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君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回房间躺了一会儿,死活睡不着。
苏黔那里有他家人看着,他去了也是多余,于是拿了件外套出门了。
戴煜赶到杨少君说的小饭馆,一坐下就很新奇地盯着杨少君看: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
他看看杨少君的脸色,昨晚睡的不好。
杨少君双手交叉,呈放空状,言简意赅:缺觉。
戴煜并不意外,喝了口咖啡,道:那么说吧,你找我出来想谈什么?杨少君始终盯着天花板: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早上,我梦到自己死了。
死了很多次,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死法。
不过现在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噢?戴煜挑眉:昨天被刺激了?因为那个跳楼的人?杨少君摇头:我回家以后,看到我朋友骑在五楼的阳台上。
自嘲一笑,一天中连续看到两个人要跳楼,还真他妈有够衰的吧?戴煜显得兴趣盎然:什么样的朋友?杨少君看了他一眼,静默了三秒后给出答案:爱人。
戴煜愣了一下,问道:那他怎么样了?杨少君摇摇头,动作懒散地掏出烟,叼进嘴里,却没有急着点火:救下来了。
他最近,精神有点问题,抑郁症。
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火,来来回回摸了半天才想起来zippo已经被苏维丢了,于是沉郁地向戴煜伸出手:借个火。
戴煜拿出打火机凑过去替他点上火:带她看过心理医生了吗?现在抑郁症是城市里的常见疾病,一定要重视。
杨少君苦笑,慢吞吞地答道:啊,看了——一直治着呢。
戴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找来服务员点了两杯茶水,然后问道:说说你的爱人吧。
难得你愿意提她。
杨少君像坨烂肉一样瘫软在椅背上,两腿在桌子下长长伸展着,几乎侵入到戴煜的领地。
他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吞云吐雾:他的病,我觉得和我有点关系。
戴煜饶有兴致地挑眉,不出声打断,等着他说下去。
我以前跟他有点过节,后来好上了,我就总喜欢跟他过不去。
比如吧,我用了一首他特别讨厌的歌曲当闹铃用,他生气砸了我两个手机,我还接着用。
那时候也真不觉得有什么,一首歌,能怎么样,有时候我真觉得他矫情。
但后来他病了,我再想起这些事,就特别过意不去。
你很内疚?……有点吧。
这事搁谁身上都……但我也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戴煜笑了:她真是你爱人?杨队长,你今年几岁了?杨少君仰起头莫名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就说你这件例子,你们两个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日子。
你用一首她不能接受,甚至是强烈反感的一首歌当闹铃,还是大清早把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歌,真的,如果你是我家十四岁那个正在叛逆期的侄子,我都会嫌你太不懂事了。
杨少君嘴角抽了抽,又重新靠回椅背上仰头望天花板。
戴煜用手轻叩桌面:能说说以前你们究竟结下了什么梁子,能让你对待枕边人施加如此精神暴力?杨少君把手里快抽完的烟掐了,又重新掏出一根,戴煜把火机从桌上推了过去。
他一边点烟一边说话,袅袅白烟罩的他眼神迷茫:我以前,喜欢过他——他妹妹,那时候他看不上我,硬把我们拆了。
戴煜大感惊奇:难道她对你早有所图?不然怎么……杨少君吃吃笑了一声,摇头:没有,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也就上中学,都还未成年呢。
我也算是被他刺激的,去参了军,后来当了警察。
十几年前的事情,你依然感到因此怨恨他?杨少君摇头:他的性格就是这么招人。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报复之类的,但是一接近他,他的态度就让人情不自禁想……哎,想跟他作对。
那你喜欢她吗?杨少君无奈地深深叹气:喜欢。
不喜欢,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但是……大概就是不够喜欢吧,所以才会故意跟他过不去,而不是让着他。
噢?说实话,在我知道他这病以前,我还在想,是不是要跟他分手。
但他病了以后,我反而觉得离不开他了——不是责任感,真的,不是同情,你不知道,他折腾起来的时候,我守着他十几个小时都要保持高度集中注意力,就跟执行盯梢任务似的,要是没感情,我做不到这一步。
那在此之前你为什么会想要跟他分手呢?是什么让你无法忍受了?杨少君闭上眼:我看着他,有时候总是想起他弟——妹妹,产生一种错觉,搞不清他到底是谁。
太刺激了,有时候真的受不了。
愧疚?他嗤笑:大概吧。
感觉像乱.伦一样,刺激是够刺激,但多了就承受不起了。
良心上的谴责,时时在扪叩他。
那你现在,对他妹妹是什么感觉呢?还喜欢吗?杨少君终于坐直了,木然地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摇头,迟疑一下,又摇头:一年前,我还喜欢他——妹妹。
但是一年多没见,这次再见到,就不是那种感觉了。
说起来好笑,这一次是他妹反对我跟他在一起,他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看着他,有种很陌生的感觉,瞬间有点无法理解他是不是那个我挂心这么多年的人。
反而是回到房间里,看到他,我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突然一瞬间觉得,原来我那么喜欢他。
戴煜又笑:典型的睡眠者效应。
当你把对方在你心目中被抬高神话的地位放平,你会发现,仅此而已——话说男人好像比女人更不容易放下自己的初恋。
顿了顿,那你现在还打算跟他分手吗?再说吧,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
老实说,我刚刚发现我比我自己想的更喜欢他,可大概还是不够吧。
我们之间的确存在很多问题。
等他的病好起来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戴煜说:那么回到原先的话题。
你梦到了自己是如何死亡的?杨少君又抽完了一根烟,在烟灰缸里拧灭它:很多,详细的记不清了,就是平常的一些执行任务的画面,梦到任务失败,我就死了。
还记得梦里的心情吗?杨少君笑。
有些话面对面说出来实在很奇怪,他有点说不出口。
害怕?怕。
恐慌?嗯。
还有吗?杨少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记得最后一幕,我站在天台上,底下有很多人看着我,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往下拽,好像他们都等着我跳下去。
我一直往后退,我没有跳。
后来我就醒了。
最后,戴煜合上记录本:今天跟你谈得很愉快。
过几天我还会再找你出来的。
杨少君无聊地把手插在口袋里,没什么东西可拨弄的,只好将手指一张一合:随你吧。
戴煜微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一点,到警局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沉闷的样子。
你放心,抑郁症的痛苦不是人能长期忍受的,所以很快就会结束的。
杨少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戴煜笑的像是一个顶着光环的魔鬼:不管采取什么治疗手法,病情都会好转——或者走向极端。
杨少君脸嘴角一抽:就知道这家伙!回到苏宅后,杨少君替了苏颐的班照顾苏黔——他几乎是有点死缠烂打地把苏颐请出去的,因为他现在除了照顾苏黔外,就只有等着发霉了。
他问苏黔:你想吃点什么水果吗?要听什么故事,我念给你听。
苏黔死气沉沉地摇头:随便念吧。
杨少君抽出一本小说念了一会儿,觉得剧情又严肃进展又慢,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放下书把苏黔扶下床: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别捂出褥疮了。
两人在小区里的绿化带漫步,杨少君扶着苏黔来来回回的走,可气氛始终很压抑,杨少君几次想说些段子活跃气氛,可苏黔根本不接茬。
杨少君有些懊恼地想:生活的希望生活的希望!到底怎么才能激发起一个人求生的欲望呢?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苏黔:昨天你为什么突然把眼罩摘了?苏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还想再看一眼身边人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没有语调起伏,毫无生气。
杨少君叹气,问他:你赚那么多钱,有没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会儿,苏黔才答道:我曾经以为,我都有了。
老婆,孩子,兄弟姐妹。
他看到很多人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一个家而奋斗,而他年纪轻轻,应有尽有。
直到最近才发现,原来他和那些人一样,两手空空,不知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一段冗长无趣的独白,作者的呢喃自语,可以跳过不看。
----昨天状态不太好就没有更新,老实说这些天这么多的留言的确对我影响挺大的,因为我是边写边连载而不是早就写完的存稿,所以大家的留言多少会影响到我的文的走向。
比如说最初我一开始的安排就是直到苏黔跳楼的那一刻苏维才出现,但是抵不住大家说苏二怎么怎么渣,我让他提前打了个电话,就有了签证的事情。
(事实上大家还是讨厌他嘤嘤嘤嘤,好吧他现在可是苏黔的情敌……)其实大家的留言我看得很开心,可能我一直会在留言里为杨少君说话,但事实上文是怎么写的我就是想怎么塑造杨少君的,他才是本文的第一男主角,写到现在我主要的笔墨也是用来塑造他。
有时候看到读者很激动地说他配不上苏黔我就忍不住为他辩解(咳这是传说中的当了X子还想立牌坊么,我喜欢写渣攻又怕大家骂太狠),结果导致大家觉得我文里写的和我留言里说的不是一回事——事实是文章写出来是怎么样我就是怎么设定的,回复留言很多时候完全是上赶着现想一个为杨少君洗白的借口,而非我的初衷。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苏黔现在的情况,不说安非他命,就说他心里压抑,有一大半是他自己的责任,他自己的性格所致。
杨少君诚然有责任,却绝非主要责任。
积水成冰啊!)我昨晚仔细想了很多,觉得写到现在不可避免地有点偏了,我反思了一下,自我调节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下写,希望能写出我想写的故事来,势必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但起码是要我自己喜欢的。
(其实写逃之夭夭的时候后来苏颐和李夭夭的性格转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没能抵抗住来自读者的影响,那文的开头是连我自己都萌的心肝乱颤的,中期开始崩了。
我真心对不起李夭夭,要知道他差一点点就能超越韩诩之成为我心目中最满意的小攻T_T)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接下来的我会控制住剧情尽量按照我最初设定的人物性格往下走。
换攻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看到【钟晓生】三个字就知道不可能了),杨少君也不可能变成大家满意的那样,而无论大家觉得配得上还是配不上作者都势必要让他们圆满。
(口胡!我文案上写了BE就自宫好吗你们就这么想逼我练葵花宝典吗!)最后,当然还是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的留言,骂杨渣也好什么也好,想说什么说什么,小生生看的还是很欢快的,就是回复的时候比较苦手。
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墙头草容易被影响,接下来我会把持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