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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2025-03-29 09:41:45

过了几日,季乐终于养好了伤。

这几日赵贞卿没来找他们的麻烦,甚至还给季乐送了不少伤药。

这些不但没让虞小鼓心存感激,反而感到提心吊胆。

果然,虞小鼓去找赵贞卿辞行,赵贞卿听罢一声冷笑:你们莫不是将本王当做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了吧?虞小鼓心里虽不忿,关键时候还是晓得利害的。

他努力藏起所有的不满,低声下气道:草民代师兄弟多谢王爷的照拂。

口气还是硬邦邦的。

赵贞卿见他绝口不提要报答,又是一阵冷笑,道:你不想报仇了?虞小鼓果然全身一震。

赵贞卿转着扇子笑道:现今的皇帝是本王的胞兄,要弄死一个刑部尚书,于本王而言,不算难事。

可于你而言,却难比登天了。

虞小鼓受不住这样的诱惑,果然往他的套里钻:这……王爷想要草民做什么?赵贞卿道:本王要你做本王的男宠。

虞小鼓紧蹙双眉,有些赌气地说:那我不报仇了。

赵贞卿失笑:你就这么讨厌本王?论权势、地位、品貌,本王哪一点不如你那个师兄?和本王相好,还能为你报灭门之仇。

赵贞卿怎么也想不通虞小鼓有不跟自己的理由。

于他而言,世上似乎只有有利的和不利的两种情况。

虞小鼓清清冷冷地说:人各有志,请王爷勿强求。

呵。

赵贞卿道:本王也不是没见过有骨气的,权势压下去,钢筋铁骨的架子都散了。

本王倒是好奇,你却说两个理由来教本王听听。

你若说的好,本王便放你们走。

虞小鼓道:第一,季乐待我如亲人,王爷视我为玩物。

第二,我视季乐如亲人,我愿与他共甘苦,我对王爷却没这样的情谊。

赵贞卿道:那仇你不报了么?虞小鼓道:报不了仇,是我无能,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亲人。

如今我只剩下季乐、花凌那些亲人,我不愿再辜负他们。

赵贞卿眯起眼,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他有你一半……顿了顿,方才一瞬间流露出的温和已被收敛,又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本王救你出狱,又请人为你治伤,这里面费的周折总不能白费吧。

一个月之内,你们若能教会本王的爱妾们两出戏,并做出五套戏的影人,本王亲自送你们离开。

制作影人须八个步骤二十四道工序,要在一个月内制出五套戏的影人,实在有些仓促。

然而虞小鼓还是道:制作影人不成问题,可是教王爷的嫔妃演影戏……赵贞卿不耐烦道:祖训便是合理的么?伶人不能参加科举,这样的苦你吃过,你难道还不能看开些么?虞小鼓怔了片刻,苦笑道:……是。

之后的几天里,少年们就开始了操劳地绘制影人和教王府女眷唱戏的日子。

皮影雕刻首先要选皮,这点他们自然是不愁的,赵贞卿早就备好了数张上等的牛皮和驴皮;其次是制皮,少年用们清水将牛皮浸泡刮薄,然后阴干待用;之后要在阴干的皮上画稿,再之后要镂刻影人、敷彩、缀结合成,这样一来皮影才算完工。

前几道工序费时,后几道费力。

虽说影人的头茬和身体可以分离组装,不是每一个角色都需要做一个影人,可五套戏的皮影人也至少需要几十个身体和头茬,要这四个少年在短短一个月内赶工完成依旧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在等牛皮阴干的那几日里,少年们每日要用八个时辰教瑞王府的女眷唱戏,直把女眷们累的哀声载道,一个接一个病倒了。

到了画稿的日子里,他们白天教女眷唱戏,晚上季乐画稿,其他三人镂刻。

镂刻的工艺也极其繁琐,镂刻一个影人需要三十几把不同的刀,总共要刻三千多刀,若是一个不慎刻坏了,只怕又要重头做起。

到了第二十天,花凌病倒了。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另外三个少年每天睡眠的时间从两个半时辰缩短至两个时辰,除了教戏、画稿、镂刻,还要兼照顾生病的同伴。

花凌病的很重,前三日高烧烧得他昏迷不醒,到了第四日,烧退了些许,他就立刻下床帮工。

很快,一个月的期限到了。

一大叠影人送到赵贞卿面前,他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孰料轻轻一扯那影人的胳膊便落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便扔到一旁:粗制滥造。

紧接着,赵贞卿让女眷们演皮影戏,当月琴第三次奏错的时候,赵贞卿唤了声停。

这日花凌因病在房里歇着未出来,倪小八也已是强弩之末,全靠锣鼓声强吊着他的精气神,等奏乐一停下,他咚的一声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赵贞卿让下人将倪小八抬回房去,目光悠悠在季乐和虞小鼓脸上转了一圈,发现这两个少年简直是面无人色,什么样的美貌灵气在这一个月里都给折腾没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小鼓:两位小师父,你们自己说呢?虞小鼓只觉气血上涌,这几个月来的郁愤和不平都在这一刻爆发,怄的他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季乐慌张地抱住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愤恨又哀伤的目光狠狠向赵贞卿射去。

赵贞卿嫌恶地看了眼那滩血迹,道:本王真不明白,你们何苦非要同自己过不去?虞小鼓,若是你不想同你的师弟兄们分开,那也好办。

他用目光仔细将季乐打量了一番,你们这几人样貌倒还都入得了本王的眼,不如我将你们统统收了,这样可好?虞小鼓正欲反驳,一张口,喉头又是一阵甜腥。

季乐将他的脸埋进自己怀里,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爷,你又何苦不肯放过我们?赵贞卿冷冷道:本王只是想不明白,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你倒替本王解解惑。

季乐道:人各有志。

先师遗命,我们不可依附权势而活。

王爷,我人较愚笨,什么名利、荣华我不懂,我只知道从前我们师兄日子过的虽苦,每日相伴相守却很快乐;自从进了王府,我们每日提心吊胆,以泪洗面,已不知快乐是何物。

赵贞卿不悦道:又不是本王强迫你们。

是虞小鼓自己一时冲动去行刺刑部尚书,若不是本王救他,你们如今早已天人永隔了。

季乐黯然道:我们自然感念王爷恩德,然我们无权无势,此生无以为报。

王爷救了我们,又何苦强迫我们?赵贞卿不耐烦道:罢了,本王也不与你们多费口舌,只问最后一次。

你们师兄弟四人本王可以一并收下做男宠,你们感情好要住在一块,本王就专门腾出一个院子让你们住。

你们肯是不肯?虞小鼓挣扎着爬起来,搂着季乐的脖子道:王爷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

赵贞卿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来回走了两圈,捏着扇子对着他们指点:你们、你们……我真不明白,你们从小过的是苦日子,骨头却要比别人硬;他只不过过了两年的苦日子,如今要什么便有什么,骨头却软的谁都可以揉,谁都可以捏……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他撒完了气,拂袖怒道:罢了,瑞王府里容不下你们这几尊菩萨,快点收拾东西滚出去吧!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马固要找你们的麻烦,也都与本王无关了!虞小鼓和季乐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齐跪下给赵贞卿磕头: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赵贞卿气得头上冒烟,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