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跟你说嘛,你要不要陪我去看九歌?林怀民云门舞集的二十周年舞曲耶,你有没有在听?绿姬将报纸塞在文森鼻头下,强迫他看。
有啊。
抱歉,绿姬,我有些心事。
文森疲倦的揉揉太阳穴。
心事?公司的事?绿姬定下心来问道。
文森的公司不是一向都营运得很好吗,怎么了?文森抬起头看她一眼,马上又移开目光。
阿信跟台光都想退股,正文也可能有这个意思。
绿姬吃惊的望着他,这怎么可能?他们四个人是大学时的死党,毕业后又一起工作了几年才合伙开公司的,怎么可能要退股呢?你们吵架了吗?这是第一个钻进她脑海里的想法。
没有。
文森无精打采、低声的否认。
绿姬困惑的瞪着他。
公司不是才刚签下一张大订单嘛?他们为什么要退股呢?文森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回避她的问题。
我带你去吃饭,至于看那什么舞曲的,我们再说吧!他拉起半跪在椅子上的绿姬,急促的催着她出门。
绿姬若有所思的环视公司四周,当初从一开始她就来帮忙粉刷墙壁、购买桌椅文具的晋华企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绿姬,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好好的出去吃一顿吧!文森将绿姬的皮包挂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外走。
文……绿姬一见到正要进门的人,立刻露出笑靥的打着招呼。
阿信、台光、正文,好久没看到你们了。
你们好吗?三个人看了她背后的文森一眼,勉强的打着招呼。
绿姬,你好吗?台光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我很好啊,就是太忙了。
不过,文森要带我去吃大餐耶,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绿姬爽朗的笑着邀他们。
室内的空气似乎在一刹那间凝结住了,三个人彼此互相对看着,而文森则是游目四顾的盯着墙上的那些统计图表及挂图。
你们是怎么了?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空气好像突然被抽光了似的,令绿姬有股窒息的感觉。
文森,你还没有告诉她?阿信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你该早点让她知道的。
说什么?绿姬狐疑的来回看着他们四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要退股的事吗?刚才文森已经告诉我了,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突然要拆伙呢?台光冷冷哼了声。
你为什么不问问文森呢?绿姬期盼的转向文森,但文森只是粗鲁的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我们先去吃饭再说吧!文森跨着大步的拉着绿姬,害她连跟阿信他们说声再见都来不及。
一直到坐在车子上,文森仍然缄默的不发一言。
他只是专注的开着车子,一点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文森,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呢?绿姬试图打破沉闷的问。
什么都不要问好吗?绿姬,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聊些愉快的事情吧!文森皱着眉头的闪开一辆意图超车的大货车。
绿姬咬着下唇的望着他,文森俊逸的容貌就跟那个奇洛李维斯有些神似,高挺的鼻梁,像晓得说话似的眼神,一样薄薄的嘴唇。
他在生气,绿姬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但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呢?老板,来三十个水饺,一碗中的酸辣汤。
文森自行拉开放满了碟碟小菜的冰箱,端出一盘肉丝和另一小碟的卤牛肉。
绿姬,再端盘泡菜吧。
绿姬依言而行的端着那盘泡菜跟着他向角落的一端走。
这家饺子馆是由一位韩国籍的山东华侨所经营的,生意不错,虽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客人进出还是很热闹。
快吃吧,你早上八成又没吃了,对不对?文森体贴的将筷子抽出纸袋,将相连的那头用力扯开,再递给绿姬。
伸伸舌头,绿姬像做错事的小孩般极力辩解。
人家好不容易才抢到一天休假嘛,前阵子为了参加CNS的食品大展,我连续三个礼拜没休假,所以我才吵着今天一走要让我休。
张进伦还很不高兴哩!绿姬,你何必工作得这么辛苦呢?拼命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将来只要照顾家庭就够了。
文森挟起热腾腾的水饺,放在碟子中沾着酱汁。
绿姬一脸愕然的咬住筷子。
文森,是你说的啊!你说我要坚强、独立些,不能柔柔弱弱的一天到晚只会依赖着你,我做错了吗?文森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闷不吭声的吃着饺子,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绿姬,我看你明天去把工作辞掉,我请我家里的人赶快挑个日子,我们结婚吧!绿姬睁大眼睛的瞪着他看。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要等……文森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现在计划改了,我想早点结婚。
你明天就提辞呈吧!你们公司是七天前还是一个月前递辞呈的?反正你向来没什么野心。
不敢置信的摇摇头,绿姬急急的放下筷子。
文森,你听我说,我们这个部门是新成立的,人少事繁,我现在绝对不可能一走了之的。
这样会对不起大哥跟进伦,况且他们平常那么的照顾我,我不能这么没道义!文森叹口气的拉起她的手。
可是,绿姬,你难道要对我没道义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女强人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绿姬否认的说:文森,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不只是你,连阿信、台光、正文他们都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向来自夸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死党吗?文森蓦然地放下她的手。
绿姬,我不想谈这档子事。
他们要退股,就让他们都退光好了。
他忿忿的说。
文森,事情会发生总要有个理由吧?他们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放弃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意见不合而已。
绿姬可以感觉到他在逃避话题,她沉默的喝着那碗既酸又辣,还冒着热气的酸辣汤。
意见不同?我去问问看他们好了,既然你不想说……绿姬,文森一反常态,慌了手脚的看着她。
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好了。
绿姬平心静气的等着下文,但文森只是不断的用手爬梳着他的头发。
像是考虑了很久,文森才缓缓开始说:他们三个人最近看我相当不顺眼,因为他们认为我冷落了你。
绿姬眨眨眼的看着他。
就这样?可是我们都忙,这不能怪你啊!我知道他们很疼我,可是这跟他们要拆伙有什么关系呢?呃,文森似乎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下。
而且,我听说他们三个人都想自立门户了。
阿信他们家好像要拿出笔资金去大陆开鞋厂,他到时候就得到大陆去了。
台光跟正文有意思要去做电动玩具的主机板。
绿姬慢慢的将口中的牛肉咽下去。
他还有事瞒着她,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对面的男人看。
因为他所说的理由,乍听之下似乎非常有道理,但仔细深入去想,根本都不成立。
文森冷落她?这根本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没错,他们是非常的疼她。
这其中阿信因为身为老么,所以没有亲妹妹,台光则是有一个妹妹,但在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因白血球过多而去世。
至于正文,他生长在一个警察家庭,家中清一色都是壮丁,所以他们对她一直都很关心,但因为这个原因要跟文森拆伙,这也扯远了吧?风马牛不相关啊!绿姬犹记得有一回他们一伙人集结五辆车到西贡吃海鲜的事。
在正文带领下,大家尽兴而回。
在酒过三巡之后,他们四个人指天画地的发誓:赚钱要大家一起赚。
还希望以后能结为儿女亲家,所以互相打趣着要对方生女儿,自己好多赚个女儿进门。
那场闹酒之后,他们便说好了将来要互相支援投资。
大伙计划等文森的公司壮大之后,阿信也要开家相关器材的供应店,而台光跟正文也提出各自的理想。
他们要自己创业,如果用已经站稳脚步的晋华去支援,不是更万无一失吗?况且他们各自的股本都不大,倒不如留在晋华当股东,如此一来还可以得到年终的分红及股利。
绿姬实在想不通,文森到底在隐瞒她什么?绿姬,你在想些什么?文森似乎有些紧张的望着她。
你盯着我看了五、六分钟啦!绿姬连忙回过神来。
没事。
我只是突然想到那次跟台光他们相聚的事,如果他们都跟你拆伙了,那我们还去宿营吗?文森躲避着她的眼光。
绿姬,我们上个月就去宿营了。
我不是叫秀玉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你说你没空不想去,所以我才没带你去。
绿姬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向来都是自己主动打电话给文森,而且秀玉也从没有跟她提过要去宿营的事。
现在想想,我还真希望那时候带你去了。
文森怪异的说完,感慨的看着她。
绿姬极度迷惑的想着他所说的话。
她可以确定秀玉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她,否则,即使要跟大哥还有进伦翻脸,她拼死也会去的!那么秀玉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会不会是她忘记了,怕被文森骂所以才这么说的?一定是这样的,秀玉不是老说她自己很糊涂吗?一定是这么回事!她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免得文森对秀玉生气。
唉,算了,去看电影吧!文森掏出钞票递给老板,心不在焉的拉着绿姬出去。
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稍后当绿姬坐在电影院中,又一次的发现文森神思远飘的时候,她如此的告诉自己。
* * * * dream * * * *大哥,你前辈子八成是个奴隶头子。
绿姬对着桌上那叠可舜刚拿过来的资料呻吟着。
那你就错了。
小姐,我这辈子才是。
可舜说着又将手中的另一叠文件放在刚才那堆的上头。
绿姬哭丧着脸的抬头看看那一堆堆得比她的头还要高的文件,心中的沮丧真是难以形容。
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做?我保证明天一定加班,好不好?她满怀希望的问道。
对嘛,总该放我们一天不要加班。
要不然我女朋友都快跟别人跑了。
进伦也悻悻然的埋怨着。
喂,大哥,难道你从来不用陪女朋友的?可舜得意的咧嘴大笑,摆摆手。
我没老婆也没有女朋友,所以无所谓!难怪你那么爱加班,工作狂!绿姬忍不住低声的骂着。
大哥,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有些不正常?我们都是正常的成年男人,偶尔也需要跟美女出去玩玩,调剂调剂……进伦牢骚一发就像水银泄地般的不可收拾。
拿着手中的资料对着电脑荧幕上不断跑着的数据,可舜随手一指的指向绿姬。
你想看女人?喏,那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她?进伦夸张的两只手在空中乱挥,就像溺水的人在做垂死的挣扎似的。
大哥,她根本就不是哺乳动物嘛,差太远了!正在对帐的绿姬反射性的将文件往他头上砸过去。
你说谁不是哺乳动物?你自己才是冷血动物!什么冷血动物?进伦手脚伶俐的接住那份文件,嘻皮笑脸的踱到她面前。
我的意思是说,看你的身材就可以知道你绝不是哺乳动物!你,哇!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人身攻击啊!绿姬一副张牙舞爪、想扑上前去咬断他的喉咙的模样。
是啊,进伦。
不是我做大哥的爱说你,你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弱点’都讲出来了呢?可舜慢条斯理看好戏似的说道。
绿姬生气的瞪着他们半晌,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神态从容的拎起皮包,朝他们挥挥手。
再见啦,既然两位男士这么的受不了敝人的身材,我感到非常抱歉。
为了不让两位半夜有作噩梦的可能,小妹先告辞啦,两位大哥慢慢儿玩吧!话说完,不管错愕得说不出话来的那两个男人,她马上夺门而出,在电梯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到了一楼走出电梯,她心生一计的将每层楼都按了一下。
嗯哼,公司在十楼,等他们追下来时,她早就走人啦!坐在计程车里,她忍不住的一再偷笑,惹得计程车司机一直往后看。
绿姬赶紧坐正后,开始考虑到哪里去呢?文森不在,公司电话没人接,他房里只有电话录音机的录音。
那么,去哪里好呢?看电影,没兴趣。
吃饭,她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吃东西,尤其还要承受别人打量的眼光,她宁可回家吃杯面了事。
哎,算了,回家吧!起码那篮堆了一星期的衣服也该洗了。
打开房门,闷闷的空气立即迎面而来。
绿姬懒洋洋的将皮包往地上一放,把窗户都打开。
四、五月的黄梅天了,到处蕴出一股霉味。
投下按钮,电话录音机尖锐的哔哔声之后是文森的声音--绿姬,是我。
你到底递了辞呈出去没有?跟我联络。
嗯?接下来都是进伦跟可舜打来的,她全身乏力的倒在床上听着那两个人的插科打诨--绿姬,我是大哥。
你最乖了喔,赶快回来加班。
要不然明天有人会死得很难看。
可舜放柔语调的哄着。
哎啊,大哥,她一定已经回到家了,只是故意不接电话!进伦在旁哇啦哇啦不停的叫着。
你别吵!绿姬,要不然你只要告诉我们,你把进口税单的档案放在哪里就好了。
可舜退而求其次。
一旁的进伦似乎非常不耐烦了。
大哥,时间快到了啦,长话短说。
你一定要叫她来加班!我……可舜还没说完,声音已经被自动切掉了。
绿姬掩着脸想像可舜对着话筒连声诅咒的样子,不知不觉的笑得全身抖个不停。
她拿起遥控器,按下音响后,王非的歌声慢慢的在室内流转着。
站在镜前仔细的看着自己的黑眼圈,她扮了个鬼脸的拿起毛巾及换洗衣物,再叹口气的提起那篮堆了一星期的衣服向浴室走去。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耸耸肩。
那两个臭男人尽管打电话吧!姑娘她快累死了,恕不奉陪了!下一页蓝雁沙 情定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