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9:51:56

任初静失踪了。

石勒下令翻遍整座宅子,寻到的只有一张字条。

我出去几天就回来,请等我。

初静石勒把纸条揉成一团,风云变色的咆哮:她竟敢叫我等她,到底有什么事情重大到非离开我不可!耿隼浩已经作好待宰的准备,他首先后退一大步,远离石勒制造的暴风半径才开口:我想她不会有事的,只是出去几天嘛!只是?石勒阴惊郁猛地重复他的话。

听起来你在这件事裹也插了一脚,思?我没有……呃,一点点啦!我……不过提供她一些必须的资料而已,她一直拜托我……瞟见石勒已成灰黑的脸,再也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哦!我倒想知道你提供了什么好资讯给她。

他的轻语裹藏著丰沛的电雷雨雾。

她想到阿野撒克族的地域去——石勒没有如耿隼浩想像中的暴跳如雷,他怒白了脸,原有的气焰化成了更深沉的阴厉,他的字字都赴火珠进跃。

所以你就把所有相关的资讯全告诉她,任她一个人只身涉险去?当然没有,我派了两个一流的保镳跟著,绝对万无一失啦!耿隼浩毛骨悚然。

这样凉冷森峭的石勒他没见过,他相信要不是自己和他曾有过超越生命的交情,石勒会把他五马分尸的。

直到这会儿,他才知道自己犯下多严重的错误。

那好!石勒冷了眼,我要你记住今天说过的每个字,它会是将来算总帐的证供,你最好赶快祈求老天,让我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抓回来,否则——他阴森森地露齿,一切尽在不言中。

哇!石勒,你凶我!明知错在自己,可是那见色忘友的家伙也太现实了,一口气把他削得抱头鼠窜,哪有人家这样对待朋友的。

不准掉一颗眼泪!这么大男人了还想撒娇?门都没有,给你三分钟,将初静出境的班机时间查出来,否则你就等著被锉骨扬灰吧!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他那样子像随时要卯起来揍人似,可怕透顶。

石勒厉声:一分钟。

摆明了毫无转圜余地。

我去、我去。

耿隼浩冷颤弹跳。

主帅就是主帅,一发起威风来著实令人心惊胆跳。

耿隼浩走后,石勒按下室内的通讯器。

进来。

书房的通讯器直接连结独眼龙的卧室。

只几秒,独眼龙就出现了。

不管什么交通工具,我要你在最短时间内送我到苗砦去。

属下知道。

独眼龙二话不说的退下。

石勒颓然瞪著窗外,心头的火焰仍炽不可挡。

她一直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她的存在令他心安。

他无法否认他爱她甚过她爱他。

任初静甚至不曾对他透露过任何丝丝的爱欲,一想到这点更令他心乱如麻。

在拥有过她后,他再也无法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即使倾注所有的气力,上天下海,他也要把她捉回来……来到泰国后,任初静才发现事实不如想像中容易。

首先,她就面临到请不到导游的尴尬情况,只要一听到她要去的地方是苗砦,每个听到阿野撒克族人地域的人,都是一脸匪夷所思的惊惶脸色,有些好心人甚至会劝告她打消去意。

她怎么打消去意?都已经来到这裹了,况且,她要是这样打了退堂鼓,石勒的蛊毒再也不会有痊愈的日子了。

泰国的阳光又狠又辣,晒得人昏沉不说,似乎连头皮也要被剥掉一层,路问下来,任初静几乎问遍了在地所有领有执照的导游。

她下定决心,再问一个人,如果又不成,只好独自涉险了。

小娃儿,我听说你要去苗砦?任初静抬眼看,是个佝偻的老头,花白的发和多层次的皱纹,服装倒还整齐,平凡得像擦身而过的路人。

您是——不必问我是谁,只要告诉我你去不去苗砦?他的口气非凡,一副习惯指挥人的口吻。

去。

既来之,则安之,豁出去了。

那就跟我来吧!老头子也不多话,身形一拐,俐落地往前走。

绕过迷宫似的小巷子,一辆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就停在巷子角落襄。

老头上了车,我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你打算磨菇到什么时候?他瞪向任初静。

一咬牙,她也爬上车。

老头看似年纪一大把,开车的速度却像拚命三郎。

离开市区,柏油路面变成了难走的石头路,吉普车颠簸得更严重了。

任初静只觉五脏六腑好像要移了位,却连声抱怨也没有。

她并非逞强,而是修练箭术的人本身就具备比平常人更强轫的毅力,要是连这点苦都不能吃,接下来她要如何面对未知的凶险。

她的坚强看在老人眼中,不禁流露一丝赞赏。

绕过崎岖的山路后,人烟更少,几乎接近蛮荒之地,任初静可以想像得到,阿野撒克族人为何会居在这种偏僻的地区。

蛊,造就是唯一的理由。

这裹没有人不怕的,人们就只听见她提及的部落名称,面色便迥然大变,他们的不受欢迎可见一斑。

到了。

约莫一个钟头后,吉普车停了。

一道狭谷的腹地在任初静的眼前展开,冷沁的湍流就连站在几丈外的她都感觉得到寒意。

跟我来。

老人沉声吩咐,小心你的脚下,这地带常有毒蝎和蓝腹蜘蛛出没,你要被蛰上一口,小命就没了。

任初静头皮一阵发麻,这么神秘的部落,当初石勒是怎么平安走过这裹的?堪堪踏进部落苗寨,任初静就感受到对方不友善的态度,她尽量让自己眼观鼻、鼻观心,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被带到一间用芭蕉叶盖成的竹屋,愈发接近,一股似麝非麝的气味越是浓冽。

上去,布蕾儿蛊师在裹头等你。

老人吩咐后便打算走开。

她是谁?她知道我要来?太神奇了!任初静不由睁大了眼。

老人神秘地笑,咧开他那所剩无几的牙。

自从你踏上我们土地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了。

她是谁?这种神秘万分的话不是任初静所能理解的,她才蹙眉,老人已经走开了。

既然来了,就没有功亏一篑的道理,任初静走上长梯通向屋内。

触手清凉的竹门应声而开,屋内一片黝黑,令人有摸不著底的恐惧感。

只缺临门一脚,为何不进来?那声音袅袅娜娜,飘渺如青烟。

任初静受到鼓励,摸索地走到屋子中央。

黑暗中,一个窈窕的轮廓渐渐在她瞳孔中成形,她身上配带许多的银饰,铃叮声不绝,十分悦耳。

我想找可以帮我解情蛊的人。

情蛊?你是为了石勒而来?布蕾儿并没有太大反应。

你知道?!嗯!风告诉我的。

任初静不由咋舌,方才那老人也这么说,难不成他们这族的人都懂读心术?我的族人并不随便向人下蛊,尤其是情蛊,它的反扑十分骇人,因为另一方一旦负心,施蛊者必死无疑。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她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布蕾儿的声音中断了很久,才说:这,要看你的诚意。

我不懂,请直说。

当初布惑儿在下这味情蛊时,并不明白石勒不爱她——你当真什么都知道?布蕾儿瞟了她一眼,虽然在合夜中,她明澈的眼却仍现光芒。

布惑儿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布蕾儿不疾不徐的声音接了下去,惑儿已死,即使我身为蛊师,也无法替她下蛊的人解蛊,我以蛊师之名只能做到转移。

感觉又露一线曙光的任初静待布蕾儿把话说完才出口:如何转移法?布蕾儿大致对任初静解释转移的后果,说完后,原本以为任初静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却看到她眼中的坚决。

你不怕?布蕾儿的喉咙处有些奇怪的声音。

怕。

她很坦白,但是我更怕石勒有什么不测,我不要看到他那行尸走肉的样子,无法爱人,无法被爱,那跟死亡有什么差别。

你爱他?是。

她坦诚。

在今日之前,她对石勒的感情是难以厘清的,他的爱过于霸道慑人,她常分不清是爱上他霸道的温柔,或者惧怕他的独裁,原来,其中掺杂的是以爱为出发点的占有欲。

她是爱他的,石勒给了她受呵护的感觉,那是她从没享受过的。

情蛊被转移后,你将会忘却彼此的一段感情,这样你还愿意?布蕾儿注视著任初静,只要她稍稍一迟疑,她将做的决定又不同了。

我——愿意。

布蕾儿的眼神转为凌厉,你说谎!你既然深爱那个男人,为什么又愿意轻易舍去对他的记忆!我没有撒谎,任初静轻摇头,我相信即使我暂时舍却对他的记忆,但是只要石勒还记得我,他会帮我把我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唤回来的。

你很笃定。

布蕾儿冷笑。

我可以轻易抛弃这段记忆,是因为现在我爱石勒比他爱我还少,希望下次我和他再相遇时,我对他的爱可以和他一样深。

太异想天开了。

布蕾儿轻叹,遗忘就是遗忘了。

如同再生的一张纸,谁敢企望重新染上的会是原有的色料,或甚而更加炫丽?我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的。

任初静坚定地说道。

好,布蕾儿的声音忽地悠远曳去,再回来,整个人完全出现在任初静面前。

把这个吃下去。

她的打扮十分特殊,面覆著青色纱巾,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她手上拿著一个贝壳镶的小盒子,手工十分精巧,布蕾儿掀开盒盖,裹头是颗米粒般大小的红色状物。

这是什么?虽然早晚要吃,可也要问清楚吧!蝎心,赤蝎心。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任初静把心打横,拈起那颗看似仍在跃动的心放进口中。

好几秒后,世界没有倒转,她的身体也完好如初,什么不适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就在她四处顾盼时,布蕾儿如银铃的笑声忽尔响起:他还真是动作迅速!谁?你说谁?布蕾儿身形飘飘,越过任初静站至门口。

高梯下的空地,石勒和左辅右弼被包围在一群持箭拿斧的苗人中。

他们正在僵持中,四周可见倒地的苗人。

布蕾儿小手一挥,勇士们全退了下去,毫无声息的,如浪潮涌退。

真是勇气可嘉。

布蕾儿看了眼任初静,这时石勒已一马当先冲到任初静面前。

你,有没有好好的?因为紧绷,他的声音极端沙哑和粗暴。

我没事。

她好的不得了,就像没有来苗砦之前一样。

我们的帐回去再算。

确定她完好无缺,被焦急替代的怒气在转瞬间又暴涨。

老实说,看到石勒的感觉像久别重逢,满心欢喜早就淹盖她对他态度的些许不满,所以,任初静决定不要计较他的坏脾气。

我真想替惑儿抱屈。

布蕾儿静静地说道,眼底有抹悲伤。

她的死毫无价值。

人间自是有情痴。

布蕾儿——石勒是认得她的。

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把她带走了。

她眼底有抹疲惫。

你在初静的身上做了什么?事情就如此简单的解决?他不信。

你问她吧!她指著任初静,然后袅娜地走向竹屋,竹门无息无声地合上。

她已下了逐客令。

无聊!枉费我们赶死赶活赶到这裹,居然就这么——太无趣了。

耿隼浩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结局,不禁抱怨。

独眼龙踢了他一脚,闭嘴。

为什么要我住嘴,我实话实说。

他反踹回去,有来有往才成敬意你呀,不知死活!独眼龙用无药可救的表情睨他,也不想想今天会捅出这种纰漏来,谁是始作俑者,还大马金刀的喊无聊,你等著吧!下油锅、上刀山的日子不远了。

简直是乐观过头的家伙!对于石勒拥有喷射专机的事,任初静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一直以来,他给她的讶异已经超出了极限,她不晓得在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机舱宽敞舒适,一上机,一波波涌来的倦怠就征服了任初静,当石勒由主控室回到机舱,只见她已经趴在扶椅上沉沉睡著了。

任初静这一睡,一直到台湾才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敞篷车上。

你这一觉可真长,再睡下去恐怕就需要王子来吻醒你了。

石勒瞧著她因为睡眠充足而泛起的双颊红晕,忍不住调戏。

任初静双眉一蹙,忽地趴向车门朝著马路大喊:绑票啊——敞篷车剧烈地煞车,你发什么疯!别乱吼乱叫,人家会以为是真的。

趁著车速暂停的时间,任初静一脚踏上后车座,身形轻盈的跳下车,头不回地往前就跑。

该死!这节骨眼她玩什么游戏!石勒节省了开门时间,也不管挡在马路中央的车子,翻出车外使劲追上。

他下定决心,这次捉回来绝对要狠狠揍任初静一顿!先前的帐还没算,才下飞机又这样,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才一个转弯口,任初静就觉领子一紧,继而被吊高了起来。

她对上的是双冒火的黑瞳。

你闹够了没有?任初静相信他的表情是在警告:下一秒他会把她给大卸八块。

你是谁?她惊惶的问。

我是谁?这是什么没营养的话!石勒火冒三丈。

任初静趁他一分心,弓起柔软的身躯,抬脚往他小腹一踹。

唉唷!根本不对她提防的石勒吃到了苦头。

任初静不是那种没三两力气的女人,因为修练射箭的关系,下腰扎得极为结实,这一踹,让石勒退了好大一步。

趁隙,她像鱼一样溜走了。

石勒狠耙了下头发。

她居然真的踢他——他发狠了。

任初静挑著别人想像不到的路走,在疾跑过一阵子后,她相信应该把那男人给抛掉了。

喘口气,看看天色,她该回家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冷冰冰的声音硬得像水泥墙。

任初静惊惧,身体已经被一堵暗影困在墙上了。

他的眼燃著两簇青焰,会燎人似。

你——到底是谁?不会有这么没眼光的绑匪吧!论家境,她是一贫如洗,论姿色,街上随便一抓都有一大把比她漂亮的美少女,他凭哪点看上她的?!石勒啊我,你讲什么废话,难不成——石勒狂吼后脸僵住了,不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我不喜欢。

谁同你开玩笑,我根本不认识你。

看著任初静厌烦的眼光,石勒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掉。

她的眼是全然陌生的,那也就是说,她不是跟他闹著玩——看著我……他指著自己,这全身上下,没有你熟悉的感觉?!变态!她的神色是鄙夷的。

石勒全身一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布蕾儿!你到底向布蕾儿承诺了什么?她竟敢忘了他!他不会原谅这种行为的!你不要唠唠叨叨讲一堆我听不懂的事,别拦我,要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开玩笑,她还得回家做晚饭呢!对不起!石勒忽地抬眼地。

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颈际却突然一阵酸麻,眼前一黯,失去了意识。

石勒把她接在怀中,想逃开我的身边是不被允许的,不管你记不记得我。

他的语气冷静执著。

他会执著的,因为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一生坚定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