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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2025-03-29 09:27:02

……尹子莲闭了闭眼,他的袖儿聪颖过人,可为什么在这方面却傻气得教他快动气?张开眼,他直睇着她。

你讨厌我这样碰你?不。

正因为没心眼,更显她的真性情。

是吗?微勾唇,他以长指君轻抚她的唇,缓缓勾勒那丰润的线条。

红袖霎时僵住,不知为何总觉羊心跳得好快,快到她有点难受,只好赶紧找话题。

爷儿,画要怎么办?你的手耳要静养十几天……话到一半,她无法再发出声,只因他的指探入她的口中。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却见他卯的目光是她不曾见过的柔魅,向来沉静如子夜星子的眸,如今暗暗闪耀着瑰丽流光,教她看着,着迷着,直到他吻上她。

尹子莲吻上她的唇,轻吮她的柔嫩,再缓缓探入她的唇腔之内。

红袖吓得连忙往后一退,小脸迅速涨红。

讨厌吗?他低哑问。

她用力摇头。

过来。

他慵懒地倚往锦塌扶手。

红袖羞涩地看着他,想靠近,可他刚才……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不是……怕我?不是。

不然?等一下,我心跳得好快,好像生病了。

她很努力地想要调匀气息,可愈是调,气息愈不顺,甚至开始觉得头晕。

见状,尹子莲低低笑开。

过来,傻丫头。

他起身,探出长臂,将她扯进怀里。

红袖登时再度硬化如石,不敢轻举妄动。

小时候,爷儿也曾经搂过她,但那是他还不知她是姑娘家,抱着她一道睡的时候。

知情之后,他便很少碰触她,谨守礼教了。

可是现在,他将她抱得好紧好暖,教她心跳更急,可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溢满心间,教她不由得勾弯唇角。

袖儿。

嗯?我喜欢你。

即使不想先开口,却被她逼得不得不开口,只因为他想要给她头衔,让她的身份不再只是个奴婢,让她在外至少可以因此而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不再被人冒犯。

但他最想要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留下。

她的版画上头,画的是她的家,他一眼就看出来。

那么纤柔的线条勾勒着她不忘的记忆,岂不代表她一直想要回去?她的画显露了情感,而里头……没有他。

红袖怔了下,直瞅着他,然后笑眯眼回答,我也喜欢爷儿。

她回答得太快,快得没有心眼,让尹子莲非但不觉欣喜,甚至不悦地微眯眼。

哪种喜欢?哪种喜欢?她皱眉努力想,却难以说清。

我喜欢待在爷儿的身边,伺候着爷儿,照顾爷儿,只要可以在爷儿的身边,我就很开心。

她的喜欢就是这么简单,打从他将她留下之后,她便将他视为唯一,全心全意只为他而活。

尹子莲微扬起眉,觉得答案差强人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那就待下吧。

至少她心里是有他的。

可、可是爷儿不是不要我再打十年契吗?谁要你当我的丫鬟?当我的妻子不好吗?她疑惑地直睇着他,再掏掏耳朵,模样很逗趣,表情很认真地问:妻子?对,尹府的大少夫人。

被她那逗趣模样吸引,他情难自禁地又吻上她,这一回不再躁进,就怕再吓到她。

良久,他才结束吻,却见她滚落泪水。

他心头顿时发涩,抹去她的泪,哑声道:不哭。

……爷儿,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扁着嘴,模样好可怜。

谁说我不要你?因为十年契快到了,你都不问我要不要留下,我想说你一定不要我了……她说着,豆大泪珠不断翻落。

傻丫头,为何不问我?我不敢问。

你平常老在我面前撒野,怎么正经事反倒不敢问?他好笑地吻去她的泪,记住属于她的咸涩滋味。

我怕……我怕你会像那年在马车上一样,用那种讨厌的眼光看我。

尹子莲微愕,没料到当年的事竟在她心底造成了伤。

我要真讨厌你,又怎会留下你?他叹气,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我不知道。

傻丫头。

他爱怜地轻抚她的背。

他一手调教她,去没真正自她心里头抓住她,才会空等了几年。

可是,我能当爷儿的妻子吗?红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个娃儿般,半点精明能干样都没有。

为何不能?可是我的身份太低,这……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可是……夫人肯定不会接受我。

她不是丹禾,夫人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丹禾是三爷捡回的弃婴,一开始是当成尹府千金教养的,后来丹禾发现了自己弃婴的身份,毅然决然成为三爷的贴身丫鬟照顾他,两人最终决定在年底前成亲。

但是打一开始,丹禾就不是丫鬟,夫人是把丹禾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自然答允得一点都不犹豫。

很重要吗?尹子莲笑睇着她。

光是他愿意为她保重自己,娘就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人了。

但事实上,就算娘不允,他也有自己的做法,不容任何人置喙。

爷儿真的喜欢我?我说了,不是吗?他亲吻她发烫的颊。

我的喜欢,是想碰你,想亲吻你,想要你当我的妻子,陪伴我一生一世,你不愿意吗?她烧烫着颊嗫嚅到:……我还以为爷儿喜欢宋大人呢。

尹子莲慵懒的眸突地圆瞠。

你……好大的误解。

因为爷儿说过宋大人是你的莫逆之交,而且你们又老是腻在一块,我很担心你们会和出感情,又想起当年你不让丫鬟进你的房,所以才要凌烟回府陪你,可凌烟一来,我……如何?我又想起那年在丹禾身上看见木雕娃娃,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不喜欢。

她难以形容那股蛰伏的不悦,像是最重要的人被分割出去,不再专属于她,不再是她独占的。

她吝啬贪婪,不愿与人分享他。

尹子莲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早已动了情,教他白白等了好几年。

傻丫头,你这是喜欢我,还不明白吗?这简直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竟然傻傻地等待着早已落在他手中的情感。

红袖仍旧有点不明白,可是,我从没想过当爷儿的妻子啊。

那是奢侈的梦想,哪可能想象。

……她向来很懂得怎么打击他。

如果说三弟是木头,她就是顽石了。

想了下,他突问:袖儿,想不想替我束发?她用力点头,大眼发亮。

爷儿披散着发,显得陰柔邪魅,像个无视世俗眼光的狂人,所以她一直很想替他束发戴环,想必他会更加俊俏倜傥。

等你成为我的妻子,就让你替我束发。

一定要当妻子吗?她只是想留下,而留下来的名目很多,一定非要当妻子不可吗?……天底下应该很难找到第二只像她这么聪明却又笨得不愿吃饵的猎物,她的聪颖只是在学习各项技艺上,面对情爱,她简直是七窍不开。

尹子莲不禁叹气,但也无法怪她,因他教了她许多,唯独没教过她情爱,她自然不懂得该如何去爱。

只是既然他都已经低头,怎还能让她置身事外?我说过,男与女无法当莫逆之交,但是男女之间可以琴瑟和鸣,一世相伴,那可比莫逆之交更上层楼。

他循循善诱。

真的?如他所料,她双眼一亮,他正欲再加把劲游说之际——大爷,韦爷来访。

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很好,他来得刚好,我要好好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听见小丫头的声音,红袖已经气得准备卷起袖管打人。

袖儿。

他淡唤。

爷儿,这事交给我处理!这是他不对,居然拿我的画充当成爷儿的画作,这样可是会破坏爷儿的商誉的,这事兹事体大,非要他给个交代才行!尹子莲懒懒地看着她,你忘了自己还坐在我怀里?红袖呆了,目光往下,惊觉两人贴得极近,她几乎是跨坐在他腿上,而小丫鬟就在门外……她僵硬地缓缓回头,只见小丫鬟羞涩地垂下眼,她又缓缓转回脸,尴尬得很想死。

现下她应该赶紧离开爷儿的怀里,然而事到如今,闪避已不及,倒不如假装镇定,慢慢起身算了。

寻思片刻之后,尹子莲对着外头的小丫鬟道:要韦爷到偏厅等我。

小丫鬟随即踩着小碎步离去。

爷儿,让我和他谈。

红袖火速站起身,粉颜酡红。

你忘了我还没用膳?她轻呀了声,马上忘了火气,一心只念着眼前男人。

好,我马上去准备。

打发红袖后,尹子莲缓步下楼,踏进偏厅,便见韦祖灏好似已等了一阵。

莲爷。

他朝他作揖。

尹子莲摆了摆手,在主位上坐下,倒了杯热茶润喉。

莲爷,二爷差人通知我,我便马上赶来,不知莲爷对我的做法可满意?韦祖灏坐在他面前的位置笑问。

他低笑。

尚可。

正因为袖儿的卖身契快到,又一直没有表示,他才会要韦祖灏去试探她。

一开始得知她愿意卖画时,他便知道她没打算留下,这样的结果令他生气,所以才会要韦祖灏把版画盖上他的章,将画卖出。

这么做,只是要掀她的底,逼她无路可走,只能向自己求救,然而最后,他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感情。

明明不想先低头,但终究还是由他先开了口。

那么,往后,红袖姑娘的画亦可以一并交由我买卖?韦祖灏又问。

这是他们当初议好的条件,就算两人交情再好,也总是要先将话说白,免得往后争议。

那是自然。

他啜了口热茶,没忘了约定,不过——你胆子倒是挺大的,竟然把画卖给朱镇平。

当他瞧见朱镇平差人送来的帖子上写着有珍品要他鉴识时,他便猜出版画必定是落到他手中。

不卖给他,这版画又怎么落在莲爷手里?韦祖灏说得头头是道。

隽王爷非常欣赏莲爷的画作,连带许多朝中重臣也仰赖他出手买画,世子想要讨好隽王爷,自然得要多买些莲爷的画。

而一瞧见版画,他便知道有鬼,再加上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莲爷的画作必定是经由红袖姑娘交到我手中,世子以为将此事公诸,莲爷会一怒之下将红袖赶走,如此他便能接受红袖,却不知这场红梅宴,真正得利的是莲爷。

真不愧是奸商,思虑极为周全。

他不过是提了个头,他便能替他办得如此周详。

好说,无奸不成商,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韦祖灏大言不惭得很,然而神色又一变,扼腕极了。

只可惜莲爷竟答应他画十二月花春宫图,世子好大的胃口,竟然开得出这种条件。

十二幅春宫图,在市场上叫价绝对接近万两,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飞了,他的心就痛。

那也无妨,我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便可。

就算为了红袖卯上一圈又一圈都无所谓,只要她能慢慢理清自己的感情,他便觉得足够。

就怕往后红袖姑娘一见到我便气得牙痒痒的。

放心,找着机会,我会跟她说。

那么,莲爷答允今日给的岁寒三美,可否交给我了?尹子莲笑望向他,从身后的木柜里取出卷起的画轴。

那么,我告辞了。

韦祖灏连看也没看,拿了就走,因他暂时不想和红袖碰头,所以逃命似地跑了。

* * *一会儿后,红袖从厨房拿了几道清淡的菜肴,还有一壶养生茶来到偏厅,将碗筷摆定在桌面。

韦爷走了?她看了偏厅一圈,确定没瞧见韦祖灏,有些悻悻然地问。

他不想当残废,所以先走一步。

哼,他敢做出那种事,当然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这么听来,我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嗄?她偏着螓首,一脸不解。

如果我说,是我要韦祖灏这么做的,你认为如何?尹子莲扬笑。

……为什么?你说呢?他就是要她想,要她知道,为了她,他多花费心思。

她皱起眉。

爷儿想帮我多赚点钱?……尹子莲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瞪她。

红袖眉蹙得更紧,灵秀的大眼转来转去,努力思考答案,想着想着,突地击掌说:我知道了,爷儿是故意要藉此嘲笑世子!闭上眼,他柔了柔额间发颤的青筋,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等待多年,她都可以无动于衷,因为她真是颗顽石。

不然呢?瞧他的表情,红袖便知道自己猜错。

爷儿故意要韦爷这么做,无非是要逼我承认,可我承认了又如何?爷儿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要用膳了。

尹子莲懒得理她,睨她一眼,伸出右手。

我的手不能动,要怎么拿筷子?喔,对。

红袖暗骂自己不够机伶。

我喂爷儿。

她动作俐落地把菜夹放在调羹上,再送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地喂。

袖儿,我想过了,我的画必须交给你进行。

他吃着,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

我?我怎么能?怎么不可?他哼笑。

朱镇平能识破那不是我的画,只是因为我从来不做版画。

可是,我只学了爷儿的皮毛功夫,仿不了的。

谁要你仿?我要你画,用你的法子画。

可是,这样也来不及,十二幅春宫图,再加上你之前欠的岁寒三美……她扳动着手指头算时间。

她作画速度颇慢,一幅画从构图到完成,得要费上五、六天,甚至十天,如今要怎么在二十天内全数完成?岁寒三美,我已经交给韦祖灏了。

咦?她眨眨眼。

可是昨儿个明明还是一片空白啊。

那只是随手拿的画轴,岁寒三美我早就画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声音拔尖了几度。

如果你早就画好,根本没必要跟二爷借凌烟姑娘了,不是吗?而且昨晚你们就关在房里,窝在锦榻上,两人贴得那么紧……凌烟是你借的,可不关我的事。

他轻敲桌面,示意她继续喂食,却见她紧抿嘴,动也不动地瞪着自己。

现在是怎么着?你们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尹子莲缓缓扬起浓眉,笑得坏心眼。

你说呢?……爷儿,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的喜欢很单纯,喜欢到不能忍受任何杂质,眼里只有他,相对的,他应该也是如此,不是吗?你怀疑?你喜欢我,可是又跟凌烟姑娘躺在一块……哪有这样的?她很直,面对他时,说话更是从不拐弯抹角。

这也要怪我?凌烟是你请回府的,我不过是顺从你的要求将她留下罢了。

红袖哀怨地扁起嘴,夹了好大一口菜,硬是往他嘴里塞,要他闭嘴,不要再让她发现自己有多蠢,竟然蠢到从没发现过自己的心情,甚至傻傻地替他和其他姑娘制造机会,还因此沾沾自喜。

尹子莲见状,忍俊不住地笑出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你干么抱我?你可以去找凌烟姑娘,她比我漂亮比我……他猛地吻上她的唇,将她亲手喂的菜渡入她口中,羞得她登时石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曾经,这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事物教我牵挂,可是你……他轻抚她的颊,轻点她的眉眼。

唯有你,教我牵挂,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人世间了。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教你牵挂?她回搂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这些年,他的身子状况总是起起落落,不能大好却也不至于大坏,所以每每入冬,她都会更用心地伺候他,就怕一个不经意,他就会和那年一样,呕出大口的血来。

她一直很怕,怕没有人能教他牵挂,怕他会跟娘一样撒手人寰,所以她很努力地讨他欢心,不敢奢望自己能让他牵挂,只想他过得开心。

可不是?要是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真的?是啊,没有你,那十二幅出宫图该怎么办才好?红袖一阵,随即眯眼瞪人。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要我画春宫图?话到最后,她已经哀怨地扁起嘴,气恼自己还因为他一席话感动得要命,原来他不过是灌她一些迷汤罢了。

谁说的?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尹子莲笑眯眼,喜欢她因为自己而喜怒哀乐。

说真的,我可是万分感激当年对我下毒的人。

咦?要不是那人对我下毒,我便会错过你。

红袖眨眨眼,试图从他眼里找出真伪。

不能怪她,实在是他平常太爱逗人了,偶尔她会搞不清楚他话里的虚实。

这种说法听来真怪,好像你中毒中得多开心似的。

她没好气地瞪他。

要是不识得他的人,绝对感受不到他身子骨奇差无比,唯有日日跟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一旦入冬,对他而言就像是在鬼门关外徘徊。

尽管如此,他从未怨天尤人,更不曾迁怒他人,正因为他的脾性一直很平静,简直像个仙子般完美,才会教她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再哪个冬夜悟出正道,驾鹤西归去。

袖儿,你担心我会消失不见?嗯。

所以一旦入冬,她总会格外紧张地守在他身边,吃的穿的,她无不更费心思安排,甚至在入夜之后,还会守在他门外。

那你可要跟好,把握抓紧。

嗯。

尹子莲看着她抓住他的袖角,无奈得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不是用手抓也不是用脚跟着走。

不然呢?用你的心,抓着我,跟上我,让我牵挂不放。

爷儿,你要我喜欢你?哇,开窍了。

他笑得很假。

可我早就喜欢你了,还要怎么喜欢你?是嫌她做得还不够吗?那么,她该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知道,其实她喜欢他,喜欢到有一天他要是真的驾鹤西归,她也要把鹤扯下来;要是有鬼差敢上门勾他的魂,她就跟鬼差拼了?好比……听话。

我不够听话?如果你够听话,就帮我作画吧。

红袖先是一愕,接着再度眯眼。

绕了这么一大圈,反正也就是要我画嘛!可是没有实景,我没有办法画,我又不是爷儿,可以凭空想象。

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她力有未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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