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之后若非瞧见干涸的血迹和被遗落在床上的玉鸳鸯,昨夜的事回想起来已不真实了。
从这以后,窗外再无人坐至天明。
我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连平日里送餐送水的宫人都匆忙了许多,往往来时也是神情莫测,放下东西跑的比前几日更快。
待又过了三日,已过申时都不曾有人送餐来,我郁闷地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太阳红彤彤的越瞧越像张烧饼。
我咽着唾沫,余光瞥见有个小太监走来,手里依稀提了个食盒。
我压下扑上去抢食的冲动,依旧端着架子望着太阳,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苏白乔赠的扇子。
待那宫人走近了,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这位小兄台,不知可否替在下与郞将军年大人带个话,若是要让在下做鬼也莫要做个饿死鬼。
却听他轻笑一声,抬头看向我道:邵大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在下并非来送食的。
我闻声一惊,猛地合了扇子转头望向他,来人正是着了一身太监服的邵铭希。
我大惊:邵郎中,你为何会在此处?邵铭希笑道:邵大人莫要再叫我邵郎中了,邵铭希不过是王爷为在下取的假名,我原名叫李骠,是王爷的幕僚。
我更惊:你是东方晗的人?李骠颌首道:一会再同邵大人详细解释,邵大人快同我离开此地,外边的侍卫已让我迷翻了。
我点了点头,想想在此处也没什么行头可收拾,起身便随李骠向外走。
门口只有两个侍卫,如今歪倒在一旁,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骠道:邵大人莫担心,只消一两个时辰他们自然就醒了。
我点头:李……公子也别再叫我邵大人了,如今还有什么大人呢。
李骠笑道:好,邵公子。
我们一路在西苑中小心翼翼的穿梭着,我低声问道:你是东方晗的幕僚,为何又会成为状元?李骠警惕的看看周围,奇怪的是今日宫里出奇的静,我们一路都没遇见任何太监宫女。
我一直深居于王府里,平日里很少出去走动,朝上的官员都不曾见过我。
王爷前些年替我做了个假身份让我入朝,就是为了让我里应外合寻个机会。
王爷早就怀疑年丞相,苦于一直无证据,也没有个机会探出虚实来,所以承了接风宴一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我苦笑着说了一句抱歉,随李骠贴着墙小心地前进。
李骠叹了口气:邵公子也是不知情。
此事也算有因有果,若非邵公子,皇上与王爷也不会输,可又是因为公子皇上与王爷才逃的出去。
我不解此话,李骠笑道:公子一会就知道了。
远处有几个宫女的身影匆匆走过,我们屏息躲在一旁,直待她们出了视线。
我摇头道:这宫女穿的这么素,郎正也不怕讨个不吉利。
李骠面有异色,斜睨了我一眼,冷哼道:郎正那狗贼应该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我噤了声,跟着他快步走着,直走至西苑一处草地,只见李骠顺门顺路的寻了一处拨开杂草,移开杂草下的石板,露出一条密道来。
我诧异道:李公子也知道这条密道?李骠笑道:原本是不知道的,之前同邵公子一起视察宫殿,两回走至此处邵公子都有意无意往这处瞟了好几眼,我心下好奇,就偷偷来探了探,也就发现了。
我方才说都是因为邵公子皇上与王爷才逃的出去,正是从此处走的。
我嘴角抽了抽,想起头一回见到李骠时对他的印象,实在是汗颜,看来我从未识准过人。
李骠道:邵公子快走吧,外头有人在等你,已备好了车马。
我奇道:你不同我一起走?李骠道:我还要去御书房替王爷取些东西。
你出去了只管往京城外跑,千万别再回来,如今最乱的便是京城了。
我更诧异:你不是来寻我出去,将我交给皇上和明王的么?李骠看了看我道:皇上与明王现在也是热锅上的蚂蚁,自身难保。
王爷此番派我来,只是让我救出邵公子,之后就全是邵公子自己的事了。
我怔了许久才道:东方晗可有托你带什么话?李骠啊了一声道:险些忘了,王爷让我带两句话给邵公子,一句是‘开到荼靡百花凋,方知李树不代桃。
’我点头:另一句呢?李骠蹙眉,缓声道:另一句是‘我赌输了。
’我干笑两声,说不清着笑里是苦涩是嘲讽,转身进了密道欲走,却听李骠突然唤了声邵公子!我转头,只听他道:邵公子,这句话是李骠自己想问的,若是公子早知如此,当初会作何选择?我静默了一会道:李公子替我向明曦带句话,‘三月春未至,不知桃花红。
’说罢入了密道,身后只空余一声叹息,在狭长的甬道里回荡了许久。
时四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