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早过了掌灯时分,究竟还有什么生意可谈?前头的人蓦地回头,吓得闻人遥赶紧躲进胡同里,再缓缓地伸出头偷觑着前方的人,蓦然发觉他们竟消失在大街上。
他快步跑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再往前跑过一条街,最后停在十字大街上,前后左右望了老半天,依旧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晚上没有夜市集,街上的人潮并不算多,为什么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二哥和容决便突地消失在这十字大街上了?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他在跟踪他们了?不可能吧!他已经够小心了。
啐!到底在搞什么鬼?生意生意,哪里来那么多生意,竟然教他十几天还见不到容决一面?二哥到底在盘算什么?竟然瞒着他,私自调走他的贴侍,如今倒成了他身旁最贴近的帐房了。
二哥要借才,他不会小气到不借,但总不能奴役着容决,害得他连想要同容决闲聊几句都不成吧?天晓得,打中秋那一夜过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容决了。
他几乎要以为二哥根本就是故意的,要不,同住在一座宅子里,哪可能一天到晚都碰不到面?根本就是有鬼!恨恨地咬牙咒道,却又无力地颓下肩头。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人都被他给跟丢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究竟要谈什么生意?又是什么样的生意,非得要容决随侍一旁?说到底,他们究竟是上哪谈生意?画舫?不可能,夜晚渡湖太危险了,况且二哥向来不喜欢搭画舫;若上茶肆,也差不多要歇息了,再不然就是……他忖着,大眼在街上搜寻着,突地瞥见街上某家铺子上头挂满大红灯笼,招牌题着闻人酒楼,他不由轻呀了一声。
笨哪,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儿啊!他不禁骂着自己,随即快步走进酒楼里。
遥少?闻人遥快步想往二楼钻,岂料竟在楼梯平台上遇着了孙掌柜。
闻人遥侧眼看着他,懒得搭理他直想上楼,但孙掌柜偏是挡住他的去路,他不禁没好气地开口道:滚开,本少爷要上楼。
遥少,你可知道二楼是在做什么的?孙掌柜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
废话!他不禁发噱。
自家经营的酒楼,不知道里头是做什么买卖,岂不是要笑死人了?那你上去做什么?你问我上去做什么?闻人遥不由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
掌柜的,你可知道本少爷今年贵庚?呃,遥少应该就快要满十六了,是不?算了算,应该是如此吧!那不就得了?你还蠢得问本少爷上楼要做什么?他没好气地咬牙低咆着。
本少爷想来开开眼界也不成吗?他会笨得不知道楼上全是雅阁,有不少花娘在旁侍候着,陪着大爷们一道醉生梦死,玩尽风花雪月。
遥少若是要开眼界,总得要有人陪着,这样较妥啊!孙掌柜好言相劝着。
本少爷要开眼界还得人陪?笑话!那种事还要人教吗?听三哥说,只要放任原始本能就够了,有旁人在,有的时候反而不能尽兴,虽说他还是不太懂三哥的意思,但无所谓,毕竟他还没打算钻进销金窝,今儿个来这一趟:只是想要采探二哥和容决到底是不是在楼上。
闪过孙掌柜,闻人遥打算一鼓作气冲上楼,却见孙掌柜抵死不从地挡住去路,不禁没好气地回瞪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着?非得要他动怒,他才要闪开吗?遥少。
孙掌柜一脸无奈。
我明白遥少也已经到了这种年纪,但这事不该发生在自家酒楼,毕竟二楼的花娘卖艺卖笑不卖身的,若硬要狎妓,得要到三楼,你若是硬闯,要是让大爷们知道,我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闻人遥怔愣半晌,蓦地粉颜刷红,咬紧牙关,有些羞窘道:谁、谁想要经历人事?本少爷不过是想要到二楼找个人喝酒罢了,哪里有想到那方面去?那种事,他想都没想过!时候未到啦!浑蛋,无端端居然提起这种事?他不过是来找人罢了。
哦?原来如此。
孙掌柜松了口气。
我瞧遥少一脸猴急,还以为遥少等不及了呢。
谁一脸猴急来着?闻人遥羞恼低吼。
他看起来像是个急色鬼吗?谁说每个上酒楼的人定是来花天酒地的?他不过是来找人而已啦!那我就放心了。
孙掌柜松了一口气,随口向旁人吩咐了几声,随即又对着他道:遥少 ,请。
闻人遥没好气瞪他一眼,跟着他的脚步往楼上走。
一到二楼,正面探去,一条到底的长廊,两侧皆是雅阁,皆以竹帘或珠帘相隔,隐约可见人影,可听着声响。
太好了,这下子要找人,还怕找不着?浅勾着笑意,跟着孙掌柜的脚步走到最后头的雅阁,一路上他不停东张西望,可从头到尾,全然没见到二哥和容决的身影。
难道,是在三楼?可三楼不是雅房吗?那是供人住宿的耶!不会吧!难道二哥和容决是来狎妓?思及此,闻人遥心头突地闷痛起来。
容决真会瞒着他去做这种事吗?听大哥说,男人上酒楼狎妓天经地义得很,待有天他长大,他就会明白大哥所言不假。
但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他还是不懂。
遥少,这边请,我去准备曲倌。
闻人遥踏进雅阁里,挥了挥手,待孙掌柜一定,他随即又踏出雅阁,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
容决真会是在那儿吗? ‘他缓缓踏上阶梯步上三楼,还未仔细睇着三楼的场景,便已听见容决的声音,教他心头为之一震。
容决?那么,这些事就这么决定了。
隔着糊纸木板门,缓缓逸出慕容决轻缓的嗓音。
既然是决爷的吩咐,小的自然不遗余力去做。
那就好。
带着笑意的嗓音透着淡淡疲倦。
那么,小的先告退了。
请便。
话落,那人随即离开,在开门的瞬间,闻人遥立即跳到长廊另一头,过一会,才又走了回来,倚在门板上窃听着里头的对话。
这是怎么着?为什么方才那个人会喊决爷?决爷是容决吗?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是听错了?多谢你了。
二哥的声音?二哥居然会同人道谢?哼!不用。
容决?这是怎么一回事?以说话的感觉听来,好似两人的身份倒置了。
青儿,倒酒。
闻人唯轻喊着。
不用了,我想回去歇息了。
今儿个你不用回去了,我在这里替你买了房,你就在这儿过夜吧!慕容决闻言,斜眼看着身旁如花似玉的花娘,不禁敛眼思忖着,姑娘香,销金窝,有哪个男人不爱?来到开封已经快要一年了,处心积虑地寻找琉璃纸,成天陪着那天真烂漫的少爷,他也真是有点倦,若能在这里一歇,并无不可,当是犒赏我的?慕容决哂笑道。
看在自己利用人脉替他拉拢了几宗生意,所以特地赏他一点甜头?这么想也成。
如何?闻人唯淡问道。
也好。
那我先走了。
闻人唯随即起身,方要走向门,便见有人推门而入。
小遥?闻人遥一踏进房,大眼便直瞪着房内。
最里头是一张四柱桧木大床,地面上铺着西域长毛毯,矮几上摆满珍馑,一旁金炉袅袅生烟,而容决正席地而坐,左拥右抱着美人,惊见他突地出现在眼前时,眸底有抹诧异。
你,真的是你?闻人遥抖声道。
真是太教人不敢置信了,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想不到还真的是他!遥少?慕容决怔愣一会,才吐出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闻人遥光火极了。
我?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闻人遥,心里突生一种莫名的虚,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甚至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难堪。
啧;他疯了?男人上酒楼天经地义得很,他心虚什么?罪恶感又是从何生起?更从哪来的难堪?不就是被他给撞见了,那又如何?一样是男人,他应该很清楚才是。
小遥,谁准你在这时分还在外头遛达?闻人唯微眯起黑眸,气恼孙掌柜竞没有将他给拦下。
我为什么不能在外头晃?我也是男人,我也想要到酒楼玩玩,不成吗?他赌气道。
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既然想开眼界,就到这儿来,在那怪里导气地鬼叫,只会教人看出你的青涩。
闻言,慕容决不知打哪出一道无明火,说起话来比往常更加苛薄百倍。
就不知道,你到底懂不懂得怎么玩。
闻人遥一屁股坐下,黑自分明的水眸直瞪着他。
就算我不懂,还有你教着呢!瞪着眼前的酒,闻人遥恼火地抓起,一口饮尽。
瞧瞧,多不要脸的男人,他的酒杯上头竟然沾着花娘的廉价胭脂,闻这种味道,他不想吐吗?瞧这两个花娘,面目有他姣好吗?及得上他一半吗?倘若他作女妆打扮,姿色铁定不输她们两个;可就算她们俩比不上他,浑蛋容决还是事宁可要姑娘家,是不?尽管没见着自己,他想必也不会像自己那样地念着他,更不会思念到夜不成眠、食不知味;不就是个心性契合的贴侍罢了,他为何要思思念念到这种地步?为何一见到他和两个花娘搅和在一块,他便觉得心像是要裂了般地疼痛?哼,还要人教。
慕容决取笑着。
.就算你不教,凭着本能,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他光火吼着。
这人是怎么着?也不想想两人已有十多日未见面,一见面竟是对他又嘲又讽的,让他的毒舌休息个一日,成不成?也不想想他闻人遥有多担心他,心里有多想他,而他竟然真是在酒楼里快活,甚至还打算在这儿过夜!他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到底,他是起了色心了!哦,你也有本能了?果真是男人啊!男人确实是不需要旁人教的。
不知道怎地,心思竞突然浮躁了起来。
啧,他究竟是怎么着?闻人遥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肯定会想要和姑娘家亲近,就如他也是一般的。
可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乍知闻人遥有这种心情,他突生一种厌恶,一种难以厘清,像是被裹上层层烟雾,嗳昧不明的复杂情愫。
但全数综合之后,慕容决发觉,自己竟在生气。
我当然有!三哥说的,他一定有。
他也要瞧瞧姑娘家究竟是哪里好,究竟是哪里比得上他!是吗?懒懒的语调透着不耐。
那这儿就让给你,祝你玩得尽兴。
话落,慕容决随即起身。
你要上哪去?闻人遥突地抓住他袍子一角。
慕容决敛眼瞅他,勾出恶劣的笑意。
这儿让给你快活,我到别的地方快活,你管得着吗?话落,随即扯开他的手。
你!不准你走,我有话要问你!等你快活之后再问吧!斜睨闻人唯一眼,他随即转身走出房外。
哼!他在气什么?真正该气的人该是闻人唯才对;闻人唯对他有异样心思,所以才会至今还未带他到酒楼开过眼界,而闻人遥是他的谁?不过是个暂时的主子,不过是闻人笑的后嗣罢了。
他可不想再哄着个孩子过日子,更不想教他男女情事,想知道,自己去摸索,恕他不奉陪。
等等,你不准走,我说了我有话要问你,我是你的主子!闻人遥快步跑出房外,一把扣住他袖角,双脚随即一软,眼见着快要软弱倒地之前,慕容决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遥少?只见他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可他的手还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啧,果真又是一杯倒。
闻人唯缓缓走到他身旁。
带他回去吧!你不是不让他靠近我?他冷笑道。
可他醉了,我就破例宽容一次吧!不怕我对他说些什么?尽管说吧!我倒也想知道,在他心里,是你重要,还是我这个二哥重要。
闻人唯淡笑着,像是胜券在握。
只是今儿个晚上的事,改日再补还你。
不用了,我可没那么贪欲。
看着闻人遥紧蹙浓眉的睡态,慕容决不禁轻叹了一声,双臂微微使力,随即将他带入怀里,缓缓下楼。
※ ※ ※他在做什么?慕容决坐在床榻边,倚在床柱上,无奈地看着窗外逐渐微亮的天色,蓦地勾唇苦笑。
他竟然在他房里坐上一夜。
原因无他,只是这位天真遥少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而已。
这状况教他不由得联想到董贤和汉哀帝,可他不是汉哀帝,床上睡着的人也不是董贤,他对他没有什么心思。
没有,绝对没有,真正有的人是闻人唯。
敛眼看着睡得极为香甜的闻人遥,只见他的睡态,黛柳眉微蹙,如扇长睫轻颤,菱唇紧抿,白玉似的面容,微微扣动他的心弦。
闻人遥像是睡得不安稳,睡梦中的他微微侧过身子,纤瘦的身子又挪近了他一些,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雅香气,教慕容决心头猛之一塞,有些狼狈而心虚地别开眼,再度对上窗外那抹欲亮的天色。
这动作,他到底还要重复几回?这说服自己的说词,到底还要再说上几次,他才相信自己对他没有非份之想?怎可能?他一向只爱女子,怎可能对一个少年动了心?尽管他的面貌酷似画中人,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酷似娘亲,所以他才起了移情作用,实际上,他对他若硬要说有情,也只能说是友情。
对,只是友情罢了。
但,既只是友情,在酒楼初见他时,他究竟在心虚罪恶个什么来着?甚至因为他说想尝情事滋味便怒不可遏!这不像他慕容决的性子,他还不至于被一个不相干之人的言语左右情绪。
难不成真因为那幅画,而对他动心起念了?目光再度调回,瞧着他的睡脸,感觉温热的胸口彷若有什么正缓缓成形着,酝酿着就连他也不明白的情愫,眼看着就要破堤而决。
一手教他抓着,一手则抚上自个儿的胸口,安抚着躁动的情绪。
不会的,他不是爹,他没有爹的多情,不会荒唐地对画中人动念,转而对画中人的儿子起念。
再说,爹将娘的遗物转赠给他,这一点教他不满极了,他怎可能还对他动情?向来利益摆在前头的他,怎可能会生起这异样情愫?这情愫是何时深植的?难道就在他感到思念时,还是在更早之前?倘若今儿个没发生这事儿,他又怎会发觉自己恋上了一个天真的少爷?天,这是真的吗?是这样子的吗?你在说什么?身旁突地传来略嫌沙哑的细柔嗓音,慕容决侧眼探去,果真见他张开大眼直瞪着他,那眸底有着他并不陌生的敬仰和信赖。
你醒了。
遏住心头发热的悸动,他淡声道。
嗯, 我又醉了?闻人遥有些羞涩笑道。
啊!他想起是怎么一回事,昨夜他跑到酒楼,然后……挺行的嘛!一杯倒。
我,……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走了。
见他真打算起身,闻人遥忙更加用力擒住他的袖角。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你要问我什么?他回头,话语蓄意冷淡。
我……他嗫嚅一会才道:我在酒楼里听见有人唤你决爷。
哦,那又怎么着?很奇怪,不是吗?你怎会识得那人?我瞧见那人的背影,若我没记错,他好像是清县的县令,我见过他。
哦?想不到你居然见过。
思绪放不开,居然想着该要如何堵上他的嘴,好教他别乱猜测。
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想拥住他,想吻住他,但他不能,绝对不能。
天底下姑娘何其多,他不会挑选一个对他没用的少爷当他的宠爱!你还没回答我。
我说过,我的出身也不差,未来到开封之前,倒也算是地方名流,识得清县县令,是因为他是旧识,顺便替二爷引见罢了。
他想也不想地道,却又突地想,自己为何不将一切托实公开?让闻人遥知道一切,也许他就不会妨碍着自己,不对,他该要抓住机会,让他更亲近自己,好教他有机会逃出闻人唯的魔掌,在这府里搜出他欲找之物才对。
毕竟,还没找到琉璃纸,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而闻人遥绝对是可以利用之人,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是吗?嗯。
捉回心思,敛眼看他白玉面容掺着一抹红晕,心头千头万绪,教他不由微闭眼,冷道:遥少满意了,可否放手?我还有事要问你。
闻人遥舔了舔唇道。
哪来这么多事?他不耐叹道。
你坐下,我有很正经的事要问,你必须很正经地回答我。
闻人遥坐直身子,拍着一旁的位置催他入座。
慕容决无奈落坐,侧看他一眼,淡道:什么事?到底还想要怎么着?闷了一整夜,他倦极,也累极,而脑袋里头一堆方生成的情绪却又折磨得他额际发疼。
啧,不都因为他?无端端地长得像是画中人做什么?我问你,假如当你看见一个人时,你会觉得很开心,没看见时,又觉得很担心,老是思思念念着。
而当你瞧见那 个人在酒楼里面左拥右抱着花娘,心里顿时勃然大怒,你认为……闻人遥粉颜自始至终垂下,瞧也不敢瞧他一眼,嗫嚅了数声,却依旧接续不出话语。
慕容决瞠目结舌,听着额际传来血液逆冲而过的刺耳声响,随即轻揉着耳际,乏力地闭上眼。
他在搞什么东西?对他表白吗?没事干么对他表白?他自己都已经快要搞不定自己了,这天真少爷又何苦在这当头增加他的烦事?没瞧见他已经自顾不暇了吗?他没兴趣在这当头掺进感情事,到闻人府只是为了寻宝,只是为了寻找琉璃纸,其他事对他而言全都是累赘,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只爱姑娘家。
他直言道。
嗄?闻人遥蓦地拾眼,白玉面容一片烧红,又羞又窘地道:我不是说我,我并没有……我知道。
他沉重闭上眼,深吐一口气,彷若要将压在胸口上的犹豫不决一口气吐。
我只是告诉遥少,我只爱姑娘家,没法子和男人在一块,更没办法将男人视作宠爱,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早点歇息吧!我也得回吞阳楼了。
话落,慕容决立即起身,不睬他有什么反应,迳自踏出旁外闻人遥傻愣地瞪着合上的门板,喃喃自语道:我又没说我喜欢你,我只是、只是问问而已嘛!取代破碎句子的是无声的眼泪。
眼泪不争气地滴滴滑落,他拭泪观之,不懂自己的心怎会疼得像是被刀剐过似的,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