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又冷了,秋分之后就是寒霜,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青蛇也愈发懒了,再过一阵便是冬眠的时节了。
那日之后青蛇又恢复了往日神态,依旧顶着李三公子的相貌,仿佛那一天他的话统统不是他说的,他也不曾动过那些心思。
白清伊始对他还有些提放,瞧他神色无异,渐渐也松懈了些,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间隙,每每亲热之时都有些尴尬与防备。
青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枕在白清胸前:再过两日本君便要回林中冬眠了。
白清有些不舍,伸手抚着他的脸:惊蛰之后……我再来寻你?青蛇懒懒斜了他一眼,翻过身在他胸前舔了一口:何苦等到惊蛰之后?你陪本君回去如何?白清一怔:怎么陪?青蛇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无笑意,趴在他胸前不语,阖眼睡了。
待白清醒来的时候,青蛇已不见,空荡荡的屋中只余下他一人。
桌上燃了四根火烛,将屋内印的朦朦胧胧却也是大致清楚的。
入冬之前已有些冷了,白清穿着亵衣翻身下床,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懒得寻衣披上,沿着墙壁将屋中每一处角落统统寻遍了――那一条金纹青蛇竟当真不在了!白清站在屋中失魂落魄的出神了一阵,望着虚掩的木门有种冲出去的冲动。
他的手脚已冻的冰凉,半晌之后垂着眼缓缓过去想将屋门掩好,方走到门口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白清吓了一跳,起先有些惊喜,看到来人之后却是掩不住的失落:阁下是……?借屋中火烛,白清瞧见来人脸皮发青,身形细如竹竿;方方的脸上鼓起一个个脓包,鼻梁扁平得如同被人当头一棍打凹了进去;眼是三角眼,嘴是腊肠唇――总而言之,精而简之,只消用惨不忍睹四字便可囊括该人相貌。
来人径自走进屋中,顺手将门阖上,扯出一个人神共愤的笑容:是我。
白清见他自说自话进了屋又将门关上,起先当是遭了匪徒,正慌乱间,却被那人熟悉的声音当头一瓢冷水浇下来,冰的胸口闷疼。
他不敢置信的试探道:妖,妖君?来人颇具冲击力的笑容撕扯着白清的理智:是我。
明日本君就要走了,想同你最后亲热一宿,这漫长冬日也好留个念想。
白清抽着冷气倒退了一步,艰难地开口:妖君为何……这副容貌?青蛇笑着一步步逼近,粗糙生茧的手拽过白清扔到床上:你说你喜欢的不止是一副皮囊,其实这才是本君真身,你先前见到的不过是假象幻象罢了。
白清脸色微妙,欲言又止地看着青蛇,终是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青蛇扳过他的脸,嘟着猪唇狠狠吻下来,一张大嘴覆了白清半张脸,涎水粘得到处都是。
白清强压下心中的恶心之感,嘴甫一得空,忙出声道:妖君,灭了那烛火罢!青蛇冷笑,右手一个响指,屋中瞬间添了十七八蘸烛台,盏盏灿若星辰,其中四盏便安然置放在床沿的四个角落:本君不喜欢摸黑行事……既然要做,便要看个清楚,心中留的念想也好真切一些。
他的手粗糙无比,抚在身上有些生疼。
白清紧紧阖着眼,鼻腔一酸,委屈地想哭。
他忍了再忍,僵直着身子任青蛇粗暴地上下抚弄一番,又弹了弹他软趴趴的物事,戏谑道:怎么没感觉?白清再忍不住,一睁眼便从眼角滚落串串泪珠。
他只觉受了莫大的屈辱,指甲深陷进掌心,恨恨地瞪着青蛇不语。
青蛇松开他,懒洋洋地撩弄着头发,笑谑道:瞧你平日享受的那副模样,今日倒如此蔫败。
怎么,本君换了副皮囊你的喜欢便不作数了?白清只觉他流氓逻辑,却找不出话来驳他。
青蛇俯下身,一口咬在白清肩上,含混到:本君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本君?白清哭着推搡他:喜欢……喜欢的……青蛇不动,冷哼了一声:喜欢你又为何不愿同我做?!本君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谎骗我!白清只觉全身无力,连痛也不呼了,绝望地凝视着屋檐不语。
青蛇加重了齿上力道,尖齿刺入肌理,几乎触到白骨。
白清疼地骤然尖叫起来,狠狠将青蛇推到地上,双目赤红地怒瞪着青蛇,发狂地吼道: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这只蛇妖!!!青蛇摔在地上,伊始有些发愣。
他静静听完了白清的吼叫,许久都没甚表情。
半晌之后,他勾起一个熟悉的笑容:呐,肤浅的凡人……这一回,他不等白清说什么便一口将他吞进了腹中。
你只痴迷于假相,自己骗自己却骗的理所当然……凡人都是肤浅!自私!以貌取人!还谈什么灵魂……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只是喜欢李三那张脸!我自然,也看不上你这样肤浅的凡人!自私!愚蠢!青蛇胸口阵阵绞痛,他蹲下身来,样貌渐渐恢复了白清初见他时的银发紫眸。
他捂着胸口,自嘲的笑了笑:大约是消化不良罢……眼中滚落两串滚烫的银珠,打在他手背上,灼热的有些刺痛。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到冬天了呢……不知道下一年惊蛰,又会遇上哪一个肤浅的凡人?他走出白清的房门,在雨夜中愈行愈远,终于消失在林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