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3-29 10:02:48

门板被撞开,一群密洛派的弟子站在外头。

见齐劲这般闲逸地为莹儿疗伤,深怕屋里还暗藏著其他人,个个都不敢掉以轻心,亦不敢再迈进一步。

怎么办?现在不宰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人说。

也是,空手而回怎么对掌门交代?那该怎么做?执弓者并没回答,只是拿起弓箭对准齐劲的背部猛射出一箭!可当长箭穿过齐劲的胸口时,他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仍专心地为莹儿疗伤,手中的白雾热气依然不断上扬。

这是怎么回事?他居然没感觉?有人诧异道。

怎会没感觉?你没瞧见那血全喷了出来!他不信邪,又拉开弓,搭上箭,狠狠地对著齐劲背上又射了一箭:只见鲜红的血液更狂烈地喷出,沾著了莹儿的身上、脸上……可他的表情如一,眼底依然炯亮有神,更可怕的是他还在运气,似乎对这箭伤一点儿反应也没。

我看他不是人。

有人往后退了。

对,不是人!大伙万分惊惧,纷纷后退。

他应该是活不成了。

射出这两支箭的人心底直发毛。

对,我想是活不成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撤退,告诉掌门这消息。

直到他们离开俊,在他内力灌输下的莹儿慢慢张开眼,当见到眼前的齐劲身中箭伤、嘴角还淌下血,可依旧为她疗伤时,她整个人震住了!劲!别动,你动了就功亏一篑了。

他咬著牙说,可你的伤……别让我白挨这两箭。

他又使出几分力道定住她此刻已逆流的血脉。

你再动,我会被自己的内力所伤。

莹儿闭上眼,她好痛……好心痛,可她不敢动,就怕反而伤了他。

但她真的好想推开他,要他为自己疗伤呀。

劲,别管我……你别管我,我求你。

她淌下泪,只要一想到他是如何挨了这两箭,她的心就抽疼不已。

呃——忍不住心底的忧急与剧疼,她终于喀出血来!莹儿,你怎么了?快振作。

他的脑子已晕眩,身躯异常沉重,可仍希望她是安好的,不……你若不能活,我也不想活了。

莹儿含泪望著他。

你何苦呢?齐劲眼角也滑下一滴热泪。

你要为我活……活下来……随著那泪的掉落,他贴在她胸前运气的双手也随即滑落……最后他竟摔落床下!这一幕直让莹儿瞠大眼,久久无法反应。

齐劲……齐劲……你醒醒——你醒醒——同样身受重伤的她使劲要碰触他,然而力有末逮,伸长手却怎么也构不著他。

劲……别丢下我—人,求求你……莹儿眼前也渐渐笼上迷雾,她就要看不清楚了……劲,我就要随你而去了,等我——等我——就在这瞬间,她似乎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密洛派的人吗?无所谓了,她就要跟随他而去,是谁都无昕谓了!就在她闭上眼的刹那,张源冲了进来,瞧见这一幕可是吓得僵住四肢,几乎动弹不得!十三少……十三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限,颤著身走向他们。

齐劲怎么了?五少季罡与十一少宋昱也跟著进去,乍见此状况也都愣住了。

首先回神的宋昱,他快步走向齐劲与莹儿,先采探两人的鼻息,再诊了下他们的脉象。

还有救!快,快送他们回府。

张源原本死沉的眼在听见宋昱这么说,这才有了生气。

大伙立即将他们送到马背上,小心地直奔下山——回到齐府后,神医宋昱极力为他俩医治。

莹儿伤势较轻,并无大碍,只消静养个几天便能恢复,可是齐劲的伤就麻烦多了。

虽然宋昱已用药物维持他的生命迹象,但最佳状况也不过如此,说穿了就跟活死人没两样。

为此,整个齐府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中,所有人都意志消沉的,甚至不敢背信告知齐老爷。

这段期间,为非作歹的密洛派终于让江南六少的断粮之计所迫,群起直攻下山,也陷入六少的重重包围中,不但一举歼灭了他们,连文择也一块儿落网。

皇上得知此事,念在他是开国功臣,只是废除了他安居王的封街,撤除终生俸禄,至于他染了淫欲怪病的儿子文济,也被送往长安由专人看顾,在完全治愈前限制其行动。

一切都已圆满落幕,可齐劲却依然躺在床上,病情毫无起色。

十天后,莹儿已然清醒,伤势也逐渐好转,可就在她坚持要见齐劲一面时却被阻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见他?她急急问著照料她的丫鬟。

因为……我只是名小丫鬟,并不知内情,只知道十一少不准任何人去打扰十三少。

小丫鬓紧张地说。

十一少!他是谁?莹儿—时厘不清事情。

他是……是咱们十三少的好朋友。

小丫鬟只好这么回答——那我去找他,求他让我跟劲见一面。

莹儿急著要下床。

您别这样,您的伤势才刚好,千万不要冲动。

丫鬟赶紧抓住她。

可我……莹儿泪盈于睫地望著她。

求你让我去找他,别拦我好吗?这个,我……哎呀,我不知道。

就在丫鬟左右为难之际,十一少宋昱已提著医袋进入,在外头听见她们交谈的内容。

于是他赶紧在外头说道:我是宋昱,可以进来为姑娘疗伤吗?一听见他的声音,丫鬟终于松口气。

田姑娘,他就是十一少,您有任何要求就问他吧。

说著她便走到帘外将他请了进去。

莹儿一见到他便问:齐劲怎么样了?宋昱敛下眉。

还好。

什么叫还好?她焦急地问。

呃——就是……宋昱梗住声,实在是再这么下去的话,齐劲是拖不久了。

你快说啊!她急著想起来,一旁的小丫鬟连忙上前扶她坐起。

别急,有事十一少会告诉您的。

宋昱这才道:他一直没清醒,再这么下去的话,情况不太妙。

不太妙!她顾不得其他的抓住他。

这是什么意思?别激动,你今天才完全清醒,不能受刺激。

宋昱只能安抚她。

她冷静下来,不再挣扎,只说:让我见他。

你!求你让我见他。

她淡淡地又说了—遍,语气很坚持。

好,你就跟我来吧。

于是,莹儿在丫鬟的搀扶下与宋昱一块儿来到齐劲房外,由她单独进入。

莹儿怯生生的走近内室来到他床畔,望著他那张明显清瘦的脸庞。

想起自己的固执害惨了他,她便心痛得下能自已。

劲,是我,你听见我说话的声音吗?她坐在床侧,直唤著他的名,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见他如此,莹儿心都乱了,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他?总不能眼睁睁看著他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呀!她红著眼继续说:我该怎么做?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可是,他仍然一动也不动。

莹儿忍不住趴在他身上放声痛哭,她想:难道他们的真情挚爱感动不了上天,终需有一人赴黄泉,天人永隔吗?好,若真如此,那就由她来代替他,反正她这条命是他所救,如果能够换回他的性命,有何不可?仿似下定决心,她突然站起,顺手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正准备自刎的当口,突然,这屋内瞬间暗下,外头打了一道响雷,须臾才整个亮了起来!莹儿定在当下,被刚才那情景给吓了跳。

当她回神时,发现桌案上出现一张字条。

她疑惑地望著那张纸条,方才她进屋时桌上明明空无一物,字条怎会平空出现?她好奇地上前打开纸条,里头仅仅写著四个字——刨肉治病。

顿时,莹儿想起小时候曾听爹爹提过在中原有这么一种医治的方法,它的神奇不在于刨肉的疗效,而是真诚足以感动天。

莹儿眼睛一亮,当下决定放手一试。

反正她命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会在乎那几块肉呢?可她却没注意到隐身在窗外的一袭绿色身影,他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神医泰斗——绿衣老人。

她走出屋外,当瞧见宋昱仍等在外头时,不禁问道:方才可有打雷?宋昱疑惑地蹙起眉。

没有,怎么了?听他这么说,莹儿更相信这是老天的指引,指引她必须这么做。

于是她又说:宋公子,能否把今后照料齐劲的事交给我?可是你……面对她这般坚强的表现,宋昱好生佩服,可也纳闷她为何突然转变。

相信我,我真的没事了。

宋昱不忍拒绝,于是答应莹儿的要求,就此,照料齐劲的事全落在她一人身上。

每当喂食齐劲汤药时,莹儿都会刨下大腿处的一块肉,放在药材中一块烹煮。

三天过去了,令宋昱惊喜的是,齐劲的脉象已趋稳定,有时还会动一动手指和眼皮,完完全全就是即将清醒的征兆。

当此事传遍府邸上下,每个人都一洗忧色,展现多日不见的笑容,可任谁也不知道莹儿在这段时间里做了多大的牺牲。

又隔了数日,齐劲终于清醒了!当时莹儿正在喂他喝汤药,瞧见他突然张开眼,她兴奋得双手直打颤,差点拿不住碗。

就连要喊他的名字,齐劲二字也卡在喉问,半天都吐不出来。

不久,齐劲的瞳心转向她,凝睇她半晌,缓缓开门。

你是……府邸里新来的丫鬟?匡——刚刚没掉落的碗,这回却掉了下来,还摔得粉碎!他说什么?她是新来的丫鬟?难道他忘了她?不……不……她震惊地站起,不停地往后退。

齐劲疑惑地看著她。

姑娘,你怎么了?而我又是怎么了?莹儿拚命地摇著头,泪水含在眼眶,凝目望著他。

你不记得你是谁了吗?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齐劲,只是我没有印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了下脑袋。

那你也不记得我了?她梗声又问。

齐劲摇摇头。

请去帮我叫小赐或张源过来一下好吗?她忍不住掉下泪,因为他已经忘了她……唯独忘了她……捂著嘴,她再也无法控制满腔的酸涩,奔了出去:姑娘——姑娘——齐劲想喊住她。

不久,小赐闻声奔了进来,一看见十三少清醒了,可是又惊又喜,就差没有大跳起来。

十三少……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齐劲揉了揉眉心,问著他。

小赐,快告诉我我怎么了?刚刚那位姑娘又为何哭著跑出去?小赐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喃喃地问:十三少,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刚刚那个人是田姑娘,你也不记得她了?田姑娘……他眉心—揪。

对啊,就是莹儿姑娘啊。

小赐试图提点他。

只见齐劲一个劲儿摇头,吓得小赐赶紧喊来张源。

你快去将十一少请来,十三少醒了。

张源张大眼,表情同样兴奋。

十三醒了?!可他不记得田姑娘了……久久张源才找回意识。

你照顾十三少,我这就去请十一少过来。

眼看张源和小赐两人慌张的神情,齐劲犹然陷入五里雾中,不禁疑惑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经宋昱诊断后,确定齐劲的确有部分记忆遗落,最可能的原因是他在中箭时失血过多,以致脑部记忆受损。

得知这种状况,莹儿极其仓皇。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却无人能回答她,而她只能微跛著腿,无神地朝门外走去。

田姑娘,你的腿怎么了?宋昱见她定路的样子有异,连忙喊住她。

莹儿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没事,我去厨房煮药汤。

她怎么了?还不是为了让他康复、清醒,她刨了大腿肉加入药汤里,如今她腿伤未愈:心上的伤更重了。

闭上眼,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当初她要的不就是他能清醒吗?如今她已如愿,她是该开心,而不是黯然神伤,宋昱基于好奇,与张源和小赐三人尾随著她来到厨房外,竟意外看见她拎起裙摆,狠狠地往自己满是伤口的大腿割下一块肉,放入药锅里!大腿处鲜血淋漓,可她仅是洒上伤药后,以布条扎起便不再理它,而后忍著疼站在那儿烹煮那一锅满载浓情深爱的汤药。

宋昱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静默地退下。

难怪……我说齐劲的伤怎会突然好转,原来是她刨了自己的肉祈愿救他。

到了偏厅,宋昱的眼眶竟忍不住红了。

可偏偏十三少不记得她了。

造化弄人哪!小赐摇摇头。

十一少,您有方法可以让十三少想起她吗?张源这个冷汉在亲眼目睹之后,也不由得心生暖热。

这……没办法,只有靠田姑娘一人的力量,看她能否唤醒他了。

宋昱深叹了口气,眼神不由得又往厨房瞟了去。

这时,莹儿端著药碗缓缓走近齐劲的寝居,在门外犹疑片刻后才推门而人。

齐劲一瞧见她,立即笑问:姑娘,是你!你想起我了?见他这么问,莹儿紧张回应。

呃——他愣了下。

望见这情景,她明白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于是摇头干笑。

没事,来,快吃药吧。

十一少说了,这药有助于恢复体力。

就在莹儿坐在床沿,一口一口喂著他时,他竟突地一问:我究竟怎么了?为何你们都说我失忆了?莹儿一震,可心想他才刚复元,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没有的事,你不是都记得他们吗?可我却忘了你。

他这话就像一把刀,狠狠黥进莹儿心口。

她闭眼不语,只是—迳掉泪。

说,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齐劲突然抓住她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伺候你的丫鬟,由于跟著你很久了,所以你忘了我让我不敢置信。

忘都忘了,她又如何能强迫他记得她?真的?他仍觉疑惑。

嗯,当然是真的。

她笑了笑,可心却在哭泣,随即又奉上汤药。

快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齐劲点点头,为不负她的苦心,便一口气喝了它,直到最后才发现里头有块肉。

这肉可吃吗?莹儿心口猛然一震,糟!她怎忘了把它捞起来呢?不用,这只是药引。

她赶紧将碗揣在心口。

药引!据我所知药引都是一些难寻的药材,肉也可当药引?他倒是觉得好奇。

呃,对,因为你的伤比较特殊,药引自然也特殊。

抬起眸对上他探询的目光,吓得她赶紧站起。

你休息,我该退下了。

等等。

齐劲用力拉住她的手,莹儿一个不小心,大腿撞到一旁的木杠,疼得她流出泪来。

你怎么了?他震惊地问。

没……她用力推开他,想逃跑却又被他紧抓住手。

你受伤了吗?他想下床。

你别起来。

莹儿紧张地按住他的肩。

让我看看。

齐劲眯起眸,非常坚持地说。

看……看什么?她心下一惊,只能用傻笑来掩饰。

你的伤。

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啊!她话还没说完,他已将她推上床,不顾她反对地掀起她的裙裾——这一瞧他还真是窒住了呼吸……瞧她那白嫩的大腿上包扎著一条条的白布,上头全沾著血迹,有的伤口虽已愈合,可凹凸的表面仍是让人沭目惊心!她赶紧拉下裙子,转首看向他处。

看够了吧,我可以起来了吗?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哑著嗓问。

我——我前阵子出门不小心被马车辗过,伤了腿,不时还会旧伤复发。

她只能找个较合理的理由搪塞?马车辗过?这么严重,看过大夫吗?我叫小赐请宋昱过来给你瞧瞧。

他坚持下床,还走向门外。

别……别去。

’她喊住他,再次扯著谎。

十一少帮我治疗过。

真的?!他回头。

当然。

莹儿跛著脚走向他,扶他回到床上。

你歇著,我要去忙了。

莹儿,你陪我聊聊天好吗?他竟不想让她走。

你记得我的名字?乍闻这声莹儿,她又想哭了。

小赐向我提过。

哦。

她自嘲地一笑,笑自己想太多。

过来坐。

他回到床上,倚在床头,并指指床沿。

担心他又激动的下床,她只好走过去坐下。

十三少想聊什么?你是几岁进府的?齐劲直盯著她的双眼。

我……呃……好久了,不太记得了。

莹儿被他给问傻了,只能支吾回答。

这么说,你当真是跟我跟了好些年了?他揉揉眉心。

为何我会想不起来?说不记得她,可又不能忽略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十三少能这么说,我就很安慰了。

莹儿笑了,至少他对她不是全然的陌生。

突然,她心底有个想法,想知道他此刻心里放著的女人——虽然很幼惟,可她就是想知道;十三少……她顿住,不知如何问下去。

有话想说?齐劲挑眉看著她。

莹儿点点头,却陷入踌躇中。

那就说呀。

他笑了,那笑是这般奸看洒脱。

我想知道十三少此刻印象最深的女人是谁?她艰涩地问出口。

印象最深?我娘——老夫人不算,年轻点的。

她强调著。

年轻点的……齐劲沉吟了会儿,蓦然喊道:我远房小表妹琳儿,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女人,从小就喜欢捉弄我,还说要嫁给我呢!对了,有一回——别说了!莹儿捂住耳朵,身子在发抖。

你怎么了?发觉她脸色变得惨白,齐劲下放心地问。

我脑子有些晕眩,能下能向十二少告个假?她抚著额头,觉得心好痛,活著的感觉就像行尸走内。

原来她还带著希望,希望他能想起她,可如今他脑海里仅有那位小表妹,她又算什么?好,那快去休息,若真不舒服一定要让小赐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直觉她不对劲,可齐劲又说不出她怪在何处。

我会的,谢谢十三少关心。

无力一笑,她缓缓走出齐劲的寝房,他既巳痊愈,她是下该再多事了,如今唯有离开才是她正确的选择。

回北方吧!既然父仇已报,她也可回去见见娘亲了。

眼看她掩门离去,齐劲的心突地一撞,发出一股说不出的疼,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在瞧见她眼底那抹无助的悲愁时,他的心会跟著痛了起来?而她心底的愁又是因谁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