绕过窗台,直接从大门走进。
人家想你嘛。
一进门,就使出她的必杀技。
说真的,没人可以像她撒娇撒得这么无赖,周掌柜看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今晚回去,我要打断风行的腿。
阎占夜喃着,话是对着娇妻说,眼瞳却是直视着周掌柜,吓得他连退数步,直觉他想打断的是他的腿。
唉,又不关风行哥哥的事。
她嘟起嫩唇,一屁股往他腿上一坐,双手环上他的颈子。
相公,人家想你,来见你都不成?得了,我比得上你的工坊?他哼。
阎夕央扮起鬼脸,再下一成功力。
相公……她凑近他耳边,小手在他胸口磨蹭,我的良人、我的夫君、我的男人……够了。
他一把抓下她那不安分的小手,锐眸睇着周掌柜。
回去,想个详实,戌时还钱,逾时砸店。
闻言。
周掌柜拔腿就跑,快快筹钱去。
哥哥……我突然想起,咱们日前上京城时,似乎有提到你有一家客栈。
她突然提起,用另一只自由的小手在他胸口爬呀爬的。
嗯?阎占夜轻松再抓下不乖的小手。
那家客栈好像就叫福至客栈。
怎么?他懒懒扬笑。
刚才那位掌柜的客栈,不也叫福至客栈?所以?……你该不会是我随口说了什么,你背地里就做了什么吧?她不禁想起之前她也曾随口说过想拥有玉矿,过两个月,哥哥就说他买下了。
换句话说,上京时,他根本就没有买下客栈,是因她一时提起,才让他生起回杭州买客栈的念头?你说呢?……哥哥,我要铺多少路,造多少桥,盖多少学堂,救多少灾,才能替我自己消业障?她头很痛耶,哥哥随手一个动作,就搞得她罪孽深重。
我干的事,凭什么算到你头上去?他双手圈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眉头皱起,暗恼休养多日,她依旧还是瘦了一大圈。
可是,你是为了我做的,当然算在我头上喽。
她一脸哀怨。
阎占夜闭了闭眼,勾着笑,扳过她的腿让她跨坐在他腿上,将罗裙拉到膝上,露出滑腻赛雪的小腿。
哥哥?她的心漏跳一拍,眼睁睁瞪着他的大手就这么嚣张狂妄地抚上她的腿,而且一路往上过了膝,还没打住的迹象。
哥哥,外头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我觉得我们应该——长指一弹,啪啪数声响起,书房顿时一片昏暗。
所有窗门全在眨眼间关上。
晦暗中,她只看得见那双熠亮生光的眼。
哪来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他哼笑,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鼻息,点上她的唇,她被刻意地引诱,醉在他低喃性感的沉嗓里。
哥哥……我身子还没好。
就算屋里乌漆抹黑,但外头是阳光普照呀,这时分把门窗关紧,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猜得出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你都能上工坊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大手潜入她的衣衫底下,爱抚着纤腰,接着溜入抹胸底下——哥哥,我有拿到封赏。
她小脸贴在他肩上,突道。
他蓦地顿住,咬了咬牙,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忘。
赌约,是不?所以,我应该可以去工坊吧。
她笑得有点得意。
当然。
他哼了声,大手继续攀上她酥软的胸。
哥哥!她惊喊。
我没说你现在可以去。
他哑声笑,吻上她抗议的唇,唇舌交缠追逐着,舔吮唇腔内的甜美。
阎夕央软乏了娇躯,任由他予取予求。
太卑鄙了……连对她也耍心机。
兵不厌诈。
我们又不是在打仗!她气呼呼的,却再次被封了口,在晦暗的书房里,男女交战。
约定深夜,东方尽刚完成账房的工作,准备回房休憩时,路过主子的房门,听见里头的细微对谈。
哥哥,为什么尽哥哥不教我这首诗呢?小丫头不需要学这些。
阎占夜瞥了眼她手中的《诗经》,瞧她明明已经倦得很,却硬是强打起精神,想也不想地道:睡了。
他抢过她的书,正准备灭了桌上的烛火,便听她说:哥哥,别灭了烛火,我怕黑。
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他喷了声,依言不灭烛火,躺上床榻,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没一会,便瞧她状似入睡了,替她将被子拉整好,却感觉她浑身紧绷地揪着自己,小小身躯不断打颤,发出痛苦的低吟。
夕央。
他轻扯她。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额上竟已布满细碎冷汗。
你发梦了?睡得可真快,由此可知,她早就倦透了,既然倦了,为何还不睡?……不知道,就觉得害怕。
她不记得梦到什么,但只要入睡,她就恐惧得不知所措,吓得她不想睡。
阎占夜不语,猜想着也许和商船上的事有关,忖了下,决定转移她的心思。
东方不教你的那首诗,说的是风花雪月,你还太小了,所以他不教你。
什么是风花雪月?她抹了抹汗,打起精神问。
……他闭了闭眼。
说的是男女情爱,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会懂。
喔。
她还太小,等她长大就懂了,对不?那,里头是说什么?阎占夜额际青筋微颤,不耐烦地道:诗意是说,有个男人遇上个美人,与她相遇之后,从此能够同行,是人生一大快事。
喔喔,那就是在说我喽?他开始恨自己为何半夜不睡觉,还要哄个小娃儿。
你不是美人。
我是。
她嘟起嫩唇。
你开心就好。
他一脸敷衍。
我真的是!等我长大之后,哥哥就会发现我是个绝世美人,到时候你会求我嫁给你。
阎占夜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很不给面子地——哈!笑得很没感情。
哥哥笑了,那就代表你喜欢我,等着我长大嫁给你,对不?她脑袋瓜子自有一套逻辑。
好吧,我就答应嫁给你。
他忍俊不住地笑出口,抚着她的发丝。
睡了。
哥哥,我还不想睡,你再陪我聊聊,好不?她撒娇地扯着他的衣襟。
聊什么?尽哥哥有时候教我诗时会用唱的,尽哥哥说你的歌喉很好,你唱那首诗给我听听,好不?阎占夜浓眉攒起,躲在外头偷听的东方尽更是胆战心惊,暗骂夕央这丫头没心眼,能说不能说的全都说了。
哥哥,求求你求求你,拜托——娇软的童音裹着浓浓鼻音,一脸我见犹怜,谁能抗拒?阎占夜恨透心软的自己,叹了口气,开口缓缓吟唱,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淡淡,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悠扬婉转,时浅时浓的情意裹在他娓娓低喃时,让睡在他身侧的阎夕央忍不住用力拍拍手。
哥哥,好好听,再唱一次,拜托——他抽动眼皮,深吸口气,再唱一回。
末了,见她一脸倦意皆无,双手好像正准备鼓掌要求再来一回,他二话不说地收住她的双手,恶狠狠地低咆——给我睡!哥哥,我怕。
有我在,我保护你,谁都不能伤着你。
他干脆将她纳入怀里,让她不再骇惧。
体温的慰藉,让她安心了些。
哥哥,等我长大后,一定嫁给你。
等你变成美人再说。
我是美人呀。
她非常坚持。
让我陪在哥哥身边,哥哥就不会孤单了。
……谁跟你说我孤单?哥哥前些时候边睡边哭,不是孤单吗?问尽哥哥,尽哥哥这么说的。
她童言童语,一派天真。
房外的东方尽不敢再细听下去,蹑手蹑脚地奔回房,决定明天开始,要好好教育她,不能再让她这般口无遮拦,也决不能让未来的噩梦成真。
胡说。
阎占夜明白她指的是前阵子双亲去世一事,有些羞恼地反驳。
给我睡,再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很孤单,哥哥陪我好不好?没来由的,他心立即软了。
你听话,我就陪你。
说好了喔。
她伸出手要跟他勾指定约。
他回勾她软嫩的小指,搂着她软暖的小小身躯,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