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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025-03-29 09:42:55

赵平桢很快北上亲自督兵,而秦小楼则被留在临安处理京中事务。

赵南柯经过一些事后决定重用秦小楼,不多久就将他擢升为吏部侍郎,另从兵部中选了一名主战派骨干担任吏部尚书,而原本以请辞相逼的两位官员则被他大度地放回家去了。

赵南柯在临安改革了兵制,提升了兵源质量;赵平桢在北边用吴袆练兵,吴袆的手段很是强硬,每天交给士兵的训练任务比上战场杀敌还要吃力,逼着他们负重几十斤在烈阳下演练,刚开始一个月就练死了许多士兵。

赵平桢大力支持他,对于死亡的士兵每人每户给一百五十两补贴,并免税终身;对于所有参军者,入伍即给十两补贴,以后每月二两津贴,每三个月一斛米,入伍期间免一户税额。

如此一来,即使练兵十分苛刻,还是有络绎不绝的人报名参军。

自离京后,赵平桢每隔三五天就能收到京中的来信,有的是慕太后的,有的是赵南柯的,也有秦小楼的,还有些是亲信寄来汇报京中近况的信。

赵南柯和慕太后的信他看过之后会找一个锦盒收起来,束之高阁;亲信的信看过之后便收入柜子中;秦小楼的信看完之后便推到几案一边,待无趣时便随时展开再看。

秦小楼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连他的字都是有趣的,藉他的口说出的事情也比别人说得有趣。

于是赵平桢喜欢一次两次地看他的来信,每次都能品出些不同的趣味来,然后阴霾的心情也会变好。

转眼就过了一年。

边关战事不绝,赵平桢亲自带着吴袆训练了一年的铁甲军上战场,连续三战大捷,震动国内。

赵南柯赏了赵平桢许多东西,并愈发支持他。

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从京城来的还有一封私信。

赵平桢展开一看,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哥哥信你。

他捏着信纸久久沉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叠好,收入锦盒中。

这一年来秦小楼在朝中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兼任吏部和户部的职位,俨然已成了朝中年纪最轻的要臣之一。

早在最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赵平桢的关系。

然而那时候赵平桢只是一个纨绔皇子,手里没有实权,实际没多少人看得起他,自然连带着秦小楼更是不被人青目以待。

如今赵平桢是河北兵马大元帅,且秦小楼也是锋芒初露,两人俨然已是未来朝中的栋梁之才,再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甚至许多人已对他们心存畏忌。

这日秦小楼下朝回到府里,算好了时间的秦程雪正在回廊等他。

两人携手走进书房,秦小楼道:给我看看你这几日的画罢。

秦程雪取出几张宣纸在桌上铺平,由秦小楼翻看。

这些年来秦程雪的画技提升不少,年纪轻轻已有马良之笔,尤擅人物与房屋。

秦小楼随手翻了翻,只见画上许多场景是一个穿着朱衣、带着乌纱帽的年轻男子行走匆匆的身影。

这些画中有的是工笔细描的近景,有的只是简单几笔的远景,但无论身形还是神韵都极是到位,除了秦小楼,再无其他人选。

秦小楼看的心里发酸,将宣纸放回桌上,故作轻松道:你可有绘过山水?秦程雪点了点头,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画。

秦小楼看了几眼,道:程雪,你若无事,不需每日闷在府里,可出去四处走走。

你画的山水,虽有形,却不如你画的人一般有灵。

秦程雪从身后环住秦小楼,将头埋进他肩窝,轻声呢喃道:哥哥……秦小楼叹了口气,转过身反手搂住他的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出去走走吧,别总是闷在屋子里。

秦程雪的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撒娇:外面的是坏人,我不喜欢他们。

秦小楼知道是小时候那段经历在秦程雪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那时候赵平桢问他为何衣衫褴褛、眼眶青紫,他答曰被人抢了衣衫,但实则并不是那么回事。

秦小楼与秦程雪是一对漂亮的孩子,小时候流落街头,难免被人觊觎,便有那黑心的人向他们伸出黑手,欲将他们送入倌馆中。

十一岁的秦程雪险些被人施暴,幸亏秦小楼舍身救他,两人才沦落到拦下赵平桢马车时那样那样狼狈的地步。

自那之后,秦程雪便沾上了不肯出门、不肯和生人打交道的毛病,并全心全意依赖着秦小楼。

从前秦小楼为了不让秦程雪难过而都依着他,如今秦程雪已过了二十岁,秦小楼才反思起自己对弟弟的态度是否错了,才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秦程雪不谙世事自然是好事,秦小楼只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护他一辈子,若是他多遇上几个赵平桢那样的人物,恐怕要吃大亏。

其实秦小楼早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只是他前些年忙于官场事务,一拖再拖,以至于这么多年来秦程雪依旧是这个样子。

他狠下心道:程雪,你这辈子不可能只和我一人打交道。

你总会遇上坏人,也会遇上许多好人。

若是你如今与坏人打了交道,以后便不怕了。

若你总是躲在屋子里,以后遇了状况便无法应对。

秦程雪委屈道:我这辈子只同哥哥打交道,为何不可?哥哥会离开我吗?秦小楼默然。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不详的谶感,仿佛自己是无法陪着秦程雪走完一辈子的。

或许是什么他无法掌控的状况,或许……他会死的比秦程雪早。

至于让秦程雪娶妻生子的话,他当初已有了表态。

既然他把话说出了口,他自认为是不会再反悔的。

其实事后他也想过,这样轻易地许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辈子,究竟孰是孰非。

在这世上,若说他爱过什么人,那便是韩诩之与秦程雪。

韩诩之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的甜和苦,而他对秦程雪的感情则复杂的他自己也难以说明——有时候亲情与爱情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至少他知道,要他和秦程雪过一辈子,他并不觉得委屈。

至于赵平桢……要他一辈子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虽不抗拒,但若有的选,那必定不会选择他。

最后,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秦程雪服了软,答应之后会跟着秦小楼指派保护他的人出门走走。

赵平桢把北边的摊子丢给吴袆及一群新晋的武将,自己则连夜入了京。

自收到赵南柯的信后他也回了几封煽情的信,兄弟之间竟说起了不少肉麻的话。

隔着千里的距离,赵南柯今日叮嘱弟弟天凉了不可向往年一般顽劣,需得多加几件衣衫;赵平桢明日嘱咐哥哥抽空多陪陪太后,并恭喜他的后妃为他生了个皇子……奇怪的是,从前二十多年来兄弟二人都在一座城里,府邸之间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分明也是亲厚的,却远没有隔着千里之远时这般亲密。

有一日赵平桢提出思念之情日厚,望回京探望皇兄母后。

守将擅自离职,这是大大违反了法令的。

然而赵南柯思考了一夜,竟给他回了封信,让他择日瞒着众人偷偷回京看看。

这一年来赵平桢栽培了几个可信的亲信,且眼下战景还算不错,即使离了他大约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他果真挑了一夜带着一行随从简装出行,偷偷往临安去了。

赵平桢入了都城,第一件事果然是入宫探望皇帝与慕太后,途中经过秦府,他连目光都吝惜地没有给一眼。

入了宫,他顺道见了眼新出生的小侄子,并送了这个未来的太子一件满月礼。

等他出了宫,则就不是往赵南柯为他安排的临时住处去的,而是直道去了秦府。

因为赵平桢回京这事很是隐秘,故他不愿惊动别人,入秦府的时候叮嘱下人们不许通报。

他从前是秦府的常客,几个身居要职的下人们都认得他,于是就放他一路畅通无阻地长驱直入了。

赵平桢来到秦小楼卧房外,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预感,使得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在外轻轻将窗户纸戳了一个孔,从孔洞中探窥秦小楼究竟在做什么。

好死不死,他看到的是两具赤裸洁白的躯体在床上纠缠的场景。

秦小楼看上去处在半梦半醒间,眼睛似睁非睁,嘴角挂着常见的微笑。

他是躺在床上的,而秦程雪是压在他身上的。

秦程雪技巧生涩地用舌尖舔弄着秦小楼的茱萸,其他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傻傻地舔着。

过了好一会儿,秦小楼终于被他弄得受不住痒了,吃吃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别闹。

秦程雪阖上牙关,用上下齿贝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秦小楼的乳尖,待他忍不住睁眼惊呼,秦程雪终于松开牙,仰头望着他天真地笑。

秦小楼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复又躺了回去,轻声道:乖,别闹了,我困。

秦程雪却不肯就此罢手,蜷起身含住了秦小楼的下身,并开始生涩地吞吐。

秦小楼试着推了推他,推不开,也就任他去了,放松身体享受来自弟弟的抚慰。

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的赵平桢心里实在是复杂极了。

早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就知道秦程雪对于秦小楼究竟有多么重要,也知道秦程雪是多么依赖他的哥哥,他也知道这兄弟二人间很是亲厚,却从没想过竟会亲厚到这种程度;同时他心里又觉得恶心。

他原本就没打算秦小楼会为他守身如玉,也不是没设想过秦小楼和顾肖峻亲热的场景,可秦小楼和秦程雪在一起难免让他联想到自己和赵南柯,这使他感到别扭和恶心;拈酸吃醋不是没有,看到活春宫的心动则是一点都没有。

当然,他虽然感到些许愤怒,但他到底生性凉薄,这样的事情还不值得他做出什么事来。

等秦小楼面颊泛红,禁不住微微呻吟的时候,赵平桢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漠然地将趴在秦小楼身上的秦程雪推翻,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兄弟二人。

秦小楼是受了巨大的惊吓的,一贯宠辱不惊的人终于露出了赵平桢从没见过的惊慌失措的模样,匆忙将被子拉起来裹住自己,过了不盈片刻,他又恍然回过神来,连忙用被子盖住秦程雪。

至于秦程雪,则是直接吓懵了。

赵平桢冷冷地讽刺道:我要他侍寝,你不肯,原来是留给你自己的。

秦程雪这才得知赵平桢竟打过自己的主意,当即又羞又恼地红了脸,却咬着牙说不出一个字来。

秦小楼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惊惶的表情还未敛去,显然是惊的厉害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平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自己和秦程雪的关系被他撞破,也是他从未做过准备的。

赵平桢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秦小楼,你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秦小楼捂着胸口喘了好一阵,只颤声道:殿下……赵平桢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

这个认知让他的恼怒消减了不少,同时又觉得有些可笑,于是轻哼了一声,对秦程雪冷冷道:穿上衣服,出去。

秦程雪嘴唇哆嗦了数下,隐隐是个要说不的趋势,终于回过神来的秦小楼连忙从被子里搭住了他的手,恢复镇定道:程雪,你先出去。

秦程雪不甘地瞪了眼赵平桢,而赵平桢只是巍然不动地站着,周身透着一股王者之气,无形中压抑的秦程雪喘不上气来。

最终,秦程雪只得披上衣服出去了。

赵平桢在床边坐下,将手探进温暖的被窝里,冰凉的手一把攥住秦小楼的命根,依旧是一副漠然的态度:你有什么话要说?秦小楼疼的微微变了脸色,不自禁地抽了口冷气。

然而秦程雪不在身边,他的命脉暂时没有被赵平桢攥在手里,于是往日的理智也多少恢复,惨白着张脸微笑道:没有。

赵平桢一脸嫌恶: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小楼依旧是笑:我天生便是贱的,殿下不在,我一时耐不住寂寞便荒唐了一回。

赵平桢眯起眼,冷笑道:只是一回?秦小楼一脸泰然:绝不会有下回。

赵平桢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嗤笑了起来,并连连摇头:罢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是你该清楚,你既是我的人,便该有所取舍,不能那么贪心。

这一次我便饶了你,若有下回……说罢阴冷一笑。

秦小楼从善如流:下官明白。

赵平桢站起身,依旧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语气却软了些许: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吧,你的聪明不该只是用在这些事上。

秦小楼暗自舒了口气,抱着被角弯目一笑:贞卿。

赵平桢本是有心来找秦小楼春风一度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没有了这份心思。

他在房里干站了一会儿,突然一股气涌上心头,于是他便将它叹了出来:秦小楼啊秦小楼……秦小楼眼波粼粼,仿佛是要说什么的,却又什么都没说。

赵平桢道:要玩那就玩的再大一些罢。

说罢拂袖而去。

翌日,赵平桢又进了宫。

他陪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和赵南柯下了几局棋。

到他要走出宫的时候,突然又折了回去,对赵南柯道:皇兄,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赵南柯心里隐隐有预感,还是问道:什么人?赵平桢一字一顿道:秦小楼。

我要他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