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晚上,思亚六点半就将他的野狼一二五停进那栋大楼的骑楼底下──他不想迟到,所以连晚餐都没吃就来了。
停妥车子後他在对面的饮食店里解决民生问题,一面直直地盯着对街的大楼瞧。
一栋相当高级的办公大楼,由暗红色的砖片砌成美丽的外观。
墙上看不到什麽招牌,不过思亚很清楚自己的目地在那里:八楼的范学耕摄影工作室。
月伦向他解释过了,他们的工作坊只在晚上借用摄影棚来排戏,也没设什麽办公室──除非你能把一张放在人家办公室里的桌子,外加一支另外装置的电话当成办公室。
这个范学耕和她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否则的话,谁肯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这样子分租给别人去用呢?他才不会相信这是为了钱的缘故。
范学耕可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摄影师,而且──思亚的眉头不舒服地皱了起来──而且他的年纪好像并不太大?想到月伦和这个名摄影师可能有着非凡的交情,就使得思亚胃口全失。
虽然他两次与月伦相处,都好像聊了很多的东西,但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对月伦的私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她是个单身女郎是毫无疑问的,她的言行举止在在说明了这一点;但她究竟有没有男朋友呢?真该死,他已经开始嫉妒这个姓范的家伙了!思亚食不知味地吞完了他的面,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进了那栋大楼。
还没走到工作室呢,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咕咕咯咯的轻笑声──包括了女性轻柔的语声,以及男性低沈的轻笑。
思亚有些尴尬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活像是个伊甸园中的闯入者。
那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相偎相依,神情亲蜜异常,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
察觉到门口来了人,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了思亚一眼,婷婷地站起身来。
思亚只觉得眼前一亮。
女郎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秀丽的五官和匀称修长的身材本来已经够惹人注目了,她脸上那焕发的神采更衬得她艳光照人。
请问找哪位?她问,声音柔和而动听。
我叫唐思亚,是石月伦的朋友。
思亚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答应我今晚来看排戏的。
女郎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种新生的好奇和估量来打量他。
是噢,她跟我提过有个朋友要来看我们排戏,却没说是个什麽样的朋友,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我叫李苑明,月伦的学妹,这位,她转向那个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男子:是我先生,范学耕。
思亚迸出了一个光芒四射的笑容,以超乎需要的热情握住了范学耕的手。
原来这个彪形大汉已经和这位美人结婚了耶?谢天谢地!他结婚的对象既然是月伦的演员,则他肯将摄影棚租出来当排练场也就毫不出奇了:很高兴认识你,范先生,他兴高采烈地说:你的大名我久仰了,只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这麽年轻!希望我没有太打扰了你们。
一抹轻微的困惑掠过了学耕的眼底。
显然他完全不能明白:自己做了什麽竟值得这样热忱的对待。
但思亚那全无心机的热情定具有感染性的,而学耕自己的肠子也并没有多弯曲。
他只微微地呆了一呆,便以同样的热情握了回去。
月伦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说什麽打扰呢?请进来坐吧。
月伦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他看了挂在墙上的钟一眼,指针标示着六点五十五分:她向来不会迟到的。
彷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移了过来。
月伦当先出现,跟着她进来的是个二十上下、中等身量、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来得这麽早啊?真勤快嘛!月伦对思亚俏皮地一笑,指了指身後的年轻人:位是韩克诚,我们的男主角,现在在文化大学戏剧系读四年级。
你好。
思亚和他握了握手,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一面很快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是个端正整齐的男孩,不是什麽美男子,也不具备一般有才气的大学生必有的、不可一世的傲气;虽然眼睛里看得出聪明┅┅那位女导演究竟看上他那一点呢?好了,两位,我们开始吧。
月伦清脆地说,朝思亚点了点头:你请自便,嗯?爱坐就坐,爱站就站,口渴的话冰箱里头有冷饮。
我们得开始忙了。
梅秀呢?我们不等她了吗?问话的是李苑明。
梅秀今天要加班,所以我们晚点才排她的部分。
月伦从卷宗里掏出了一叠纸张,朝思亚递了过去:哪,这个给你,或者对你会有点帮助。
这什麽啊?狂女的剧本。
月伦简单地说,一面回过身去,走到了场子中央:来,先作个暖身运动。
所以这出戏一共只有三个演员了?思亚深思地想,着迷地看着月伦。
或者为了活动方便吧,她今天穿了件黯紫短袖棉恤衫,配了件浅灰色的高腰吊带及膝短裤,腰间扎了条咖啡色的宽腰带。
这样的打扮本来应该使她看起来更小的,但她专注而自信的悻度使得她真实的年龄再也不可能被误认。
一旁递过来的冷饮使思亚回到现实中来。
他接过那只装满了汽水的大玻璃杯,友善地对着范学耕微笑。
你常常这样看你太太排戏吗?他好奇地问范学耕;很明显地,这个大个子爱他老婆爱得一塌糊涂。
学耕微微地笑了。
只要我有空。
他说:我以前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自从明明跟着月伦一起工作以後,我从她们两人那里学了很多。
看他们排戏实在是一桩非常有意思的事,平面的剧本居然可以变成那样立体的结构,同样的对话竟然可以产生那麽多的变化,有那麽多的解释┅┅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思而专注地听着,没有接腔。
场中诸人的暖身运动已经做完了,排演正式开始。
苑明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培养自己的情绪,而後开了她的独白:秋天来了,不是麽?秋扇,秋扇──一把为秋天而作的扇子。
今天我又到车站去等他了,等了一整天,一整天啊。
等他的时候我就彷佛活过来了似的,看着所有下车的人的面孔。
可是没有人像他。
那些脸通通都是别人的┅┅除了良雄之外,这世上所有男人的脸全都是死的。
他们的脸都是骷髅。
思亚被这个过程迷住了。
苑明饰演的角色是花子,一个因恋人的离去而发疯的艺妓。
疯子的内心世界全无线索可循,他们的情绪转折只受他们自己的内在逻辑所掌管。
苑明将台词念了又念,费力於找出埋藏在这些台词背後的逻辑,用不同的情感来表达这些独白,并且加入不同的动作。
使思亚困惑的是,月伦对她的演技似乎完全不加干涉,只是常常给她一些其他的汜示而已。
例如:这个地方试着狂乱一些──把台词重复几遍试试看。
或者:这个地方试着迷惘一些。
先别说台词,试着用肢体语言表达看看──好极了,这个地方我们就暂时决定用这种方式处理,再试一遍好吗?近八点的时候,另一个女孩子走进来了。
也是二十多岁年纪,瘦削的中等身材,棱棱角角的一张脸,完全称不上漂亮,眼睛却透着机伶。
走进来以後她朝范学耕点了一下头,带着微微的好奇看了思亚一眼,却没说话,拎着包包走到浴室头去。
等她再出来时已换了条运动长裤,棉布上衣,自顾自地走到场子一边去作暖身运动了。
那是汪梅秀,学耕对他说:她演的是律子。
思亚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角色加入了排练。
律子是个艺术家,收留了已然发狂的花子,对这个美丽的、浮游於自己的梦幻世界的女孩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三岛由纪夫的美学,嗯?思亚有些好笑地想。
律子──江梅秀正在试着说服花子和她去旅行,因为花子天天到车站去等待情人的事上了报,她恐怕那年轻人读到这则消息,会回来将花子带走;而花子不愿意离开。
因为那样一来,她的情人来找她的时候就要扑空了。
一个的说服急迫而绝望,一个的拒绝坚定而简单,在简单之中又有着精神涣散的游离。
月伦不断地让他们伸展自己的表现方法,有时候甚至鼓励他们编造自己的悒词。
整个排戏的过程是语言和动作的不断延伸,不断重组,不断配合┅┅光看剧本并不觉得事情有这麽复杂嘛?思亚抽出空档来将剧本看了好几遍,却也不能不承认:从纸面上那些纯粹的对话,确实很难想像:它可以变成那样的活动。
而这些活动是非有不可,因为只有它们才能给言语以生命。
否则的话,光是三个演员站在台上念台词,要不了十分钟观众就会睡着了。
他想起月伦跟他说过:导戏是平地起屋,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而月伦的表现尤其教他倾心。
演员还有休息的时候,她却是所有的时间都不得空闲的。
而她也没有半点位高权重、颐指气使的样子,对演员即兴的表现给予相当的尊重甚至是赞赏,用温和而说服的语气修正、或删除她觉得不合适的元素。
很明显的,她虽然给了演员很大的自由去创作,对她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却有着更大的掌握,更大的自信。
在思亚察觉之前,三个钟头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三个筋疲力竭的演员走进了办公室,瘫倒在沙发上吐大气。
学耕为他的爱妻端来了冷饮,又到浴室去为她拧了一方湿毛巾。
韩克诚跟着洗了把脸,背起了自己的书包。
那我走罗,导演,他对在场的每个人都打了一个招呼:明天见!明天见。
月伦微笑,很感激地从学耕手上接过来一杯汽水:你整晚都在这啊?我今晚比较空嘛。
学耕笑道,在苑明身边坐了下来:开始有点样子了喔?不过你一定累坏了吧?还好啦,我习惯了。
而且看到自己的戏一天一天地成型实在很有成就感。
她微笑着看向苑明:花子这个角色不好演,是不是?就是嘛,演得我都快得神经错乱了。
苑明淘气地说,很舒适地从後头抱着学耕:哪沆我要演得太入戏,半夜把我老公给勒死了,那可怎麽办呢?怎麽办?那就证明你演技不及格!月伦好笑地说:花子的精神病是没有攻击性的,忘了吗?学姊,你太不合作了嘛,苑明娇艳的嘴微微地嘟了起来:我还想学耕欺负我的时候,我可以还击得理所当然一点呢!你老公会欺负你?你不欺负他他就谢天谢地了!月伦看向学耕,後者正对她投来一个你是青天大老爷的表情:你别担心,学耕,在狂女演完之後,只要你还保得住脑袋,我一定另外给苑明派一个温柔婉转、情深似海的角色,这可够公平了吧?学耕眼睛大亮。
可不可以每次都给她派这种角色?苑明在他胳膊上擂了一记,每人都笑了起来。
汪梅秀将她喝空了的杯子拿进浴室去洗乾净了放回原地,斯斯文文地向她的工作夥伴道过晚安,拎起包包出门去了。
你觉得怎麽样,唐思亚?月伦问,苑明立刻凑了过来。
是啊,你觉得怎麽样?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真的很好奇。
以前从来没有人来看我们排戏耶!很有趣。
思亚沈吟着,不知道能不能将自己的问题完完整整地表达出来:这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我听说──我以为,所谓导戏,就是导演教演员怎麽演,怎麽走位。
是有不少人采用这种导演法。
我自己在大学时候也是这样的,把演员当成自己的分身,演得越符合我的要求越好。
月伦承认:但那是不对的──又不是在操兵,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你要知道演员也是创作者,对自己的角色会有所创造,有所诠释。
导演应该做的是诠释剧本,掌握人物性格的精髓,然後引导演员: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去完成那个人物。
这些理论他闻所未闻。
如果这就是西方戏剧的精义,难怪外国人给演员的评价会那麽高了!对他们而言,演员是艺术家;对我们而言,则仍然停留在戏子的阶段。
这麽说,即使是相同的剧本,相同的导演,也会因不同的演员而产生不同的戏了?思亚敏锐地问,月伦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笑容。
我听说过┅┅什麽心理实验剧场之类的演出,好像是┅┅让演员们即兴创作,探讨自我,然後搬上舞台,那和这个有什麽不同呢?咦?月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过你对戏剧一点概念也没有的吗,这种问题是打什麽地方冒出来的?思亚不大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我作了功课呀。
他说,注意到苑明正在偷笑:既然要来看人家排戏,总不能一点准备也没有吧?月伦胸中一暖,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朵温柔的笑容。
但是就在同时,她也看到了苑明那若有所觉的笑脸。
这个小妮子上个月才渡完蜜月回来的,恨不得每个人都跟她一样去结婚,正在专心地将箭头指向月伦的身上。
天老爷,我答应唐思亚来看排戏时候,为什麽没有想到这一点?那种东西严格来说不能称为戏剧,只是演员课程的一部分而已,不应该搬上舞台公诸於大众的。
她很快地说,决定把对话保持在专业的憬讨之上,并且──要尽快将之结束:我让演员做的,是针对一个完整剧本的角色发展出来的即兴,而後根据我对这个剧本的掌握和要求,将这种即兴织入整出戏里去,她倦累地打了一个呵欠: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做这种工作,导演必须完全知道他对这出戏的诠释和要求是什麽,而那种心理实验剧场则缺乏整体的贯串。
老天,她在做什麽?她不是打算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的吗?却是一碰到自己最锺爱的东西,就像个长舌妇一样地滔滔不绝起来了!月伦赶紧又打了一个呵欠。
愧咎立时占满了思亚的心胸。
她整整排了三个钟头的戏,一定累得恨不得倒头便睡,怎麽你还在这个地方和她呶呶不休呢?真是太不体贴了!看你真的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好吗?他放下了手上的大玻璃杯:我的摩托车就在楼下。
这样的汜议再顺理成章不过,教月伦完全没有推托的馀地,只好在肚子里骂自己呆。
谁让她猛打呵欠的呢?如果她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和苑明谈就好了,至少可以把思亚先送走。
然而话说回来,时候也实在不早了,搭公车回去真的挺累人;何况她石月伦从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为什麽要那麽在乎苑明怎麽看这件事呢?除非──她自己真的开始有些在乎了?那又怎麽样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脑子里面说:顺其自然呀。
你自己知道得比谁都清楚的,无论生活中遭遇过什麽样的挫折,日子总是要过。
既然你一点也不讨厌他,作什麽压抑自己呢?啊,好吧,顺其自然就顺其自然。
月伦站起身来,将手头的卷宗资料收拾齐整,思亚立时二话不说地接了过去。
明天见喔,学姊,苑明笑眯眯地说。
月伦和思亚前脚刚出了屋子,学耕立时将她一把抱进了怀中。
好不容易,电灯泡都走光了。
他满足地说,苑明在他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大色狼,我还没有洗澡耶!她嗔道,只可惜声音里的笑意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情:放开我啦,你这样──她眼珠子一转,瞄到了桌上的白色信封:哦喔!怎麽了?我们忘了把学姊的信转交给她了!苑明皱了皱鼻子:真是的,还特意放在办公桌上的呢,原打算学姊一进门就交给她的,都是你,闹得我什麽都忘了!那有什麽关系?明天再给他就是了嘛。
又不是限时专送,迟一点不要紧的。
学耕沾沾自喜地道:你真教我伤心,老婆,当我这样热情地抱着你的时候,你怎麽可以还在那儿想你的学姊?来来来,让我试试我能不能又闹得你什麽都忘了!学耕,门!咱们总得先关门呀!你觉得我的演员们怎麽样?月伦一面跨进电梯一面问,思亚侧着头颅想了半天。
我不大会看。
他老老实实地说:李苑明的演技好像很不错,动作很漂亮,创造力也高;汪梅秀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至於韩克诚──我觉得他是最弱的一个。
他好像┅┅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什麽自信?月伦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笑容。
还说你不大会看呢?她跨出了电梯:你把一些基本的阖质都抓出来了。
思亚高兴得两眼发光。
那你为什麽要用韩克诚呢?喜欢演戏的年轻人应该很不少呀?克诚最大的优点是谦虚。
月伦微笑:你要知道演技并不止是模仿。
会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并不能算是演技。
一个真正的演员必须完全了解自己,才有可能探索出他自己的极至。
而不谦虚的人无法对自己诚实,也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月伦的微笑加深了:只和戏剧沾了点边,就自命为艺文界人士、沾沾自喜、眼高於顶的年轻人太多了,而我真正想要的是:可以和我一起工作、一起成长的夥伴。
克诚是有才华的,而他的谦虚保证了他的成长。
现在的生涩只是过渡期而已。
你──把演戏说得好像是人生的修行一样!那是因为演戏本来就是人生的修行。
月伦眼中焕发着明丽的光彩:真正的演员必然有着伟大的人格。
你知道西方人对戏剧的最高要求是神圣剧场吗?我──现在知道了。
思亚专注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谈到戏剧时神情的专注,眼睁的飞扬,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为什麽以她这样成熟而自信的女子,还会拥有孩童一样的稚气和天真。
那是因为她是一名理想主义者,以永不褪色的热情和无可拘限的才华,努力不懈地建构她心目中的城堡。
而天真的热情正是所有的理想主义者动力与支柱的来源,古人不是老早就说过了麽?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不好意思,我一谈到戏剧就忘形了。
月伦对着思亚皱了皱鼻子:走吧,为了感谢你乖乖地在一旁看了三个钟头的戏,我请你吃消夜!嘿!思亚抗议: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这消夜该由我来请你啊!可是等一会儿你要送我回家啊?奇怪了,难道我自己就不用回家了吗?噢,月伦嫌恶地皱着鼻子:真见鬼了,我才回国没多久,就染上了这种抢付账的坏习惯!我来,我来;不不,我来,我来!您这太不给面子了嘛,难道我连这麽个小东道都请不起吗?不不不,您远来是客嘛,那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呢?她卷起舌头来,用山东腔和四川控学两个人抢付账的声口,还加上很夸张的动作,把思亚笑得前仰後合。
哇喳!你实在很精采你知道吗?他一面擦去笑出来的眼泪一面说:我还不知道你这麽会演戏!你怎麽没想过要当演员呢?以前倒是想过的,但後来我发觉导戏的泗战性比较大。
月伦笑着说:你知道演员只要对他的角色负责,导演可是什麽都要插一手。
可是你一定知道自己会是一个好演员吧?如果我自己对演技没有概念的话,又怎麽能指导我的演员呢?月伦对着他歪了歪头:走吧,唐先生,咱们吃消夜去,我可是很饿了!晚餐才塞了一个三明治,还是在公车上吃的。
思亚不以为然地看着她。
难怪这位小姐如此之苗条!一个工作量像她那麽大的人,都应该把自己喂胖一点的。
没有关系,我会想法子让她多吃一点,他对自己说,一面将摩托车牵了出来,想想又回过来看她。
谁付账?老天!月伦翻了翻白眼,觉得这小子还真难缠:好吧,来,剪刀、石头、布!输的人付钱,这下子没话说了吧?思亚很不甘愿地发现自己蠃了。
没道理嘛,让女孩子请客!他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咕哝:喂,石月伦,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下一次一定要我来付账了!那你这个亏就吃大了!月伦往後座一坐,大大方方地环住他的腰:一顿消夜花得了几个银子?轮到你付账的时候,我可是要去吃日本料理喔!没问题!思亚兴高彩烈地说。
机车带起的疾风从他耳边拂过,使得他的头发和他的心情一样地飞了起来。
她答应下一回由他来付账,那就表示还会有下一次甚至是下下一次了!到结账的时候我要是发现钱不够,就把你当在那里!他大声地说:那我以後就都可以到同一家店去白吃了!恐怕不见得哦!月伦清脆的笑声飘扬在风中:我很不会洗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