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我失魂落魄的向宫外走。
东方晗几日未上朝,今日却突然出现。
我刚走出大殿,他追上来道:昭衍,听说昨日你与年相遇刺了,可有受伤?我苦笑:我倒是好的很。
那箭本是射我的,却叫长卿挡了。
东方晗道:年相伤势如何?我道:万幸未射中要害。
现下我正要去相府看他。
东方晗道:我同你一起去。
到了相府,年亘正在厅中我上前急道:你不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
年亘见我与东方晗一同来的,微蹙了蹙眉道:只是肩上一些伤罢了,不必一直躺着休息。
接风宴之事也未安排妥当,过了今日我还需再进宫去。
我又急又心疼:即使是肩膀也须养着才能痊愈,接风宴之事交给邵郎中做就行了,未妥之事也所剩无几了。
一直未出声的东方晗接道:确实如此。
莫非年丞相信不过邵铭希?年亘眉蹙的更紧: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承蒙皇上信任,将此事托付下官,下官定当尽心完成,此等小伤并不碍事。
我在一旁苦笑。
早知两人不对盘,我又何苦将东方晗一同带来惹年亘不悦。
东方晗耸肩笑道:不是就好。
本王今日来看望年相的伤势,既然已无大碍,本王便先行回府了。
邵大人可要与我一同回去?我忙道:我还有些事要同年丞相商量,就不同王爷一道走了。
东方晗颇有深意地哦了一声,目光在我与年亘间来回。
年亘道:王爷,恕下官有伤在身不亲自相送。
管家,送王爷出去。
东方晗出了王府,年亘又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若非他肩上殷红的纱布,我几乎要怀疑前些天的日子倒是自己的幻觉了。
年亘道:邵大人还有什么事要同本相商量?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声邵大人称的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揉在了一道,外头明明还是晌午的太阳,我手脚却都有些发凉。
这一声称呼莫说是将我打回了几天前,分明是倒退了一月余,我这几日的热情欢喜都被这一盆冷水当头泼散了。
我觉着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长卿……你叫我什么?年亘一怔,动了动嘴唇却不开口,复又抿起唇,垂下眼,犹豫了许久才道:昭衍。
我心上的刺痛暂时缓了些,却还是揪的挺紧。
这种钻心一面源于年亘今日对我的态度,一面源于他胳膊上殷红刺目的纱布。
昨日瞧见年亘的血淌了一地,我浑身都吓软了,就这么傻坐着,也不知叫人,那样子估计像是丢了魂。
幸得那刺客也未赶尽杀绝,射了那一箭便跑了。
年亘疼的脸都皱成一团,咬着牙未叫出声,硬是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让我快扶他进府,叫相府的侍卫出来。
我满身满手沾的都是年亘的血,连抓一个下人来问话的力气都使不上,就这么坐在厅里等着郎中给年亘治伤,瞧着下人忙进忙出,瞧着东方睦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我缺失了思考的能力,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东方睦看完年亘的伤势出来瞧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颇为不满,道:你可看清了射伤年相的刺客?我呆滞的摇头,忽然像是回了魂,冲上去抓住东方睦的手道:长卿怎么样了?!东方睦更为不满,拿开我的手道:朕派御医来替他看过了,已无大碍。
他流了好些血外加受了些惊吓已经睡下休息了。
你当真什么也没看见?我点头。
东方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老实答道:今日出了宫我送年相回府,到了相府门口我正准备走,突然听年相叫了声当心,就见他推开我挡了一箭。
我连箭是从哪射出来的都没看清。
东方睦眉皱的颇紧:这么说那一箭原本是射你的了?我想了想道:应该是的。
东方睦眯眼思索,我听他轻喃:没道理啊。
复又瞧了瞧我,叹了口气道:今日你也累了,年亘已歇了,你明日再来看他吧。
年亘见我出神,轻咳了一声道:昭衍还有事么?我面上凄凉:长卿不愿见着我?年亘叹气:不是。
我有些乏了要早些休息,若是没事我派人送你回府吧。
我咬了咬下唇,点头道:好。
起身走了两步,我又回头,年亘瞧我:还有事?我有些犹豫,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邵铭希……邵郎中这人不简单,长卿你防着他些。
年亘有些惊讶,却没问什么,颌首道:我知道了。
我继续向外走,却听身后人叫道:昭衍!我回头瞧他,这回变作他有些犹豫,脸上的表情变了好些,终于定在了冷漠不耐,拒人千里的姿态:你以后少来宫里找我,也不要再来我府上看我了。
今日你已看见了,我已无大碍。
之后几日还会很忙,你若常来找我会影响我办差。
说这话时他两眼瞧着我,眼里是我这二十几年常见的淡漠,我瞧不出一丝感情。
我面色如常的点头道:好。
你好好休息,注意养伤。
头也不回的出了相府,相府的下人追着我出来,跟在后面嚷着:邵大人慢些,小人快跟不上了。
您在这候着,年大人吩咐为您备了车送您回府,马上就来。
我继续点头:好。
上了马车,下人将车幕拉下,我将车窗上的帘子也放下来,外边的光线射不进来,车厢里暗沉沉的,我的力气也随着光线一同流失,手再也握不住拳,五指散开来。
我抬手瞧掌心,昏暗的光线下瞧不清楚,用指腹一抹,有些湿润,倒也不疼。
即便是疼,又哪里比的过心里的痛。
我这么些年并未得罪过谁,除了往日里嬉笑冒犯一下东方晗,一向也是规矩本分的。
那一箭怎么想也不该是射我的,也许原本便是射向年亘的。
若说年亘得罪过什么人,朝中贪的腐败的作风不正的,几乎一个没落下。
然而大仇小怨要报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在这节骨眼上要闹事的,只有郎正了。
年亘此番与我撇清关系,无非是为不将我牵扯进来,然而他的周全又该如何是好。
郎正还有半月回京,这一箭已吓走我一半魂魄,若是日后再来两三番,难说我会敲晕了年亘直接带走,带去深山老林也好过在京城里豺狼虎豹的爪牙下担惊受怕。
我从未,从未如此憎恶权势,它叫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