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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2025-03-29 09:41:34

大黄一天一夜没有回来,苏维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然而工作还是要做,问题也总要解决。

送走了当天的访客之后,苏维来到书房中,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从书架上抽下一本笔记本。

他思考着关于大黄的种种,在本子上写下杀人犯三字,又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随后,他又随手写下几个词语:逃走?意外?恢复记忆?苏维的房子里并没有打斗或其他异常的痕迹,可以确定大黄是自己离开的。

苏维也出去四处走访过,确定周围并未有发生交通事故等意外。

大黄在离开前看了自己的心理学相关书籍,苏维将那本他圈画过的《荣格自传》摊开,找出大黄圈画的相关语句:‘女人’在我心中引起的是一种固有的不可靠的感觉。

而‘父亲’却意味着可靠和——没有权利。

苏维反复品读着这句话。

荣格是一位瑞典精神病学家,这本自传是他自我剖析一生的心理路程。

大黄划出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或发人深省的特点,最直观的解释便是这句话或许引起了大黄的共鸣。

苏维自言自语地喃喃:难道是他受了什么刺激,想起了过去?想到此处,他翻出了杨少君留下的大黄的成长记录开始翻阅。

十分钟后,苏维换了件衬衫准备出门。

他路过客厅的落地窗的时候,仿佛感觉有什么人在窗外看着他。

他转头望过去,对面的窗口窗帘紧闭,而他家所在的楼层又是十楼,想必不会有人爬上来。

错觉吧。

苏维摇了摇头,提着包出门了。

他驱车来到大黄过去的住处,向他的邻居们打探大黄过去的信息,也试图借此机会寻找大黄的下落。

那是一片老式住宅区,房子破旧,楼道漆黑阴冷,声控灯十盏里坏了六盏。

显然,住在这里的居民条件并不怎么好。

苏维摁了大黄邻居的门铃,但他发现门铃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改为摇晃老旧的铁门。

你是警察?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大黄昔日的邻居,一个中年女人隔着铁门不信任地打量着他,不满地抱怨道:你们这几天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苏维礼貌地掏出自己的名片:我不是警察。

我是大……路霄的心理医生。

中年女人显然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得知苏维是心理医生后态度缓和了很多,却还是没有打开铁门让他进来的意思:你想问什么就快点,我还要去烧菜。

苏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开门见山问关于大黄的问题:请问——您家的门铃为什么坏了?中年女人愣了一下,突然变得很愤怒,面红耳赤地嚷道:去问那个小赤佬!这一层所有的门铃都是坏的!苏维微微皱眉,耐心地问道:阿姨,您家的门铃是路霄弄坏的吗?中年女人也知道苏维是被无辜迁怒的,稍稍消了火:不是,我们自己拆掉的。

路霄她后母,她的食指在太阳穴附近转了转,脑子有点问题,一听到门铃响就要发疯,打人、摔东西、骂街,搞的一天世界!苏维又问道:您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哎哟!中年女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再使用普通话,改用流利的上海方言抱怨道:那女人和他儿子都是疯子!我第一次看到那女人在楼道里打路霄,路霄还冲着我们笑,说那个女人杀过人,分尸的时候正好有人在外面摁门铃,那女人受了刺激所以一听到门铃声就发疯!中年女人开了话匣子,积累已久的抱怨终于找到了泄洪口,把铁门打开拉着苏维进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大黄和他后母的事情。

苏维问道:路霄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中年女人叹息道:其实这孩子也满苦的,很小的时候亲妈就死了,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

没过两年他爸也死了,他后妈还虐待他,弄得他神经也不大正常。

我是好多次看到他后母打他,有时候门也不关,大家都看得到。

他后母拿脸盆砸他,拿杯子砸他,他学吉他,他后妈还用吉他砸他的头,吉他都砸坏了,唉……路霄平时不理人的,从来没看到有同学来找他玩过,也不大跟我们说话的,只有他后妈发疯的时候他会大笑着跑出来,吓死人了。

苏维若有所思。

等从大黄邻居家出来后,苏维迅速掏出笔记本,又凌乱地记了些语句:父母早亡、被后母虐待、仇恨?愤怒、压抑、孤僻。

他注意到中年女人在提到大黄时用了 小赤佬这样的字眼,又写上:人际关系差。

之后,苏维又去了大黄过去就读的高中。

大黄只有十八岁,刚刚结束高考,但是他考进了一所大学后并没有去报道,等同于自己放弃了学籍。

所以要调查他平日的为人,只能从中学入手。

学校里的老师对大黄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问题少年、阴沉、叛逆等等,还有老师说他经常会带着伤来上学。

这些人口中描述的路霄和苏维这些天所相处的天真、开朗、甚至缺根筋的少年大黄完全不同。

苏维也彻底打消了大黄是假装失忆的猜想。

他又掏出本子,写下人格分裂四字,并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回去的路上,苏维接到了杨少君的电话。

杨少君问起大黄的情况,苏维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进展。

杨少君约他晚上共进晚餐,苏维冷冷地丢出一句我不知道刑警队队长居然这么有空便挂断了电话。

当苏维忙完一切回到家中,意外地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蜷成一团的少年——正是失踪了一整天的大黄!大黄瞧见苏维,高兴地凑上去抓他的衣角:医生,你终于回来了!旋即又苦苦着脸说:医生,你能给我配把钥匙吗?我等了你几个小时,又饿又冷……边说还边装腔作势地吸了吸鼻涕。

苏维目光复杂地将他扶起来:你去了哪里?大黄愣了愣,神色变得有些迷茫:我去了哪里?早上医生出门了,我中午睡了一觉,然后……然后我出去走了一圈?我不知道,大概是在公园里睡着了,醒来以后我就走回来了……他越说越茫然:不对啊,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回来的时候还是中午,时间是怎么过的?苏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你出去的时候是星期天,今天是星期一。

在苏维的目光的逼视下,大黄逐渐哭丧起脸来:医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好像又失忆了一次。

苏维最终还是把大黄领进了门。

他拎着大黄的丢进浴室里:你身上很脏,洗澡。

大黄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颊边不禁亮起一抹飞红:医、医生,难道你要跟我一起洗?苏维冷冷地说:脱衣服,我要看你洗。

大黄红着脸磨磨蹭蹭地把衣服脱了,边脱边嗫嚅着说:医生,这、这会不会太快了?苏维一言不发地等他脱完了衣服,突然将他拽过来面朝下压在了洗手台上。

大黄上半身触上冰凉的瓷砖,刺激的他猛地一哆嗦,被迫撅起的屁股羞涩地小幅度扭动着,双腿夹得紧紧的:医医医医医医生……大黄很瘦,双腿修长,腰身上没有半点赘肉。

他的皮肤很白,一看就是长年不接触阳光的类型,这也使得他身上已愈合的暗红色的伤口十分扎眼。

苏维的目光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下,不出意料地发现了很多小伤口,甚至有被烟蒂烫伤的痕迹。

在他的尾椎骨处有一块奇怪的疤痕,仿佛曾经刻上去过什么东西,又被刮掉了。

苏维情不自禁地伸手触上那块疤,大黄突然敏感地颤了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苏维,迅速缩到墙角里将自己蜷成一团。

苏维看着他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大黄醒过神来,挣扎着爬了起来,表情很纠结:医生……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体好像不受大脑控制……苏维摇了摇头:这是你下意识做出的自我保护罢了。

好了,没事了,你洗澡吧。

他退出浴室关上门,灌了满满一杯冷水喝下去——他的欲望抬了头,但他并不对此抱有愧疚感。

他喜欢男人,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趁着大黄在洗澡的时候,苏维翻开笔记本,草草写上:路霄、大黄、忘记一段时间内自己做过什么……最后,他将人格分裂四个字后面的问号划掉,并将这四个字圈了起来。

大黄洗完澡出来后,见苏维坐在客厅里,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可怜兮兮地将下巴搁在他膝盖上。

他似乎很喜欢用这样的动作对苏维撒娇,尽管苏维会嫌弃地说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一条狗。

医生,我很害怕。

苏维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短发:不用害怕,你会好起来的。

现在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醒过来的?大黄说:就是上次遇到医生的公园里。

苏维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那个地点对于大黄必定有什么象征性的意义。

大黄接着说:我刚才洗澡的时候一直在回想,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我不记得到底梦见了什么。

梦是精神分析学派里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弗洛伊德认为通过梦境几乎能发掘一切潜意识里的想法。

苏维并没有逼他回想,而是转身进书房拿了一本全新的笔记本交给他:从现在开始,将这本笔记本放在你的床头。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你忘记你的梦境之前,把它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