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杨少君的日子就是伺候苏大少爷或者被戴煜大人随时提审。
他平时工作很忙,性格使然,虽然性情开朗,但实际朋友并不多,所以能宅在苏宅里不怎么出去。
如今苏黔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杨少君伺候的时候就小心多了,虽然时常会忍不住逗逗苏黔,但却也只是嘴上逞个痛快,实际上苏黔让他干什么他就得乖乖的干什么。
苏黔虽然积极配合治疗,但由于药物的原因,他逐渐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
一开始还常常让老孟等人扶着他出去走走,一个礼拜以后,他渐渐不再愿意出门了。
每天听报听广播的时间也逐渐变短,躺在床上的时间却越来越多,却因焦躁而不断翻身。
因为他蒙着眼罩,一旁照顾的人也不知他究竟是睡的不安稳还是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有时候苏黔白天都要躺上四五个小时,晚上却又睡不着,守夜的人常常被他在夜里闹醒,一会儿说是想到处走走,一会儿是不住的烦躁叹气。
苏谢元和苏颐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钟骊把苏谢元杨少君等人叫到客厅里,说出了众人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按照大少爷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担心恐怕已经成为事实——我们怀疑他已经开始有药源性抑郁症的前兆。
苏颐难过地把脸埋在掌心里,杨少君开始抽烟,苏谢元一脸憔悴地问道:那该怎么办?钟骊叹气:目前我们已经停止药物治疗,一旦停用药以后情况会好一些,等他恢复后再继续。
你们亲人多陪陪他吧,多带他出去走走,陪他说说话,尽量缓解他心里的压力。
不过像大少爷那样的人……他很内向,所以会增加得抑郁症的几率。
多为他做些心里辅导,如果能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把压抑发泄出来,就会好转。
苏谢元双手合十,沉吟道:汪文已经离开上海了,但她还没有出国。
我去跟她商量一下,劝她带着小囝来陪陪小黔,有儿子在,也许能好一点。
苏颐沮丧地说:我前天和二哥通了电话,他说大使馆办事效率太低,他一直在催了,希望签证的事情能快点搞定。
大哥一直最喜欢二哥,二哥又是学心理学的,如果二哥现在在的话就好了……杨少君掏出Zippo火机,擦出火,用食指和拇指迅速掐灭火苗,就这么点火灭火机械地重复着,始终一言不发。
然而苏家姐弟都是有工作有家庭的,苏谢元自己的工作倒还好,但她最近要帮着苏黔打理公司的事情,所以也很忙;苏谢惜一直在香港被绊着回不来,只好一天一个电话关心情况;苏颐考古局也有工作,他已经推掉了一个课题,但还是要常常去局里工作。
最后能一直陪在苏黔身边的,还是只有杨少君和老孟。
这天下午,苏黔又躲在房里不肯出去,杨少君执意把他扶上轮椅,推着他出去晒太阳。
他把苏黔推到别墅区的草坪上,把他搀到草地上坐下,让他仰面躺在自己腿上,能完全地让阳光照耀。
苏黔一坐到草坪上就严正抗议,嫌弃草地又脏又湿。
附近的苏牧、金毛、贵宾在这里随地方便过!——苏黔如此抗议道。
杨少君把自己的夹克解下来铺到柔软的草上,强硬地压着苏黔躺下去,说:要睡就在这睡午觉!别成天闷在房子里,看看你,脑袋上蘑菇都长出来了!苏黔下意识伸手欲摸头,手抬到半空中,突然意识到不妥,嘴抿成一条线,生硬地摸了下耳朵,又把手垂了下去。
杨少君笑,笑过之后突然又有点为他难过——他觉得苏黔真的很可怜。
下午两点的太阳打在苏黔脸上,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脸灼的发热。
上海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路上怕冷的小姑娘连夹袄都披上了。
苏宅里成天都打着暖气,却烤的人浑身不自在。
到了户外,吹吹风,晒晒太阳,的确能令心情放松一点。
杨少君眯着眼抬头望着天空,对苏黔说:今天太阳很好,没什么云,天很蓝。
树叶已经红了,路上有很多枯叶。
那边野菊花开了,唔……那是什么花?黄色的,花骨朵很大,茎很长,有点像葵花,也开了一大片,不过我不认识。
树上的麻雀都没有了啊……呵呵,以前不注意看都没有发现,现在想起来,原来天冷了连麻雀也要南飞的。
咦,那边来了只金色的大狗,这种狗就叫金毛吗?……它在树下撒尿。
杨少君不紧不慢地向苏黔汇报着自己的见闻。
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观察过这个世界,如今苏黔的眼睛看不见了,却令他对色彩的美好更敏感起来。
虽然是这样平凡的世界,但仔细看,新奇却不少。
苏黔只是听着,始终一言不发,令杨少君怀疑他是否已经睡着了。
杨少君声音越来越轻,渐渐不再说话,低下头看着苏黔。
这么久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打量过苏黔。
脸颊上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挺拔的鼻梁,上面一两颗小小的黑头也被照的无处遁形;近乎有些惨白的皮肤,衬出耳后一颗小小的黑痣,杨少君是第一次发现这颗黑痣,一发现就觉得它是那样的突兀显眼,令人无法忽视;自从苏黔病了以后,他的嘴唇就变得很红,杨少君数着他嘴唇上的细纹,突然有些心痒。
他弯下腰,对着苏黔的耳朵吹了口气,轻轻地说:喂,你睡着了吗?苏黔的眉毛动了动。
杨少君的唇在他脸上方两三厘米处,从额头慢慢移到鼻梁,再到嘴唇,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四周,没有人。
于是他准确地将唇覆了下去。
就在他嘴唇刚刚落到苏黔唇上之际,苏黔突然像是启动了电源一样猛地把他推开,坐起来,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嘴唇。
杨少君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至于么……就算以前他一身尘土回来没洗澡就涎着脸去抱苏黔,苏黔也没这么激动的推过他。
他想,是因为这个病,这家伙的心性变本加厉地变糟糕了吗?苏黔擦完了嘴,也没说什么,就那样坐着不动。
咳,杨少君说:放心,这里附近没人看着。
苏黔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杨少君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虽然在这之前明明他自己就已经跟苏黔说过分手的话,但是那段时间在苏黔的记忆里并不是真正的杨少君,于是出于一些私心,杨少君自己也就当那段话没说过——其实说完之后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不过说出来心里的确很痛快。
苏黔终于有反应了,背对着他,低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看我的?杨少君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黔突然抖了一下,揪着自己的领子说:风大了,冷,回去吧。
杨少君什么也没有说,把苏黔扶起来,搀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别墅。
晚上苏黔突然说想吃甜食,因为家里的糕点师都被辞退了,杨少君只好自己出门,开了半天车从郊区到市区,好容易看到一间蛋糕房,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因为知道苏黔口味极挑,只肯吃几家蛋糕店的东西,结果挣扎了半天还是把车开走了,开了几十公里的路来到红房子西点屋。
红房子西点屋的生意一向极好,晚上连边角料都清理光了,连蛋糕师傅们都关门谢客了,哪里还有蛋糕卖?杨少君赔着笑脸好说歹说,说自己从郊区大老远赶过来,总算说的一个准备下班的大师傅把自己留的一块栗子蛋糕卖给了他。
大师傅笑道:小伙子,这么晚出来给女朋友买蛋糕啊?杨少君掬起手哈了几口热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大师傅:算是吧。
大师傅拍拍他的肩,竖拇指:好小伙啊,体贴。
杨少君垂下眼笑了笑,掏出Zippo,用手挡着风,先给大师傅点上火,再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说:前阵子把他气病了,他生日也忘记了。
今天闹着要吃甜的,算是……赔礼道歉吧。
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愣,原来心里已经认同苏黔会病成这样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大师傅说:你肯晚上开这么远的车出来专门给她买蛋糕,良心还是有的。
回去好好叫跟她说,哄哄就好了。
杨少君笑了笑,对大师傅道了谢,带着蛋糕开车回去了。
回到苏宅,风尘仆仆的杨少君把蛋糕送到床头,慢慢用勺子挖着一勺一勺喂到苏黔嘴里。
半块蛋糕吃完,杨少君又剜了一勺,却见一颗水珠吧嗒一声打在栗子酱上。
杨少君愣了愣,缓缓抬头,只见苏黔的眼罩下方滑出两行水迹。
他赶紧放下蛋糕,伸手擦掉苏黔脸上的眼泪,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苏黔缓缓摇头,抬手揪紧心口的衣服,开口语气却依然是冷冰冰的:不是我想,控制不住,大概是药物作用。
胸闷,心悸,压抑得……快要令人崩溃了……作者有话要说:我爱红房子的奶油小方和栗子蛋糕T_T总攻节番外·旧相簿那时候杨警官还在厚着脸皮对苏大少爷死缠烂打,苏大少爷则还没有明着接受他的意思,不过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这天远在国外的苏谢元托苏黔帮忙回老房子找一件东西,正好苏黔下午有空,于是决定亲自去找。
他刚一下楼,后面的杨少君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狗腿地跑到门边开门,装的一脸正经毕恭毕敬地对苏黔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少爷,我为您开车,随行保护您的安全。
苏黔脸色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昂着头从他身边飘过。
出了门,杨少君又率先跑到车子旁边,为苏黔打开车门,用手抵住车门上沿防止苏黔撞头,无比的绅士——这是把他这些年来学到的对官僚的做派全都用到苏黔身上了。
苏黔对这种行为简直是习以为常,从小到大他出门都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但对方不是他家的佣人,而是杨少君,他就有点不大舒服了。
说不上来,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而且他一贯都坐司机后方的位置,杨少君为他开的是副驾驶座的位置,他犹豫了两秒,狠狠剜了眼杨少君,进了副驾驶座。
杨少君坐进驾驶座,安全带也不系,掏出根烟叼在嘴里,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去摸打火机点烟。
苏黔怒道:好好开车!别抽烟,系上安全带!杨少君嘿嘿一笑,把烟点了,又把车窗打开,风呼啦啦灌进来,烟直往车厢里飘。
苏黔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呼呼灌进车里的风吹得都飞起来了,气的眉头乱皱,咬牙道:把窗关上!杨少君伸手去按,却不是为了关窗,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开到最大,连苏黔那边的窗也开了,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苏黔的表情——杨少君一贯都是这样,态度令苏黔捉摸不透,时常对苏黔殷勤的要命,但又偏偏总跟他对着干,以惹恼他为乐。
苏黔牙齿咬的咯咯响,现在后悔自己上车之前为什么鬼迷心窍要坐副驾驶座了。
他先把自己这边的窗关了,然后伸手去抢杨少君嘴里的烟,杨少君偏过头一闪,烟头恰烫到苏黔的手指,烫的他嘶一声收回手,对着手指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杨少君一看,也知道自己闹得过分了,赶紧把香烟从窗口丢了出去,一把抓过苏黔被烫到的手指含进嘴里。
苏黔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当感觉刺痛的手指被一个温热湿润的环境包裹住的时候,好像猛地被人当头砸了一棍子,眼里金星直冒,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两秒钟才猛地把手指抽出来,脸上的表情简直称得上五彩缤纷:你你你!你太恶心了你!他对着一手指的口水都不知道往哪里擦,真是恨不得死一死。
杨少君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脸,乐的哈哈大笑,结果没注意看路,差点一下撞到树上去。
紧急关头猛踩刹车,举着手指一筹莫展的苏黔猛地往前一冲,湿漉漉的手指戳进自己嘴里,差点一口咬掉一个关节。
杨少君自己则比他更惨,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胸口撞到方向盘上,闷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黔脸色铁青地下车,走到驾驶座旁边拉开车门,浑身散发着寒气:下车!滚到后面去!我来开!杨少君揉着胸口讪讪地走下车,坐进后排。
由苏大少爷亲自驾车,车很快就开到了苏家的老房子。
那是一栋已经废置的了老洋房,三面临空,四层楼高,典型的上海六七十年代的建筑。
苏家十年前就从里面搬走了,但房产还留着,作为美好的记忆保留着,供家人们随时回来缅怀。
杨少君一下车,站在铁门外就感慨:这就是你家老房子?一栋楼都是你家的?苏黔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没好气地反问:有什么问题?杨少君笑了笑,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我小时候也住过这样的房子——刚工作那会儿跟人合租,四个人住一层楼里的一间,大概就是你一个房间那么大。
苏黔斜他一眼,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院子里。
他没告诉杨少君,也许杨少君他们四个人住的地方只不过是给他和他弟弟们放玩具的房间那么大。
进了院子,苏黔在一棵杏树旁停留了一会儿,杨少君走上前,跳起来折断一根树枝,摘下上面结的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种的?苏黔摇头:小时候苏颐种的……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归有光写的庭有枇杷树,乃吾妻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已,很是惆怅,但太不吉利,赶紧摇摇头甩掉这句话,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杨少君吃了一颗杏子觉得挺甜,于是又摘了一颗丢进嘴里,这次酸的倒牙了,呸一口吐掉,自言自语道:一根枝上结的,味道还能差那么多。
他哼哼着摘下枝条上的最后一颗杏子,往苏黔的背影丢过去,正砸到苏黔后脑勺上,高兴地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苏黔猛地回头,恶狠狠地剜了眼杨少君,嘴皮哆嗦着,想找话来骂,却偏偏在这方面词穷的很,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神经病来,就气哼哼地握着钥匙上了台阶。
杨少君心里一边唾弃自己的幼稚,一边因为苏黔的反应而笑的弯了眼。
老洋房的大门因为太久没人来开,锁都生锈了。
苏黔拿着钥匙往里捅,半天捅不进去,疑惑地把钥匙拿出来左右端详,疑心自己拿错了,又觉得就是这把没错。
杨少君走上来看了眼,说:钥匙孔堵住了,找个锁匠来试试吧。
苏黔无奈,只好走出院子,开车到附近的小区叫了个锁匠来帮忙开门。
早在十几年前,苏博华为了安全就装了德国进口的防盗门,效果很不错,结果锁匠过来捣鼓了半小时,满头大汗地对苏黔和杨少君赔笑:不行啊,弹子完全锈死卡住了,锁销也被东西堵死了,除非卸掉门,不然开不开啊。
苏黔无语了。
一楼的窗户有护栏,杨少君后退两步,仰头望着二楼关死的窗户,活动着手脚说:要不我爬上去把窗户砸了进去开门吧。
苏黔皱眉:你别添乱!他掏出手机找电话,杨少君好奇地凑上去:怎么,你们家还有专门开锁的佣人?苏黔不耐烦地说:我让人帮我联系市里的高级锁匠!杨少君嗤笑,摁住他的手说:得了吧,交给我来就行。
苏黔不信任地打量他,杨少君举手做投降的姿势:我保证不破坏你家老房子行了不,我叫专家来,比你找人快,一个电话就来!说完就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苏黔心里对他很是不信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任他去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同时自己也吩咐秘书去联络高级锁匠。
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而至,一个穿着制服的小警察和一个穿着便装的小白脸走进来,小警察笑嘻嘻地对杨少君敬了个礼:队长!小白脸在一旁谄媚的笑:杨队长。
杨少君哼哼:来了啊,挺快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给小警察递了一根,斜视小白脸:情况清楚了?工具带了没?小白脸拍拍口袋:带了带了!杨少君笑哼哼地踹了他一脚:笑屁!还不快去开!给你一分钟时间!苏黔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小白脸掏出最简便的铁丝等工具,乒呤哐啷一阵捣鼓,四十几秒以后就退了出来:好了。
杨少君走上去轻松地把门推开,于是走回去也给小白脸递了根烟,掐着他脖子晃了晃,一把把他推的退了三四步。
行了,小顾你带他回去吧。
被叫作小顾的小警察又给杨少君敬了个礼,拉着小白脸走了。
苏黔很疑惑地凑过去看了看门锁,完好无损。
把钥匙插进去转了转,很灵活,一点都不涩了。
杨少君走过来看了看,哼哼道:挺机灵的小赤佬,还给你撒了点铅粉,这锁就算修好了。
苏黔讪讪走进老洋房,边走边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对他这么凶?杨少君掏掏耳朵:一个惯偷,手艺好得很,上次收发室的大爷把钥匙弄丢了,怕警局遭窃,就是抓他回来给我们的门全换了锁。
比你这个狗屁防盗门经用的多了。
苏黔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
杨少君走上去拧他鼻子,被苏黔一巴掌拍掉了不安分的爪子。
杨少君笑:防盗门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贼啊,高人都是民间出的。
苏黔气恼地说:你让一个小偷来帮我开门?万一他熟悉了以后来我家偷东西怎么办?杨少君说:他没那个胆子,要偷早就偷了,我们治安算抓的紧的,现在上海有几个贼敢入室行窃的?再说,我都带他来过了,他回去以后放个话,你这片都安全了,不关门都没贼敢进。
苏黔将信将疑地斜了他一眼,上楼梯了。
杨少君在后面小声嘀咕:德行!道个谢就这么难嘛?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追了过去。
苏黔在二楼书柜里翻了一阵,又跑到三楼翻抽屉,还是没找到,一脸的不耐烦。
跟在后面闲庭漫步的杨少君问他: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找吧?苏黔一开始想拒绝,想了想,杨少君老跟在他屁股后面怪不自在的,就说:那你去找吧,一本相册,蓝皮的,小维在封面上写过字,‘全家福’三个字。
杨少君哦了一声,转身去到另一间房间翻抽屉了。
两个大男人在蒙尘的老房子里翻了半天,东西没找到,反而都弄得灰头土脸的。
杨少君在床缝里找到了一张旧照片。
照片是彩印的,但是因为长期被压着,某一块已经有点糊了。
照片上是一个举着棉花糖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杨少君一开始有点不能确定这个男孩是谁,毕竟苏家三兄弟还是有点像的,又是小时候的照片,所以难认。
但是他看了一会儿就确定了照片上的人是苏黔——吃棉花糖都能吃出如此霸气的感觉,绝对是苏二和苏三做不到的。
杨少君跪在地上,捧着那张照片端详了半天,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看照片上的男孩怎么可爱,恨不得冲进照片里抢走他的棉花糖,看看能不能折杀他的霸气,最好能气得他哭鼻子。
他近乎珍视地用袖子把照片上的灰尘擦干净,糊掉的地方擦了半天,发现确实没办法了,然后把照片藏进了上衣口袋里——不打算告诉苏黔。
忙活了好一阵以后,杨少君终于在阁楼里找到了苏黔说的那本相册。
蓝色的封皮上果然有苏维稚嫩的字迹,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就不说了,全家福的福字还写错了,礻字旁写成了衣字旁。
苏黔在楼下喊道:你找到了吗?杨少君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把相册捂进怀里,心虚地喊道:没有!楼下没动静了,苏黔继续去找了。
杨少君翻开相册,发现里面都是苏家姐弟和苏父苏母十几年前的照片,有单人的,有合照,小小的相册里,一共塞了几十张照片。
他极慢地一张又一张翻看着,昔年苏维欢快的笑脸、苏黔别扭的表情,都足以让他沉浸一会儿。
几分钟后,杨少君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是苏黔上楼来了。
鬼使神差地,杨少君将相册藏进衣服里,平静地站起身走过去:找到了吗?苏黔没好气地摇头:没有。
阁楼也没有?杨少君耸肩:没有?苏黔显然是不放心杨少君,走进去又翻了一遍,杨少君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哎,话说你找相册干什么?苏黔揭开铁皮盒盖看了一眼,又盖上:大姐要的,说找了很久找不到,大概是落在老房子里了。
让我来找找,说想给侄子看。
杨少君摸摸耳朵:可能不在这里,也许你们哪个兄弟带走了?问问别人?苏黔翻找了一圈,的确没找到,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算了,浪费那么多时间,找不到就算了。
杨少君无辜地笑了笑,跟着他走出老洋房,回新别墅去了。
当时杨少君截下那本相册,只是自私地想保存那些属于苏维的美好——他心里也明白,他和苏维今生算是没戏了,能给自己留下什么只属于自己的,也好。
很久以后,杨少君找出那个相簿,把自己的照片剪了放进去——插在苏黔的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总攻节快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