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09:30:34

快点、快点,我的节目、我的节目,今天完结篇!时间是晚上十点,楼下传来骚动,一阵疾速的脚步声冲上二楼,接着又传来于若能颓然的低喊,厚,姊,又来了啦。

后头跟着徐步上楼的于用和和于至可,两人一走到二楼,瞧见那位在几日前入侵她们生活领域的男人,再次霸占客厅的电视。

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电视,而是紧闭着沉沉地睡去,压根没听见于若能的抱怨。

自从他住进二楼,她们每天打烊上楼时,瞧见的都是这一幕。

没办法,幸福宝贝屋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她们三个人都无法顾及他,只有中、晚餐时,由于至可拨空为他送上便当,再盯着他吃药。

他一个人待在这里,除了电视,大概也没有其他的娱乐了。

展先生。

于至可走近他,小小声地喊着。

展先生?不用叫了。

于用和无奈地叹口气。

走了、走了,我们去三楼的客厅看。

厚,很累耶。

于若能咕哝着。

只剩于至可一人站在沙发边,想回房洗澡,却又不好意思放他在这里睡。

空调运作着,而他身上没盖被子,要是因此感冒那就不好了。

想了下,于至可走到书房里帮他拿来凉被,轻轻地盖在他横躺在三人沙发椅上的颀长身躯。

确定被子已经盖好,她站在一旁,痴痴地注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

六年不见,学长的个性似乎一点都没改变呢。

几缯过长的刘海斜散在他的颊上,掩去他轮廓深刻的眼窝,却掩不去他令人迷醉的气息。

记得以前他在学校的评价相当两极,喜欢他的人,几乎都爱上了他浑然天成的自大;讨厌他的人,几乎都恨死了他与生俱来的放肆,但是在她的眼里,她认为学长的毒舌是天生的,是自然的,并非蓄意伤人,而他的善变则是性情所致,只是太过随性罢了。

毒舌使坏人人都会,但是学长令她觉得舒服的是,他并没有恶意,那只是他的习惯语气罢了,撇开这一点不谈,学长这个人其实很温柔。

他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差别,不管是美的、丑的、瘦的、胖的,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就算有人跟他告白,隔天他一样会把对方遗忘。

也就是如此,才拯救了自卑的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傻得跟他告白。

庆幸的是,学长似乎不记得她。

想到此,她不禁笑了,即使记得,学长也认不出她来吧。

她跟六年前差太多了。

学长,你一点都没变。

她喃喃地说。

是吗?你倒是变了很多。

浑厚的嗓音自他的口中流泄出。

她惊诧得瞪大眼,但发觉他没张开眼,于是疑惑着他到底是不是在说梦话。

她轻手轻脚地蹲在他身旁,仔细注视着他的表情。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想偷袭我吗?展御之佣懒地张开眼,迷人的唇角有着自嘲的戏谑。

我很清楚自己容易引人犯罪,但你得要先问我,愿不愿意成为被害者,对不对?学妹。

/\于至可瞬间瞠圆眼,想退,却狼狈地撞到茶几,痛得她跌坐在地。

他认得她,他居然认得出她!这怎么可能?有必要这么意外吗?展御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侧眼睇着她闪避的眼神。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在躲什么啊?他有可怕到这种地步吗?哼,刚才他佯睡,她不是瞧得很过瘾吗?她的坏习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改?老是躲在一旁偷窥,该不会是偷窥成性了吧?学长,你知道我是谁?她瞪着地板,不敢抬头看他。

听他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只是故意不提而已。

我才不知道你是谁。

他淡淡地道,因为这一张脸已经变得让我认不出来,脸啊,身材啊,没有任何一点能够激荡起我的记忆,不过呢,你的畏缩阴沉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于至可闻言,不禁露出苦笑。

在他的眼里,她很阴沉又畏缩吗?是吧,在如此灿烂如阳光的他面前,她自然就像是不见天日的一摊湖底烂泥。

我问你,你是不是蓄意撞我的?展御之突道。

她赶忙摇头否认。

绝对不是那样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当我知道自己撞到的人是学长时,其实也很意外,很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再见面。

她一股作气地解释,令他饶富兴味地微挑起眉。

原来,你也可以说出很长的句子嘛。

而且也能够直视他。

我……闻言,她赶忙又垂下眼。

喂,我问你,你干么跑去整形?展御之直言道。

他绝对不相信她的改变是自然的蜕变,如果不是动了手脚的话,她那一张容易被人遗忘的脸不会变得如此亮丽。

遗憾的是,她的畏缩让她整张脸又跟着阴沉起来。

她的头不禁垂得更低,就连背脊也跟着弯了。

你觉得自己丑吗?他又问。

他冰冷的话语恍若化为利刃扎进她的心口,想摇头,却又无力。

若真是如此,你当初怎么有勇气跟我告白?见她愈显自卑,那姿态让他更加生厌。

人要有自知之明的,不是吗?你既然觉得自己丑,自卑又阴沉,就别想要高攀别人,也别傻得以整形达到吸引人的目的,你要知道,现在贴在你脸上的五官并不是属于你自己的,这一份美丽是丑陋的。

于至可默不作声,柔软的手心紧紧握起,像是努力地张开一扇防护网。

我知道自己并不美。

她细声道。

她知道学长没恶意,他这个人向来如此,但是,这种话听多了还是很受伤的。

是丑。

他毫不客气地道,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言语有多伤人。

暗暗呼吸一口气,她努力地让自己正常一点。

时间很晚了,要不要我扶你进去休息?她站起身,等着要扶他。

不要,我才刚睡醒.他拿起遥控器再度寻找能不让他看得打哈欠的节目。

那,你不睡吗??我不是说我刚睡醒吗?展御之不耐地微蹙起眉。

睡睡睡,每天就是吃、喝、睡,再睡,他真的要变猪了。

吃药害得他脑袋很混沌不清,要是再睡下去,他真怀疑自己会不会一路睡到黄泉路去。

那,我回去休息了。

你不陪我聊天?可是,我还没洗澡。

这几天见他在沙发上睡着,她总是替他盖上被子之后便回房休息。

然而今天不幸把他给吵醒了。

只是,他的反应落差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刚才不是才在数落她而已吗?怎么现在又要她作陪?我很无聊。

他托着下巴。

可以等我洗完澡吗?我给你五分钟。

五分钟?快点,你只剩下四分钟五十五秒了。

他煞有其事地瞅了一眼挂在电视上头的挂钟。

于至可闻言,快步跑回房里。

睇了她的背影一眼,展御之耐人寻味地勾唇淡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哇,盛开的阿勃勒真的很漂亮。

嗯,这是我妈妈栽种的。

最了不起的是里头的香草。

还好啦,我只是照着我妈妈留下的本子照顾这些香草而已。

外头一搭一唱的对话,吵得因药性而熟寐的展御之转醒,恼火地瞪着身后这一面镶窗的墙。

搞什么鬼啊?现在到底是几点?他看了腕表一眼,发觉才下午两点多,这不是等于他才刚睡着没多久吗?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他吵醒的?想把妹也闪远一点,话说得那么大声做什么?展御之坐起身,推开窗子往楼下一瞧,发觉后头竟是一座小花园。

只见红砖围墙旁种满了树,树上挂着一串串黄色的花串,一阵风吹来,枝条摇曳生姿,确实相当赏心悦目。

不过,他推开窗子不是想要赏花,而是要找那对吵醒他的男女。

眯眼寻找着,他在茂盛的树底下发现两人的踪影,一个是于至可,而和她说话的男人他并不认识。

圣可,你真的很了不起,这一家店几乎都是靠你一个人撑起来的。

于至可粉颜微红地道:不是的,这家店是我们三姊妹同心协力做起来的,光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用啊。

你太谦虚了。

男人见她肩上飘落一朵花,温柔地替她拾起。

不是这样的。

她轻笑苦,不断地摇着头,一头黑色长发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闪耀着一种内敛的美。

倚在窗边往下俯瞰的展御之微微挑起浓眉。

敢情那个是她的男人?否则她为什么直对着他笑?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被逗得很开心。

若说两人的关系是男女朋友,他也不会太意外。

虽说她六年前跟他告白过,但并不代表她现在还对他抱持着同样的感情,况且他也不喜欢她那一型的,无关外貌,纯粹是因为个性。

他最受不了阴沉畏缩的女人,更难以容忍天生自卑的女人。

很不幸的,她样样俱全,荣登他最厌恶的女人排行榜第一名。

不过,他倒是很佩服她的手艺。

他很喜欢甜食,就算三餐都吃甜食他也欣然接受,正因为如此,他很赏识她,希望能够多少改变她一点。

放眼天下,能有如此厨艺的人可不多,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自卑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思忖着,他的眼始终没放过树荫底下的两个人。

她也真闲耶,居然跟人在花园里打情骂俏,还笑咧……哼,看来,她面对他以外的人似乎不会那么自卑嘛,为何唯独面对他时,连一个笑容都吝于给予?昨晚跟她聊到凌晨,不,应该是他闲话说到凌晨,她只是在一旁呆呆地点头,嗯啊哦的随便回应,真是太敷衍了。

看她对那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敷衍,回答的话够长,又能够抛出容易让对方攀谈的字句,甚至还拉着他走到一旁的花园里看那些花花草草,像是在介绍什么来着。

啐,有什么好看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大嗓门把他给吵醒了?展御之冷眼暗咒着,突见她的脚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纤瘦的身躯踉跄了下,身后的男人随即向前将她拥入怀里——于至可,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他自楼上暴咆着,压根不管激动的动作会牵动脚上的痛处。

楼下的于至可闻言一愣,随即抬眼看向他。

于至可,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你马上给我上来!命令一出,于至可随即带着那个男人走进后门,不一会的工夫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展御之休息的书房里。

怎、怎么了?她气喘吁吁地问着。

他冷眼瞧着她满头大汗的模样,淡淡地道:我口渴。

我去帮你倒白开水。

我要喝咖啡。

可是医生说你不能喝刺激性的饮料。

罗唆。

于至可抿了抿嘴。

卡布奇诺好吗?我让若能帮你多打一点奶泡。

随便。

反正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只是瞧她和那个男人贴太近,觉得碍眼罢了。

你等一下。

于至可咚咚咚地跑下楼,一会儿又咚咚咚地跑上楼,手上捧着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

我要冰的。

天气快要热死了,谁要喝热的?机伶一点行不行?可是,医生说你尽量别吃冰的。

医生,医生,圣旨啊?给我。

没好气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浅呷了一口,随即往床头柜一搁。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不能叫你吗?他挪动身体往床头柜—靠,于至可见状随即走向前,拿趄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可是,楼下在忙。

她小小声地说。

会吗?我看你挺闲的啊,还有空跟人在花园里谈情说爱。

这可是他亲眼目睹,绝对没有冤枉她。

于至可微愣,立即意会。

不是的,那个人是原料店的王大哥,他很喜欢香草,所以每次来总是会跟我聊一会。

她扬起双手挥舞着,澄清的意图很明显。

是吗?展御之冷哼着。

真的。

她点头如捣蒜。

只是一个业务往来的人?既是如此,她没事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瞧瞧,像不像个小媳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恶婆婆哩。

哼。

我很无聊。

可是……现在是营业时间,她实在是抽不出时间陪他。

你先前不是刚吃了药吗?要不要再睡一下?你以为是谁害我现在很无聊的?他冷哼道。

嗄?是她吗?我睡得好好的,就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我吵醒。

展御之冷睨一眼,一副责骂的口吻,害得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学妹,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呃……于至可绞紧小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忙,但是她厨房里还在烤着蛋糕,总不可能一直在二楼陪他吧?你要不要看书?这书房里头珍藏的书五花八门,绝对找得到合他意的。

不要。

要不要看电视?不、要!听不懂人话啊?给你两条路。

哪两条?好歹有转圜之地。

留下陪我聊天。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

另外一条呢?留下来陪我看电视。

不都是—样吗?于至可无力地垂下肩。

不要忘了,我今天会伤成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展御之微带笑意的语调却是残忍的指控,如果不是那个不会开车的笨蛋,我就不会躺在这里寸步难行,你说对不对啊?是是是,她知道全都是她不好,所以她很用力地在补偿了,不是吗?尽可能地讨好他,万般求全地伺候他,相信他应该也感受到了。

其实,要她伺候学长,一点都不勉强,甚至可以说她是心悦诚服。

只是,不能强求她在工作的时候硬要挪出时间,这样她会很困扰的。

你居然要考虑这么久?有没有搞错?他是何许人也,居然还要她如此犹豫?她是不是忘了她曾经跟他告白过?六年前喜欢过,六年后就忘啦?她的记忆力是不是太差了一点?他就不相信六年后她就可以将当年的情愫忘得一干二净。

那……于至可无措地咬了咬下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厨房?闻言,他双眼发亮。

去干么?因为我正在烤蛋糕,所以不能在这里陪你,要是你方便走动的话,那么你可以……话未完,他立即撑起身子,靠着身旁的架子撑起颀长的身形。

走吧。

他二话不说就动作。

咦?还不快点过来扶我?你是想要看我跌个狗吃屎是不是?见她愣在原地,展御之习惯性地低咆着。

哦。

她赶忙走上前,以自己的肩膀当他的支架。

你怎么那么瘦,撑不撑得起啊?他敛眼瞅着她过分纤细的肩头。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耶。

……你觉得以前的我比较好吗?难道他喜欢胖一点的?怎样都好,撑得起我就行了。

他随口说着。

快快快,赶快到厨房,要是蛋糕烤焦了,那就可惜了。

哦。

于至可低下头,偷偷地笑了。

为什么笑了,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因为他很随性的一句话,让她觉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