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馆,太阳已悬到了头顶,影子躲在脚下微不可见。
我问白墨:你可逛累了?我们眼下去吃午饭如何?白墨一听见吃的,立即将头一阵狂点。
我无奈何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他手上的零嘴从早上吃至方才未停,果真是只饿狼精。
我们随意选了家热闹的饭馆,白墨取来单子将上头瞧着凡是眼生的统统点了。
我心有戚戚地摸了摸钱袋:若是不够付,今日你点的这桌菜我只能也做一桌菜与他们换了来抵债。
菜式还未上来,白墨先倒了杯暖茶垫垫肚子:你会做什么菜?我掰着手指数起来:红烧狼肉,狼肉炒地瓜,狼肉白菜羹……白墨举起手上的茶盏摔过来,我眼疾手快挡下来,依旧被泼了一身茶香。
我皱着眉头跳起来抖了抖袍子,取下腰间的扇子展开,上头亦沾了一些茶水,好在方才折着,水墨晕的并不厉害。
我怒火中烧的将扇子一拢,狠狠拍在桌上:你这只天杀的恶狼,一天不扒皮拆骨你就浑身痒痒!我今晚要不拿狼肉做夜宵,桂树就能开出梅花来!白墨有些心虚,从我手下抽过扇子看了看,低声嘟囔道:大不了赔你一把,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我见他不还嘴,火气小了些,坐下冷笑道:赔?也好,这柄折扇是我自己画的,你若是有诚意,亲手画一幅还我,我就不同你计较。
白墨撇了撇嘴:难怪这么丑……见我又要发作,忙将扇子收在怀里,讪笑着替我倒了些茶水:我画我画,你喝些茶下下火。
我冷哼一声接过茶盏喝了。
眼下使不出仙法,衣服湿漉漉粘在身子上,说不出的不爽利。
我将茶盏放回桌上:哎,你好歹也是个山大王吧?念个诀替我将衣服弄干了,我就原谅你。
白墨有些窘然,抓耳挠腮想了一阵,犹犹豫豫试着念起口诀。
我背脊上隐隐发怵,只觉谶兆当头,刚想发声阻止已经迟了。
我哭笑不得的抖了抖袍子:你使的这是什么法?凝血咒?我今日着了件月白袍子,上头结了一片暗红,着实骇人。
我作势向长椅上一躺,手捂胸口面色痛苦:你……你这奸贼,赔我性命来,我好,好不甘心……说话两眼一翻,歪过头阖眼倒下。
啪!边上是盆子落地的声音,送菜上来的小厮目瞪口呆盯着我:客客客,客官,您再坚持一会,我我我这就叫人去!我正欲睁眼,只听白墨道:等你叫上人来,他都该尸臭了。
不如你直接去南街替他定口棺材,就着后院挖个两尺也足够了。
边上传来几声声响与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白墨继续道:你要祭拜他,也别跪在碎瓷片上,坏了一双好腿可不好。
那小厮惶恐的尖叫了一声推开白墨:你别碰我!啊!走开!接着是跌跌撞撞跑远的脚步声。
我听着声音远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拉起正笑得弯起身子的白墨便跑,路人或惊异或惶恐的看着,也没一人敢拦挡。
白墨一路狂笑又莫名的被我拽至一处无人的拐角,甩开我狠狠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将气喘匀:你,哈,你干什么?饭还没吃呢。
我没好气的剜他一眼,取出钱袋丢在他身上:拿去给我买件新袍子。
这里头的钱买了衣裳就付不起食费了。
你真想拿自己去抵不成?白墨嘟囔着拾起钱袋:跑这么急做什么,就是付不起,也该吃完了再跑。
你这棺材精,头脑真不开窍。
我不耐烦的推了推他:废话什么,还不是你惹出的。
快些去买,我就在此处等你。
换上新袍子,我们身上统共不剩下几钱银子,往下不知去哪,白墨又对未来得及下肚的午膳耿耿于怀,我只得选了家茶楼点了些便宜的点心,俩人暂且坐下。
大厅的中间搭了个台子,每日午后便有说书的在上头讲些百年都未更换的老段子,若是说的好,下头人照样津津有味的打发过一个下午。
今日许是因为七夕佳节,上头临时改成了戏台,唱的正热闹。
今日唱的段子自然是牛郎织女,我早前听过几回,便马马虎虎的看着。
白墨倒是看的入了神,点心上来了,我吃了近一半也不见他动手,只顾痴迷的盯着台上,眼一转也不转。
我拿起最后一块豆糕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视线未转,却突然一口咬在我手上,疼的我险些将糕点摔在地上。
我认栽的收回手揉了揉:百年过去,你牙口还是这么利。
白墨挑眉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继续看戏。
自从织女被那仙兵强行捆了回去,俺食不下咽是辗转难眠。
天哪!你道的是什么理,端端将天下有情人拆!白墨入了境界,眉头微蹙,我也不便扰他,眼见茶点凉了,索性统统自己吃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又何妨?戏唱完了一出又接着一出,一下午将鹊桥相会唱了三回,茶馆里人换了几播白墨依旧不愿走,我也正好免了陪他东溜西转的脚劲,乐的安生。
直待天色暗了,一班梨园收拾了戏台预备离开了,白墨这才依依不舍的随我走出茶馆,依旧是一步三流连。
我笑道:看不出你竟喜欢这些东西。
往下我们是回侯府去,还是你想再逛逛夜市?白墨看了看天色:难得出来一回,自然不会这么早回去。
我早说了,今日我不想走,你便是再累也得陪着!我点头:好好,我就是陪你逛到明日天明又有何妨害?只要你记得赔我扇子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