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09:45:53

车子停在蒲公英之家外面,璞臣瞇着眼打量着四周,蓝天还在,可是那片绿茵已经岌岌可危了。

因为依照他手中的蓝图,那片漂亮的坡地将铲平,建成停车场。

他看看蒲公英之家老旧但看得出悉心维护的房舍一眼,除了增加几幢低矮房舍外,蒲公英之家仍和他十年前离开时所见到的一样。

剎那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总经理……司机和助理在看到他伸手打开门下车时,吓了一跳。

我下去看看,你们先绕到前面的转角等我。

小心一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分。

他简单的交代着。

总经理,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助理谨慎地问。

不用了,你们准备一下下一站的资料。

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璞臣说完,不待他们的反应,立刻独自走进那间有着他温馨回忆的房子。

还是一样,院子里仍旧种满了各种蔬菜,他很高兴的看到园子的一隅那棵小辣椒树已经长成非常硕大的一株。

那是他的小蒲公英种的,她常常自夸她种的是——全天下最好的辣椒,好人吃就不会太辣,坏人吃就会辣得肚子痛!蹲在那丛辣椒前,他仍为她的天真稚语感到好笑,忍不住的摇起头来,真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有个约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跑过来,很有礼貌的问他。

嗅,大人在吗?我是说约瑟和安娜还在这里吗?他更正自己的说法,在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面前,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在啊,你等一下。

男孩说着便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见到他搀扶着头发全花白了的约瑟爷爷出来。

约瑟老了,这是第一个跃进他脑海的念头,他脸上满是皱纹,手背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他拿掉老花眼镜,吃力的看着璞臣。

是我们的孩子回来了吗?约瑟用他还是洋腔洋调的国语问着。

过来,让老约瑟好好的看看你。

璞臣感动的跨到他面前。

约瑟,我来看你了。

你好吗?好。

上帝厚爱我,让我有这许多的孩子们。

进来坐坐吧,小明,去倒茶。

约瑟握着璞臣的手,牵着他到客厅坐,那个男孩倒了杯茶过来后,就静静的站在一旁。

你坐一下,我去找安娜,她大概在后院喂鸡呢!约瑟说完即兴奋的往后头走。

小明,约瑟的身体还好吧?璞臣等约瑟走远了,这才问着男孩。

还好啦,只是年纪大记性很差。

最近他才心脏病发作过一次。

小明老实的说。

我看他可能认不得你。

哦?严不严重?那他为什么没在医院好好的休养呢?璞臣担心地说。

约瑟爷爷不肯待在医院。

因为我们的房子要被拆掉了,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都操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小明眉宇之间带着愁绪地说。

你们找到地方搬家了吗?璞臣有些罪恶感地问。

没有。

小明摇着头。

我们院里还有三十几个兄弟姊妹,很不好找到地方搬家。

其实约瑟爷爷根本不想搬走,他常说希望他死了之后能葬在那片蒲公英里面。

只是,我们没有一千八百万,就一定得搬走的。

安娜奶奶很伤心,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一种莫名的情绪敲击着璞臣的心,原先怀旧而来的心情在瞬间消失殆尽。

他想放弃这个开发案,但是他放弃,一定还有其它人感兴趣的,他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应该有办法为这对贡献大半辈子岁月给这些孩子的夫妇做些什么的。

呵,是哪个孩子回来了?来,让我看看!安娜先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这才仔细的看着他。

你是小约翰吗?璞臣没有纠正他,只是含笑的点着头。

是啊,安娜,我是小约翰。

约瑟,我就说他一定是小约翰,你还说不是。

我的记性还是比你好!安娜沾沾自喜的说。

她也老了,原本美丽的金发已经变成枯枯灰白的发丝在脑后挽成简单的髻,皱纹也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的记号。

好,好,你的记性比我好。

约瑟带着宠爱的语气说着,伸手在安娜的手上拍着。

呵,小约翰,真高兴再看到你。

我常常为我们的孩子们祷告,求主赐给他们智能,让他们得到平安喜乐。

约瑟笑着说。

是啊,我们的孩子们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着,那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了。

安娜也笑着说。

璞臣语塞的看着他们,最后他随便找个借口便出来了。

在走向车子的一路上,他不断的回头看着蒲公英之家,再想到约瑟和安娜,他愈来愈不能接受这里将被夷为平地改建大楼的想法。

总会有办法的!他在跨进车子前再看一眼那片绿油油的蒲公英,喃喃自语地说。

※        ※         ※孟达,我好想回去。

月底就要到了,不知道约瑟爷爷他们怎么样了?小熏蹲在车子旁,对着钻进车子底盘下的孟达说。

明凯跟大智说对方还是很强硬,不肯降价。

明凯跟大智他们的房子就算卖了,扣掉贷款,再加上我们其它人凑的,大概不到一千万,还是不够。

孟达的声音自底盘下传过来。

我一点都帮不上忙!小熏难过的说。

刚出校门的她,连生活费都要靠孟达支持;现在虽然找到工作了,但是还在受训阶段的她也是没钱。

孟达听出她的沮丧,他爬出来。

小熏,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唉,真希望我能变魔术,这样一变就变出一千八百万。

小熏双手一翻的说。

你哦,就是这么长不大,难怪约瑟爷爷特别不放心你。

孟达笑着去换另一只扳手。

哼,谁说我长不大?我只是想想而已,又不犯法!小熏不以为然的说着,动手去帮孟达搬工具箱。

放下,放下,待会儿把衣服弄脏了。

这种粗活不是你们女孩子干的,我……孟达在看到墙边的那个女郎时,马上闭上嘴巴。

小熏,去洗洗手,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小熏诧异的看着他。

你不是说等一下要带我去找明凯哥跟大智哥他们问问看……我叫你去洗手就去洗手,我在外头等你。

孟达说完自顾自的往外走。

在经过那个女郎时,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过去。

孟达?怪人!小熏说完马上去洗手,从小她就怕孟达发火。

孟达他平常可以像块麻糬般的任人揉捏,可是他一旦发起火来,可就是六亲不认;全世界镇得住他的,大概只有约瑟和安娜了。

请问,孟达要出去吗?墙角的女郎轻声地问。

她穿著一套看起来所费不斐的套装,刚好到肩的头发整齐的向内吹卷着,看起来像标准的上班族。

嗯,你是……小熏向前走去。

这才发现女郎长得相当漂亮,细长的丹凤眼配上高挺的鼻子及小巧的嘴巴,身材也非常匀称。

我……请问你跟孟达……女郎似乎欲言又止的,只是不断咬着唇看着地上。

小熏还在搞不清楚状况,会计阿美已经跑出来将小熏拉进去。

小熏,那个女的就是朱慧中。

小熏茫茫然的看着阿美。

朱慧中?孟达没跟你讲?朱慧中是个千金小姐耶,她对孟达有意思已经很久了。

真的?孟达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过?小熏嘟起嘴,有些埋怨地说。

人家就好象什么有意、什么无情的……反正就是孟达不理人家朱小姐。

朱小姐倒是很有意思,她还介绍了一大堆她的朋友到我们这里修车,替我们介绍了不少主顾。

阿美说着又捏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不对?小熏好奇地说。

对,对,谁知道孟达在想什么。

听说朱小姐的爸爸很有钱,不是说娶个有钱的老婆可以少奋斗二十年的吗?我看阿明就‘哈’个半死,可惜人家不要他!阿美对着刚走进来的阿明师父说。

哎哟,天地良心,我阿明除了哈你阿美,哪敢去哈别的女人?阿明指天为誓的说。

哼,少贫嘴了。

小熏,你快点出去,我看孟达的心情不太好。

阿美指着板张臭脸而来的孟达说。

我看也是。

小熏喃喃的说,赶快向外跑。

小熏,叫你洗个手,你是在孵蛋啊?孟达语气满是火药味。

我都等半天啦!我去办公室拿外套跟皮包嘛!可以走没?孟达不耐烦地问。

真是麻烦!可以啦!小熏翻着白眼的说。

跟在他身后,同着门外他那辆集所有好车精华的N手车走去。

孟达的这辆车是他接收人家不要的旧车,拆拆装装的修复后,他自诩集所有好车精华于一身,但是大家总爱在后头帮他加一句——N手车。

孟达……有个声音在他们后面响起。

孟达没有停下脚步,他伸手将小熏往后看的头扭回来。

上车。

可是,孟达,她在叫你耶!小熏故意大声的说。

我叫你上车,要不然我要生气了!孟达仍站得相当直挺,他也不肯回头去看一眼朱小姐。

好嘛,怪人!小熏忍不住又骂他一声。

孟达没有搭腔,只是瞄了眼后视镜就把车子开走。

车子往郊外走,停在一处防波堤上。

孟达没有开口,只是捡地上的石子,不断的掷入远处的水面。

她叫朱慧中,是个很有钱人家的女儿。

有一次她去吃消夜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我帮她解决了那些小混混。

这样认识的。

孟达像说着别人的故事般的说。

那以后她常找我出去玩,或介绍她的朋友到我的厂里修车。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但是一点都不会仗势欺人。

老实说,我很喜欢她。

孟达奋力的将手中那块鹅卵石拋进水面说。

那你刚才干嘛不理她?小熏莫名其妙地问。

孟达看她一眼。

你还小,不会懂的。

谁说的?我都已经是上班族了,是大人了耶!小熏不服气的说。

孟达深深的叹口气。

上个月她带我到她家去。

小熏,比起蒲公英之家,那里简直就像皇宫,她家的人对我非常客气。

她爸爸倒是说了句老实话,‘我们没想到慧中会去跟个黑手交上朋友’。

小熏,我是个黑手,这我承认;可是我受不了人家说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交了个黑手朋友。

他将手插在裤袋中说。

孟达,你不要太在乎别人怎么说。

约瑟爷爷说过,只要我们明白上帝知道我们的心就好了。

小熏安慰他道。

我知道,看看我的手,小熏,我的指缝永远洗不干净,我不能给她比她爸妈给她还要好的环境;我连她现在的环境都供不起。

况且她父母也说要将她嫁给门当户对的世交,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孟达说着露出了苦笑。

孟达,你心里一定很苦对不对?小熏噙着泪的说,伸手去拍拍他的手臂。

唉,你懂就好了。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痴迷下去,好好的回去过她大小姐应该过的日子。

孟达吐口烟幽幽的说。

小熏没有说话,她凝视远方的海面,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蒲公英之家可能保不住,已经够让人伤心的了,没想到一向大而化之、开朗逗趣的孟达也有这么大的烦恼,她叹口气的望向天际,突然她拉着孟达大叫。

孟达,流星耶,快许愿。

她兴奋的说。

小孩子的玩意……孟达说着也闭上眼睛许了愿。

你许什么愿?我猜猜,希望天上掉下一千八百万?还是希望明天你走在路上就踢到一千八百万?孟达戏谑地打趣她。

讨厌,人家是希望蒲公英之家能不要搬家,但也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人家还希望阿臣哥哥能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小熏带着认真的表情,握着那个蒲公英坠子说。

孟达看了她一眼。

我真心的希望你的愿望能成真,我真的希望。

他喃喃的说,也为自己所许的愿祷告。

※        ※         ※育伦,你是要告诉我你连FORMAT都不会?小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同事说。

你不是大学毕业了?而且有修过计算机?!嘘,老实讲我根本没上过几堂课,反正在那个‘最高学府’,大家都在比混的。

育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考试是怎么过的?小熏简直不敢相信。

助教早在考前就全部泄题了。

我们考试前十分钟背背答案就可以过关了;要不然也有同学会‘罩’我们。

育伦耸耸肩的说。

噢!小熏不知该怎么说出心中的想法。

只能苦笑的看着手中的磁盘。

育伦紧张的看着她。

小熏,你会不会啊?要是你也不会,那我们就糗大了!你看别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了。

她指指周遭的其它人。

呃,我会,我只是……只是,没什么。

你仔细看我的动作,我做一次给你看。

小熏强打起精神一步一步的教着育伦。

接下来还有更令小熏瞠目结舌的。

育伦的会计修的不知是哪门子会计,借贷方向完全弄错;她的英文,不但发音不标准,文法更是错得一塌胡涂。

搞到最后,小熏发现育伦最拿手的大概只有交际了。

只见她不出几天工夫,已经跟所有的人都打成一片,连一些别部门的旧员工她都认识了。

每天上完课,她们还得交一大堆的心得报告。

小熏写完自己的,还得再为育伦准备另一份,累得她半死。

只是她们都没有发觉到:不论是陈经理或是授课的老师,还是客串授课的各部门经副理,他们都在暗中评分着。

好不容易总算熬到第十天了,也就是要验收成果的日子。

所有的新人都战战兢兢的坐在十天来他们受训的演示文稿室中,等着陈经理。

呃,今天是我们验收成果的日子。

时间是两个小时,禁止翻书和交谈,因为我们要的是各位的实力。

现在,王小姐发下卷子后,计时开始。

陈经理说完,助理马上将一张张的卷子放在每个人面前。

计时开始。

陈经理看了眼手表,宣布道。

小熏翻开卷子,满心欢喜的提笔就写。

原来题目都是这几天上课的内容,她信心满满的写完,第一个交卷。

小熏,你怎么那么快就交卷?我都不知道考卷在问些什么。

育伦嘟着嘴巴的交了卷出来。

我写完就交卷了。

小熏淡淡的说。

你都会写?育伦惊讶地问,引得旁边所有的人都向这边看。

小熏不好意思的握紧胸口的坠子。

也没有啦!会写的就写,不会的还是不会。

这时陈经理又要大家再进去,他翻翻手中的卷子。

好整以暇的等大伙都坐走了才开口。

这次大家的成绩都很好。

现在我宣布各位将要报到的部门:林永航是会计,邱美英是人事,金淑月是美工,张正维是企划,李莉文是会计,王月桂是美工,郑淑玲是公关,潘明府是企划,吕育伦是公关。

……其它没念到名字的都是业务部。

喔,还有一位石小熏,石小姐的成绩特别突出,所以将是在总经理办公室当助理秘书。

陈经理阖上手中的名单,微笑的看着他们。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小熏身上,令她有些赧然的只得将眼睛定在某一点上,沉默的看着脚尖。

陈经理一打开门,各部门的主管都进来叫着属于他们的新员工。

育伦朝小熏挥挥手后,就跟公关室的副理走了。

到最后,整个演示文稿室就只剩下小熏和陈经理。

石小姐,我带你到总经理办公室去报到。

陈经理笑着说。

是,麻烦您了。

小熏赶紧站起来说。

好说。

跟我来。

陈经理带着小熏向楼上走去,沿途为地介绍着环境。

石小姐,这是公司的重心所在:信息室,那间是会计室,这边沿着走道过去是人事、公关、还有企划;这一边是业务部。

小熏目不暇给的看着许多人在忙碌的穿梭着,她沉默的跟随着陈经理在各部门间拜会。

这就是我们所上班的公司!一种无以名之的喜悦在她胸口荡漾着。

总算,陈经理带着她站到那间标有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前。

他轻轻的敲着门,没多久就有个满脸严肃的中年女子来应门。

李秘书,这位是新甄试来的助理秘书,这是她的资料。

石小姐,以后你就是和这位李秘书共事,我先告辞了。

陈经理将小熏交给李秘书,随即走了出去。

石小姐,请坐。

我是李秘书,以后我们必颏好好配合。

关于这个工作,我想先给你几个你用得上的忠告。

李秘书精明的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小熏,淡淡地说。

小熏只能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首先,我想先跟你打声招呼:你到这里的工作是助理秘书。

我知道年轻女孩总是满脑子的罗曼蒂克;但是,在这里我们讲求的是公事公办。

你不久就会知道我的外号叫‘秘书终结者’,我淘汰秘书的速度比你们换丝袜还快;我郑重的告诉你一件事:我绝不允许你们因为迷恋总经理而耽搁公事。

否则,我绝不留情的。

李秘书说着边翻阅手中的资料。

小熏封她威胁的语气有些反感,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的点着头。

或许你心里一定在问:我怎么有权利这么做?李秘书伸手掠掠脸上的发丝。

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发型就只让小熏联想到毛泽东的老婆——江青。

因为我从十八岁就到汉华企业,从公司还只有三坪大一直工作到现在。

连总经理都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去危害到汉华企业的发展;也不会让太多的无聊事去干扰总经理的,你了解吗?李秘书倾身向前的看着小熏说。

我了解。

小熏慎重的点头回答。

那最好,我现在开始移交一些工作给你。

李秘书一拍手掌的说,笑起来的她别有股和蔼的神色。

希望你能待久一点。

我常常得训练新人,好不容易快开窍了,她们就给我出状况:整天只会对着总经理痴笑,但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小熏只能战战兢兢的点着头,伸手去接她推过来的档案夹,还有一大堆的卷宗。

※        ※         ※孟达,那个李秘书真的好象江青,她叫我不要去迷我们总经理。

拜托,我还不知道总经理长得是圆还是扁耶,真是好笑。

小熏边吃着牛肉汤面边告诉孟达。

也许真的有太多女孩子这么迷你们总经理吧!不要管她,你不要去迷你们总经理不就结了!孟达笑着将盘中的卤菜都倒进小熏碗里。

哎呀,孟达,人家吃不完啦!小熏笑着又把碗里的猪耳朵捞起来挟回孟达的碗里。

好吧,那我把这些都吃光啰。

盂达说着将桌上所有的油菜都倒进自己的牛肉汤面里。

孟达,你今天心情很好喔!小熏歪着头问他。

嗯。

孟达仍是低着头喝他的牛肉汤。

为什么?小熏好奇的问。

刚才明凯打电话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蒲公英之家不用搬了。

孟达打着嗝儿的说。

真的?小熏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孟达掏出张皱兮兮的钞票。

嗯,前天约瑟爷爷接到地主的通知,有人买了那块地送给蒲公英之家。

他们要约瑟爷爷赶快去过户,这样他们才能拿到钱。

谁?是谁这么好心?小熏乐得手舞足蹈地说。

他救了我们耶!奇就奇在这里:那个人坚持不肯透露姓名,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蒲公英之家不能将那块地转卖;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则是只有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知道,孟达接过老板我还的零钱,带着小熏往外走。

哦?好奇怪,反正蒲公英之家不必搬家了,这样最好了。

小熏笑着说。

可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千八百万不是小数目,什么样的人出手这么大方。

孟达咬着牙签说。

管他的呢,只有蒲公英之家是最重要的。

小熏虽然也感到奇怪,但蒲公英之家能保住,对她而言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其它的都可以不用管。

嗯,只有蒲公英之家是最重要。

孟达也赞同的说,有些感慨的看着将要西沉的夕阳。

※        ※         ※璞臣,你也该跟慧中多接近接近,毕竟自小你们就一直很合得来。

我们跟你朱伯伯一直希望你们能结婚。

连敬唐,汉华企业总裁,也是璞臣的父亲说着放下手中的报纸。

璞臣没有说话,只是径自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杯酒,一仰而尽然后才看着他的父亲。

我没有时间,况且我跟慧中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跟你朱伯伯约好,这个礼拜天我们和朱伯伯一家到雅园吃个饭。

让你跟慧中再熟悉熟悉,去看看电影、坐坐咖啡馆什么的。

连敬唐连忙地说。

爸……璞臣有些不耐烦起来。

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几乎没几天就得去吃一次相亲饭。

连敬唐扬了扬眉。

这又不是要你去拔牙,你怎么一脸不耐烦?慧中这孩子漂亮又乖巧,有什么不好的?你已经三十好几了,也该娶老婆替我跟你妈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啦!我……璞臣努力在脑海中授寻慧中的模样,奈何出现的总是个圆脸的小女孩,甜甜的叫着阿臣哥哥。

你爸说的没错,你也该成家了。

我已经托牌搭子们帮你留意,这事是愈快愈好。

他的母亲邱淑贞也在旁接着说。

妈……璞臣根本没法子说下去。

再说下去,他也招架不住爸妈联手围攻。

嗯,你们安排就好了,我先回房。

璞臣说完自顾自的回房去。

那好,礼拜天我跟你朱伯伯打完高尔夫球,我们再到雅园碰面。

连敬唐的声音追着他到房里,璞臣苦笑半晌,这才动手松开领带,脱卸衣服。

小蒲公英,你现在好吗?他躺在床上低低的问着。

他刚从南部回来,转移土地耗费他不少的心力,尤其是跟地主庞大的继承人谈判。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他最心爱的心蒲公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大可以从约瑟跟安娜那里去追查小蒲公英的下落。

但是,在他心底某个浪漫的角落,还是相信那个古老的系足传说。

他相信缘分是固定的,有条看不见的红线在冥冥之中联系着他和那位他还不知道在哪的佳偶。

慧中的父母跟他父母是世交,他们从小就熟稔得如同亲兄妹,而慧中的哥哥文中,跟他更是哥儿们的交情。

但是若说要跟她结婚……唉,怎么可能呢?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张蒲公英之家的照片,天还是蓝的,蒲公英还是怒放着吐着黄蕊。

蒲公英之家鲜红的屋顶仍伫立在十字架下、满园的蔬菜充满生气。

我的小蒲公英,你在哪里?有没有忘了我?我回来了,但是你在哪里呢?不要忘了我,小蒲公英。

他说着将那张照片收进皮夹,长长叹口气的将头抵在玻璃上,寂寞的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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