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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快乐家庭

2025-03-29 09:37:50

礁湖上的交锋的一个好结果,就是和印第安人交上了朋友。

彼得把虎莲从可怕的厄运中救了出来;现在,她和她的勇士们无不乐于全力以赴地相助。

他们整夜坐在上面,守卫着地下的家,静候着海盗们的大举进攻,因为海盗们的进攻显然已经近在眼前。

就是在白天,印第安人也在附近一带转游,悠闲地吸着烟斗,好像在等着送来什么精美的小吃。

印第安人管彼得叫伟大的白人父亲,匍匐在他面前;彼得很喜欢,但这对他没好处。

他们拜倒在他脚下时,他就威严地对他们说:伟大的白人父亲很乐意看到你们这些小红战士保卫他们的小屋,抵抗海盗。

俺虎莲,那个可爱的人儿于是就说,彼得·潘救了俺,俺是他的好朋友;俺不让海盗伤害他。

虎莲太漂亮了,不该这样谦恭地奉承彼得,可是彼得认为他受之无愧,彼得·潘有话,这很好。

每次他说彼得·潘有话,意思就是叫做他们闭嘴,他们也就心领神会,驯顺地从命了。

但是,他们对其他的孩子可不这么恭敬,只把他们看成普通的勇士,只对他们说声你好!之类。

孩子们觉得可恼的是,彼得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私下里,温迪有点同情那些孩子们,但她是一个非常忠实贤惠的主妇,对于抱怨父亲的话,一概不听。

父亲是对的,她总是说,不管她个人的看法怎么样。

她个人的看法是,印第安人不该管她叫老婆。

这一天来到了,他们称这一天叫夜中之夜,因为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及其后果特别重要。

白天平静无事,像是在养精蓄锐。

此刻,印第安人在上面裹着毯子站岗。

孩子们在地下吃晚饭;只有彼得不在,他出去探听钟点去了。

在岛上,探听钟点的方法是,找到那条鳄鱼,在一边等着,听它肚里的钟报时。

这顿饭是一顿假想的茶点,他们围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大嚼;他们聊天、逗嘴的声音,温迪说简直震得耳聋。

当然,温迪并不怎么在乎吵闹,可是,她不能允许他们抢东西吃,还说图图撞了他们的胳臂。

吃饭时,他们有一条定规:不许回击,而应该把争端向温迪报告,礼貌地举起右手说:我控告某某人。

可是实际上,他们不是忘记这样做,就是做得太多了。

不要吵,温迪喊道,她已经第二十次告诉他们大家不要同时讲话。

你的葫芦杯空了吗,斯莱特利宝贝?还不大空,妈妈。

斯莱特利望了一眼假想的杯子,然后说。

他这牛奶都还没喝呢。

尼布斯插嘴说。

他这是告状,斯莱特利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控告尼布斯。

他立即喊道。

不过,约翰先举起了手。

什么事,约翰?彼得不在,我可不可以坐他的椅子?坐父亲的椅子,约翰!温迪认为,这简直是不成体统,当然不可以。

他并不真是我们的父亲,约翰回答,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样做父亲,还是我教给他的。

他这是抱怨。

我们控告约翰。

两个孪生子喊道。

图图举起了手。

他是他们当中最谦逊的一个,说实在的,他是唯一的谦逊的孩子,所以温迪对他特别温和。

我估摸,图图虚心地说,我是当不了父亲的。

不行,图图。

图图很少开口,可是他一旦开口,就傻里傻气地说个没完。

我既然当不了父亲,他心情沉重地说,我估摸,迈克尔,你不肯让我来当婴孩吧?不,我不让。

迈克尔厉声回答。

他已经钻进了摇篮。

我既然当不了婴孩,图图说,心情越来越沉重了,你们觉得我能当一个孪生子吗?不,当然不能,孪生子回答说,当个孪生子是很难的。

既然我什么重要角色也当不了,图图说,你们有谁愿意看我表演一套把戏?不。

大家都回答。

他只得住口了。

我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说。

讨厌的告发又开始了。

斯莱特利在饭桌上咳嗽。

孪生子吃马米果啦。

卷毛又吃塔帕卷又吃甜薯。

尼布斯满嘴的食物还说话。

我控告孪生子。

我控告卷毛。

我控告尼布斯。

天哪,天哪,温迪喊道,我有时觉得,孩子们给人的麻烦,比乐趣还要多。

她吩咐他们收拾饭桌,坐下来做针线。

针线筐里满满的一筐长袜子,每只袜子的膝盖上,照例有一个洞。

温迪,迈克尔抗议说,我太大了,不能睡摇篮了。

总得有一个人睡摇篮呀,温迪几乎是声色俱厉地说,你是最小的一个,摇篮是全家最可爱最有家庭味儿的东西。

温迪做针线的时候,他们在她身边玩耍。

那么多笑盈盈的脸,和欢蹦乱跳的小胳臂小腿,被那浪漫的炉火照得又红又亮。

这种景象在地下的家里是常见的;不过,我们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上面有脚步声,第一个听出来的,当然是温迪。

孩子们,我听见你们的父亲的脚步声,他喜欢你们到门口去迎接他。

上面,印第安人向彼得鞠躬致意。

好好看守,勇士们,我说的。

然后,欢天喜地的孩子们拽着他下了树洞。

这样的事以前是常有的,但再也不会有了。

他给孩子们带来了硬果,又给温迪带来了准确的钟点。

你知道吗,彼得?你把他们惯坏了。

温迪傻呵呵地笑着说。

是啊,老太婆。

彼得说,挂起了他的枪。

是我告诉他的,对母亲要称老太婆。

迈克尔悄悄地对卷毛说。

我控告迈克尔。

卷毛马上提出。

孪生子中的老大走到彼得跟前说:父亲,我们想跳舞。

那就跳吧,小家伙。

彼得说,他兴致很高。

可是我们要你也跳。

彼得其实是他们当中跳得最好的一个,但是,他假装吃惊的样子说:我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嘎嘎作响啦。

妈妈也跳。

什么,温迪喊,一个一大群孩子的母亲,还跳舞!可这是礼拜六晚上啊!斯莱特利讨好地说。

其实那不是礼拜六晚上,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早就忘记了计算日期;但是.如果他们想做点什么特别的事,就总是说,这是礼拜六晚上,他们就做了。

当然这是礼拜六晚上,彼得。

温迪说,有点回心转意了。

像我们这号人家……温迪。

但现在只是跟自己的孩子一起。

当然,当然。

于是告诉他们可以跳舞,不过要先穿上睡衣。

是啊,老太婆。

彼得私下里对温迪说,他向炉前取暖,低头看着温迪坐在那里补一只袜子后跟,经过一天的劳累,你我坐在炉前,小家伙围在身边,这样度过一个晚上,真是再愉快没有的了。

真甜啊,彼得,是不是?温边心满意足地说,彼得,我觉得卷毛的鼻子像你。

迈克尔像你。

温迪走到彼得跟前,两手搭在他肩上。

亲爱的彼得,温迪说,养育了这么一大家子,我的青春已过,你不会把我扔下换一个吧?不会的,温迪。

彼得当然不想换一个,可是他不安地望着温迪;眨巴着眼睛,你说不清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彼得,怎么回事?我在想,彼得说,有一点恐慌,我是他们的父亲,这是假装的,是不是?是啊。

温迪严肃地说。

你瞧,彼得有点抱歉似的接着说,做他们真正的父亲,我就会显得很老。

可他们是咱们的,彼得,是你我的。

但不是真的,温迪?彼得焦急地问。

你要是不愿意,就不是真的。

温迪回答说,她清楚地听到了彼得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彼得,她努力镇定地说,你对我的真实感情究竟怎么样?就像一个孝顺的儿子一样,温迪。

我早就料到了。

温迪说,走到屋里最远的一头,独自坐下。

你真怪,彼得说,坦白地表示他迷惑不解,虎莲也正是这样。

她想要做我的什么,可她又说不是做我的母亲。

哼!当然不是。

温迪语气重重地说。

现在我们明白了,她为什么对印第安人没有好感。

那她想做我的什么?这不是一位小姐该说的话。

那好吧,彼得有点带刺儿地说,也许叮叮铃会告诉我的。

那当然,叮叮铃会告诉你的。

温迪轻蔑地顶了他一句,她是个放荡的小东西。

叮叮铃正在她的小室里偷听,这时尖声嚷出了一句无礼的话。

她说她以放荡为荣。

彼得翻译了她的话。

彼得忽然想到:也许叮叮铃愿意做我的母亲吧?你这个笨货!叮叮铃怒气冲冲地喊道。

这句话她说了那么多次,温迪都不需要翻译了。

我几乎和她有同感。

温迪怒冲冲地说。

想想看,温迪居然也会怒冲冲地说话。

可见她受够了,而且她也没想到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事。

要是她早知道的话,她绝不会发火的。

他们谁也不知道。

也许不知道更好。

正因为懵懵懂懂一无所知,才能再享受一小时的快乐;由于这是他们在岛上的最后一小时,让我们欢庆他们有足足六十分钟的快乐。

他们穿着睡衣又唱又跳,唱着一支叫人愉快得起鸡皮疙瘩的歌,在歌中,他们假装害怕自己的影子;他们一点也不知道,阴影很快就会笼罩着他们,使他们真的陷入了恐惧。

他们的舞跳得那么欢快热闹,床上床下互相打闹。

那其实是一场枕头战,而不是跳舞了;打完之后,那些枕头硬要再打一阵,就像一帮知道永不会再见的伙伴一样。

在温迪讲安睡的故事以前,他们讲了多少故事啊!就连斯莱特利那晚也想讲一个故事,可是一开头,就讲得那么沉闷乏味,连他自己也讲不下去了。

于是他沮丧地说:是啊,这个开头很没意思。

我说,我们就把它当作结尾吧。

最后,他们都上了床听温迪的故事,这故事是他们最爱听的,是彼得最不爱听的。

平时温迪一开始讲这个故事,彼得就离开这屋子,或者用手捂住耳朵;这一次,要是他也这样做了,他们或许还会留在岛上。

可是今晚,彼得仍旧坐在他的小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