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先前被丢在河边喝水,吕布领着刘协找到赤兔,骑上马,向北驰去。
这一路经过魏续、赵云等人的军营,若非威风凛凛的赤兔太过招眼,他们这一身袁军打扮恐怕早已被人射成刺猬。
两人在延津驻扎的军营中换了两匹普通的马,将赤兔留下,又纷纷往脸上抹了些尘土,继续沿黄河向上游走。
延津的守将是赵云,此乃最靠北的一个阵营,离了此处不到百里就是白马。
白马如今归东郡太守刘延所管辖,乃是黄河南岸的重要据点。
刘延虽是亲吕派,却也不直接听命于吕布。
刘协眼看着赵字军旗越离越远,兴奋中又带点惶恐。
他耳边风声赫赫,鬓发缭乱,大吼道:奉先!我们要去白马吗?吕布吼回去:别叫我奉先!我们沿途找到一个抓回去就行!刘协点点头:好的!大饼!你可以叫我二牛!吕布:……天卷云舒,春水汤汤,惊涛浪千层。
这般空旷清灵的景致,却很快就要被断肢残骸污浊。
刘协放缓了马速,看着水流逝去,唤道:大饼。
吕布亦将马速放缓,木着脸不应。
刘协问道:当初你为何从军?吕布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漠然:父母双亡,流离失所,无路可走。
刘协虽出身天家,身世却也不比吕布有幸。
且生逢乱世,这样的命运太过常见。
他微有些怅然:原来如此。
你是并州人,可曾想过要回并州?吕布道:没想过。
他自跟随丁原入了洛阳,连年征战,每日想着的仅是如何在乱世中求一立足之地。
然而经刘协这一提,他不免想起旧事来。
五原郡北部高原、中部山地、南部平原。
郡县多鹿,有会打猎的男子的家中都门悬鹿角。
往年每至开春,家家户户提上猎弓,结伴出行,必有收获。
家中储备风干的鹿肉往往能撑到来年过冬。
吕布忽道:以后带你回侯……我家乡,你从没骑过鹿罢。
刘协惊奇地咦了一声,道:若是能打败袁绍,拿下邺城,穿过太行山就是并州。
吕布点点头:对,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袁绍。
等我们占领邺城,先不急着回许县,越过壶关,我带你去骑鹿。
刘协想了片刻,九原县在并州最北边,便是从邺城翻山越岭过去也要一个月的路程,这提议有些不切实际。
然而他还是微微颌首,笑而不语。
两人骑了一阵,刘协忽勒停了马道:大饼,前面有人!吕布脸色黑了一黑,伸长脖子一看,只见岸边的一块巨石上摆了两件袁军的衣服。
他蹙着眉道:下马,过去看看。
两人将马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轻手轻脚地潜了过去。
两名袁军在河中洗澡,显是偷偷溜出来的。
刘协以口型道:怎么办?吕布道:打晕,抓回去。
刘协想了想,有吕布在此,便放心地大大咧咧从石块后闪了出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嘿,弟兄们。
两名小卒吓了一跳,看清刘协的打扮,以为他是同路人,纷纷舒了口气:熊弟,哪个硬嘞?(兄弟,哪个营的)刘协卡壳了片刻,道:沮、沮将军手下的……呃……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怀疑地打量着刘协:粪为将军被大将军关七来了,木油出整。
(奋威将军被大将军关起来了,没有出征)刘协:……眼看不到三句话就穿帮了,刘协套近乎的计划失败,向吕布丢了个无助的眼神,吕布起身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
袁军小卒看到高头大马的吕布又吓了一跳,结巴道:你们四啥人!刘协得意洋洋道:我叫二牛,这是我哥大饼。
两位弟兄咋称呼?吕布:……一个较为贼眉鼠眼的家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窝叫山狗(三狗)。
又指着另一个浓眉大眼的道:他四四石!吕布懒得下水去捉他们,面无表情道:熊弟们上来,有话问你们。
两名袁军哪里敢上岸,又纷纷往水深处退了两步,警惕地打量着吕布。
吕布不耐烦地撩起袖子,再次重申道:上来!两人又退数步。
吕布深吸一口气,一个扎猛子跳入水中!刘协眼看着三人在水中你追我逃,兴奋地拍手大叫:大饼哥!快快!左边左边!对头对头!……哎呀!可惜了!吕布被他一口一个大饼哥叫的险些吐血,且水下发挥原就不如岸上矫捷,扑腾了半天,好容易抓住三狗的胳膊。
三狗大惊失色,一回头,与吕布鼻尖相对已不足一尺。
他定睛一看,吕布脸上的尘土都已洗去,露出原本英挺的相貌。
三狗突然变了脸色,大叫道:猪!猪!你是猪!吕布额角青筋暴起,一个手刀劈落,大吼道:你才是猪!!!四石见三狗被捉,也慌了手脚,没扑腾几下也被吕布捉住了。
吕布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四石一脸纠结地看着他:啊!你是猪!吕布:……又一个手刀落下,世界清静了。
吕布一手提着一个人上了岸,拍拍手道:完工,回去罢。
他浑身湿透,略窄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结实的身材。
胯|下拳头大小的突起更是令人挪不开眼,刘协不由脸色一红,又想起了那夜发生的事,不由抿着唇移开视线。
他将目光投到三狗和四石身上——这两人都全身赤|裸,身上无一块膘肉,该结实的地方都很结实。
绵软的性|器歪在腿间,颜色较深,显是风月老手。
小卒能有此身材,实属难得。
吕布抹了把脸上的水,发觉小皇帝盯着地上的两个人,竟是满脸通红。
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脸色沉了一沉,不悦道:好看吗?刘协怔了怔:啊?吕布黑着脸冷哼一声,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胯,浓眉高挑:嗯?刘协瞬间醒悟,脑中轰地烧起一把火,蒙了。
吕布随手将他们脱在石头上的裤子扯来,为他们套上。
他动作简单而粗暴,甚至将两腿塞入一个筒里,只掩住关键部位,就将两人扔到马背上。
刘协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且难得出来一回,不舍得这么快回去。
他道:不去白马看看吗?吕布摇头:不了,太危险。
已经有东西交差了。
刘协:……他不死心地忽悠道:有奉……大饼哥在,怎么会危险呢?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捉个大的!吕布有些迟疑。
若眼前人不是小天子,他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自然相信以自己的武艺千军万马虽护不过来,护一个少年定非难事。
可是刘协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自己此番将他带到离敌军这么近的地方已有些冲动,若再带着他更深入,让司马懿知道了,定会念叨自己几个月。
吕布犹豫许久,道:回罢,带着他们行事也不方便。
我只是怕你闲闷,带你出来走走,如今时候已不早了。
刘协泄气地应了,翻身上马,向来时的路驰去。
两人领回赤兔,回到大本营时,只见一名紫衣玄冠的男子手持羽扇,翩然立在大营外。
刘协吐了吐舌头,抬头看了吕布一眼。
吕布显然有些懊丧,跳下马,将刘协抱了下来:你先回去。
刘协乖巧地应了一声,从司马懿身边路过,向天子帐走去。
两人擦肩时,司马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他小心肝不由一颤。
待刘协走后,吕布两手提着两名身上赤|裸的敌军凑到司马懿面前,显是在炫耀战果。
司马懿气定神闲地冷笑:很好,司空大人带着皇帝去抓了两个小兵。
属下恭贺主公立下大功。
吕布不怕司马懿骂他,更不怕司马懿打他,最怕的就是司马懿的阴阳怪气与冷嘲热讽。
他嗫嚅道:莫、莫嫌小,好歹也是个虾米,能吃。
司马懿哈了一声,扭头就走。
吕布忙跟上去,义正言辞道:军师,我知错了。
司马懿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恰巧见高顺从远处走过,高声道:高将军!主公捉了两只虾米,请你吃!高顺吓了一跳,心虚地走了过来。
他盯着吕布手中的两名小卒,忽得瞪大了眼睛,一双睛子险些从眼眶中跳脱出来:主公!!这两个人你是哪里捉来的?!吕布不敢让司马懿知道他们已到了白马附近,便道:延津。
高顺无力扶额:我……末将统共就派了两名亲兵去当细作,主公一家伙全给抓回来了。
吕布呆了一呆:啊?细作?这两个人是你麾下的?哟!司马懿一挑眉,脸色好不精彩:原来两只虾米还吃不得!高顺红着眼喃喃道:去年文远生辰,末将正是支这两人送的礼,当时主公也在。
吕布心虚地将人放下:侯、侯爷不记得了。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别无他法,高顺命人将两名细作抬下去,司马懿则黑着脸三天未同吕布说上一句话。
两名细作醒后,高顺责问他们为何连吕布也认不出,两人嗫嚅着解释道:窝们明明有叫他猪公,猪公不肯听……不过此行也不算毫无斩获,虽然损失了两名细作,但细作多少已得了一些消息。
原本还愁没机会将消息带给高顺,眼下既然被吕布亲自接了回来,便直接口述了。
袁绍欲遣颜良为将攻下白马,沮授认为颜良不能胜任,与袁绍发生争执。
因两人先前已有间隙,袁绍索性解除了沮授的兵权,将其软禁。
他的兵权由郭图与淳于琼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