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梆子才刚敲过五更天,金梅镇上各店家已一间间敞开大门做起生意。
烧饼油条店的大婶在店内起灶,大叔则在外头拿着竹帚扫着落地的黄叶。
隔壁的当铺也拉起竹帘,并将招牌吊在门垛子上,远远的,就瞧见一个写着当字的方字匾在风中摇曳着。
唐巾客栈也打开店门准备做生意,只见店小二拿着块抹布擦着门板。
二姐,大姐和姐夫去旅游,咱们店里突然变得好冷清。
唉,都半个月了!不知还要熬多久。
老三唐茜儿走进柜台,托着腮轻叹了声。
有容儿那聒噪的小丫头在,你还会嫌无聊呀?唐甜儿倒是无所谓,只要大姐能过得幸福就好。
容儿她是多话了些,不过少了小炜的笑声,真的会让人觉得活得好没劲儿。
唐茜儿就连拨珠子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么吧!你去找夏家少爷玩玩,就一定不会嫌无聊了。
唐甜儿笑睨着她。
二姐,你是在开我玩笑呀?我一遇到他就火冒三丈,只差没有一掌劈了他。
一提起那个杂碎,唐茜儿就巴不得拿起面前的算盘狠狠砸他个几下。
唐甜儿掩嘴一笑,瞧,一提起他,你不是什么劲儿都来了?大姐一不在,你就欺负我。
唐茜儿不依地噘起小嘴儿。
好,不闹你了,赶紧把帐结一下,我到外头泼泼水,免得尘沙直往店内钻,弄得乌烟瘴气的。
说完,唐甜儿便提起水桶往后头走去,卷起水袖打好水后,又提到店门外,在客栈数尺内慢慢泼着水。
突然,一道人影出其不意的闪现眼前,唐甜儿泼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只见对方已淋了一身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唐甜儿猛抬头看,却重重愣了下。
望着眼前这位身着上好丝绸衫、腰系琉璃金葱穗的男人,她有好一段时间找不到说话的能力。
直到她看见他嘴角那抹诡谲的笑容时,她才支支吾吾地问:客倌,你是要住店……还是用早膳?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缓缓才道,我住店。
那……那就里面请,至于你的衣裳,我待会儿会想法子替你弄干。
唐甜儿深吸口气,拉出抹笑容客气的说道。
就不知姑娘的服务到哪儿,敢情还要替在下宽衣?男子突出轻薄之语,让唐甜儿的眉头蓦然紧皱了下。
你!请你别再胡说八道,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唐甜儿收起笑颜。
哦,你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男子边说边举起手中的纸扇,轻挑起她尖俏的下巴,笑睇着她。
够了!她用力挥开他的纸扇,再瞧他那衣冠楚楚的模样,见你人模人样的,就只会对姑娘家轻薄乱来吗?天!我可不是那种男人,我只会对熟到不行的女人如此。
胡狸,你就别再装了。
男人虽扯笑,但笑意深处却隐藏着一股恨意。
唐甜儿轻抽口气,怔忡了会儿又强挤出一张笑脸,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谁是狐狸?真要找狐狸,你何不去北方的太行山上,听说那里挺多的。
说着,她便提起水桶想走进店内。
胡狸,你别对我装疯卖傻,整整一年半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他横身一站,挡住她的去路。
这位公子,你别拦我,我说过你认错人了,况且我还得做生意呢!唐甜儿微拧眉心,似乎想忘掉些什么,继而绕过他直接走进店里。
他跟着进来,坐在席间,对着她大嚷道,胡狸,给我两盘小菜、一坛好酒。
如果可以,是否过来陪我喝两杯?我记得你的酒量不错呢!唐茜儿推推她的肩,二姐,他是谁呀?他又喊谁狐狸?他看来好像是针对你耶!谁知道?就一个很无赖的男人。
唐甜儿四两拨千斤地敷衍道。
对了,就不知道‘唐巾客栈’的拿手菜是什么?那名男子又扬声喊道。
茜儿,你去招呼他。
唐甜儿缩起下巴,整颗心都乱了。
好。
唐茜儿于是走向那名男子,客气有礼地说:客倌,我们这儿的招牌菜挺多,不知你偏好什么样的口味?我偏好辣点的,就像那位小辣椒一样,那才够呛人。
那男人边说边往柜台内唐甜儿的脸上瞧着,目光烁亮如火。
唐茜儿随着他的视线瞧向二姐,于是先步进厨房吩咐小鲁,炒盘酱爆鸡丁、麻婆豆腐,再一盘青菜!端给外面那位客倌。
接着她又走到唐甜儿身旁,小声地说:二姐,你真不认识他?可他好像就一副对你熟透的样子。
熟……熟透!?你别乱说,这男人明明认错人了还不肯承认。
唐甜儿低着头猛拨珠子,似乎有意闪避唐茜儿的问题。
唐茜儿耸耸肩,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我看剩下的就由你去招呼他吧l她自然看出唐甜儿似有隐瞒,不过既然她不愿意提,她也只好另找时间再好好查问一番了。
提起菜篮,她旋身对唐甜儿说:二姐,我去市场买菜,容儿跟小玉刚刚去买碗盘,应该就快回来了。
茜儿……茜……瞧她走得比谁都快,唐甜儿有些泄气地垮下双肩,再看向他那张惹人厌的笑脸,她气呼呼地走向他,这里总共是三两银子,你可以走了。
什么?菜都还没上齐呢!他恣意地夹了块鸡丁入口,哇……辣呀!而且还很好吃,以前我怎么都不知道鸡丁不但辣,还滑溜得很,一转眼就溜得不见踪影。
你在暗喻什么?唐甜儿被他激得有点想哭,如果你是要找碴,那就直接冲着我来好了,我不在乎!好,她承认自己过去曾在江南遇见他,但那又如何?他非得为了一桩小事千里迢迢追踪她到这儿吗?况且那件事根本错不在她,若不是因为他的无情!她也不会……反正说到底,她也只是撮合了一段良缘罢了。
姑娘,我就算跟老天借胆子,也不敢找你碴呀!他眯起眸,仔细端详起她那张因气愤而激红的小脸儿,说真的,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在这家客栈里拨珠子兼扫地、泼水呢!他记忆中的胡狸总是一身华衣锦服,不但模样俏丽妍美,更贵为江南嘉定王府王爷的外甥女香郡主,深受多少男子青睐呀。
然而此刻,她却成为一家客栈的二掌柜!身份上有如此大的差异,说真的,若不是得知消息的那天他已经调适了许久,此刻他还真的无法接受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走是不走?即便她心底承认认识他,但她也不想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就是胡狸。
你可是做生意的,这么样赶客人应该不对吧?对其他人我都会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可对你……省省吧!唐甜儿见他仍动也不动地黏在椅子上,她只好退一步说:公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开?我还要住店,又怎能离开?他扯了抹笑。
又为自己斟了杯酒。
我不打算留你住下,你现在就给我……二姐,有客人住店为何不给住?唐容儿突然跳到她身边,歪头问着她。
天,容儿?你吓了我一大跳!唐甜儿轻吐口气。
原来是容儿姑娘,你二姐正在赶人呢!他真是好记忆,依她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就能猜出彼此间的关系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唐容儿将二姐拉到一旁,转而对他说:公子,你贵姓呀?在下姓京,京寅。
他笑说。
金银?俗气!唐甜儿在一旁碎念道。
胡狸,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才对吧?他又转向唐容儿,京寅乃京城的京,寅月之寅。
哦!原来如此,还满好听的哩!唐容儿又问:能不能容我再问一句,你为何喊我二姐狐狸?她像吗?哈……你不提我还没想到,她是真的像,犹如狐狸般的狡猾诡怪。
京寅突地狂笑出声。
京公子,我可不容许你这么说我二姐,我二姐可是最温柔的。
唐容儿不等唐甜儿发怒,便已先行开口警告他。
你说她温柔?像是不相信似的,他反问:真的?呃……唐容儿好像被他问得有点语塞,她看看唐甜儿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只好傻笑地说:当然了。
那是你太不了解她了。
京寅撇撇嘴。
你……唐甜儿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就见唐容儿将她一把拉开,又笑着对京寅说:这事无关紧要,帕们先别闹气,我只想问京公子,你打算住几日呢?是这样的,我最近在金梅镇看中意一间房子,正在打理整顿,约莫要十天光景,所以这十大我都住在这里。
京寅优雅地摇了摇纸扇。
什么?你要住在金梅镇,那苏州的……唐甜儿突然看见他嘴角画出的笑痕,这才发现自己说溜嘴了,连忙噤了声转过身去。
那苏州的什么呢?胡狸。
京寅邪气一笑。
别再喊我胡狸。
唐甜儿尽量劝自己要冷静,我只希望你能离开金梅镇,待在这里对你我并没有好处,至少我遇见你就会不开心。
哦!能让你不开心,我也该为自己的魅力称庆了。
他笑得恣意,可唐甜儿却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唐容儿疑惑地将唐甜儿拉到角落,跟着问出和唐茜儿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他老喊你狐狸,是不是你曾经勾引他?可见她把胡狸当成狐狸了。
你胡说什么!他真的很怪耶!但是爹爹生前交代过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客人,都得秉持着以和为贵的信念,你可以好好对他说呀!好了,我先去厨房忙去了。
唐容儿也同样觉得情况太诡异、太凌乱,还真不是她这个小脑袋搞得清楚的,如果大姐在的话,那该多好呀!喂,容儿,你怎么也……瞧她珠帘一拨就隐身后面去了,唐甜儿又是叹息不已。
再回头看看坐在那儿大啖美食的京寅,她又上前说道:以后不许你喊我胡狸,懂吗?说完,她又回到柜台里,不想再搭理他。
然而,表面看来虽然平静的她,心底却起伏得厉害,就不知道这男人为何撇下芸郡主不管,跑来找她麻烦?唉……这未来的日子,她该怎么过才好呢?翌日一早,唐甜儿提着竹桶到后面的溪边打水,然后担着两桶水回到客栈。
她先在店门口探头探脑了会儿,当发现京寅并没在里头时,才着实松了口气。
将其中一桶水拎进店里,她拿来抹布拧干后开始抹着一张张的小桌,接着又用她自行调制的椰子油在桌面抹上一层亮油,让它们看来透着光芒,还发出淡淡清香,这也有助于开胃的效果。
没想到你还挺勤快的嘛!甜儿。
突然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狠狠震住她的动作。
她倏然转首,看着他站在栏杆上那玉树临风的气质,有这么一瞬间竟闪了神,但她随即又想起他俩现在已无任何关系,她只好继续假装没看见他、继续抹着桌子。
我这次可是依你的意思喊你甜儿,你却还不理人,这未免太对不起我了。
他笑容一收,趁店内没有其他客人时从上头一跃而下,正好来到她面前,以手钳住她小巧的下巴,你尽管装,反正我有时间跟你耗。
放开我。
唐甜儿直视他的眼。
如果我不放开你,你又想怎么样?他撇嘴一笑。
那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唐甜儿暗自运足内力,猛地朝他那张俊脸挥出拳头,但很快的却被他给制伏了。
嘿嘿!你早是我的手下败将,又何必逞强呢?京寅将她用力拉向自己,英眉轻扬地笑了起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否则我要喊人了。
他的唇就只差一点就贴近她了,唐甜儿无法忽略这股吸引力,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你喊呀!撒野姑娘。
他轻扯笑容。
唐甜儿睨了他一眼,立刻扬起嗓音喊道:救命呀!谁来救我……正在厨房里的小鲁一听见声响,立刻就冲了出来,谁……谁在欺负我们家二小姐?但当他跑出来的时候.京寅早已放开她,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鲁立刻奔过去气愤的问:说,你把我们二小姐怎么样了?甜儿,你说,我把你怎么样了?他勾起一道邪魅笑容。
唐甜儿望着他,知道这人的阴险性情,如果现在不放过他,他日后铁定会双倍报复她。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只好对小鲁委屈地说:没事,其实是我刚刚看见了蟑螂。
是这样吗?小鲁觉得奇怪,可店里我都打扫得一干二净的,好久没看她蟑螂了呀!可我刚刚就是看到了。
她说完就回到柜台里,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可眼神却直瞪着京寅看,巴不得在他的背部射出一个大窟窿一样。
此时,唐容儿突然从外头兴匆匆地跑进店内,嘴里直嚷道:二姐,你知道吗?听说九皇子就要来咱们金梅镇了,而且还在南洋盖了座别苑昵!九皇子?是指皇上的第九个儿子?唐甜儿疑惑地问道:京城离这儿可远了!他来我们这里做啥?谁知道?不过我听说九皇子是喜欢上咱们这儿的柳沁湖,还将别苑取名为‘柳沁别苑’呢!不过在我眼里,柳沁湖虽美,但也没有美到这种程度。
唐容儿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尖。
那可说不定,柳沁湖必有其独到之处,才会深获九皇子的心仪吧。
不该多话的男人又开始多话了。
唐甜儿睨了他一眼,又对唐容儿说:就算九皇子要来,那又如何呢?九皇子先派人过来找了镇长,说明他抵达金梅镇当天将宴请一百桌流水席招待镇上居民,所以大家正忙着在找厨子的人选。
唐容儿又道。
哦,你是说我们镇上每一家餐馆、酒楼或客栈,都可以毛遂自荐啰?唐甜儿细眉一挑、眼露精芒。
当然不是,九皇子身份何其尊贵,哪能随随便便决定?当然得经过精挑细选,更必须是他心目中的第一才行。
坐在一旁的京寅插了嘴。
你又怎么会知道?唐甜儿拧起眉。
我当然有办法知道。
你没事多去外头走走。
别老是窝在这家店里,这样一来你的消息就会比什么都灵通的。
京寅狭长的黑眸倏然扬起抹笑。
哼!我可没你大爷这么闲。
唐甜儿转向唐容儿,你可知道九皇子已经有心目中的人选了吗?他正打算请各家厨子去他的‘柳沁别苑’比试厨艺,‘上宝楼’已经第一个去报了名!所以我来问问二姐你的意思呢?唐容儿所打听到的内容大致上只有如此而已。
‘上宝楼’?唐甜儿纤眉一蹙,她们又怎么能输给上宝楼呢?好,我们也去报名,我就不信论厨艺我们会输。
等等。
京寅突然喊住她们,你们以为随便几道菜就可以受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九皇子青睐?唐甜儿受不了了,她走到他面前,故意挤出抹笑,京公子,你好像不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得那些皇家公子哥的喜好呀!那你说我该做哪些菜才可以拔得头筹呢?这个我怎么知道,关于九皇子的喜好自然得由你们自己去发掘。
他恣意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再一次让唐甜儿看傻了眼。
当他再抬眼对住她的瞬间,她立即收回视线道:你说的很容易,但我们这些平民哪有办法弄懂九皇子的喜好?唉!你不想动脑筋,那就别嫌麻烦。
他故意轻叹了声。
京公子,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能提供给我们?唐容儿随即问道。
这个我想想……你们倒可以从他的下人那儿下手。
他抿唇一笑,好像对这种事很在行似的。
唐甜儿和唐容儿相觑了眼,又问:这事并不简单,他们又不会随意跟陌生人透露消息。
那就得自凭本事了。
说完,他便笑着转身往角落的位置落坐。
瞪着他的背影,唐甜儿气愤极了。
容儿,你说他拽不拽?她真不懂,当初自己为何会被他迷惑了心。
拽!不过他也够格。
唐容儿笑着说完后,使指着外头,瞧,有客人上门了,我得赶紧进厨房看小鲁他们准备好了没。
唐甜儿也立即扬起抹可爱的笑靥说着每天必说的招呼语,走到门外招呼客人。
欢迎、欢迎。
客倌三位是吗?好,请来这边坐。
唐甜儿将一男两女带到其中一个空桌落坐,想用点什么?墙上写的都足我们的招牌菜……这时京寅稳稳的端坐着,看着她巧笑倩兮、柔媚多情的表情!眸光突变深远,宜凝住着她闪着亮彩的小脸。
直见她也转进厨房里帮着小二端菜,他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一年半以前,当唐家本还在世的时候,曾特别嘱咐唐甜儿前往江南嘉定王府送礼。
由于当年他与嘉定王爷于嘉富同朝为官,两人交情甚笃,在唐家本退隐回乡后于嘉富虽也将封地转往较远的苏州,但两人仍时有往来。
如今于嘉富得一长孙,他却因身体不适无法远行,只好委由二女唐甜儿携带一份薄礼前往祝贺。
当唐甜儿一到达嘉定王府,立即向于嘉富道贺,王爷,家父因为身体不适,特命小女子前来,代替家父献上一份薄礼。
谢谢,没想到唐家本这么多礼,那你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他关心地问。
唉……老毛病,时好时坏。
她没老实说,其实是每况愈下呀!那就得好好调理调理,如果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
我府中可说应有尽有。
于嘉富出自真心诚意说道。
那小女子替家父谢谢王爷了。
你是……排行第几的?于嘉富捻须轻笑地问她。
小女排行第二,名叫甜儿。
她笑着回答,而她这一笑果真和她的名字一样,甜得腻人呀!今年几岁了?!甜儿满十六了。
她曲膝道。
恰巧跟小女巧芸一样,不如你就在这儿多玩几天,和她作个伴,如何?说完于嘉富便回头问着下人,郡主在哪儿?老爷,郡主在后院呢!一位丫环上前答道。
唉,这孩子又想不开了。
于嘉富摇摇头,随即轻轻一叹。
唐姑娘,如果不嫌麻烦,可否请你到后院陪我妹妹巧芸聊聊天。
说话的是于巧芸的大哥,也是这场弥月酒主角的父亲。
后院!?可以呀!请姑娘随我来。
刚刚那位丫环上前对唐甜儿说道。
好,就麻烦你带路了。
于是唐甜儿就随着小丫环前往嘉定王府的后院。
远远的,她看见一位姑娘坐在竹亭里,表情含忧,还哀声叹气着。
郡主,这位是老爷的朋友唐老爷的二千金,今日特来咱们府中恭贺小少爷弥月,老爷见您和唐姑娘年纪相仿,所以请她来陪您聊天解闷。
小丫环先行上前解释道,跟着又对唐甜儿说:唐姑娘,这位就是我们芸郡主。
郡主您好,我是甜儿。
唐甜儿走近于巧芸才发现这位郡主的脸色极差,就像风中柳枝那样摇摇欲坠着。
甜儿!于巧芸拉回心思对她一笑,来,你这边坐。
谢郡主。
唐甜儿于是坐下。
奴婢先行退下。
小丫环微微曲膝后便离开了。
郡主……既然令尊是我爹的好友,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你不如就直接喊我巧芸吧!于巧芸握住唐甜儿的手继续说:那我也喊你甜儿啰!是。
唐甜儿笑了笑。
巧芸,今天是你侄儿弥月,为什么不到前面一起热闹热闹?她轻喟一声,我知道我是该开心的和大伙一起庆祝,可惜我就是没啥心情。
为了不让自己的落寞影响到大家的喜悦,所以我……一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得太多,她立即噤了声。
唐甜儿理解的点头,嗯,不如我陪你散散步,那总比坐在这儿得好。
她扶起于巧芸,能不能告诉我府上哪儿的风景最好?东翼有个碧绿池,我觉得那儿最美。
于巧芸低头想了想。
那我们过去吧。
于巧芸回以一笑,好。
我带你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却见小丫环突然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郡主,京公子来了!京公子?!唐甜儿发现于巧芸脸上竟出现难得的喜色。
但随即那笑容又猛地一敛,不……我不能见他,还是算了吧!可是郡主,您不是一直巴望着能再见京公子一面?他曾拒绝过我,我没脸再见他了。
于巧芸难过地捂着唇直奔回自己房间,而从她的背影,唐甜儿可看出她的难堪与伤心。
她疑惑地问着小丫环,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她看看郡主奔离的方向,摇摇头道:没得我们郡主允许,我不敢乱说,对不起了。
说完,小丫环也跟着跑了。
周遭氛围突然变得宁静,包里着一股怪异的气氛,而这也是让单纯的唐甜儿陷入一场感情纠葛的起端……第二章:唐甜儿一人在后院逛了好久,看见花园中花团锦簇的花儿,心情也跟着灿烂了起来。
等用过晚膳后,她便打算告辞离开,虽然王爷殷勤留她、郡主也待她不错,但她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难得来江南一趟,她应该利用这机会游览美景、玩上数日,不过爹爹身体不适着实令她担忧,如今她只想立即赶回金梅镇。
对着满园的花儿微微一笑,她才旋身,却惊见有位公子正近距离地站在她身后打量着她。
瞧他嘴畔挂着的笑容中带着抹诡谲,一脸邪气,然而不可讳言的是,他真的长得非常好看。
你是谁?唐甜儿蹙起眉问。
在下京寅。
他心想这位小姑娘能一个人在王府后院闲逛这么许久,合该是王府中的人吧?你……唐甜儿突然想起,刚刚让芸郡主伤心离开的好像就是这个京姓?!姑娘是王府的什么人?我?唐甜儿摇摇头,我不是王府里的人。
那姑娘是?京寅眯起眸,深黝的眼神掠过一抹兴味儿。
小女子不过是个平凡人,不劳公子费心。
唐甜儿秀眉轻锁,像是有意闪避他问话般的快步转往大厅。
等等。
京寅的眸中闪过一丝璀光,是我的问话唐突了姑娘?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向你道歉。
不必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极少有男人敢如此近距离的逼视她。
要是在唐巾客栈里遇上这种男人,她一定会给他好看,不过现在是在嘉定王府里,她没必要得罪人。
姑娘就这么肯定?他笑问。
那是当然。
唐甜儿非常肯定,因为她不是苏州人,顶多明后天她就会返回金梅镇了。
天下何其大,她怎可能再遇见他?对他又点了点头,她只想赶紧离开,不过这时却见到于巧芸朝他们走了过来。
京公子,好久不见。
于巧芸朝京寅带笑问道,眼神始终无法从他倜傥的身影移开一些些。
哦!是芸郡主来了,我们的确好一阵子不见了。
他撇嘴一笑,指向急着想离开的唐甜儿,不知这位姑娘是?于巧芸爱慕的眸影依旧胶着在他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上,好一会儿才道:她……是我的表妹,‘庆安王府’的香郡主胡狸。
嘎?闻言,唐甜儿立即瞪大了双眼,诧异地看着于巧芸,巧芸,你……胡狸,我知道我擅自介绍你的身份不好,但京公子绝非外人。
于巧芸暗示性的对她眨了眨眼,面露祈求。
为此,唐甜儿只好静默不语了,只见京寅对她撇嘴一笑,眼底还暗藏了些诡异的光影,原来是香郡主,失敬失敬。
呃……唐甜儿看看于巧芸,只好勉强的说:哪里!京寅望着她的眸光突转深浓,香郡主,你的态度似乎跟方才有了满大的不同,是因为芸郡主在这里的关系吗?呃,能不能请你直接喊我名字,我不太习惯人家喊我郡主。
唐甜儿直接对他要求。
也好。
那么我就喊你胡狸了。
嗯。
唐甜儿点点头,顿觉气氛诡异,她有些不自在地揉着裙摆,你们聊吧!我到前头去。
不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说话,唐甜儿已快动作的往前直奔而去。
这时候于巧芸看向京寅,轻轻吸着气,似乎想将他的气味留在胸口,京公子今儿个来此,是为了参加我小侄儿的弥月酒宴?没错。
京寅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那么京公子的纺织生意做得还好吧?京寅在江南从事以纺织为大宗的事业,可以算是刺绣业之翘楚。
例如着名的苏绣,就是由他们所开发的。
尚可。
他说完便接着又说:我想我也该去前厅瞧瞧了,待会儿见。
等一下。
于巧芸深怕自己刚刚扯的谎会因为他到前厅一打听而露馅,于是赶忙用力拉住他,这么吧,前面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叔伯们,倒不如我们几位年轻人自己在后院竹亭摆上一桌。
我们?他眉一挑。
当然还有我表妹香郡主了。
于巧芸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唐甜儿有些兴趣,为了与他亲近,她只好将唐甜儿一起拖下水了。
如果不觉得麻烦的话,这样也好。
他点头应允了。
好,那我立即派丫环去将她请来,你稍坐。
说着,于巧芸便迅速找到了贴身丫环,吩咐她在竹亭内备上酒菜,并将唐甜儿给一起请过来。
此刻她的心情是雀跃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引起京寅的注意,要是能让他愿意在一个月内娶她为妻,那就更好了。
芸郡主打从出生后便体弱多病,经大师化解后有云,这女娃儿命底特殊,与佛陀犯冲,非得在十六岁的润八月前完成终身大事,方可延寿。
这句话,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谨记在心。
而在今年年初,王爷于嘉富便将她叫进书斋,婉转的告诉她此事。
当时的她可说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只剩下不到八个月的时间,要她找到可托付终生的男人,并不容易呀!况且,她年纪还小,她根本不想成亲。
后来,就在五月间,她随兄嫂前往庙里敬佛、替嫂嫂祈求生产平安之际,却巧遇了一位俊魅贵公子,而就这么一眼,她整个灵魂几乎都飞到他身上去了。
事后她曾派人打听,方知他便是江南纺织大户——京寅。
自此之后,于巧芸便千方百计运用各层关系想制造与他邂逅的机会。
终于在六月的某一天,他们再度相逢,于巧芸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两人也有了短暂的闲聊。
那晚临别时,她挟带郡主优势对他吐露真情,没想到……他居然当场婉拒了她的好意,还说他无力承担她的一番厚爱。
天!这对于巧芸而言简直是种奇耻大辱,但她不恨他也不怨他,谁要她是真心爱着人家。
今儿个难得再度遇见他,她决定利用机会再次试探他的心意。
于巧芸对着京寅举杯,京公子,我敬你一杯。
竹亭内坐着三个人,唐甜儿是里头最缄默的一位,而于巧芸则从头到尾直朝京寅献殷勤,她对他的好感任谁都看得出来。
郡主,你太客气了。
他举杯回道。
这时,他又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唐甜儿,胡狸,我也敬你一杯。
唐甜儿愣了下,至今仍没搞清楚自己是如何落进这种混乱的局面。
只好勉强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谢谢。
胡狸真是好酒量。
看她喝酒的气势,他感到有些意外。
唐甜儿愣了下,直觉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没有一位郡主是这样喝酒的吧?想她们唐巾四千金由于经营客栈的关系,遇到熟客总是会敬对方几杯以表欢迎,她的酒量便是这么慢慢养成的。
还好。
她尴尬一笑。
于巧芸见了,赶紧道:京公子,论酒量我也有些,改天咱们就在这儿举办个比酒大会如何?巧芸!唐甜儿摇头,我……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别这样,你难得来苏州,就多住些时候吧!于巧芸紧握住她的手,本来气色就不太好的她这时候看来更苍白了。
不知胡狸的府邸在何处?京寅问道。
呃……唐甜儿看向于巧芸求救。
在河南元方镇!她也是为了我侄儿弥月才特地来此的。
于巧芸赶紧解释。
哦!那地方我还没去过,改天倒想去瞧瞧,到时候希望胡狸能为我带路。
京寅目光里闪过一丝狭影。
唐甜儿眉头深锁,什么河南元方镇,她明明住在河北金梅镇呀!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推说不知情了,好,到时欢迎京公子。
突然,有阵细碎的脚步声远远奔了过来,一名下人贴近京寅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京寅眉宇突然紧蹙,撂下几句冷钉子,如果他再不答应,那么无论用尽任何法子,都非得让他点头不可。
这……可能有点困难。
下人轻抽口气,看看唐甜儿那双直探究的眼,压低嗓又说:林老板似乎铁了心,他说那是大食国的产物,数量极少!说什么都不肯将蓿芽卖给咱们。
听着,无论威胁还是利诱,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京寅这话一出口,让唐甜儿和于巧芸忍不住相视了眼,甚是不解。
那名下人虽然也觉得有些困惑,不过还是领命离去了,这时唐甜儿开口了,京公子.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不肯卖,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香郡主,你或许不知道,经在在研究,蓿芽如果放在制作布料的凝浆中,经熨烫后可以增加柔软度、色泽度,偏偏它却只有在干燥的大食国生长而已。
他半眯起眸,不过我正好就是需要这种东西。
就因为你需要,就可以随便使出威胁利诱的手段?唐甜儿板起了脸。
我不偷、不抢,而且也会给予对方非常高的报酬,威胁利诱只不过是过程罢了。
京寅撇撇嘴,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算了,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吃饱了,先离开了。
唐甜儿放下筷子,倏然朝前方疾奔而去。
喂……胡狸……于巧芸扬声却喊不住她,只好急急对京寅点头道: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京寅肆笑,冷冽的俊颜中瞧不出他心中想法,然他的目光却直瞟向唐甜儿奔离的方向,似乎对她有了更浓的兴趣。
好个不一样的女人……甜……甜儿,你怎么了?于巧芸气喘吁吁地追上她,这一急,她梗在胸口的气还差点儿拎不上来。
我不要再当你的表妹,什么胡狸嘛!这名字还真是不好听。
可我就只有胡狸这么一个表妹。
于巧芸抚着心窝,难受地坐了下来,真对不住勉强了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演下去。
唐甜儿收起怒气才发现于巧芸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老是这么差?我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甚至不知道活不活得过今年。
于巧芸难过地垂着脑袋、落下了泪。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甜儿紧张地问。
是这样的,我……于是,于巧芸将她幼时所发生之事告诉了她,现在已是八月初,下个月就是润八月了,我爹说……已准备让我嫁给他心目中的人选,但我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我只爱京寅呀!天!你爱他?唐甜儿真想骂自己少根筋,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刚刚她就该明显感觉到于巧芸处处偏向他……唉!她居然后知后觉到这种程度,希望自己的离席并没造成对她的负面影响才好。
对,我爱他。
于巧芸泪眼蒙蒙地说:我知道咱们才刚认识,甚至互相都还不了解,但我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么多,一方面是与你投缘,另方面是因为我发现……我发现他好像有点喜欢你……嘎?!这是怎么回事?唐甜儿完全不敢相信。
虽然我身体不好,可是我的心思向来细腻,所以我可以对我刚刚的预感打包票。
于巧芸有些难过地说。
他喜欢我……不可能吧?她还觉得他老是喜欢找她麻烦呢!是真的,真的!于巧芸很认真地点点头。
天!你身体不好,那么刚刚就不该喝酒的。
唐甜儿早看出她的身子比一般姑娘差,而她居然没阻止她喝酒。
没关系,只要他开心就好。
于巧芸说着说着又哭了。
你……你真有那么爱他呀?想她唐甜儿长这么大,似乎还不懂得啥是爱情的滋味,对于于巧芸这样的心态当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你有了爱人,你就能体会了。
于巧芸虚弱地笑了笑,甜儿,这辈子我只想嫁给他,宁可死也只想嫁给他,你帮帮我吧!我又能怎么帮你?唐甜儿有点儿混乱了。
只要是我的要求,我兄长、爹爹多半会答应我,如果你肯牺牲一点时间,我是希望……她附唇在唐甜儿耳畔悄声说。
什么?唐甜儿惊讶地瞠大一对亮眸,我……我……怎么样?于巧芸握住她的手,紧张到都把唐甜儿的手给拧痛了。
呃……让我考虑一下,真的,我需要考虑。
此事非同小可,她绝不能随便答应,就怕到头来会让京寅和于巧芸同时受到伤害。
好,你考虑几天,但是你现在能不能答应我跟我一块儿回去继续用宴?唐甜儿看着于巧芸眼底的凄楚,实在没法子狠心拒绝她这点要求……好吧!就算她看不惯那个男人的待人处世之道,但是为了于巧芸,她就勉为其难地回去耗过那场晚宴吧!当晚唐甜儿与于巧芸便被嘉定王爷于嘉富请进书房,他看了眼女儿又看向唐甜儿,跟着只是摇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爹,我求您跟甜儿说,您为何又不说了?于巧芸心急道。
唐甜儿闻言垂首不语,虽然她一向粗枝大叶,但此刻却能清楚明白嘉定王爷想对她说什么了,那必然是之前于巧芸对她说的事儿。
我觉得这么做非常对不住甜儿,这要我怎么跟她爹交代才好?于嘉富知道如此一来不但骗了京寅,也等于委屈了唐甜儿,况且谁敢保证在那种情况下唐甜儿不会也同样爱上他?可是我……于巧芸像是受了打击,痛苦地直咳了起来。
唐甜儿见状,赶紧轻拍了下她的背脊,你好些了没?咳了许久,于巧芸才点点头,谢谢。
我……我认真考虑了很久,但还是没办法帮你,巧芸,对不起了。
唐甜儿看看王爷又说:我打算后天就启程回金梅镇去。
于嘉富看看女儿仓皇的脸色,想挽留唐甜儿却又想起现在正病中的老友,他怎能这么自私地勉强别人?因此他只好说:那好!你一路小心。
谢谢王爷。
就在唐甜儿得到允准、松了口气之际,芸郡主却突然砰地一声晕倒在地上,这景象真把她吓坏了。
啊!巧芸……巧芸……唐甜儿吓得赶紧蹲下身扶起她,而工爷也急着奔到外头要小厮快去请大大来。
大半夜里发生这些事,因此可以想见这一夜有多么混乱了,直到大夫来替于巧芸诊断过后,他才摇头叹气道:郡主她近来是不是吃得少、心事又多呀?没错!就是这样。
她的贴身丫环回道。
唉,这样下去身体怎好得起来?大夫又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没救了?于嘉富逸出老泪,心想不是要到润八月才是极限吗?如今还差一个月呀!王爷,我不是这意思。
大夫看看郡主,只要劝郡主多吃点,把心情放宽,对身子一定有好处。
唉,不瞒大夫,她是个死心眼,就怕我说的话她也不肯听。
于嘉富频频拭泪,这不禁让唐甜儿想起自个儿的爹,她爹不也是为她们四姐妹而担心烦恼吗?又回头想想,虽然芸郡主那荒谬的请求并不合理,但若能救她一命、让王爷放宽心,她就牺牲一下时间又何妨?只是……一想起京寅那男人,她就觉得精明如他并不是这么好骗得了的。
而且他又是真的喜欢自己吗?为何她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倘若不是,那这一切不就变成了芸郡主的痴心妄想?唉……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直在她脑海里旋绕不休,真搞不懂她不过是送份贺礼来罢了,怎会沾染上这些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她放宽心,这是最重要的。
大夫将开好的药方交给王爷,先照这药方喝两天药,补足气,剩下的就都要靠郡主自己了。
好,谢谢大夫。
于嘉富朝大夫点头道谢。
唐甜儿见大夫离开,这才走向他,王爷,关于郡主的要求,我……容我再考虑一下。
你不是已决定回金梅镇去?于嘉富很意外她改变初衷。
我……她看向于巧芸,我不知道,等我考虑好明早再答覆您,我先出去了。
说完,唐甜儿便离开了芸郡主的闺房。
沿着长廊,她慢慢走出嘉定王府,站在这处有着鱼米、丝绸之乡美誉的苏州城,她望着眼前这条和金梅镇完全不同的大路。
想着虽然这里的一切看来都比金梅镇更进步、时兴些。
但自己心里还是期待早点回家,早点回到家人身边。
然而如今,她只要闭上眼就会想到芸郡主那张苍白的脸色,而她着实没办法不管她。
老天!她该怎么办才好?掩住脸,她靠在墙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听见有道声音从她前面传来。
没想到胡狸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竟然这么晚了还在王府外闲逛。
她被熟悉的语调震住,立即看向发声处。
果然是那个叫京寅的男人。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住在苏州,自然有理由在这儿四处散散步,倒是香郡主你呢?京寅眯起眼,凝入她那柔媚的眼底。
难得来到苏州,我想趁这机会到处走走,难道不行吗?唐甜儿现在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可以。
方才晚宴时你离席后再回来也一直不太开口,该不会还在生在下的气吧?他仔细端详她脸上的表情。
呵,我哪敢生气呀?唐甜儿的确对他做生意的手段有些意见,只是她现在已无暇去管他的做法了。
既然不生气,不如就让在下带你四处逛逛?他走近她,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搔拂着她的颈项,让她无法抑制地缩了缩脖子。
不用。
她机伶地往后一退,直睨着他,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留在这里看看月亮。
爹以前就常告诉她们姐妹说,以后无论去了哪儿,如果想家的话就抬头看看月亮,因为他相信月亮就只有一个。
月亮?他抬首往天上看了眼,你还挺诗情画意的……不过你怎么没让芸郡主陪你呢?她……她已经睡了。
唐甜儿望向他那卓尔不群中又带着诡异的神情,随即又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笑睇着她。
说真的!你是第一个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一样的女人。
什么意思?唐甜儿低头看着他握住她手腕的地方。
通常我看上的女人,是逃不过我手掌心的。
而你呢?你是真心拒绝我,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俯低身,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你!唐甜儿气得瞪大眼,她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狂妄的男人。
好,那我再问你一次,你有男人吗?边说,他的大拇指还轻拂过她的唇瓣。
你在胡说什么?唐甜儿气得想朝他挥拳,但想想又忍住了,因为爹爹曾告诉过她们姐妹,出门在外不要随便以武逞强,否则吃亏的人还是自己。
这么说来你没有了?他笑睇她那双不驯的眸。
那又怎样?唐甜儿凝入他那对幽炽似火的眼底。
既然没有,那你何不接纳我?虽然我并非皇族也没有官衔,但我有的是财力,对大唐帝国我可是奉献不少,就连皇上也得敬我三分。
他大言不惭地说。
呵,你好大的口气。
唐甜儿嗤鼻一笑。
你不信?我是不信。
小手一甩,她终于挥开他的钳制,旋身就往王府大门走去。
胡狸,事实上我今晚会在这里出现,是专程为了你而来。
他的话终于止住了她的脚步。
找我?做什么?唐甜儿回头问道。
问问你想不想去太湖玩玩,或者是到七里石塘或寒山寺走走,这些都是江南著名的好风景。
说真的,他京寅向来不缺女人,而他第一眼就看上她则是由于她那张脂粉未施的外貌。
在江南几乎没几个女人敢素着张脸出门,除非是对自己的五官、肤质相当有自信的女人,而她,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而如今,更让他好奇的是她与众不同的性情。
如果这辈子他不能征服这样的女人,那他便是白活了。
太湖、七里石塘?坦白说她有点心动,可是她怎能在于巧芸还病着的时候答应他的邀约?没错,如果你有兴趣,明天我过来接你一起去。
他嘴角一勾,淡淡撇出抹笑痕。
这……她深吸口气,考虑着。
明天不行,后天再看看,我得先问问巧芸的意思,因为我希望她能同行。
如果决定了,就派个人来我的府邸通知一声。
他突然半咪着眸仔细望着她,说真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像位郡主。
唐甜儿脸色蓦然发白,幸好现在是晚上,否则她脸上的表情一定逃不过他的利眸,谎言绝对会被拆穿。
是吗?那你认为郡主是个什么样的固定模样?唐甜儿聪明地反问道。
矫情、造作,即便再美也不敢像你一样,连胭脂都不上。
京寅嗓音柔敛,嘴角更勾勒出一抹诡谲笑影。
呵,矫情、造作太过深奥,我不懂。
不过对于你后面那句疑问,我可以解释一下,其实我也爱漂亮,也想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只不过太香的东西不适合我,那会害我猛打喷嚏。
她说完又道:现在我到底可不可以走了?请。
看她如此直接要求,他忍不住又一次轻笑出声。
唐甜儿对他轻轻点头,随即迅速奔进嘉定王府内。
边走,她边不禁想着京寅这个男人,他为何要对她穷追不舍?难道他就像芸郡主所说的那样,是真心在意她、喜欢她吗?老天,事情怎么会愈弄愈混乱了呢?第三章:翌日一早,芸郡主终于醒了,唐甜见闻讯赶紧到她房里见她,并告诉她自己愿意留下来帮她的忙。
真的吗?甜儿你真的愿意?于巧芸感动得紧抱住她,谢谢……我知道我的法子并不正确,可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没关系,既然我答应要帮你,那么我一切就都豁出去了。
唐甜儿对她露齿一笑。
那我得跟爹说,要全府上下都喊你香郡主。
于巧芸正急着下床,王爷也刚好进屋来。
唐甜儿赶紧站了起来,曲膝请安道:王爷早。
甜儿,多谢你一早就来看巧芸。
于嘉富点点头说。
这是我应该的。
于嘉富又转向女儿,笑望着她,听说你醒来后精神好多了,那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于巧芸看着唐甜儿,爹,甜儿答应我她不走了,她愿意留下来帮我了。
真的?于嘉富朝唐甜儿道谢,谢谢你,真亏你愿意成全巧芸的这点野心。
爹,我是真心真意,怎么说是野心呢?于巧芸小声抱怨着。
好、好,是真心真意,但愿京寅也能更心爱上你,这样爹才能真的放心。
于嘉富想想又道:若不是他经常贡献金银珠宝给皇上,与皇上私交不错,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一旁的唐甜儿听见于嘉富说的话后蓦然想起昨夜,当时京寅告诉她说连皇上都敬他三分时,她还不相信呢!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了,爹,您得嘱咐府邸所有下人配合,要把甜儿当成真正的香郡主看待。
还有,咱们还得为她做些上好的衣裳,这样才能符合她的身份。
刚醒转的于巧芸仍非常虚弱,说起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我会的,你就好好养病,别操这些心。
于嘉富摸摸她的脸颊,孺慕之情表露无遗,这一幕看在唐甜儿眼里令她不禁也想起自己的爹,霎时心也跟着酸了。
就不知爹的病情可有好转些?不想影响他们父女之间的交谈,唐甜儿站起身正想步出屋外,这时却见小丫环急促地走进屋里,直嚷嚷道:王爷、郡主,京公子来了,他说想邀郡主和唐,不,是香郡主同游太湖。
啊!于巧芸虽然心动,但她知道自己的体力仍无法负荷去游湖的劳累,我可能没法子去了。
唐甜儿赶紧对小丫环说:那就请你转告京公子,说我和郡主都没办法去。
这男人也真是的,明明就告诉他说今儿个不行,他非要这时候跑来!不,甜儿你去吧!你若不去又如何替我制造机会?于巧芸恳求道。
是呀,太湖是咱们苏州最大的湖泊,有大小岛屿四十八个,峰七十二座,山水相依、层层叠叠,你可以去瞧瞧。
本来带你四处看看是我们的责任,现在只好偏劳京寅帮忙了。
连王爷都开口要她去,唐甜儿还真不知该如何拒绝。
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我前两年较丰腴时所穿的衣裳,赶快整理出来全赠给香郡主,还有,香郡主这次出游也全交由你打理了。
于巧芸吩咐着小丫环。
是。
小丫环于是转而对唐甜儿说:香郡主请跟我来。
唐甜儿可以感受到大家似乎都有意去习惯她香郡主的身份,因此都不忘以郡主来称呼她。
有些无奈的看看于巧芸那张殷切的眼神,她只好认命的随着小丫环离开了。
好不容易小丫环为她找到一件适合自己穿的衣裳,接着正打算为她上点粉妆时,却被唐甜儿给拒绝了。
小丫环不解地问道:姑娘家都爱抹些胭脂花粉,您不喜欢吗?不是不喜欢,只是我闻到太香的气味都会喷嚏打不完。
唐甜儿有些难为情。
哦!原来是这原因,不过这花粉是王爷请人从北国带来的,味道淡雅不浓,您试试看吧!在她的劝说下,唐甜儿勉为其难的让她为自己上了些颜色在脸上。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唐甜儿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还算有点儿姿色,不过那香粉味儿……还是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您这样看来更美了。
小丫环看了看唐甜儿笑说,其实也不是硬要您上粉,主要是这件衣裳较为华丽,若脸上无任何妆粉,就会显得脸色差些。
是这样呀!唐甜儿心忖自己对于打扮果然还真是不够了解。
眼看时间已耗去不少,依京寅那男人的个性,唐甜儿想他八成会等不及,希望他最好是已经耐不住性子走人,省得她得要穿着这身累赘跑去游太湖。
打理好一切,唐甜儿便在小丫环的陪同下来到前厅,不过当瞧见京寅还坐在厅内等待时,她不禁有点儿泄气了。
京公子,香郡主来了。
闻声,京寅立即扬眸,然而这一望却令他丢了心魂。
唐甜儿看向他,亦被他的凝眸给震了下,但下一瞬间她又赶紧垂下脑袋,尴尬不已,幸好这时小丫环时开了口,京公子,芸郡主受了风寒无法出门,因此就只能让香郡主陪您一道去了,我们王爷希望您能好好照应香郡主。
你去转告王爷我会的。
说完,京寅大手朝外头一指,马车等着呢!香郡主,请!唐甜儿点点头,穿着这身华服的她,有些别扭地随他步出嘉定王府,坐进马车中。
马车内的空间狭隘,他就近距离坐在她对面,唐甜儿虽然直瞧着圆窗外的景色,却也不难感受到他那双肆火般的眼,直瞅着她的热力。
由于空间不大,自己脸上那股香味虽然很淡,依旧还是让她受不了的打了个喷嚏。
哈啾!她赶紧捂着嘴鼻,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
虽然打喷嚏不太雅观,但你的模样却很可爱。
京寅双臂抱胸,直笑睨着她越见涨红的小脸。
唐甜儿低下头,想闪躲他那道肆无忌惮的目光。
你今天打扮得很美……他眸光半眯,突然俯身向前,近距离瞅着她那张上了淡淡颜色的小脸,你是为了我,才不怕过敏而装扮的?闻言,唐甜儿慌张地解释,不……才不是呢,而是巧芸她……她希望我打扮一下再出门,其实我这样觉得别扭极了。
瞧她一双小手直扯着身上那件华丽的衣裳,他不禁感到好笑,难道你过去在自个儿府邸都不穿这样的衣裳?我……我很少这么穿,除非正式场合。
他既然要问,那她只好胡诌了,你不觉得这种衣裳又重又热,走起路来还沉甸甸的呢。
哈……京寅赫然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被他笑得有点窘了,唐甜儿细眉微蹙起来。
我笑你还真是不具备大家闺秀的风范。
那好,既然我这么糟糕。
那你不如现在就送我回‘嘉定王府’,反正我根本不想去游什么太湖。
她噘着小嘴说。
既然如此。
那你又为何要答应跟我去呢?他的嘴角漾出轻笑,绝魅的笑颜中略带三分邪气。
你都开口邀约了,我没拒绝只是不想让你难堪罢了,所以我故意慢慢让丫环为我化妆、换衣,以为你等得不耐便会自行离去,没想到你还待在大厅里等着,这又能怪谁呢?唐甜儿索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等是因为我是个重承诺之人。
无法隐瞒的,他竟被她这番天真的说词给挑起了对她更深一层的兴趣。
你……突然一股香味儿又扑鼻而来,让她的鼻根蓦然发痒了起来。
忍……她要忍……可忍不住呀!哈啾!唐甜儿双手捂着嘴打喷嚏,但下一秒,她竟被他给紧紧拥进怀里!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见苗头不对,她开始挣扎了起来。
是你自己打喷嚏打进我怀里的呀!京寅露出一脸无辜,蓄意就是要逗她。
谁说的,我哪有……唐甜儿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红着脸儿瞪他,你再胡说,我就要……要……你要怎么样?他等着呢。
总之,你赶快放开我就对了。
她不想出手,但他似乎愈来愈狂妄,连动作也跟着轻薄了起来。
如果我偏不放呢!他还故意隔衣狎玩起她柔软的身子。
这个动作果真惹毛了唐甜儿,她再也忍不住地举手反击,而京寅并没料到她有学过功夫,因此险些闪避不及,差点中了她的拳头。
哇……你会武功?他反攻向她的肩窝。
那又如何?唐甜儿也迅捷闪开,动作之快让他更加意外。
京寅可以感觉得到她所学的并非皮毛,而是自成一派的功夫,因为她的势子无论是力、气、势,都在水准之上。
你学得挺好,不过恐怕还差我一大截。
他突起旋拂手,硬是将她给缚在大腿上。
呃!唐甜儿瞪着他慢慢欺近的脸孔,气息渐渐凌乱了。
别用那双大眼撩勾我,你都是先这样迷惑一个男人,再用武力对付他吗?他握在她腰部的手劲儿也跟着加重。
唐甜儿疼得眼眶红了,仍不肯开口求饶,只道:我从不迷惑任何男人,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
你说得对,是我招惹你,不过那又如何?你能不让我招惹吗?他脸上带笑,可笑意底下却隐藏着怒焰。
想他京寅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一个女人说得如此不堪。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她疼得深吸口气,你能不能放开我?我不想去了。
不,我们还没到处玩玩呢。
他边说边收回手,而唐甜儿一得自由便立刻端坐起身子,一颗心紧张得差点儿跃出喉头。
她望了眼窗外,发现外面是一大片竹林,而马车此时也渐渐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下车吧!盯着她的京寅开了口。
唐甜儿不甘愿的跟着他下了马车,可左看右看却怎么也没看到湖。
她皱起眉问: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太湖,因为那儿恐怕游人太多会显得嘈杂,改天有时间我再带你过去,今天我们就到翠竹坡走走,这里虽然没太湖有名气,但非常幽静。
唐甜儿嘀咕着说,就是太幽静才危险。
你说什么?他回头睨了她一眼。
没……唐甜儿赶紧捂着嘴儿,继续往前走。
说真的,你和芸郡主长得不太像。
京寅放缓脚步等着她跟上。
啥?他这句无意义的话定住了唐甜儿的脚步,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老天,她真不该答应帮忙的,因为她不会伪装呀!更何况还是伪装一位高高在上的郡主。
我是指芸郡主非常瘦弱,你倒是圆圆润润的。
他撇唇一笑。
唐甜儿一听,重重锁起眉心,你意思是认为我很胖啰?胖点不好吗?我就是长这副样子,那又怎么样?呵……女人只要一捍卫起自己的身材都会变得很凶悍。
京寅回头,半眯着眸看她那双腮红润的娇媚样。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胖,身材适中。
不但脸儿圆、模样甜、胸部也够丰满,足以让任何男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我才不凶呢!她小脸又一下子刷红。
不知胡狸你何时要回元方镇?如果她计划很快就回去,那他得想办法留住她的人……还有心。
我希望早点回去,但是巧芸希望我留下来。
她轻颦纤额。
瞧你那模样,看起来很为难?我……啊!她突然轻喊了声,脸色骤变地蹲了下来。
就在这瞬间,京寅竟然看见一尾蛇从她裙底疾速溜走。
糟,她该不会被毒蛇咬了?你撑着点。
他立即快速点了她身上几处穴位,不让毒性蔓延,接着掀开她的裙裾,果然看见她左脚的小白袜上染了一丝血迹。
唐甜儿想说话,可她已提不起力气,只能眼睁睁瞧他褪下她的白袜,以嘴就她的莲足,吮吸着毒液。
别……她想阻止他这样做,但是身上穴道被点、下半身又因蛇毒产生麻疼感,她整个人已是动弹不得。
气息虚软的唐甜儿,半张着眸望着他一口吸、一口吐……就在这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泛起一丝怪异的热感。
直到毒液被完全吸出,他才横抱起她住前走。
唐甜儿很想问他究竟要带她去哪儿,然她依旧说不出话来,非但如此,眼前的点点日影竟慢慢转暗,最后她竟然昏迷在他怀中。
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这让昏迷中的唐甜儿突地清醒了。
张开眼,她看见他正用一种墨绿色的东西覆在她的伤口上,再为她包扎起来。
京寅轻轻说:我来过这儿几次,从没遇见过毒蛇,没想到你一来就……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来了。
事实上京寅的一颗心也乱了,就在刚刚他瞧见有毒蛇从她裙底滑出时,他竟发现自己全身血液瞬间转为冰凉。
没关系,反正咬都咬了,而且你也救了我。
她望着他,你涂的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也曾被蛇咬过,当时我身边的御……大夫诊治时就是摘了这种药草为我覆在伤口上。
他简单地解释着。
哦!见他的手直在自己的脚上揉来弄去,唐甜儿更加差赧了。
瞧她那副小女儿娇羞的神情,京寅在为她包扎好后迟迟舍不得放下她,大手更大胆的沿着她的小腿继续往上抚去……你……蛇没咬到那儿。
唐甜儿心口一抽,奋力想推开他的手,然而才刚被解开穴道的她,依然乏力阻止他。
你这是装出来的吗?他太清楚这些王室中的女子了,各个表面上都像个不识人事的纯情小女人,实际上却风骚浪荡,甚至与王室中的男人们勾搭调情的都大有人在。
而他也曾在去年前往太湖后山狩猎时,亲眼目睹了芸郡主与吕王爷府的吕义在湖边相拥搂吻,两人甚至衣裳半褪,他们在干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加上她是芸郡主的表妹,她会是什么样的性情就可想而知。
你说什么?她不解地问。
你真如表现出来的这么青涩?京寅半眯起眸,质疑的问她。
唐甜儿立刻变了脸色,气得想起身,别碰我。
你……你这男人好可恶……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想提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老天……她到底是怎么了?你中了毒,虽然已除,但已严重影响了体力,现在你要运气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紧握住她的手腕,望着她的视线陡转犀利,因为她的过分佯装清纯让他感到很不屑。
你走……不要净在我面前说一些让我恶心的话。
她没想到自己冲口而出的话会激怒了他。
哈……老实告诉你,许多女人都喜欢我对她说这些恶心的话……甚至做一些恶心的事,就像这样……京宽的大手突地往她柔嫩的腿窝一扣,唐甜儿惊愕得忽地一震。
你在做什么?她想踢他、踹他,可现在她只能微微抬起腿,其他的动作她竟然全都办不到。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竟更肆意往上,轻触她的私密!唐甜儿蓦地瞠大了双眸,想要合拢双腿,却依旧力不从心……她只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指,揉上她的身子。
啊……她倒吸口气,不断瞪着他那张恶魔般的微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误以为你是在诱惑我继续。
京寅嘴角勾起一抹恣意的邪恶笑意。
他的手带着强烈的刺激,迷幻了唐甜儿的感官,她半闭着醉眸,小嘴轻吐一丝丝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呻吟。
是不是很舒服?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每一分都令他销魂蚀骨。
京寅俯低身,炽烫的舌挑开她的小嘴,另只手钻进她的短衫内隔着抹胸拧揉她的浑圆。
这份激狂,让唐甜儿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像是就快被他点燃的情欲给焚烧成灰了!她口中的甜美、身子的轻颤在在刺激了他,让他再也无法克制地将手指更进一步的探入……啊……唐甜儿的脸上霎时出现了痛楚的线条,异物的入侵感让她浑身一僵,身子也因而冒出了碎汗。
而他的眸心则是窘迫一湛,直盯着她那张痛苦的小脸……下一刻他赶忙抽回手,徐徐往后退去一大步。
老天,她真是处子!想他京寅可以玩遍天下所有女人,就是不玩处子,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坚持,而如令他居然会看走眼,差点儿就铸下大错!你休息一会儿,等脚伤好些后我们就回去。
他走到另一头,望着头顶的日阳深吸了一口大气。
唐甜儿拭去泪,慢慢坐直身子,看着他背影的瞳眸闪现一丝怅然。
他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住了手?而刚刚她又为何会变得如此狂浪?如果她就这么无缘无故的丢了清白,又怎么有脸回去见爹爹和姐妹们?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觉得体力有些恢复,盘起腿,她由浅而促地将内力运上,虽然气力很弱,但至少可以加速将她体内残存的余毒给排出去。
但不知是不是心神不宁,一股气到达丹田之后却突然走岔了。
顿时,她浑身发出冷颤,不停打着哆嗦。
这时京寅正好回头,惊见这一幕便立刻奔到她面前,运气逼退她体内乱窜的气流。
约莫半刻,两人都汗水涔涔之际,唐甜儿一个轻抖,就这么瘫进他怀里。
胡狸……胡狸……他轻喊着。
我……我不是……迷迷糊糊中,唐甜儿摇头否认,因为她根本不是他口中的胡狸。
不是什么?京寅半眯着眸问。
我不是……她没说完便已半昏迷过去。
京寅望着她那张纤柔的脸蛋,忍不住拂上它,随即闭眼一叹。
等了好一会儿,唐甜儿再度张开眼睛,当发现自己是倚在他胸膛的瞬间,她难堪的立即想推开他。
别动,你刚刚差点儿走火入魔了。
他紧锁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妄动。
你别再碰我。
唐甜儿仍旧推挤着他。
呵,你都已经让我摸透了,就别再逞强,否则你的伤只会一直拖下去。
他的话果然遏止了她的动作。
你到底要怎么对付我?她拍噎着。
胡狸,我救了你!你说我要怎么对你?他深黝的眼在她面前倏然散发出炯利光影。
头一次被男人这么紧紧抱住,还让他给侵犯了身子,她竟然无能为力为自己做什么,再看向他那双幽邃中载满情意的眼神,唐甜儿不禁想起巧芸曾对她说过,他喜欢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才这么对她的吗?唐甜儿忍住鼻酸,摇了摇小脑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甚至连该怎么对他说明自己真正的身份都觉得头痛,又如何猜测他的心?你不需要弄明白,先好好睡一觉吧!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双腮,轻轻拂揉着,这动作让唐甜儿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父亲总爱用手疼爱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思绪顿时掉进回忆中……或许真的是累了,躺在他怀里的唐甜儿就这样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