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的高潮已然过去,他们才从海湾回来,滚搅在空气中的活泼音乐转成了迷惑人心的爵士,依旧在的人潮不分男女拥着跳起舞来,不要求步伐,不谈节奏,单纯随兴的欢娱不用想太多。
我得回去了,要是超过十二点半,我妈会宰了我的。
伍莎莎看了腕上的表,有点扼腕的说。
他俩话好像说也说不完似,随手取来的话题都能由浅深入,由深而广,这样的惊喜让两人感情更近一步,希望夜不要太早结束,时间不要太快溜走,要是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最好。
偏偏,阿金娘的命令也是粉可怕的。
你门禁森严喔。
你明天就不用上班啊?五十步笑百步;笑她是没断奶的娃喔,呿。
我还真的希望不要去呢。
姜浙东假装呐喊。
他第二天的确有推不掉的早晨会议,要跟一堆所谓的企业能人勾心斗角。
为什么?饭店创业的辛苦期过去了,现在可以说渐入佳境,饭店的住房率一直维持在八成,其他部门也稳定的成长中。
这样很棒啊。
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是很好。
他瞅了她一眼。
就因为太稳定了,这样的工作让我失去动力野心,我缺乏当企业螺丝钉的热忱,一直坐办公桌不能满足我。
人在江湖,这样的江湖,身不由己。
集团是五英会共同的心血结晶,他想抽腿,不见得其他人肯同意。
他承认自己从来都不是工作狂,只喜欢勇往直前的冲刺感觉。
身边四个死党扣掉Troy那个病夫不说,其他几乎都称得上是工作狂,还有过之无不及,不需要他也去锦上添花让花香更臭。
你真是一语惊人。
你对我很失望?通常没有固定工作的男人多被划上无能的等号。
无能,也就是说无法给女人充足的安全感,有品味的生活品质。
怎么会,你待业期间,我养你。
姜浙东哑口无言。
本来,他还以为要用很多时间来说服她的。
我是说真的。
他瞠大眼,差点忘记要呼吸。
你看我的眼神有假吗?她俏皮的眨眨眼。
她总不能厚脸皮的说,在他还是英英美代子的时候她就对他有了好感,既然都有了好感,才不可能计较那些她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不快乐的工作就不如别做。
像她现在的工作虽然苦哈哈的赚不到什么钱,却每天都觉得生命盎然,战斗力饱满。
你支持我?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无条件支持你做任何事,除了偷抢拐骗、杀人放火。
无条件?他呢喃。
要不然把你那间美美的公寓卖掉,来住我家,我妈常说家里要是有个能使唤的男人就好了,你要不要让我招赘啊?这下根本是跟老虎捋胡子了。
你这家伙,信不信我会打你屁股!可恶,他正在感动得乱七八糟说。
伍莎莎抱头鼠窜。
暴力行为是不好的喔,哈哈……她到处乱跑,鸡猫子喊叫,凑巧撞进别人的肚子。
啊,对不住!我撞痛你吗?她连忙煞住脚步,头忙不迭的抬起道歉。
没事,咦……我认得你,你是莎莎,伍莎莎!正面迎视她的男人气质斐然,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
啊,程……学长。
你好眼力,没把我忘记。
女人是最容易记恨的动物,不知道她还恨不恨他?伍莎莎往后退了几步,连最基本的招呼都难以出口,其实她根本认不出来他是谁,要不是他的声音她还有点印象,肯定当是陌生人道歉过后就错过了。
她呆若木鸡的看着意气风发的程城,介绍他身边头发飘逸、身材绝顶的女朋友。
欸……真是漂亮到没话说的女生。
他的胃口十年如一日啊,还是喜欢泡长发飘飘的女生。
女大十八变,你变漂亮了。
他轻佻的称赞。
欸。
她真衰,在这样的场合碰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没来找我?他们那一段不欢而散的过去早过去了,找他做什么?凭吊?怀念?还是再糟蹋她一遍,都不必了。
我忙。
还在家帮忙啊?那意味深长的语调中充满了淡淡的藐视。
是啊。
要是需要我帮忙,到我公司来,我可以帮你安插轻松的工作。
不必了。
熟悉的体热靠了过来,遇见朋友?嗯,以前大学的学长。
伍莎莎猛然一醒,抛弃自怜的冲击,手脚冰冷的往姜浙东身上偎去。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把她圈进自己胸膛。
原来是有男朋友了。
程城打量着姜浙东,评估他不具任何威胁,就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他是富家子弟,从小一帆风顺,没吃过苦头,不懂挫折为何物,出社会后在自家的小公司当老板,就更意气风发了。
我要回去了。
伍莎莎并不想介绍他们认识。
有空我会去找你。
她对他怒目相向,程城却自以为风流倜傥,以为她对他旧情难忘还有意思,对己无远弗届的魅力更是沾沾自喜了起来。
死寂。
车子上路好一阵子。
一直说服自己是成熟女人的伍莎莎清清喉咙,准备把她跟程城的过去说出来。
你感冒了?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姜浙东瞄了眼上车……应该说上车前就态度变怪的她。
我有话跟你说。
要从哪里开始说呢?你说。
我以前喜欢过程学长。
鼓起勇气,她对着前方车窗的某个点道。
唔。
他无可无不可的哼了个虚字。
他不是木头人,神经也没大条到分不出那诡异的气氛,她跟那个都市痞子之间的小小暗流他没错过。
伍莎莎欠欠身,可是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他点头当作是有在听。
刚才才聚起的勇气消退得很快,毕竟,那段暧昧不明的过去是每个青春少女曾作过的梦,梦中的白马王子在经过岁月刷洗之后,无情的变作凡夫俗子,她对程城的梦破灭得更快。
他是她这几年窝在台北不肯回东部的理由之一。
台湾很小,小到一个转身都会碰到熟人。
她阿Q的想,只要不同住在一座城市里,就可以当作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他的出现,还破坏了她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很正式的约会。
她很不爽。
而她身边这个男人的反应也很叫人生气,让她唱独脚戏啊,刚刚那个算回应吗?狗叫都比他称头!姜浙东瞥见她愤愤的撇过头。
怎么不说了?不说了!老娘不爽说!本来她想把心事全部告诉他的,既然他毫不在乎,她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因为你心里还在意那个人吗?见她开始发飙,姜浙东也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我在意他?伍莎莎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好几个分贝。
是。
我没有!你有!她捶着前座。
我没有!该死!他们竟然为没道理的事情起争执。
姜浙东突然煞车。
幸好他有提醒她要系安全带,要不然这一下子她不蹦出车子去才有鬼。
不等伍莎莎开始教训人,姜浙东已经倾过身体,强大的存在感夺去她嘴边的话,因为惊愕的唇被敌人攻城掠地,先驰得点了。
你……这跟她想像中的吻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就算孙猴子驾着筋斗云一飞三千里,情况也不应该这样子失控的。
这种情况下被亲,她一点都没有情人亲密的喜悦啊……捣着小嘴,她的身体更往后倾。
他吻过你吗?姜浙东盯着她被肆虐过的红唇。
她摇头。
才告白就被甩了,吻……她没那么开放好不好。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谈论别的男人,我没那么大的度量。
你……认为我在炫耀?炫耀被甩?炫耀她因为学生时代白痴的告白,落得大学四年乏人问津,直到毕业才在工作上重新拾回一丁点可怜的信心?才以为他恶劣无礼的个性稍微能见人了,才收敛没多久,牛就是牛,管他牵到沙乌地阿拉伯还是阿拉伯罕都是顽固的牛。
我……没……啪!结实清脆的耳光刮在姜浙东的脸上。
伍莎莎松掉安全带,打开车门,一口气奔出车外,鬈鬈的头发因为身体的律动蓬发的跳跃着,姜浙东看不见她因为愤怒伤心失望而涨得通红的脸,还有眼眶里欲掉还没掉的眼泪。
她苗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霓虹交错的街道转角。
他怔了好久,才知道要去追。
一个好好的约会竟然会以一记耳光当收场?他吃哪门子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醋?!Wolf饭店八楼。
舍秘书垂着头,腋下夹着刚才批阅过的卷宗走进阿曼的办公室。
阿曼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其虽然挂着副理的头衔,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挂在超大型液晶萤幕前面写程式、玩电动、挂网聊天。
四先生?我还没死,说过别叫我四先生。
阿曼听见脚步声,敢来吵他的人没几个,这个舍秘书是其中之一。
舍秘书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称呼纽曼这个老板的死党,他硬直的脑袋也不适合去想这么艰辛的问题,于是……四先生,我有些事情不明白一定要来请教你,你知道三先生他什么时候开始对四季豆那种蔬菜产生兴趣,想改投资四季豆种植栽培,我们是饭店业,对农业改良投资是门外汉,而且没有经过市场评估,能赚钱吗?劈哩啪啦说完这一串,舍秘书好看的脸皱得像捏坏的包子,把他带出来的文件往桌面上放。
面对电脑一脸痴迷的阿曼头也不抬。
你领谁的薪水就听谁使唤,那匹狼才是负全责的人,你来找我也没用。
四先生!舍秘书忍耐着;忍着想扁人的冲动。
到底他们这些企业精英有没有把集团利益放在第一考量啊,每一个都漠不关心。
别生气,生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发作。
秘书可是左右手,他身边也一个姓舍的。
想他在台湾悠哉的时候,L.A.的舍秘书正在做牛做马,好吧,看在他们同根生的面子上,他就管一管。
按下存档键,摘下防护镜片,他总算离开电脑。
这一件是你顶头上司这几个礼拜来犯的第几件事?他翻了翻那份文件,四季豆、四季豆……那是啥玩意?四先生,我是来请你想办法,不是落井下石。
舍秘书愤慨凛然的说。
好好,你出去,这事我会负责给你答案的。
他拍胸脯接下来。
一等舍秘书出去,阿曼重新把文件看过,这才打开电脑上的视讯。
他输入一组号码,电脑里面的电眼透过卫星线路,影像传输镜头能把几万里外人的生活起居传进萤幕同他对谈。
他联络的是人在日本度假,顺便探望Troy的畿。
一张电脑合成人头显示在萤幕上。
阿曼也不在乎。
畿,近来好吗?你好我怎么可能不好。
就连语调都是经过变造的人工声。
那好。
他抚掌。
哪里好?畿,你没来过台湾吧?我讨厌潮湿的亚热带气候。
电脑很久才传来回应。
就当作来这边度个小假,阁下意思如何?你不明说,我要挂电话了。
别挂,我说。
视讯人头瞪着他,眼神让人发毛。
我想,我们快要有喜酒喝了,老三那匹狼发春了,我想你也接到Wolf台湾饭店的损益表了对不对?你不来,今年的红利恐怕会被砍掉两成喔。
以利诱之,不怕鱼儿不上钩。
他玩真的?人工声音总算有了些不同的波纹。
五英会的第一位嫂子,来不来?不来是你的损失。
看样子一头狼没问题。
什么时候?当然越快越好,对了,老么那边你去联络,务必把他逮来。
大家亲爱精诚,众志成城,肯定要把那颗迷得老三无心工作的四季豆带回五英会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