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霁辞别贺连,顾东旭亦去了趟晓月楼。
自七夕之后他便不曾再去过,如今这一去除了辞别,亦有一件事要听那人亲口说出来。
此番他没有跳窗,亦没有拿李霁的令牌,却是光明正大地从大堂走进去,。
老鸨已认得他,笑脸迎人地将他带到典玉的房中。
典玉吃了一惊:佑曦,你怎么来了?顾东旭毫不拘束地走到桌边坐下:我明日要离开京城,特来同你道别的。
典玉微诧:京城不是封了么?顾东旭不答,目光定定地盯着他,直望得典玉脊背发凉:怎,怎么了?顾东旭嘴角勾了勾:没甚么。
皇上解封了,我便要走了。
他今日有些反常,典玉不由拘谨了起来,取来两个杯子替他斟茶:佑曦这是……要回家乡去了吗?顾东旭淡淡瞥了眼他手中的茶壶:我哪一次来你不是劝酒……怎么今日倒改了茶?典玉怔了怔,不知所措地将茶壶放下:你今日……究竟怎么了?顾东旭莫名:怎么了?典玉犹豫道:你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
顾东旭垂下眼睑,旋即又抬眼笑道:没有。
他突然站起身,手指轻佻地抬起典玉的下巴,一手已环上他的纤腰:嘶……说起来,我这几日的确有些火气。
不如玉郎替我降降火?典玉颇是吃了一惊。
虽说顾东旭名义上是他的恩客,两人却一向是止乎于礼,肢体上的亲密也不过是嬉戏打闹,便是他曾有意勾引,顾东旭却是从未对此事上过心。
他有些尴尬,向后退开一步:佑曦……顾东旭却逼上前,手环住他的腰身不松,侧过头咬上他的耳坠。
那齿关的力道不轻,不似一般调情,疼痛更胜过麻痒。
典玉蹙眉,轻轻推他,不悦道:你到底怎么了!顾东旭一手抽掉他的腰带,一时典玉胸前春光袒露,竟是比李霁更显白嫩。
他又一口咬上典玉的锁骨,左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激的典玉身子一扭急着躲开。
这些举动虽说确是情事前的挑逗,下手下口的力度却着实有些重。
典玉不免被惹得有些恼了,又被他突然带倒在地,一下压在身上。
冰凉的地板激的只着了薄纱的身子一颤,细皮嫩肉被硌得生疼。
他手上总算用了全劲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恼怒道:顾佑曦!顾东旭被他一唤,目光闪了闪,旋即又黯下去,跪坐在地上不再发狂,面无表情道:怎么,不愿意?典玉蹙眉,犹豫片刻道:……不是。
顾东旭冷冷看着他:那你抵抗什么?典玉咬了咬下唇,神色纠结:我……当你是朋友,你这样……顾东旭墨眉一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眉眼间竟是嘲讽:哈!朋友!他眼睛微微泛红,盯着典玉一字一顿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典玉一怔,不明所以地重复道:顾……佑曦……顾东旭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再看向典玉时已是双目赤红,一派要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姓顾!!典玉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去,玉面上神色慌张,瞠目结舌地看着顾东旭,竟是一时失了言语。
顾东旭握拳的骨节泛白,深吸了几口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跃坐上窗栏。
他回过头望向衣衫不整坐在地上之人,满脸竟是讽意:朋友……呵,保重罢!他从窗口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踏过树桠墙头飞身离开了。
李霁这一去云州,侍卫除了自家武冰武火二人,亦有楚元秋派的兵卫二十人。
然而他坐在车厢中,满脸愤懑地指向躲在武冰身后的一人:你~~为何你也要跟着我?顾东旭撇嘴:老大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跟也是跟着我,你少自作多情了!李霁气绝。
武冰的神色微妙了一霎那,旋即又恢复正常。
崔少宴此番跟来,确不是为了武冰美人。
他不放心自家师弟,师弟亦不放心留他一人在京城那龙潭虎穴中。
李忠儒知晓崔少宴与顾东旭的关系,他这一走自然有人要拿崔少宴开刀。
易谷却因没什么名目而未跟来,回了自家棺材铺。
崔少宴劝他离京避一避风头,他也应了。
武冰身子还未痊愈,一路上崔少宴藉着照料他的名头占了不少便宜。
当他的爪子第五次抚上武冰的腰身之时,武火暴怒地用剑托砸上他的狗爪,坐到神智迷糊的武冰一旁,护崽子一般圈护了起来。
崔少宴委屈不已,奈何师兄弟二人联手也不是武火对手,只得不甘不愿地挪到师弟身旁。
李霁带了张琴,因嫌路程漫漫无事可做,又不愿听一旁两个痞子聒噪不停,便将琴取出来抚弄。
顾东旭被勾起了兴趣:让我弹弹!李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会弹琴?顾东旭将脸一板,文绉绉道:琴音乃情之所发,有情自然会弹琴!李霁想了想,也便将琴递给他。
顾东旭有模有样地接过来,手指别扭地在弦上摁来摁去,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咳……李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窘然到:顾兄,你的琴好像放反了……顾东旭恍然大悟,将琴头掉转了个身子,放在腿上继续要弹。
车厢中空间原就不算太过充裕,李霁坐在顾东旭身边,那琴一横亦枕上了他的腿。
他见顾东旭全然摸不着门路,借机一只手由他背后伸过去,形成半搂半抱之姿,拿住他两只手教到:左手摁弦,右手挑、拨、拢、捻琴弦……李霁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顾东旭未曾注意,崔少宴却是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顾东旭不耐烦的挣开他的手:我懂了。
李霁悻悻松开手,却听顾东旭迫不及待地弹了起来,果然是无师自通、自成一派,端的是有模有样现编了支曲子。
丝竹之声将昏睡中的武冰都震得又哭又笑。
待他一曲奏完,李霁挥开扇子遮住脸,一双水涟的眼眸弯得不能再弯:好曲!不如愚弟这就替这曲子取个名字罢……《百鬼齐哭》,实在是太有意境了……崔少宴脸一沉:胡说!你听不听得懂?分明是《万鬼齐哭》!顾东旭弹得高兴,全不理他们的讽刺,兴高采烈地将琴递给师兄:老大!你要不要弹弹看?崔少宴神情微妙暧昧:……奏琴就算了罢,你知道师兄我只会吹箫……顾东旭做了然状:噢~~李霁却不懂这其中奥妙,竟当真从包袱中翻出一枚竹箫来,眼睛晶亮地看着崔少宴:不如崔兄吹来听听?崔少宴:……顾东旭:……眼见李霁满脸诚挚期待,崔少宴也便当真将那箫接了过来,像模像样地横在唇边——噗——噗——噗——武冰在梦中微微蹙眉,武火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伸手托住下颌,继续面无表情地观看。
李霁望天,泪流满面,心中默念:横吹笛子竖吹箫……横吹笛子……竖吹箫……顾东旭望天,泪流满面,心中默念:他居然横着吹箫,他居然横着吹箫……骗人的罢!老大真的是欢场高手?!不过也许这才是高手的境界……这一路有了这对痞子师兄弟,路上的确打发了不少沉闷。
眼见天色暗了,一行人将车马停到路旁,生起火预备过夜。
武火与二十名侍卫着手去搭帐篷,武冰由崔少宴在一旁照料着,难得李霁得了些与顾东旭独处的间隙。
两人坐在火堆旁,火光一明一暗,时而溅出些火星子,旋即消亡在夜色中。
李霁为做风雅,一柄折扇几不离手,此时亦是有一晃没一晃地扇着。
他的皮肤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莹白发亮,墨色的眼眸满是笑意,映出灿烂的火焰。
顾东旭偏头看他,难得正经一回:其实仔细看……你生得挺不错的。
李霁笑意愈甚,扇子晃得更慢:便是不仔细看,我生得也很不错!顾东旭白眼儿一翻,受不了的撇开头,却被李霁一拢折扇,用扇端搭住了下颌:顾兄不如,便从了我罢……顾东旭白眼翻得险些翻不回黑来:你想听几个字的回答?噢?李霁挑眉,来了兴致:一个?滚!两个?滚开!三个?滚远点!四个?想都别想!李霁调戏的上了瘾,顾东旭的脸色却是愈来愈臭。
……五个。
……你去死!李霁挑眉,扳指做了个三,却听顾东旭继续道:立刻!李霁:……他忍俊不禁,竟是笑出了声,愈笑愈乐,直倒在地上打跌:呵呵,哈哈哈……顾东旭扭开头,竟是被气的乐了,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却是怎的也压不下去。
旁人拾掇好了帐篷,过来请示李霁,却见钦差大人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抹干了笑出的泪花,指示道:二人守夜,两个时辰换一班,你们自行安排了顺序每日轮换。
众人得了令,分配好了帐篷,便去忙着拾掇行李。
李霁敛了狂笑,微笑着望向漫天星辰。
京城离得越远,心境便越是开阔明朗。
星汉灿烂,一切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