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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2025-03-29 09:42:02

一壶药酒宴了三人,中招了三人,到头来三人各据一隅自给自足,实在不失为一桩窘事。

李霁由武冰武火接回客栈,用冷水泼了把脸就躺下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崔少宴与顾东旭也自个儿摸回了客栈,各自歇了。

顾东旭根本未将昨日的事放在心上,他只觉此次与李霁之前三番四次的戏弄无甚差别。

孔雀一贯只是口头上占些便宜,偶尔手脚不老实地吃些豆腐,他也习惯了。

且主事人乃是江猷,与李霁根本毫无干系。

同是男人,欲之所至,总是难免的。

然而李霁却一整日都避着他,难得晚膳时分在走道上遇见,顾东旭扯了扯嘴皮,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李霁已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从他身边走过了。

顾东旭难得受了冷落,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

欲求不满以至于火气大?他歪着头想了想,得出了结论。

遂从随身药包中匀出一大把清热降火的荷叶,偷偷拌在李霁的茶叶中,功德圆满地离开了。

当然,事后不知情的李孔雀一夜喝了太多寒性茶以至泻得风起云涌天昏地暗浪涛滚滚天地为之变色,在客栈中哼哼唧唧躺了两日,这是后话,暂且搁下不提。

是夜,顾东旭在床上辗转难眠。

没有人袭床睡不安稳?不可能!春 药伤身影响睡眠?有可能……他猛地跳起来,向崔少宴房中走去。

崔少宴经历昨日一桩乌龙,亦是心气难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不已。

顾东旭一脚将他踹进床的里侧,自己在外侧躺下:哎,老大,你睡了没?崔少宴闷声道:小兔崽子……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在踹之前问这句话吗?!顾东旭吃吃笑了两声:我睡不着。

崔少宴低低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两人背靠着背静了一阵,呼吸静谧,也不知是睡着了,亦或各怀着心思,却不知从何说起。

顾东旭阖着眼,手心攥成拳,又松开。

他低声道:师兄……我们回京吧。

崔少宴应了一声作答。

两人各自舒了口气,再无言语。

夜沉如水,夏风打树之声与敲更人沙哑而韵味悠远的报更声更显出长夜寂静。

漏转时移,天明了。

第二日,顾东旭与崔少宴最后整理了一番行装,上午将新换的马喂饱刷亮。

拖到午时,顾东旭方才去敲李霁的房门。

他走至屋口,却听厢内有两人交谈,隐约是李霁与武冰的声音。

武冰的情绪有些急切:可是……公子……危险……然后是李霁坚定的声音:那也必须……!……让他们先走!又是武冰的争辩声,顾东旭在外头听不正切,只隐隐听见江猷、来使一类的词。

片刻之后,屋内静了下来。

顾东旭杵在门口,不知是近是退,不敢贸然进去打搅二人。

他正犹豫间,却见李霁眉结紧锁地推门出来,见到他愣了一愣:顾兄?顾东旭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却听李霁道:顾兄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同顾兄说。

顾东旭一怔:啊?李霁侧身让路:进来说。

屋中武冰武火二人俱在,顾东旭乍一见两人,却是吃了一惊:咦?你们怎么变成一样的了?!武冰冷冷瞪了他一眼:我们本来就是……武火:双生子。

顾东旭:……李霁扶额:阿冰阿火,你们先出去罢。

他今日也很头疼,一双一模一样冷冰冰的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愣是分不出这兄弟二人来——虽说他从来就没分对过。

两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依言离开了。

不等顾东旭发问,李霁率先道:京中来信了。

顾东旭一怔,心跳一时凝滞了片刻:什么?李霁浅淡地笑了笑:皇上说——徐公子已被救出来了,顾兄和崔兄收拾一下,明日便回京去罢。

顾东旭睁大了眼睛,显是一时接受无能。

他颤声道:真……真的?李霁极浅的笑容亦收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顾兄在路上有什么需要的物事?本官即刻派人去准备。

顾东旭有些愣怔地摇头:不必,我已收拾好了。

他顿了片刻,讷讷道:一个时辰以后,我和老大就走了……李霁垂下眼,神色无甚变化:噢?……那我便不着人送了,一会我派人去和守城的兵卫打个招呼,你们能自行出城。

顾东旭愣愣地颌首,转身向外走。

走至门口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的心如擂鼓。

心中狂喜之余,一些细微的情绪触动便也忽略不计了。

李霁垂着眼睑,无悲无喜地坐在屋中。

他听见楼道转角处传来撞击声,显是某人太过高兴,正用气力发泄情绪。

他自嘲地笑了笑:离开我回京,真的这么……开心?方才呆在隔间听着的武冰又绕了回来,见李霁这副神情,也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情绪来——又或者,悲原就是压在内心深处,只是不巧被触动、发掘了出来。

他在李霁身边坐下,干涩地开口:公子……这样真的好么?李霁苦笑:一直以来,他都将我当做不腐不化的钢铁心了……这样不行,从一开始我就用错了方法,应该重新让他明白,我有血有肉,会疼会痛。

武冰叹息:会疼会痛……他抬眼看向李霁:公子,你真的喜欢他?李霁耸肩:很奇怪,是不是?武冰道:原本我确是不懂的…… 后来却是明白了。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原是庐山山中人,何须问山缘何起?李霁望着横梁出神:我原道人心最怕‘习惯’二字,方才用了这迂回的法子去用‘习惯’攻垮他。

他没倒下,我却自己中了招。

武冰不免回想起路途中一个月的时间,那人天天与自己腻在一道,无微不至。

甘居人下?无非是被哄着骗着交出了真心。

没有了己心,又谈何尊严?想过乐事,难免又要想起伤心事。

那人搂着江猷的脖颈,一副女儿媚态……武冰眉心狠狠一揪,手突然去握腰间剑柄。

然而迅速意识到失态来,旋即又松开手,恢复了一脸浅愁。

李霁一手托腮,斜睨武冰:喂,快快说点什么来安慰你家受伤的公子……嗯……你就说服一下本公子其实姓顾的那混蛋根本没什么好的罢!武冰强打起精神来,自小养成的习惯都是公子为重,遂自己的事便暂且搁下不想了:唔……他手脚不干净,不务正业……李霁撇嘴:可他只偷富甲权贵,从不向穷苦百姓下手。

武冰嘴角抽搐:穷苦百姓还有什么给他偷的?李霁不置可否:换别的。

武冰想了想,道:他说话行事颠三倒四……说到此处,又不免想起那人,一下噤了声。

李霁长眉一竖,猛拍桌案:颠三倒四怎么啦?本公子还颠鸾倒凤呢!武冰无力扶额:公子,到底是我说服你,还是你说服我啊?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