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大楼的时候,月伦的脸上还带着丝温柔的微笑。
呵,是的,她很开心,很久不曾如此开心了──这种幸福的感觉和剧团工作的成功与否是不相干的,也不同於争取到支援经费的那种欢喜。
而她完全知道这种感觉是怎麽来的,为何来的,也──没半点否定它的打算。
真是的,她为什麽要否定呢?她可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连自己想要些什麽都不知道,连自己的感情都摸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喜欢唐思亚,非常非常喜欢。
想及昨晚那顿一吃吃了将近三个钟头的消夜,月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他们天南地北地乱聊,也谈了很多切身的事;她知道了思亚是老,两个姊姊都已经结婚了;一个哥哥在南部工作,另一个哥哥则在国外。
父亲是个退休的律师,母亲则是个退休的中学老师。
思亚从小是个顽皮小子,最喜欢做木工;如愿地考进了建筑系,服完兵役以後就在一家建筑师事务所上班。
而今他正在努力地K书,希望能尽快地考到建筑师执照。
建筑师执照不是很不好考吗?月伦问他。
是不好考。
思亚承认:不过我别的不怎麽样,考试可是很有信心的。
一年考不过就考两年,两年考不过就考三年,非把这个执照拿到不可!否则的话,一辈子只画人家交下来的平面图、剖面图,还帮客户估价算成本,能有什麽意思?当然这些基本的技术也很重要,可是真正有创造性、有挑战性的东西只有建筑师才能做。
想到思亚越说越兴奋的样子,月伦唇边的笑意加深了。
不晓得思亚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理想主义者?当然理想主义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就算了,还得有实际的行动去支持,否则就只是一个梦想家而已。
就像┅┅月伦微微地皱了皱眉,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
拿唐思亚来和他比较,只怕是很难避免的吧?毕竟他是你初恋的情人,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必须思考的东西。
我只希望这个阶段不要维持太久,而这种习惯不要变成一种执着┅┅她走进了排练场,对苑明的招呼回以一笑,将手上的讲义卷宗放到了办公桌上,立时注意到桌上那只白色的信封。
全然陌生的笔迹刻画着她的名字,发信人的部分一片空白。
有那麽一刹那间,月伦的手指僵住了。
记忆中早已掩埋的恐惧在心底威胁着搅动,却被她强硬地压了下来。
不会又是那种信的,她对自己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麽久,久得连你自己都不应该再去记忆;写这封信的如果不是一位我久已失去联络的朋友,就是什麽文化团体那种杂七杂八的来函──彷佛是为了早一秒钟摆脱她的疑惑似的,月伦以不必要的粗鲁撕开了信的封口,却在看到那信的内容时完全失去了血色。
那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冥纸!苑明就站在她身旁不及一公尺而已,登时注意到了她骤变的脸色。
一眼瞄到那两张跌落在地的冥纸,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学姊?她一个箭步赶到月伦的身边:好过份喔,谁开的这种恶劣玩笑?你先坐下来,学姊,你看起来好像快要晕倒了!用不着她说,月伦已经软手软脚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头埋入了双手之间。
苑明说得不错,再不坐下来她就要晕倒了!恐惧和愤怒排山倒海地对着她淹漫过来,其中还来着始终不会被她遗忘的阚楚,比她过去几年中作过的恶梦都要来得真实,也──来得更令人心。
我的沆,我的上帝,该不会又是那个人吧?天哪,求你,不要又是那个人!我宁可这只是个无聊份子的恶作剧,一个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咦!怎麽了?韩克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导演不舒服吗?她听到苑明清脆而愤怒的声音在解释什麽,韩克诚和汪梅秀生气的声音加入了讨论,而後连学耕也来了。
一群人团团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导演,你不要怕,这种东西只是很心而已,伤不了人的!汪梅秀义愤填膺:一定是有人嫉妒你的才华,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你!我──我不怕,月伦虚弱地说,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她的恐惧和记忆是属於过去的,不能捕风捉影地立刻和眼前这桩事连接在一起;而,以她石月伦平素的为人处事,怎麽可能因为这麽一小封恶意的信,就吓得躲在自家的洞穴里头发抖呢?我只是受了点惊而已,真的没有什麽。
我们应该立刻报警!韩克诚激动地说:这搞什麽名堂嘛?小人,蟑螂,只会使用这种下流的手段!这种人应该给关到牢里去电一电,看他还敢不敢再搞这种把戏!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警方是不会管的。
报警只怕不会有什麽用。
学耕是比较冷静的一个:信封里就这麽多东西了?连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苑明将那信封从头检查到脚,连那两张冥纸都查了个仔仔细细。
没有,她泄气地说:没有恐吓的话,没有辱骂或威胁,当然更不会有署名。
这种东西可能会是谁寄给你的,你自己有没有概念?学耕问道:有谁嫉妒你,怨恨你?月伦的脸色一阵惨白,苑明赶紧安慰地抱住了她。
先别问了,学耕,这种震惊对学姊而言一定很不好过的。
先让她歇一歇好了。
她关心地看着月伦:你今晚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别排戏了?月伦的腰杆挺了起来。
不排戏?如果她会被区区两张满怀恶意的冥纸吓得连戏都不排,那个恶棍包准会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想得美!要打垮她石月伦岂能有那麽简单?排戏可以帮我忘掉这种心的事。
她坚定地说:为了这麽点小事就缩进被子里去发抖未免太不健康了!是这样的决心使她撑过了这个晚上的排练。
也因为排戏一向要求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几乎真的将那封恶劣的信给忘光了。
然而,所谓的几乎,毕竟还不是完全。
在她心灵深处的一个角落里,黑暗和恐惧依然如鬼魅一样地流连徘徊,隐隐地吞噬着她的精力。
等到排戏结束的时候,月伦已经苍白得和信封的纸一样了。
每一个人都关切地看着她。
平日里排完戏後惯有的说笑全都消失了。
学耕给她端来了一大杯人叁茶。
她惊愕地瞪着他。
我姑姑泡给你的。
学耕简单地说:喝,全部喝掉。
喝完以後我送你回家。
月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一口一口地啜着人叁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下叁汤後她确实觉得自己好多了。
而且,知道学耕这样的彪形大汉会护送自己回家,也确实使她心里头安定多了。
苑明放心不下自己学姊,所以也陪着他们上了路。
她本来想胡说八道一番,好引开大夥儿的心神的,却因为人人心情沈重,扯没几句就说不下去了。
三个人在沈默中回到了月伦住的公寓楼下,月伦打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的笑容有些苦涩:真不好思还这样麻烦你们。
那儿的话?学耕将车停在路边,跟着走出了车子。
巷子里虽然有着路灯,照明度却并不是很够,时候又真的晚了,怎麽说都教人不能放心;何况巷子那头此刻正有一条黑影向着他们逼了近来。
几乎就在同时,月伦也发现那条黑影了。
她尖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学耕立时挡到她面前去保护她。
那人困惑地停下了身子。
嘿,是我啦!唐思亚说:怎麽回事,石月伦,我没带狗你就不认得我了吗?嗨,范学耕,李苑明。
谁┅┅谁让你背光呢?月伦无力地说,心脏兀自因了方才的惊吓而乱跳:怎麽你今天这麽晚才出来慢跑?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说:他是算准了时间才出来的,想试试能不能遇到她──最低限度,不可能当着范学耕和李苑明的面说。
今天加班,所以我回家得晚了。
怎麽你们两位今天这麽有空,还专程送石月伦回来?你就住这附近吗?苑明好奇地打量着他,一个念头迅速地在她心底成型:这个唐思亚和她学姊之间有什麽事正在进行,她敢用自己全部的财产来打赌。
而苑明是有着作媒的嗜好的。
远在她还是个小大一的时候,便已经在她老姊和姊夫身上显过这种天赋了。
我跟石月伦根本是邻居,同一条巷子里只差几号而已。
思亚的回答使得苑明满意极了:那太好了。
知道学姊有个朋友住得这麽近,真教我们两个松了一口大气。
苑明说,月伦在一旁叫她,她只当作没听见:你知道,唐思亚,学姊今天收到了一封很恶劣的匿名信,白色的封套里头两张冥纸。
什麽?思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种低级玩笑是那个混蛋开的?老天,苑明这个大嘴巴,为什麽不乾脆到报上去登广告算了?月伦在心里叫苦: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将不相干的外人给牵扯进这团混乱里头了!这个丫头到底以为她在干什麽?她那保护欲旺盛的学妹才不管她怎麽想,管自将今天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往思亚身上倒:┅┅所以啦,你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怎麽能放心月伦一个人回家呢?虽然那封信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不过我们当然不能冒险。
思亚的表情很严肃: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你有什麽主意吗?苑明用着信任的眼光看着思亚,好像已经封他为石月伦营救队的总指挥似的。
月伦气得真想跺脚。
苑明,这事和唐思亚不相干的,她用她最严厉的口气说: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不要这样劳师动众的好不好?谁说和我不相干?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思亚说得义正辞严,月伦只好忍下叹气的冲动。
真是的,她差点忘记他那强烈的正义感了!他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已经会路见不平,成了朋友之後更不可能教他对她的事不闻不问:何况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恶作剧,也还得再观察好一阵子。
如果是单纯的恶作剧,应该就不再有下文;如果不是┅┅月伦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苑明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但那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他们的心神全都被事情可能的发展给占据乾净了。
如果不是,事情就严重了。
学耕慢慢地说:像这样的信很有恐吓的效果,往後可能会越来越糟。
如果真是那样,那个家伙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学耕!苑明叫,觉得自己的老公有时实在是没神经到会气死人。
这样的对话怎麽可以在月伦的面前说呢?她今天可是已经受够了!什麽?那个傻大个儿还没反应过来,反是思亚先明白了,不动声色地在学耕胳膊上捶了一记。
我说范学耕,你是不是和戏剧搅和得太久了,什麽事都得讲求戏剧效果?他大声地说:小小一封信就能让你诌出一整套间谍故事来,我看你应该改行当编剧才是!他一面说一面握住了学耕的手,将他远远拉开。
这种事不要当着石月伦的面说嘛,我们多替她留点心就是了。
我想那人如果真的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就不可能在短期间内采取行动。
你有没有纸和笔?他将自己家里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抄了下来:要是有什麽进一步的发展,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好吧?月伦看着那两个男人在路灯底下交头接耳,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
知道有人在乎你、愿意费心来保护你,实在是太令人窝心了;然而这样的情景也同时激怒了她。
她石月伦可是一个受过高教育的现代女性,从来是独立而自信的;然而那封该死的匿名信使得她处身的时代背景一下子倒退了好几十年,又变成了柔弱、被动、无能为力的弱女子,必须仰仗块头比她大、肌肉比她多的男性的保护。
这个想法使她呕极了。
讲点理,石月伦,她脑子里理性的部分对她说:女人的长处本来就不在肌肉和打架上,你引以为傲的事物也不在肌肉和打架上;难道你还不懂得分工合作的道理吗?喔,这她都懂,月伦阴沈着脸想:然而懂是一回事,喜欢可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
而我他妈的阒厌这种事讨厌极了!路灯那头,思亚和学耕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肩并着肩地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月伦,学耕说: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嗯?不会有事的。
月伦无言地点头,看着这对新婚夫妻上了车,掉头驶出了巷子。
思亚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送你上去。
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月伦的脾气突然间爆发了。
我说过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拜托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她喊:我又不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匿名信我以前又不是没接过,还不是好好地──惊觉到自己在盛怒中吐露了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月伦震惊地闭紧了嘴唇,掉过身子就去开公寓的大门,握着钥匙的手用力得好像是要拿刀去切肉似的。
石月伦──思亚安抚地喊,却只换来她愤怒的一瞥。
你离我远一点,不要管我行不行?月伦啐道: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大男人沙文主义猪!自大、霸道、保护欲发展过度──公寓铁门碰一声关了起来,声音之大使得思亚为之瑟缩。
他沮丧地站在门口,费力地和低落的情绪作奋战:她受了惊吓,她累了,她需要发泄,所以她并不是真的阒厌我。
如果她不把我当朋友,就不会在我面前有这样的情绪化的表现了。
这种乐观的想法使得思亚开心了一些,他开始掉转身子走回家去。
她说过她以前也收到过匿名信┅┅所谓的以前是多久以前?她收到的又是什麽样的匿名信?那样的经验和她於今的反应有任何的关联麽?思亚沈思着摇了摇头。
这样的凭空猜想是没有用的,因为他目前所有的资料还太少。
也许再过一阵子,她会愿意告诉我更多?也许等她休息够了以後会想通:我的保护欲非常正常,没半点过火的地方;而且在这样的非常时期里,受人保护绝对无损於她的成熟和独立。
而她将会知道:她可以拿她的独立来信任我──等她休息够了以後。
月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楼梯,一撞进自己的窝就瘫倒在床上了。
她的心脏因急跑而狂跳,她的四肢则因激动而颤抖。
月伦爬到床头的角落里去,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觉得自己彷佛又成了那个还在读大二的小女生:仓惶、害怕、不知所措。
月伦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将自己更紧地缩起来。
哥哥,瑾姨,你们为什麽不在我身边呢?在我如此需要你们的时候┅┅这个想法使得月伦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而她费力地将它们压了回去。
真可耻啊,石月伦,仅止是那样一封不入流的信,居然就将你曾经经历过的过往全都带了回来,让你像个跌破了膝盖的小女孩一样地哭着叫妈妈?亏你还自认为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呢!还会受到那种情绪的折磨,就表示你不曾真的将那梦魇给摆脱!月伦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试着放松自己的肢体。
我实在是反应过度了,她对自己说:匿名信和我自己的感情经验有什麽相干?偏偏我会在张惶失措的时候将事情全都给绊在一起!可怜的闫思亚,他实在是一片好意,却很不幸地充当了一次无辜的出气桶。
无辜的出气桶?月伦坐着凝思了片刻,嘴角慢慢地浮出了一丝莫可奈何的笑意来。
不,他没有那麽无辜,她对自己说:她敏锐的观察力使她太容易就能看穿自己的动机,而她对自己的诚实使她无法否决她所看到的,无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而她之所以会对唐思亚发那麽大的脾气,并不止是因为挫败,毋宁是出於恐惧。
恐惧!老天,她真的已经那麽喜欢他,以至於那麽轻易就联想到她少年时曾经有过的、被自己所爱的人背叛、践踏、和贬抑的痛苦麽?她曾经用了那麽大的意志去克服那样的痛苦,用了那麽多的努力去重建自我的评价,而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完满无缺了┅┅月伦苦笑一下,站到窗边将窗帘拉开。
窗外除了左近人家的灯光之外什麽也没有,而腹中咕咕的响声则提醒她该吃点东西了。
可是她没有吃消夜的欲望,一丝一星也没有。
和唐思亚大咬消夜、谈笑聊沆,真的只是昨天晚上的事麽?仅止是在昨夜,她曾经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开始着手为自己建构一点幸福┅┅然而那幸福是如此地经不起考验啊!一封匿名信重新勾起了她对爱情的恐惧,以及自我评价的否决;她之所以会对唐思亚发那麽大的脾气,是存心想将他给吓跑吧?离我还一点,因为我不想再受伤害;离我还一些,因为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美好;离我还一些,因为──因为我是一个懦夫,拒绝去拥抱真正的生活!月伦咬紧了牙关,将拳头牢牢地抵在窗玻璃上。
所有的分析她通通明白,应该做些什麽她通通知道;然而┅┅然而┅┅等明天吧,她对自己说:明天我就会找回自己的勇气,明天我会开始重建自己的信心;我拒绝被这样的恐惧给打败,也拒绝被这样的牢笼所束缚。
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只是,唐思亚如果已经被我给吓走了?就算他没被你吓走,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打一次退堂鼓麽?心底有个清晰的声音在质问她:你究竟想要什麽,最好早点拿定主意!月伦长长地叹了口气,茫然地看进窗外的黑夜里。
如果我能够知道呵,如果我能够确定呵┅┅那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恶梦占据了她所有睡着的时间,清醒的时刻则全部用来与她的冷汗奋斗。
等她终於放弃睡觉的尝试而肥下床来的时候,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比昨晚上床之前还要凄惨。
明天是已经来了,来了又怎麽样呢?而这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第二天也平静地过去了。
第三天,第四沆┅┅她有了整整一个星期风平浪静的日子。
排戏的过程平顺地往下进行,匿名信不曾再度出现;至於唐思亚呢,简直就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了一般。
所以他终究还是被我赶跑了?月伦自嘲地想,悄然地感觉到一股子若有憾焉的悲伤。
虽然,伴随而来的,是日子渐渐回到正轨的一种如释重负。
看来那封匿名信终究只是某个无聊人士心血来潮的恶作剧了?她满怀希望地想。
喔,拜托,就让它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吧!我对生活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想做我真正想做的工作而已,连对爱情都不敢有所奢求──唐思亚的身影掠过了她的心头,使她再一次感觉到那股子莫可奈何的凄怆。
月伦以一个淡淡的苦笑将这情绪抖了开去,告诉自己说:生活中总是有得有失。
毕竟她现在的日子和前些日子完全一样,而她只要求有戏剧为伴的平静与充实──只可惜这样的平静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假象。
在那两张冥纸将被遗忘的时候,第二封匿名信静悄悄地来临了。
时间在第一封信送达之後的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