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微风轻拂,丝丝清爽人心脾。
齐劲坐在紫竹亭内,手里把玩著这只珠簪,想著今早与她相处的情形,嘴畔不禁微扬了起来。
小赐走了过来,忍不住笑问:十三少,您在高兴什么?瞧您笑得这么开心。
我当然开心了,你瞧。
齐劲拿著珠簪在他面前晃了下。
这不是女人用的东西吗?小赐蹙眉瞧了眼。
没错,就是女人的东西。
勾起嘴角,齐劲的笑纹里似乎藏著某种主意。
是谁的?小赐笑得暧昧。
林家姑娘?或是江大人的千金?啐,你以为我真那么风流?不是十三少风流,而是那些姑娘们不肯放过您呀。
想想扬州城内一些富家千金,哪个下是想利用关系进入他们齐府参观,顺便一睹十三少的俊容。
呵,你还真会说话。
齐劲突然将东西往小赐手中一塞。
这是?去查查这种珠簪是何地的产物,我看这样式并不像咱们汉人之物。
他笑望著小赐。
这任务就交给你了,没问题,查消息我最在行。
小赐拍拍胸脯。
每回他都被十三少骂笨,这回只要帮得上忙,将十三少交代的事查办清楚,他便可扳回颜面了。
那去吧!他挥挥手。
是小赐开心的离开。
不久,府中护卫张源走了过来。
十三少,我回来了。
张源!齐劲立刻站起,拍拍他的肩。
半年不见,瞧你都变白了,比我还娘娘腔。
十三少,您真会开玩笑。
张源被他这一说,可是一睑尴尬。
怎么?漠北的生活如何?十三少邀他坐下聊聊。
令尊的身体还好吧?张源的父亲于十年前迁居漠北,过著放牧的生活。
直到半年前,张源的妹子才送来家书,说父亲体弱年迈,直想见见他,于是张源便告假半年,前往探视。
家父于一个月前过世了。
张源轻叹了口气。
什么?为什么不派人快马回报,我可以——十三少,您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其他都不需要。
张源笑了笑。
再说我父亲走得很安详,不带一丝苦痛,我已经很欣慰了。
那是因为他看见你,也安了心。
谢谢十三少当时的帮忙,否则我也无法赶回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他非常诚挚地说。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客套话。
你风尘仆仆赶回来一定累了,去歇会儿吧,齐劲挥挥手,直赶著他去休息。
张源笑了笑,可才走几步,又似想到什么回过头。
对了十三少,在漠北我听见了—个挺诡怪的消息。
哦?说说看。
齐劲挑起眉。
漠北的药学大师田聪,您听说过吧?当然。
田聪只要闻过那味药,任何药剂可都做得出来,包括剧毒。
摸摸下巴,齐劲缓缓说道。
没错,可是他在三个月前莫名其妙被暗杀了。
张源又说,这是……为仇?不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女儿田莹儿在三天后失踪了,任田家怎么找都找不著,大伙直猜测她是不是给——等等。
齐劲立即伸手阻止道:你刚刚说……他女儿叫什么?田莹儿。
张源又说了遍。
齐劲眯超眸,喃喃复诵著。
田……莹……儿……十三少,怎么了?张源见了他的表情直觉不对劲。
没……没什么,你去歇著吧。
齐劲揉了揉眉心。
好,那属下告退了。
张源的个性与小赐不同,既然十三少不肯说,他也不再追问。
张源离开后,齐劲似乎仍未理出半点头绪;他不禁想:文府的那位神秘女子也叫田莹儿,她曾说过她会制药,这么说她应该就是田聪那位失踪的女儿。
问题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文府?嗯,这事得查查,他—定得找机会再去—趟文府。
三天后,小赐探得了消息来报,其结果居然和张源所提的那件事有著明显的关连!那支珠簪不是产自中原,而是出产于漠北和阗,难怪那上头的玉饰纹路这般细腻、光彩夺目。
于是齐劲又经过打听,证实文济近来都早出晚归,似乎流连于温柔乡里,只是他不明白,田莹儿不是他养的女人吗?既是如此,他又为何出外寻花问柳?还有文择已出府多日,他又是在忙什么呢?想了好一会儿,他决定再以小静的身分去一趟文府。
可今天就在他打扮好正准备走出房门时,却被连袂而来的张源与小赐撞见你是谁?小赐指著他的鼻尖,大声质问:你是怎么跑到咱们十三少房里的,快说。
齐劲瞪著他,只能掀掀眉毛,无奈一叹。
你还叹气,我才要叹气呢,若是让十三少发现这事,定会拿我开刀呀!小赐气呼呼地说。
可这人高马大的女人居然不吭声,只是对著他笑……天,他都快急死了,她还笑得出来?但是……为何这女人的笑容这么眼熟呢?别闹了小赐。
张源望了这女人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张源,你居然叫我别闹,你别忘了你可是十三少的护卫呀!小赐难以置信地喊道:快,快把她抓起来。
我不抓,要抓你抓。
张源撇撇嘴。
嗄?你不抓,要我……小赐回头瞪著这个看似有点面熟的漂亮姑娘。
姑娘,你再不走我真要动手了喔!齐劲不语,只是带了抹笑容睇著他,他真想知道跟了自己好些年的小赐会如何对付一个女人?你还笑,看我怎么打到你哭。
小赐提起气,对她掹挥拳,却没料到对方居然俐落一闪,随即将他的后领一拉。
救命……张源救命,小赐吓得发著抖。
你闹够了没?齐劲用力将他—推,就见小赐张目结舌地掹转身看著她……不,是他。
十三少!他指著齐劲的鼻尖,而后又转向张源,看他那副憋不住的笑脸。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要瞒著我?因为很有意思。
张源摇摇头。
我才不觉得有意思,十三少……十三少一定笑死我了。
小赐扁著嘴,甚是委屈。
瞧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居然认不出我来。
说起这个,齐劲就不禁感慨。
唉……谁要您这么美,美得这么像女人,我自然会误会了。
小赐噘高唇,这才突然又问:对了十三少,您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儿呀?文府。
他撇撇嘴。
啥?文府!您……该不会要诱拐文济吧?听说他这阵子沉迷女色呀。
小赐又在那儿胡思乱想。
别怪十三少骂你,连我也受不了。
张源瞪他一眼,接著转向齐劲。
属下知道您定是有目的,需不需要我陪您去?不必,我这身打扮还让你跟著,岂不露出马脚了?齐劲扬首笑了笑。
你们等著吧。
勾勒起一丝笑影,他趁没有其他人发现之际,赶紧由后门离开。
小赐搔搔后脑。
我说张源呀,你说十三少是不是生病了,没事打扮成这样,还要去拜访人家,岂不把别人吓坏了?你别多虑,十三少又不是孩子。
张源眯起眸。
我倒是为他的安危担心,你就待在府里,我追去看看。
说完,他旋身飞出矮墙,急追而去。
小赐傻在原地,暗自碎念著。
哼,会武功就了不起呀?我……我也会呀,我会舞功。
说著,他便在原地扭了起来,惹得正好经过的丫鬟们发出阵阵笑声。
齐劲一路踩著小碎步,路上虽有下少人对他投以奇异的探究眼光,可他仍是老神在在,还面带微笑地直往文府走去。
唉……平时出门轿子坐惯了,没想到走这段路还真远,他恨不得能施展轻功。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走到文府外,却已是汗流浃背。
他轻吐了口气,用袖搭儿轻扬著两颊,这才上前嗲声嗲气地问:我想找一位田姑娘,请代我转达一下。
田姑娘!你是谁?守门眯起色迷迷的眼,瞧著长相艳美的齐劲。
我是……我叫小静。
齐劲掩唇一笑。
小静!他弯起嘴角,仰著脑袋直瞅著她。
真是好名儿,如果你别长那么高就好了。
哎呀,人家长得高是天生的,没办法呀。
齐劲露出一副无奈样。
你到底让不让人家进去嘛。
那……那你等会儿。
守门转向另一人。
你进去请示—下。
当另一人离开后,守门的双眼仍朝他身上直瞟。
姑娘,你打哪来呀?我……我只是位小丫鬟,小哥就别问了。
齐劲暗地里直翻白眼。
可我怎么不曾见过你?你是怎么和田姑娘认识的?可他似乎看不出齐劲的不耐,还在那儿罗唆。
这事说来话长,我跟她算有缘吧。
拨拨两侧的发丝,齐劲笑得很勉强。
哦,那——那位小哥来了!齐劲眼尖地瞧见刚才前去禀告的人朝这儿疟来,赶紧走向他。
田姑娘愿意见我吗?田姑娘请你进去。
那人说。
谢谢。
齐劲赶紧闪身进入,躲过那房门的纠缠,想想……一个男人长得太美也是罪过吗?就当他进入田莹儿的房里时,就见她坐在那儿,笑脸迎人地望著他。
小静,你怎么隔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怎么会,你也知道我们作丫鬓的没有什么自由,我今儿个可是趁去街上采买的机会来看你的呢。
齐劲微微一笑。
从齐府到这儿可不近,你一定累了,瞧你流那么多汗,我帮你擦擦。
说著,莹儿便掏起香帕,为他轻拭额上汗水,这帕上带了抹花香气息,拂过睑上直闻到专属她的味道,与淡淡的体香,可莹儿却不知她这样的动作有多诱人?他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齐劲说著正打算掏出自己的帕子,这才发现忘了带!我的送你吧。
莹儿笑了笑,便把帕子塞进他手中。
谢……谢谢姑娘。
齐劲拿著她的香帕隐隐一笑,然后轻沾了下脸颊,犹如沉浸在温柔乡中。
过来坐。
莹儿拉住他的大手往圆几走去。
来,这里有些小点心,要下要吃一点儿?好,谢——!别老跟我谢谢,在这儿除了丫鬟小莲外,我没认识几个人,我们就当朋友吧。
莹儿夹了块绿芽糕放在齐劲面前的碗内。
好,那我们就作朋友,以后……我可以喊你莹儿吗?齐劲半眯著眼瞧著她那张妍丽的面容。
当然,既是朋友,以后我们就可以常见面了。
对下……’莹儿细想了会儿。
不如这样吧,我请文府的人去齐府问问,如果可以,我就把你带来我身边。
你要买我?他很诧异。
别说买,应该说我希望你陪在我身边。
她由衷地说。
这个嘛——齐劲黯下眼神,心想:这不啻是个接近她、了解她的好机会呀!怎么?你不喜欢?莹儿瞧了眼他深思的眸。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谢谢你。
他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快别这么说,那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很认真地看著他。
呃……想了想,他才又道:其实我当初会进齐府,是因为我爹欠了钱庄不少银子,才将我卖给齐府,如今我也挣了一些碎银,只是还不够偿还,不好让莹儿替我忧心,我看算了。
你别顾虑我,快说,你欠他们多少银子?嗯……五百两吧+齐劲将脑袋一垂,暗忖以田家的财力,这数目应该不算多吧。
五百两。
莹儿笑了笑。
这我还有,就让我替你还,想他们田家以制药闻名,经常为人解毒,自然赚来不少银子,五百两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小数目。
真的?!呵,她还真爽快,果真是个小富婆。
等会儿我就准备好,让你将银子带去齐家。
莹儿扬了抹笑。
谢谢……田姑——不,是谢谢莹儿。
他硬是挤出两滴泪,别这么说,你我一见如故啊。
说起这个,她不禁又忆及那个跟了她十年的丫鬟。
莹儿,真的谢谢你。
他激动地抱紧她,可吃尽了豆腐。
莹儿先是笑了笑,而后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像干净的青草香,有点粗扩、率性的感觉,麻醉著她身上每一根神经。
呃!她急急推开他,有丝无措地说:我说过不用谢的。
好,那我就不说谢了。
齐劲眯起眸子,睨著她那张起疑的脸。
莹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我太随意了,因为我自小在乡下长大,对邻居的姊妹们都是这么的……不、不,是我不好。
自从爹爹被谋杀之后,她的心就渐渐凉了,对任何人都起了疑心,变得自闭又沉闷。
不,莹儿最热心了,是我太过大剌剌,以后我会注意。
齐劲双手扭绞著衣物,为了让她内疚,他显露出更深的不安。
小静!莹儿看著她,忍不住冲上前紧紧抱住她。
别这样,你是我朋友,就算以后跟著我,我们也毋需主仆相称,你懂吗?我懂我懂,莹儿是最好的姑娘。
齐劲被她这么抱著,不禁咧嘴无声笑了起来。
真香……没想到偶尔偷个香也挺不赖的。
就怕再这么下去,他会闻她身上的味道闻上瘾了!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说著,莹儿就要撩起她的袖子。
别——好,好多了。
齐劲赶紧将双手藏到身后,对著她笑了笑。
我前两天因为好玩,擦了你送的指甲浆,却洗不掉,丑毙了,别瞧了。
事实上,是他长臂上之前剃掉的毛都长出来了,被她这一掀可就完蛋了!莹儿闻言掩唇一笑。
我帮你。
嗄?’他张大眸。
我帮你再涂一遍。
抓住他的手便往铜镜前一压。
你坐好,我挑个美美的颜色帮你再涂上。
齐劲只好伸出手,可没忘了抓紧袖门,不让她瞧出端倪。
也还好他早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女人,还真试著在指甲上画图,没想到愈画愈不像,倒像一张喷了红墨的血盆大口!更没想到擦掉之后变得不干不净地,还更恐怖呢。
见她先是拿出某种药水将他指甲上那惨不忍睹的颜色去掉。
哇……这是什么东西,真好用呢。
他张眸笑问。
这也是我自制的药水。
她无心机地说道。
好厉害呀!你曾说你是制药之人,那你的本事一定很大罗?他一步步试著挖出她来到中原的目的。
我……她愣了下,随即摇摇头。
哪有什么本事,制作一些药方是我的兴趣罢了。
那也要有天分,像我没念过什么书,要有兴趣也没辙。
他眯起眸,仔细瞧著她那逃避的眼神。
你有兴趣吗?她突然—问。
呃——有是有,可我大字不识几个,可以吗?他张大眼。
当然可以,以后跟著我,我可以慢慢教你。
莹儿甜甜一笑,那笑容可是让齐劲心惊瞻跳!什么呀!以前爹爹曾逼他念过几年医书,可他一点兴趣也没,这下为了她,他得重拾医书,那会是个什么状况呀?!你不是说有兴趣?莹儿质疑地望著他那愕然的睑。
我……我是有兴趣。
罢了,先认了再说吧。
好,那以后就慢慢教给你了。
这时,她也正好大功告戒。
瞧,美吧!亮闪动人,你本就美艳,这能让你更添几分,说不定改明儿就有哪位公子来跟我要人了。
啥?齐劲是愈听愈错愕。
不会的,要比美,莹儿才真是美,说不定哪天是你先给人订了去,把小静扔了下来。
这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嫁的。
说起这,她睑色就沉了下来。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反正我就是不嫁。
莹儿噘起嘴儿,眼底像是藏著无限愁思。
这……好,不嫁不嫁,莹儿若不嫁,我也不嫁,我们一辈子在一块儿。
齐劲掬趣她的手,紧紧握著。
就这一轻抚,齐劲却有个意外的发现,她的手几处长了结实的厚茧,这么说来她定是个练家子了!好,我们一辈子在一块儿。
这算是誓言吗?可以想见,倘若田莹儿得知她其实是他之后,铁定饶不了他。
十三少还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