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熏将手中那叠吓得死人的报表纸用力的往办公桌上一扔,然后才莫可奈何的揉着酸涩的双臂。
今天是因为李秘书不在,所以她才敢这般造次;李秘书每天就像猫盯老鼠似的盯着她看。
最初几天真是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但现在,小熏已经可以感受到:其实李秘书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只是一开始的下马威吓人而已。
很重吗?怎么不请别人帮忙搬?冷不防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小熏一大跳。
小熏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总经理的大皮椅上,跷着二郎腿看着她。
这人是谁?小熏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你还不赶快起来?今天总经理要回来。
他要是看到你坐在他的宝座,你八成就要被炒鱿鱼了!她好心地提醒他说。
一抹好玩的神色爬上璞臣的脸上,这女孩八成就是昨天李秘书告诉他的新助理,昨天他回来得太晚了,到公司时所有的人都快走光了,他是在大门口碰到李秘书的。
她很年轻,李秘书告诉过他了。
可是一看之下,他才明白李秘书为什么会对她赞不绝口,她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奥黛莉赫本,清新脱俗,而且很甜。
尤其是她的成绩在这次招考的四十位新人中,称得上是佼佼者,更令人对她刮目相看。
哦?他为什么要炒我鱿鱼?他故意的抬杠问。
小熏瞪他一眼。
因为那是他的宝座。
她有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白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
但是说良心话,他长得还真的很好看。
浓眉大眼,眼尾稍微斜斜的往上吊,看起来很有特殊风味;唇则是又大又厚,但又不至于厚到令人难受。
此刻他正咧着嘴大笑,笑得露出整齐的牙齿看着她,脸上满是戏谑的神情。
反正我只是借坐一下,又不会坏掉。
璞臣故意上上下下用力的晃着椅子说。
璞臣有些得意的看到她张口结舌,欲言又止的瞪着他。
她的脸蛋因为情绪轻微激动而在两颊浮起两片红晕,就有如苹果般的可爱;圆圆的杏眼则睁得大大的,闪着晶亮的神釆。
小熏耸耸肩的坐回自己位置。
随便你,反正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爱听不听随便你!咦,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璞臣继续逗着她说。
他自己也解释不上来,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无聊的念头。
嗯,我刚来上班不到一星期,你在这里待很久了吗?小熏整理着那叠报表,抽空问他。
璞臣将手臂枕在头下,故做沉吟状的想半天。
嗯,也不算很久,一年多而已。
那你就是我的前辈了,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赶快离开那张椅子,免得我替你提心吊胆的。
小熏面带不忍地说。
替我提心吊胆,为什么?璞臣觉得这个女孩率直得很可爱。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被辞掉工作,我会替那个人难过的。
小熏将报表夹进档案里说。
你见过总经理吗?他有这么严肃,一点都没有幽默感吗?他有心地问。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我还没见过总经理,不过,我想有办法掌管这么大的企业的人应该年纪满大而且很威严,可能也有秃头,还有个大肚子。
小熏滔滔不绝地说,手里则不停的撕着桌上的报表纸,再一落一落的夹进档案中。
璞臣不自觉的摸摸头顶和肚皮,这小妮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刻板印象?谁说总经理就一定得秃着头,还有个大肚子?想到这里,他不觉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小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没有。
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说他像那种中年男子,光是想到就足以令他捧腹了;更别提坐在那里听她还不知要为他加上什么形容词呢!喂,你……小熏想问问他是哪个单位的人,想探听看看他知不知道育伦在哪里,没想到他走得那么快,害她连话都未说出口,他已不见人影了。
真是奇怪,他怎么跑得这么快,育伦也不知道在哪里?算了,赶快把工作做完,省得还得加班!她自言自语的加快动作,一边还不时的瞄着墙上的钟。
※ ※ ※来,慧中,不要客气,这鹅肉烧得很嫩,多吃点。
璞臣的母亲邱淑贞殷勤的夹了块肥腴的鹅肉给慧中,笑吟吟地说。
伯母,我自己来就好。
慧中有些局促不安地说。
跟伯母客气些什么呢?多吃点,你好象瘦了点,我跟你连伯伯是想你跟璞臣已经快十年没见面了,今天大伙见见面。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吵着要嫁给璞臣呢,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岁月不饶人啊!你说是不是,秀玟啊?淑贞转向慧中的继母秀玫说道。
是啊,以前咱们还说要结成亲家呢!秀玟也眉开眼笑地说。
嗯,咱们要是结成亲家,那股票一定大涨,南部的造镇开发计画就更容易开始了。
连敬唐从生意跟上着手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要在下届立委选举时多推出些人,这样办起事来会比较方便些。
慧中的父亲朱信民抚掌而笑地说。
那是当然的。
现在政局那么乱,那些政客争权夺利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管这些民生问题。
要不想办法自保,大家都别做事了。
连敬唐皱着眉头说。
哟,你们别光顾着聊那些政治方面的事,会伤肠胃的。
璞臣啊,你也敬敬慧中嘛,怎么傻不愣登的坐在那里呢?淑贞推推身旁的璞臣,笑着说。
是啊,慧中,你也敬敬璞臣嘛。
秀玫也催促着慧中。
璞臣从杯沿仔细的打量慧中,印象中的慧中是个腼腆内向又有些怕生的女孩子。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郎是他所熟悉的慧中:依旧不多话,只是静静的独立一旁,让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慧中,我敬你一杯。
璞臣微笑地一仰而尽。
谢谢。
慧中牵动唇角淡淡地说,浅浅的抿一口酒,随即放下杯子,沉默的瞪着桌布。
璞臣诧异的看一眼她苍白的容貌,刚才就只匆匆一瞥,她的容貌仍让他吓了一大跳。
慧中的沉默是他所习惯的,但她那神情萎靡得好象绝望了般的无精打彩,令他感到怪异,她有什么心事吗?秀玟推推慧中,只见她木然的举起杯子,一杯又一杯的敬着同桌的人,转眼间已喝了不少的酒。
虽然她喝的是淡酒,但是在空腹猛灌的情况下,看得出她已经不胜酒力了。
慧中,不要再喝了。
朱信民低声的警告说。
是啊,慧中,吃点东西垫垫底。
秀致赶紧挟些菜放进慧中碗里。
慧中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呆坐着。
璞臣看得出朱信民的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连忙打着圆场。
这样吧,我带慧中出去兜兜风,大概是这里头太闷了。
他说着站起来向她伸出手。
慧中看着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约十秒钟,最后好象是下很大决心似的,才把手放在他等待的掌中。
那我们先走了,大家慢用。
璞臣微笑地说。
他可感觉到慧中的手在他掌中微微的颤动着,他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听到她嗫嚅的向众人道别。
车在夏末的微风中徐徐的向前奔驰,璞臣边倾听音响传出的音乐边打量着慧中。
她仍然是满脸愁绪的模样,他随着音乐慢慢的哼着歌,将车开到近郊的一座以花季闻名的山旁的小峰上。
可以说出来了吧?有什么心事?璞臣将车停妥,吹着凉风的问她。
慧中抬头看他一眼,马上又低下去,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这是她的老习惯了,璞巨宠爱的揉揉她的头。
怎么啦?看你嘟着嘴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我帮你想办法。
璞臣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山下璀璨的夜景说。
璞臣……我,阿姨说我爸爸在上次选举时花了很多钱去帮他的朋友竞选,公司快营运不下去了。
慧中咬着下唇的看着他。
璞臣轻轻的叹口气。
这件事我听说了。
我爸爸,他想在台东好好的盖些房子筹措下次选举的经费。
慧中看了他一眼又马上闪开目光。
可是,我们还是需要钱去买地,还有一大堆的广告费跟设计费,所以……所以……你爸爸要向我借钱?璞臣仍是轻松的笑着说。
也可以这么说,我……慧中不安的看他一眼。
他们要我,要我……璞臣恍然大悟的看着她尴尬的表情,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不得不佩服两个父亲的老谋深算,那个开发案他已经看过了。
在台东地区建造一座小卫星城、最主要的是一幢楼高二十层,共有八百多个房间的观光饭店。
旁边环绕着它的是各种休闲游乐设施。
他仔细考虑过后退回那个开发案。
在国民出国旅游已蔚成风气的今天,在偏远的地方花这么庞大的资金去建造这种高级饭店并不合适。
倒不如以度假别墅的方式,以小搏大,况且也较不会对当地的自然景观造成破坏。
但是他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看来朱信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做这个开发案。
原来如此,他着实钦佩父亲的深谋远虑。
据他所知,父亲在去年就已经拒绝过这个案子,但朱伯伯仍不死心的一再游说他。
这也就是为什么去年在一次心脏病突发后,父亲立即要他回国,并将公司的棒子交给他的原因。
基于老朋友的交情,父亲不好拒绝朱信民的一再邀约入股。
索性交出公司的经营权,将这烫手山芋丢给璞臣。
大概他认为朱信民不可能太为难子侄辈的璞臣吧!璞臣看了眼慧中,她仍坐立不安地瞪着前面松林形成的阴影。
璞臣不得不重新考量朱信民在商场上老狐狸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了,他这个封号可真是当之无愧了。
如果如他的意:璞臣娶了慧中,那汉华企业庞大的资产对朱氏企业可说是及时雨;就算联婚不成,只要慧中开口,璞臣也不好拒绝。
他跟慧中从小就熟,小时候的慧中有些自闭的倾向。
她从不肯和别人攀谈;除了璞臣,她也不和任何的小孩子们玩,只是跟着比她大五岁的璞臣,像个小跟班似的。
身为独生子的璞臣也非常疼爱这个小妹妹,自小对慧中可说是有求必应。
这也难怪朱伯伯会想到这招绝不吃亏的办法,他可是算准了璞臣的好说话及慧中的软弱听话。
我明白了,慧中,你爸爸需要多少钱呢?璞臣扳起她的下巴,淡淡她笑着问。
我……璞臣,我爸说详细的数目他会跟你谈,可是,我……慧中眼眶边的泪水摇摇晃晃的开始往下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吗?他抽出一张面纸细心的为她试着泪水。
看你又跟个泪娃娃一样了。
我……我……璞臣,我不能嫁给你。
我、我……慧中干脆趴在他怀里痛哭。
璞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拍着她的背,他上一次这样安慰她是在她得知她最心爱的玛尔济斯犬死掉时,算起来也近十几年了。
好啦,不哭了。
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我,凡事有我做主。
嗯?他像小时候哄她般地说。
人家喜欢一个男孩子嘛,可是爸爸跟阿姨都不赞成,结果孟达就不理我了。
慧中抽抽噎噎地说。
孟达?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努力地从她破碎的声音去寻找她的话中线索。
嗯,他跟别人合伙开了家汽车修理厂。
孟达的技术很棒,我的朋友们也都这样说。
慧中掩不住满脸愉悦地说。
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庞,璞臣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只是抽出张面纸递给她。
我有一回去士林夜市吃消夜,在停车场时,有几个不良少年正在刮我的车,他们一看到我就说我撞到他们的兄弟,要我赔钱。
我很害怕,想跑又被他们拦住;幸好那时候孟达经过那里……慧中将面纸扑在脸上吸着泪痕地说。
他是修理车子的技工?璞臣有些担忧地说。
对慧中这种家世的女孩子而言,她可是某些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而不自知。
慧中猛然回头的瞪着他。
璞臣,孟达虽然只是个黑手,可是他非常上进。
我不许你说他是别有企图的猎人。
她气呼呼地说。
哦,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你会不会因为感激他帮你解围而误导了你的感情?璞臣试着以另外一个角度为她解剖实情。
才不是呢!人家已经跟他认识快两年了,他才不是那种人。
璞臣,请你一定要帮帮我父亲,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嫁给你;可是,我已经有孟达了。
慧中想起家人的叮咛,焦急地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如果我不答应呢?璞臣开着玩笑地问她。
没想到慧中立刻又红了眼。
璞臣,求求你!好,好,我会再跟你爸爸和你哥哥研究研究的,你别哭喔!那你跟孟达对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将话题导入较轻松的一面。
我也不知道。
孟达现在躲我都来不及,哪还谈得到以后呢?慧中幽幽地说。
璞臣吓一跳。
躲你?怎么有人会躲这么漂亮的小女人呢?他是不是不正常?他故意戏谑地说。
哎呀,你又在笑人家了。
都是我爸啦,有一次我请孟达去我家吃晚饭。
结果我爸就一直盯着孟达的手指看,孟达因为急着赶到我家,所以指甲缝里都还有机油,黑黑的洗不掉,我爸就一直看孟达,害他整顿饭吃得坐立不安的。
慧中埋怨地说。
嗯。
璞臣低吟一声后,静静的听下去。
然后我爸就带孟达参观我家,他还一直说要我嫁给门当户对的人,没想到我却去找个‘黑手’,结果孟达马上就走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理我。
慧中一说完,又开始哭了起来。
璞臣闭上眼睛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场面,有几个男人能忍受那种奚落?这也难怪那个叫孟达的男人要躲着慧中;在她父亲的冷言冷语之下,谁还敢去追她?芸芸众生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有十成把握,也没几个人敢放胆去追求她的。
转念至此,他不禁对那个叫孟达的年轻人好奇了起来。
你的那个孟达,他是哪里人?他是个孤儿,也不尽然完全没有亲戚啦。
只是大家都养不起他,所以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慧中笑着说。
似乎只要一提起孟达,她就心花怒放。
她的话提起他心底的秘密,他脑中想起蒲公英之家的红瓦白墙,还有她……小蒲公英——的圆圆笑脸。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沉湎于自己的心事,任松风在窗门间穿梭流动,再远扬至天边。
※ ※ ※小熏,桌上有盒绿豆糕,你拿些过来吃。
李秘书临出门前微笑地告诉小熏。
哦,我刚去拿的西瓜跟荔枝都还没吃完耶,肚子好撑哦!小熏扬扬手中的荔枝回道。
李秘书笑而不语的去为会议的准备工作忙着,小熏则是负责留守。
随着时间的过去,小熏和李秘书之间成了亦友亦妹的关系。
每天小熏都忙着在打资料及接听电话,而李秘书则是站在背后监督着她,不时的伸手拉她一把,才使小熏免于被那些琐事淹没的惨状。
最奇怪的是小熏已经进公司快三个月了,可是她就是没见过总经理。
每次都是碰巧错过了,有时是李秘书要她去为某些部室的会议做记录;有时则是为某些厂商或是参观公司的人介绍公司状况。
她剥着荔枝的想着事,冷不防有人拍了她一下,荔枝一下子腾空飞起。
但看那人两三下的接住荔枝就往嘴里塞。
又是你,你怎么又溜到这里来?快走吧,今天老总要主持一个业务会报,随时会进来的。
小熏面带不悦之色低声地说。
我一定会在他进来之前走人的。
咦,你真享褔耶,到处都是水果、糖果饼干,还有音乐可以听。
我看连老总都没有你舒服!那个男人伸手就去拿她桌上的巧克力。
你少乱讲,水果是李秘书买的;巧克力是工程部的人送的。
小熏解释地说。
哇,这么多巧克力,你不怕胖吗?他吹了声口哨的指着桌上的另几盒巧克力。
那也是别人送的。
小熏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接起响翻天了的电话。
喂?总经理办公室,哇!育伦,你在哪里?真的?我还没见过总经理耶,是啊,很不巧,我每次都正好走开了。
嗯,很帅?真的?年轻?真的?我一直以为总经理年纪应该很大了,你说什么?……小熏吃惊的听着育伦的话,眼睛则瞪着眼前那个男人。
他今天穿一套深蓝色的双排扣西装,领带是丝的,黄色跟蓝色的底,上面有红色的小方块;他今天还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
老天爷,我们都快被他迷疯了,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喂?喂?育伦仍旧滔滔不绝地说。
自从他见过总经理后,便时常打电话给小熏,广播着今天总经理又如何云云。
育伦,我待会儿再跟你说,拜!小熏慢慢的挂掉电话,尴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总经理。
她舌头在嘴内不停的摇动,想找出恰当的言语。
怎么不说话呢?唔,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满好吃的,其实我很喜欢吃巧克力,你怎么啦?璞臣塞了粒榛果巧克力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她。
总经理,抱歉,我不知道你就是……小熏苦恼地暗骂自己笨,怎么没想到先弄清楚他的身分,这下好了,糗大了。
璞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孩,事实就是如此,所有的人一旦知道了他的身分后,原先的轻松愉快马上就被必恭必敬且战战兢兢所取代。
谁告诉你的?他露出个非常有魅力的微笑,斜坐在她桌角的问着她。
她的情报可真灵通,提醒我好好的奖励她。
小熏像是身上有蚂蚁在咬着她般的在椅子上挪动着,她根本没办法分辨总经理是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小熏……喔老天!别又来了!璞臣,你又在开什么玩笑?李秘书推门进来一看到室内的情景,立刻又联想到她那些被淘汰的前任助理们。
没有啊,我只是很好奇小熏到今天才认识,不对,是她到今天才知道我是谁。
璞臣站起身子,拉拉领带地朝小熏挤挤眉地说。
哦?原来你就是小熏常说的那个人。
她告诉我时我还很纳闷,怎么会有人敢三天两头的溜到总经理办公室打混摸鱼,没想到她说的是你!李秘书笑着将一大叠的卷宗交给小熏说。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她;只是她没问我,我也不打算自己说破。
会议还要多久才开始?他突然面色一整地问。
李秘书看看手上的表。
还有五分钟,资料都在你桌上了。
嗯,那我先过去了。
还有,小熏,巧克力别全部吃光,留一些给我。
他将那叠资料挟在腋下,又伸手抓了一把巧克力放进口袋里,口里塞了两粒。
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咛着小熏,露齿一笑后才出去。
小熏张大嘴巴的瞪着他的背影,再回过头来却看到李秘书正用饶有趣味的眼光看着她。
小熏吐吐舌头的将桌上的巧克力都收进抽屉里,开始翻着刚才李秘书交给她的文件。
你最好把巧克力放好,璞臣的记性非常好,他会找你拿的。
李秘书在经过她时含笑地说。
是。
小熏想想又干脆将那盒巧克力拿出来,直接的放到总经理的桌上去。
小熏,见到总经理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李秘书试探地问。
呃,没有。
只是很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他是别的单位的同事……喔,老天爷!小熏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的捂住脸发出呻吟声。
怎么啦?李秘书的打字声突然停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她。
哪儿不舒服?没有,我只是想到……小熏把自己告诉他,她认为总经理会是个秃头突腹的老头子的事,都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
李秘书都快笑弯腰了。
老天!原来如此,那天他还问我是不是每个总经理都得秃头才符合形象呢?放心,璞臣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他啊,还有足够的幽默去接受这种小误会,你别太在意了,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也这么希望。
小熏叹了口气道。
李秘书突然正色地看着她。
小熏,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我接手的助理中头一个让我满意的。
我希望你别像那些女孩子们一样,一见到璞臣就昏了头。
这里是办公室。
下了班我什么都不管;但是在这里,我什么都管,你明白吗?我明白。
小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才不会一见到总经理就昏了头哩!因为在心底还有个人影在晃动:阿臣哥哥。
虽然她已经记不起他的长相了,可是那个蒲公英坠子却仍然跟随着她,到底能不能再见面,她也没有把握,但是她却深深的相信阿臣哥哥所告诉她的那个古老传说——有个白发白眉白胡子的老人,拿着一本姻缘簿及一大把的红绳子,替天底下的男男女女牵红线。
阿臣哥哥说过,那条看不见的红丝线会永远的绑住那两个人,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也会找到彼此的。
她常常在想,阿臣哥哥会不会就是她命定的那个人?否则她为什么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呢?在事隔多年,连他的容貌都在记忆里模糊了的今天。
地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的叹口气,伸手去摸摸衣服内的蒲公英坠子。
怎么叹气了?这些报表是会计部刚送来的,麻烦你帮我把它归到A4档里,我要去COPY这些估价单。
李秘书将文件丢给她,自己则捧着其它的资料出去。
小熏正要将档案夹拿下来时,一道人影露到她桌前,她诧异的看着那个提着大小皮箱,肩上还背着旅行袋的女郎。
是她!小熏记得她就是孟达说的那个朱慧中,她到这李来干什么呢?慧中手忙脚乱的将行李堆在桌上,两手随便的抓抓头发算是整理了凌乱的发丝,她深呼吸一口再转向小熏。
请问……咦,你不是孟达的那个妹妹吗?你怎么在这里?她瞇起眼睛地问。
朱小姐,我在这里工作。
小熏简单地说。
呃,李秘书在吗?朱慧中沉吟了一下才开口。
李秘书去COPY东西,马上就回来了,需要我帮忙吗?小熏指着地上的那堆行李,友善地说。
呃,我不知道,我要先等李秘书或璞臣回来才能决定,我可以在这里等他们吗?慧中有礼的询问着。
可以,你要不要到会客室去等,那边有沙发,还有杂志。
小熏指指旁边的小隔间。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们。
慧中坐在其中一个皮箱上,有些迟疑的看着她。
嗯,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啊,你说。
小熏倒杯水给她,又坐回去和那些报表奋斗。
什么问题呢?孟达,孟达最近好不好?慧中轻声地问。
小熏抬起头,支着下巴的看着她。
好不好?看你问的是哪一方面而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什么好,什么不好呢?慧中困惑地说。
他的生意很好,心情不好。
小熏阖上那些档案夹,专注的和她说话。
我看他的心情简直是恶劣到极点了!昨天我听阿美说,喔,她是会计,孟达前天晚上喝醉酒,骑摩托车摔了一跤。
我昨天去时,看他只能坐在办公室发呆。
慧中的脸上马上就挂满关心。
他有没有受伤?嗯,说严重也不很严重啦;他的手脱臼了。
吃饭穿衣服都很不方便,他又不肯去住院,只好自己一个人住在车厂后面的宿舍里,三餐都是随便吃吃,衣服也没人帮他洗,我是想去帮忙,可是他说我每天加班太累了,不让我去!小熏一提起来就满腹牢骚地说。
难道他没有别人可以照顾他?譬如说——他的女朋友。
慧中话中有话的说。
小熏心知肚明的佯装不解。
女朋友?没有耶,我没听说孟达有交女朋友,只听说他以前认识一个女孩子,好象女孩子的爸爸不喜欢孟达……他……慧中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李秘书却已经进来了。
慧中,要出去旅行啊?李秘书将资料放在桌上,端起茶杯问。
我决定离家出走了。
慧中双手抱在胸前的说。
什么?咳……咳……李秘书拍着胸口的看着她,小熏机灵的赶紧递张面纸过去。
谢谢。
慧中,你刚才是说你要离家出走?李秘书怀疑地看着她。
嗯,我要开始找工作了。
我爸威胁我如果不嫁给璞臣,他就要断绝我的经济来源。
我刚才去买这些东西时,发现他已经挂失我的好几张信用卡;因为我用的是他的附卡。
我现在只剩一张信用卡可以用了,这是阿姨申请给我的。
慧中沮丧的掏出皮夹亮亮那张硕果仅存的信用卡。
李秘书挑挑眉毛。
你想找工作,你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吗?学历呢?唉,我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我拿的是音乐系的文凭,好象每个工作不是要会打字,就是会计,要不然就是计算机,我连计算机都没碰过,真是糟糕!慧中哭丧着脸说,此时的她真是苦恼得无以复加。
那么你还打算离家出走吗?外面的生活是很苦的喔,还是早点回去吧!李秘书拍拍慧中的肩膀说。
不行哪,我爸硬逼我嫁给璞臣;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慧中愈想愈不甘心地说。
我绝不回去!这时正好有人走了进来,慧中一见到来人立刻跑上前去。
璞臣,你一定要救救我!李秘书,麻烦你把下一季的广告合约找出来给我,好吗?慧中,你要出远门吗?璞臣接过李秘书交给他的合约书,吹一声口哨的看着慧中满地的行李。
不是啦,人家要离家出走。
慧中低声的解释着。
离家出走?出了什么事?璞臣按下内线,通知开着会的部属休息二十分钟,这才全心全意的看着慧中。
你跟我来。
离家出走?你在开什么玩笑!小熏和李秘书看着会客室的门被关上,这才回过神来做自己的事。
唉,温室里的花朵。
她要是离家出走,不出三天八成就哭着回家找爸爸了。
李秘书摇着头说。
小熏又看了眼紧闭的门,这才耸耸肩的发着F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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