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3-29 09:35:50

--------------------------------------------------------------------------------解谜陪他演戏,充当他女朋友,这简直是--简直是荒谬绝伦!什--什么?晓蓝惊得目瞪口呆:我什么?你听见我说的话了,贺小姐。

乔威半回过身去,将一截烟灰弹在烟灰缸里:不要紧张,我并不是真的要你当我的女朋友,这只不过是演戏而已。

演--演戏?晓蓝的脑袋一时间还转不过来。

乔威的提议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她对这种情场之上的争执缠斗也还太陌生:我为什么要陪你演这种戏?演了又来作什么?乔威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你说过你愿意尽一切力量来挽救你的父亲。

他淡淡地说:而这就是我的条件。

喔,我的天哪!晓蓝情不自禁地闭了一下眼睛,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早知道来向乔威求情是一桩与虎谋皮的事,可是绝料不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离谱的条件来!陪他演戏,充当他女朋友,这简直是--简直是荒谬绝伦!他不可能是当真的!她挣扎着找出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不是当真的吧?乔威的眼神微微一冷。

我从不将精力浪费在无聊的玩笑上,贺小姐。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而我对杜可妮的行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了。

既然她不肯接受我口头的劝说,那么我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应该可以让她看清事情的真相--虽然我可以确定,她不会很乐于见到这种事实。

尤其是--他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得意:她这个情敌远比她年轻许多。

他的神情和语气清楚明白地告诉了晓蓝:他对于自己的这个计画有多么得意;也清楚明白地告诉了晓蓝:他对于杜可妮有多么厌恶,厌恶到了以打击她为快的地步。

晓蓝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是的,这是一个冷硬的男人,冷硬而且恩怨分明。

一直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要求得他放过父亲,竟比她原来所想的还要艰困。

而父亲竟敢在这样的太岁头上动土......她在裙子上绞紧了双手。

我--并不是她的情敌。

她涩涩地说。

你当然不是。

乔威慢慢地吸了一口烟:可是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别人是不会晓得的。

在他们的眼里看来,只晓得我在热烈的追求你,只看得到我们正在热恋。

热恋这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好像他对于所谓的爱情,不知有多么痛恶法。

晓蓝一句话冲口而出:你如果老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那么没有人会相信的!你不用担心我的演技,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晓蓝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天哪,这个男人是当真的!我......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怎么行得通。

她颤巍巍地说:杜小姐根本不认得我,而且--乔威冷冷的笑了。

小姐,你是真的有那么天真,还是在和我装傻,嗯?他嘲弄地道:你以为这世界上那些三站六婆、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的无聊人士是作什么用的?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你楼下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已经不知道将你到我这里的事猜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人市虎、曾参杀人的故事,你总听说过的吧?晓蓝的眼睛瞪大了。

你故意的!她指责: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一切都计画好了!乔威淡淡的笑了起来。

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静静地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我们一起出去吃上一两顿饭,消息马上就会传到杜可妮耳朵里去,比电报还来得快些。

晓蓝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事情比她所能以为的还要严重。

乔威显然是要将事情传扬开去的,可是这事情要是传了开去,她贺晓蓝却成了个什么样人了?而爸爸--爸爸要是知道了?她可以挽救父亲免于牢狱之灾,可是却得陪上自己的名声吗?这简直就像是逃出了一个陷阱,却跌进另一个一样--她的脑子还在狂乱地转,不知道要如何应付眼前这个局面,乔威已经拿起了话筒,按了几个键。

黎小姐?我是乔威。

不,不是。

那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谈。

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贺晓蓝今天下午不回去上班了。

晓蓝的脸变得苍白了。

很明显的,乔威正在打电话给她的顶头上司黎华月。

喔,天哪,这场表演已经开始了吗?她甚至还没有同意呢!他怎么可以这样理所当然,这样自信满满?虽然说在这整个的局面里,晓蓝实在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但怒火仍然不可抑遏地从她心底窜升上来,将她的脸颊都给烧红了。

偏偏乔威还在往下说:而且,她明天早上也可能晚一点去上班。

嗯。

好,我会另外拨时间给你。

再见。

他啪的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到了晓蓝冒着怒火的眼睛。

你--你一向都这么专断独行吗?她愤怒地问:别人的想法和感觉,对你而言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是不是?乔先生,你是个冷血的、傲慢的、自私自利、没心少肺的--机器!乔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留意一下你的用词遣字,贺小姐,否则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正在恋爱的。

还有不要叫我乔先生。

他慢条斯理地道:你应该叫我乔威,或者干脆叫我威。

晓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威?救命!这是什么肉麻称呼?想必是他以前的不知道那一个女朋友发明的!而他竟敢--竟敢要求她这样叫他!晓蓝气得脸都青了。

你--你--她气得口不择言:我怎么可能假装自己正在和你恋爱?你根本--一点可爱的地方都没有!乔威的眼神变冷了。

如此说,你是宁可让我将令尊送上法庭啰?晓蓝的肩膀垮了下来。

方才腾生的怒气就像是挨了一盆冷水,在这刹那之间已经消逝无踪了。

她早知道事情不会容易,也知道乔威肯放过父亲其实是法外施恩了,而她在这整件事情中其实是一点选择的余地也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她还是觉得好委屈。

没有来由的泪水一刹那间充满了她的眼眶。

我恨你!她低低地说,咬着下唇好让眼泪不致于掉下来。

乔威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作好你自己的决定吧,小姐。

他说: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如果你陪我演完了这一段戏,我不但放过你的父亲。

他慢慢地说:那一百五十万我也可以不来追究,这样够公平了吧?晓蓝震惊地抬起头来。

你--你认为我的演出值得这许多钱吗?她不敢相信地问:这未免--对我来说,钱并不是问题。

乔威淡淡地道:只要杜可妮滚出我的生活,离开我的公司,一百五十万并不是太高的代价。

晓蓝困惑地看着地,实在无法了解这些有钱人的价值观是什么。

生活的平静,需要用这么多的金钱去获得吗?又真的能用金钱去获得吗?你--真的认为这样做会有用吗?她半信半疑地问:如果杜可妮不想将股份卖给你呢?她会的。

乔威简单地说:因为根据合约,股东在想要将股份出售之前,公司有权优先购买,何况我出的钱还比市价高。

杜可妮又不笨,权衡轻重之后,她自然会做出对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晓蓝咬紧了自己下唇,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威已经站了起来。

好了吧?我们可以走了。

走--走去那里?他淡淡的笑了一笑。

离开公司。

他简单地说:我们已经开始演戏了,记得吗?为了取信于人,最好让大家都看到你和我一同离开这里。

我的天,我的上帝!晓蓝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开始觉得双腿发软。

可是--可是我的皮包还在办公室里。

她无力地抗议。

明明知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拖延一下时间。

那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先到杂志社去一趟。

反正我本来就找黎华月有事。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如果想反悔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旦我们走出了这扇门,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明白吗,贺晓蓝?说得好像我真有选择权似的!晓蓝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看见乔威满意地笑了一下。

好。

他说:别想太多,这幕戏不会上演太久的,最多几个月就完事了。

几个月!晓蓝惊喘。

乔威锐利地看了她一眼。

我身边常有不同的女伴,多了你一个并不稀奇。

他解释:要想说服别人说我这回是认真的,几个星期可并不够。

怎么,你还嫌工作时间太长啊?不--不是的。

她紧张地吸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我,尤其是爸爸--她顿了一顿,抬起一对满怀希望的眼睛来看着他: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吗?不可以!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我说不可以,贺晓蓝。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可能。

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行!事情结束之后,你可以告诉令尊,可是在此之前,你必须严守秘密。

听明白了吧?晓蓝无言地点了点头,无措地绞紧了自己双手。

乔威走了过来,将双手放到了她肩上。

她本能地僵住了,抬起头来看他。

和他如此接近使她紧张。

但乔威的脸色几乎是温和的。

微笑,贺晓蓝。

他命令道:记住,一旦踏出了这扇门,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晓蓝露出了一个几乎是龇牙裂嘴的微笑。

出乎地意料之外的是,乔威竟然笑了。

一个很暖很暖、很迷人很迷人的微笑。

那笑意感染了晓蓝,使得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这样好多了。

乔威满意地道:准备好了吗?晓蓝将头一扬。

喔,管他的,她反正是豁出去了!好了!她清脆地说。

他拉着她站起身来,将办公室的木门打了开来。

别忘了微笑。

他耳语道,一手轻轻地扶在她的背上,护着她走出了房间。

看见他们两人神态亲密地走了出来,丘亚蓉再是见多识广,也克制不住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之色。

但乔威假装没有看见。

我今天不回办公室了,丘小姐。

他微笑着说:麻烦你把我今天下午其他的约全都取消。

是的,先生。

丘亚蓉低下头去,掩去了她脸上的表情:您要不要留个去处什么的,万一有事好和您联络?乔威回过头来瞧了晓蓝一眼,微微地笑了:不用了,丘小姐,我今天不想被打扰。

晓蓝觉得那个微笑简直要僵在自己脸上了。

她无言地随着乔威走出了办公室,脸颊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佛祖呀,基督呀,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呢!我--我开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几个月了。

她心情沉重地道,跟着乔威进了他专用的电梯。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他淡淡地道。

怒气再一次焚烧上来,燃上了她的眼睛。

你难道想都没想过,我可能有个男朋友吗?她生气地问。

想过啊。

他不以为意的说:不过如果有的话,你应该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是不是?晓蓝气坏了。

乔威乔威,你是个骄傲自大、自以为是的混蛋!如果我偏偏就有呢?她反驳道。

这其实有一半是气话。

何宗仁实在还算不得是她的男朋友。

至少至少,她还不认为他是。

毕竟,他才开始追求她几个月而已--而且是那种温火慢燃的追法。

乔威无可无不可的耸了耸肩。

就算有,那人对你而言也不会太重要。

他一针见血地道:在目前这个阶段里,我建议你最好忘了他。

你--晓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瞧:你从来对别人的处境和感情都是这样无动于衷的吗?乔威站直了身子。

只有在事情和我有切身的利害关系的时候才如此。

他有些不耐地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重重地吐了口气。

听着,晓蓝,少用你那种女学生的多愁善感来评断我的所做所为。

在这个事件之中,没有谁会受到伤害的。

我和杜可妮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已经无法挽救了;而她将可以高价卖出她的股份,我可以得回我的自由。

至于你,也得到了你所要求于我的。

你究竟还想指责我什么?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说的也许没有错,可是......可是他非得用这种方法来处理事情、非得用这种眼光来判断事情不可吗?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想出话来反驳他,电梯已经到了目的地。

晓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僵。

但是啊,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乔威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晓蓝几乎可以听到里头那阵骚动的声音。

这也难怪,乔威是从来不曾亲自到他们办公室来的。

然而那阵骚动在晓蓝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时,立时化为死一般的寂静。

办公室里每一对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晓蓝真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下去算了。

偏偏乔威在此时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我不会去太久的,嗯?他低沉地说,语气亲匿而温柔,声量正够他们靠近那几个人听见。

晓蓝无言地点了点头,不敢往两旁多看一眼,只顾低着头走向她自己的办公桌,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

热气从她颈际往上窜起,连她的发根都给烧红了。

怎么回事啊?杨淑端好奇地问。

晓蓝咬了咬下唇,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呃--她结结巴巴地道:这个嘛,这个......嗯,说来话长......她在脑子里狂乱地編著故事,不晓得要怎么搪塞那对好奇的眼睛。

幸亏这个时候,乔威已经从里间黎华月的专属办公室走出来了。

他直直地望进了晓蓝眼底,给了她一个微笑一个极其温暖、极其迷人的微笑,简直像是阳光从层云中乍然穿出。

晓蓝不由自主地望着他笑了。

一个几乎同样温柔的笑。

警钟在她心底沉沉地敲起。

老天哪,如果他经常这样对着她微笑,要想假装爱上他可一点都不是难事!何止不是难事,简直是太容易了!她微微地打了一个冷颤,赶紧低下头去假装检查东西。

可以走了吗,晓蓝?他问,仍然是那种温柔的声音。

听到如此亲密的称呼,办公室中有人发出了不可抑遏的惊喘。

晓蓝抬起头来,只见乔威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一手轻轻地搁上了自己腰间。

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示的亲匿,却仍然十足的表达了他们之间的亲近。

老天哪,他的演技果真是无懈可击!她强迫自己对着他微笑,连看也不敢多看别人一眼,只匆匆对杨淑端丢下一句:我们明天再聊好了,再见。

就随着乔威走了出去。

一等她步出了办公室的门,里头立时传来一阵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晓蓝咬紧了自己下唇,一言不发地随着乔威走出了办公大楼,坐进了他那辆漂亮的轿车里。

是什么车她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也没有心情去追问。

我们现在上那儿去?她问。

先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她惊愕地道:可是我以为......我知道你以为什么,晓蓝。

他淡淡地说,晓蓝这两个字好像已经被他叫得很顺溜了:我晚一些再打电话给你,然后带你出去吃饭。

他微微顿了一顿:你今晚没事吧?就算有事,你也会叫我把它给取消掉的,是不是?她干干地道。

而乔威竟然笑了。

一个温暖而真挚的笑,春天般融化了他的眼睛。

晓蓝只觉得心脏一紧,一时间竟仿佛忘了呼吸。

聪明的姑娘,你学得很快啊。

他带着笑说:现在说真的,你今晚没事吧?没事。

她不大情愿地承认。

那好。

他深思地道:你打算怎么告诉令尊说你要和我出去?晓蓝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呢。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告诉他的。

她的回答几乎是一种反射动作。

话声出口她才想到,这话对乔威实在不是什么恭维。

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认为这样做聪明吗?他问:我承认自己并不是托付终身的理想对象,想来令尊也不会赞成你我之间的交往。

但是纸包不住火,他迟早是会知道的。

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身上有病,那么一旦他知道了岂不更糟?如果这个消息是别人告诉他的,或者更糟,是从花边新闻上看来的--还有令堂呢?令堂又会怎么说?这话就像刀子一样,划过了晓蓝的心坎。

我妈--已经不在了。

她轻轻地说,很快地将话题转了开去:这事情请你留给我自己来处理好吗?乔威耸了耸肩,在离晓蓝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将车停下。

随你吧。

他淡淡地说:我反正不想和令尊打交道。

你七点以前可以准备好吗?晓蓝忍不住笑了。

现在才下午四点呢。

她有些好笑地说:换个衣服那里用得到三个小时?乔威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评估似地看过她身上的淡蓝上衣和棉布裙。

你--有正式的洋装或礼服可以穿吗?他问:我们要去的是很高级的俱乐部,穿这种衣服可不行。

乔威乔威,你成也把人给瞧扁了!怒火不受控制地晓蓝心底往上窜起,烧得她眼睛亮晶晶地。

这个不劳费心!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会丢你面子的!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我已经替你安排好明天早上去看衣服了,所以才会告诉黎华月说你明天早上会晚点去上班,明天--我不能接受!晓蓝怒得眼里快要冒出烟来了。

他这种安排是什么意思?她贺晓蓝穷归穷,可不是乞丐!我要什么衣服我自己会去买,多谢你的好意!乔威微微地皱了皱眉。

我知道,我知道。

他安抚似地说:但是既然要陪我演戏,你总得有戏服吧?把那些衣服当成你报酬的一部份不就成了?我不能接受你任何东西!晓蓝坚定地道:即使是那一百五十万,我也会尽我所能的还给你,更别提你那些奢侈浪费的礼物了!你晓不晓得你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亮得像星星一样?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害得晓蓝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乔威的声音不知为了什么有点哑,但她在既羞且气之中并没有注意。

你--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她尴尬地说。

我是吗?你自己心里有数!晓蓝僵僵地道:我说真的,乔威,我什么都不要你的!乔威别开了脸。

随你吧。

他淡淡地说:我还有点事要办。

那么咱们待会儿见了。

她微微地呆了一呆,无言地拉开了车门。

乔威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如果你不想令尊看到我。

他实事求是地说:最好是到这儿来和我碰头。

晓蓝点了点头。

七点见。

七点见。

她向前走了几步,眼看着乔威的车平滑地向前驶出,突然间犹豫地站定了脚步。

现在才下午四点,离她平常到家的时间少说点还有两个钟头,这个时候就回到家里,难保爸爸不会起疑。

那么--晓蓝侧头想了一想,决定去吃一点东西。

为了等乔威的消息,她今天一整个早上都紧张得胃里打结,中餐根本什么都没吃。

现在心情略略定了一下,才发觉她已经饿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她在路边一家咖啡屋里喝了点果汁,吃了点水果塔,看着外头的人群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心思不断地转回今晚的约会上头。

她告诉乔威说她有正式的洋装可穿,这话幸好还不是吹牛。

那是母亲为了她的毕业典礼,特地托林阿姨为她买来的。

若非如此,她现在就得去逛街买衣服了。

两个小时可不一定找得到好衣服呢。

而且那样一件衣服定然很贵,她身上也没有足够的现钱。

幸亏母亲替她想得周到。

那可是很漂亮的一件小礼服呢。

高腰宽袖的剪裁,裙子像瀑布般流泄至膝下,乳白色的薄纱镶淡金色的边。

母亲曾经那样的称赞过她的美丽,称她为我们家的小仙女;可是她并没能活到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没能见她穿着那件衣服在公众场合亮相......晓蓝摇了摇头,放下了咖啡杯子。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她起身到柜台去付了帐,慢慢地走回家去。

在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爸爸,好消息!她高兴地喊,轻快地推开了公寓的门:乔先生答应不提起控诉了!贺明伦抬起眼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发亮的脸。

他--答应不提出控诉?他惊喜交集地问:晓蓝,你说真的?嗳。

晓蓝微笑,过去抱住了他。

看见父亲这一阵子深锁在眉宇之间的忧色一扫而空,她真觉得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了:他说欠公司的钱慢慢还不要紧。

他--呃,会从我的薪水中按月扣除的。

这不算说话,晓蓝对自己说:至少至少,她心里头是这样决定的。

而且她若是告诉父亲说乔威不打算追究那一百五十万,父亲焉有不起疑的道理?贺明伦的脸色微微地暗了一下。

一百五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慢慢地说:我捅了这么大个漏子,公司当然是不能再呆了,等身体好些,我就得另外找工作,慢慢把钱还清。

我现在手头还有十万左右,你先拿了去还乔先生吧。

晓蓝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十万!十万和一百五十万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然而有了总比没有好。

她温柔地搂了搂父亲。

别担心,爸爸,一切都会好转的。

您先别烦钱的事,把身体养好了要紧。

她轻轻地说。

贺明伦悲伤地笑了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再出不起一个病人了。

他自嘲地道:我也知道我不应该。

可是我实在是别无选择呀!你妈的病拖了那么久,我实在......她跟了我大半辈子,也没能享到什么福,老天爷实在没有眼睛!她--根本不应该这么年轻就去了!还--去得那么辛苦!难言的辛酸掠过了晓蓝心头。

她费力地眨去了涌进眼中的雾气。

你已经尽力而为了,爸爸。

她安慰地道:不管怎么说,妈妈看的是最好的医生,用的是最好的医药。

而且一直到她去世,还一直以为你真的给她买了医药保险,对那笔钱的来源一点也没怀疑。

如果不是后来东窗事发,本来连我也没怀疑的!晓蓝苦涩地在心里加了一句。

真的,谁料得到一生刚直的父亲竟会盗用公款呢!妈妈去得很心安,那就好了。

她安慰道。

贺明伦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的,她去得很安心。

他悲伤地道:仅止是为了这一点,我对我自己的所做所为就绝不后悔。

只是这些年来,实在委屈你了,晓蓝。

他抱歉地说:为了你妈的病,害得你大学才念了一年多,就得转到夜间部去读书,白天还得工作赚钱。

一个女孩子家应该享受的青春年华,你是一点也没享受到,现在还要操心我的事......爸爸!晓蓝抗议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有什么好提的嘛!反正我大学也毕业了呀!贺明伦疼爱地看着她笑了。

你是个好孩子,晓蓝。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只是我总觉得你应该多出去玩一玩才是,别再让我这把老骨头绊着你了。

喔。

说到出去玩三字,她警觉地看了壁上的挂钟一眼:对了,爸,我--今晚要出去,可能--嗯,会晚一些回来。

她很快地说。

贺明伦笑了。

有追求者了,嗯?他亲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啊,好好去玩吧。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噢,我慢慢再跟你说。

晓蓝很快地道:我得快些,否则要迟到了!她一溜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朝后头抛下了一句:我今晚不在家吃饭啊,爸爸!那不要紧。

贺明伦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我也想出去走走。

你王伯伯约我过去下盘棋,我想我干脆这就过去好了。

下棋?晓蓝大惊:爸,你可以吗?王伯伯就住在她们家隔壁,实在不必走上几步路。

但她还是担心父亲的身体不要紧的。

贺明伦的声音带笑:我今天觉得精神好多了。

她听到客厅的门拉开又关上的声音,知道父亲已然出门去了,不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

爸爸这算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吗?乔威答应不提出控诉,自然教他心上一块大石落地。

可是......他真的可以这样出去和人下棋吗?晓蓝轻轻地咬着下唇,从衣柜里拿出了她那套洋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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