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典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朦朦胧胧睁开眼,身边人早已不见了。
他也不甚在意,让丫鬟来服侍梳洗干净了,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
徐溪月先前猜的不错,那抽屉里果真都是名贵首饰,点翠金钗、累丝宝石青玉簪、双鸾鸟金步摇……最廉价一件恐怕也要上百两银子,大抵都是恩客赠的,典玉平日用不着这些,随意堆在抽屉里竟已积了数十件。
典玉向来不爱惜珠宝,不接客的时候乌发便随意披散着不理发髻,却每日清晨都要将抽屉拉开看看。
他随手将满屉的东西拢到一边,金碰玉、银敲珠发出清脆的声响,露出抽屉里的暗格。
他将暗格拉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心跳停了好几拍。
暗格里——空空如也。
武冰一大早就派人出去打探徐溪月的消息,探子走出去才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昨夜徐溪月去了晓月楼,花一千两银子包了典玉一夜,现在大半个京城都晓得了。
李霁赖了半天的床,刚起来便听到这个消息,神情有些别扭,语调也有些怪异:那现在人呢?武冰道:被属下派出去的人捉回来了,现在正在后院里关着。
李霁草草梳洗一番,省去了每日挑衣服的半个时辰时间,随手取了件宝蓝色底黄线纹的盘领衫就随武冰去了后院。
徐溪月被捆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愤怒地对着一旁守他的武火喋喋不休:还有没有王法了!把老子放开!老子好好的在大街上走着,一没偷二没抢,你们凭什么抓我!就是老子真犯了事,你们也得把官府的通牒拿出来啊!快把老子放开~~!武火面无表情的掏掏耳朵,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聒噪,淡定地自顾自喝茶。
李霁深吸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摇着折扇踱过去:阿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道长!徐溪月看到李霁,气势灭了一大半,又听李霁即便被他这样戏弄依旧出言帮他,好感顿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李霁盯着徐溪月笑得更甚,直笑得徐溪月寒毛竖立,才听他缓缓道:阿冰,你怎么光绑着他,不把他的嘴也给塞上!武冰噗的笑出声来,武火嘴角微不可见的颤了颤,继续保持面无表情。
徐溪月的脸瞬间垮了:你你你,你这只花山鸡!你凭什么抓我!李霁怒极反笑:道长真是贵人多忘事。
拿了本官的令牌,花了本官的银子,道长怎么不将小倌也送来给本官暖暖床?徐溪月气势稍弱:李兄不要这么小气嘛……就当在下问李兄借的,改日一定还。
李霁冷哼一声,伸手就像徐溪月怀里摸,惊得徐溪月一面乱动一面大声嚷嚷:你干什么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哈哈哈,别摸这里,哈哈~你别吃我豆腐!李霁翻了个白眼,总算摸到自家令牌,小心翼翼揣回怀里:豆腐?你就剩豆渣吧!烦劳道长下回‘借’东西的时候同本官事先说一声,这块牌子回到本官里还不足一天就被道长‘借’走了,还望道长手下留情,让本官将他捂热再说。
徐溪月撇撇嘴,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李霁摸着下巴眯起眼打量他:嘶,这本官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若是放了道长,道长又打算做什么?现在全京城都晓得本官养了个好色的‘心腹’,回京不过三天就去逛倌馆。
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折损我李家形象?徐溪月赔笑道: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李兄行行好,放了在下吧,在下真有正事要办。
李霁一脸犹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长真的打算用这样守株待兔的方式等他来寻你?徐溪月的笑容僵了僵:……不然,我……李霁打断道:这样下去就是道长等的起,恐怕本官的荷包也受不起了。
靠!一夜就是一千两,小皇帝又没赐我座铜山铸钱币,老子可是清官!徐溪月的眼神旋即黯了,李霁心生不忍,又道:道长可还有其他线索?也许顾东旭他已不在京城?不然以道长昨夜闹出的动静,他也应该知晓了。
徐溪月垂眼不语,心里一番挣扎之后低声道:我知道了。
我会主动去找他。
李霁愈加疑惑:道长知道他在何处?可需要本官帮忙?徐溪月摇头不语。
李霁仔细观察了他一阵也就不问了,朝二武摆了摆手:将他解开罢。
武冰有些迟疑:就这么将他放了?李霁一笑,朝徐溪月暗递秋波,挤眉弄眼:道长还欠本官一千两银子,不如以身抵债,留下来给本官暖床?徐溪月又恢复了插科打诨的模样,只是笑容稍嫌僵硬:好哇,只是在下身上长了几块牛皮癣,一碰东西便流脓,不晓得蹭在席子上会不会过给李兄?李霁明知他在开玩笑,想起那情境还是忍不住恶心的起了鸡皮,伸手在胳膊上猛搓两下。
那边武火已去将徐溪月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徐溪月舒展了一下腿脚,起身的时候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墙边捡起一面褂旗。
这褂旗正是那日在那家无名的店铺里做的,那日徐溪月被官兵捉起来的时候旗子被随手丢在了路旁,也不晓得为何原因一直没人去动,徐溪月今晨早上路过的时候见它还躺在那边便顺手将他捡了回来。
李霁好奇的凑上去一看,禁不住嘴角抽搐:徐兄真的是道士?徐溪月瞪他:做什么?老子那日不是已经发过毒誓了,李兄还要再听一遍?李霁一脸哭笑不得的指着褂旗上的字:三十二小劫,广度诸众生。
明明是《妙法莲华经》中世尊之偈言,道长这道派修得中西合璧,在下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