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3-29 09:42:26

郝肆奕算的不够周到,路上因一些小事耽搁了一天,兄弟两人到了第六天才回到夔城别院之中。

郝伍少数十丈之外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长身玉立,隐隐约约是韩轻嗣。

等他策马驰进了,才发觉的确是双眉紧锁的韩轻嗣。

韩轻嗣面有豫色,郝伍少一时有些心虚,缓缓地翻身下马,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站在韩轻嗣面前嗫嚅道:我……韩轻嗣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耽搁了一天?郝伍少羞惭地揉着衣角:我,我路上吃坏了肚子,就耽搁了……韩轻嗣依旧皱着眉头,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展颜:遇到麻烦了吗?郝伍少连连摇头。

郝肆奕栓好了自己的马,又将郝伍少的马也牵去栓了,意蕴深长地看了眼韩轻嗣,从他们身侧进入宅院中。

韩轻嗣默默地盯着郝伍少看了好一阵,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进去吧。

郝伍少心中美滋滋的,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打量着韩轻嗣的侧脸:你担心我了?韩轻嗣嗯了一声:说好五天,你迟了。

郝伍少吐了吐舌头,道:抱歉。

两人走到院中,韩轻嗣停下脚步:饿不饿?郝伍少本想摇头,歪过头想了想,又连连点头:饿了!于是韩轻嗣脚步一转,牵着他向厨房走去。

郝伍少看着他的背影,好奇道:你不问我去了哪里?韩轻嗣道:你会说。

郝肆奕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既然是他将郝伍少带走,又不言明理由,自然有他的道理。

或许此事和自己有关,所以两人才不愿说明。

而郝肆奕既然说了五天,那便不会是随口胡说,韩轻嗣相信他五天之后定会将郝伍少带回来——郝肆奕此人虽是毒舌,然而他对郝伍少的心思谁又看不明白?便是郝伍少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是懂的。

韩轻嗣会拼死保护郝伍少的周全,郝肆奕也会。

然而到第五天夜里两人还没有回来,这时韩轻嗣才开始着急,担心两人路上出了什么事,故第六日连书也没有心思看了,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并打算这一日两人还不回来便要亲自出去找。

可是韩轻嗣不说,郝伍少却不懂。

他不大高兴地撅嘴:我就不说,你问不问?韩轻嗣嘴角抽动片刻:……噢,我问。

郝伍少:……两人来到厨房,韩轻嗣翻了翻锅子,没有已做成的食物。

他想了想,从柜中掏出一包藕粉,迅速地支起锅烧起水来。

郝伍少用手一撑,轻松地跳起坐在灶头上:我和四哥去天夏派了。

韩轻嗣斜睨了他一眼,静静地等着水煮开:为了我?郝伍少嬉笑着做起鬼脸:才不是呢。

韩轻嗣眉头一动。

水煮开了。

韩轻嗣将藕粉缓缓倒入水中,迅速搅拌。

郝伍少嫌他总是不惊不喜,一手托着腮,故意气他道:我听说天夏派有个闻名江南的美人,才缠着四哥带我去看看的!韩轻嗣置若罔闻,继续搅拌着锅中的藕粉。

郝伍少两腿一晃一晃,双目炯炯地瞪着他。

韩轻嗣一把将他从灶台上扯下来:当心热气。

煽风去。

郝伍少趁势环住他的腰,黏在他怀中:我是说真的~~那美人可比花乐醉俊俏多了~~我不觉得花乐醉俊俏。

韩轻嗣嫌他碍事,揪着他的后领将他扯开。

郝伍少想了想,没敢反驳。

他有些丧气,气鼓鼓地瞪了韩轻嗣一眼,低眉丧眼地蹲到灶下煽风。

藕粉下锅不久就煮好了,韩轻嗣正是听伍少说饿了才选择做这种食物。

他将煮成糊状的藕粉倒在碗中,撒了些蜂蜜,递给郝伍少:吃罢。

郝伍少接过碗放在一旁,闷闷不乐地从怀中掏出自己抄好的内修秘籍递给韩轻嗣:喏。

韩轻嗣叹了口气,接过书道: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

郝伍少无趣地捧起碗,咽了一口藕粉,拖长了音道:噢——韩轻嗣掀了掀嘴唇,本想说我曾说过,若你负我,我会从此消失,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的指腹轻柔地划过郝伍少脸颊:你的性子该有所收敛。

郝伍少身体一僵,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蔓延,使得他用力地将手中碗放到一旁。

瓷勺摔在地上,裂成数瓣。

他蓦地站起身,怒道:你要我改?!我早就觉得你该改改性子了罢!你冷面冷心,何曾对我用过情?!我走之前的那几日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一日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韩轻嗣看着脚下碎裂的瓷片,眉峰蹙起。

郝伍少气得叉腰骂道:我喜欢美人是甚么毛病?我不过说说而已,从小到大,我何曾做过甚么?!韩轻嗣也已火了,冷笑道:你做的还少吗?一年之前你为了谁离开扬州?以前的事我不愿去想,却不是不记得了,你要我一桩桩数给你听?郝伍少怔了怔,一时有些傻眼:那……那不是……韩轻嗣看了眼被他扔到一旁的碗,眸中已蓄满了怒气:你没做什么,只是因为做不了罢。

可惜你的美人们都不领你的情。

郝伍少气得一阵晕眩:你!我!你真以为少爷我没有人喜欢么?你!你!!韩轻嗣撇开眼,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这般无意义的争执又是为何?他此次外出分明是为了自己,不承他的情又何苦与他翻旧账?韩轻嗣阖上眼,心口一阵泛酸。

他与郝伍少定情之时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并未来得及考虑太多。

如今再仔细想想,他对郝伍少太过了解。

郝伍少的过去他并非不在意,而是强迫自己不愿去想罢了。

若是想起来,便是心头的一根刺。

郝伍少长袖一扫,将桌上盛放藕粉的碗带落到地上,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他指着韩轻嗣怒道:你等着,我现就找一个美人回来,你真以为当真没人将我放在心尖上吗?!说罢拂袖,转身向外冲去。

韩轻嗣冷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郝伍少气冲冲地出了家门,一路跑到城中,气喘嘘嘘地在热闹的街上止步,这才开始迷茫起来。

自己这是要到哪里去?韩轻嗣说的不错,从小到大自己招惹的那些美人大抵对自己是瞧不上眼的。

倒不是自己太过糟糕,只是那些少爷公子们分得清真心和戏谑,浮浪一些的便和自己互相取笑,正经一些的便如乔洛玉那样对自己退避三舍。

自然也会有人对自己有所表示,那也并非出自真心,只是贪得一时欢娱罢了。

如今自己向韩轻嗣丢下那样的狠话,又该怎么办?他垂头丧气地在路上走着,心中已有些后悔,又赌着气不愿就此回去道歉。

他不知不觉来到郝南吃楼下,犹豫片刻,低头走了进去。

公子,酒馆中现下暂无空桌,可否委屈公子与别人合坐一桌?郝伍少恹恹道:随意,你安排罢。

小二领着郝伍少来到只坐了一人的桌前,赔笑道:哎,委屈二位公子挤一挤。

郝伍少眼皮一掀,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大惊失色:花乐醉?!花乐醉本嫌带着面具的郝伍少姿色平平不愿答应,听他一开口,也不由怔了:你……花乐醉迅速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冲小二抛了个媚眼:好,小二哥忙去吧~小二哪里经得住他那一双烟媚婉转的狐狸眼,脸蓦地一下烧红了,嗫嚅道:哎……哎。

待小二离开,花乐醉眯起眼,含笑打量着眼前人:你是……郝公子?郝伍少也不隐瞒,沉着脸坐下:你方才对他用了魇术?花乐醉怔了怔,掩嘴笑道:郝公子真是不解风情。

乐醉这般容貌,何必要用魇术摄人?郝公子说,是与不是?郝伍少龇牙:得了吧你!花乐醉压低了声音,凑到伍少耳边:郝公子怎么在这里?他顿了顿,眼睛一亮,道:这家酒馆也姓郝,莫非是郝公子的亲戚开的?郝伍少闷闷不乐地拿过花乐醉点的酒,为自己满上一杯:正是我开的。

真是倒霉,在此地都能遇见你。

花乐醉满脸由衷的惊喜,不知何时掏出的扇子在手心里一敲:正是!这家酒馆如此地道的名字就该是郝公子这样的人物起的。

郝伍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喂,这次你可没什么毒要我解了吧?花乐醉笑得两眼弯弯:有。

郝伍少怔了一怔,下意识挪远一些,警惕地打量着他。

花乐醉恍若未见郝伍少的厌弃,凑上前与他贴得更紧,媚眼乱抛:我中了郝公子的相思之毒,正要用郝公子的身子来解呢~~郝伍少老大不高兴地推开他:别闹了。

花乐醉见好就收,坐回原位:怎么,你今日心情不好?郝伍少闷闷地点了点头。

花乐醉笑叹道:与我说说?我欠你一个恩情,今日陪你喝酒,一醉方休,如何?郝伍少叹息道:偏不与你说。

喝酒倒可以。

花乐醉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你一个人出来,你那侍卫没有陪着你,定是你们吵架了。

见郝伍少不悦,花乐醉忙道: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不猜,我们吃酒。

花乐醉一气叫来五坛女儿红,郝伍少咋舌:这么多?花乐醉笑道:一坛是你的,四坛是我的。

放心吧,我在星宿宫这么多年,什么毒不曾见过,难不成,还能让酒放倒了?郝伍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旧事,道:对了,上一回我似乎听你说你是从星宿宫中逃出来的,一直都没有被他们发现吗?花乐醉眉眼一弯:我已不是星宿宫的人了。

郝伍少有些吃惊,却听花乐醉说道:你不说你的事,我也不说我的,这样才公平。

郝伍少想了想,虽有些好奇心,但花乐醉的事他直觉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也就不问了:好吧,吃酒。

两人边聊边喝,郝伍少停不下来,最后也喝了两坛,早已过了他的极限。

酒过三旬,还有什么说不得的,郝伍少当下就把他这几日与韩轻嗣的纠葛吐了出来。

花乐醉的确不怕酒醉,眼见郝伍少已喝的不省人事,他只不过身体微微发热。

他玩味地拨弄着郝伍少的睫毛,见他蹙着眉头扭过头,不由愈发来了兴致逗弄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