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凌晨,练毅才离开于荞飞的房间。
而假寐的于荞飞直到听见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张开眼,可泪水终是忍不住地泉涌而下。
为了怕自己夜长梦多,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决定现在就离开。
起身整理好包袱,抱着小白走也屋外,她便顺道绕去马厩。
阿季向来天一亮就到马厩上工,这时间应该已经在那儿了吧?快步走向马厩,果真看见阿季就在里头,正为那些马儿喂食草粮。
阿季。
于荞飞站在门外喊了他一声。
阿季一见是她,立刻说道:不是告诉你我早起惯了,早上喂马的事就交给我,你不用那么早跟着来--咦……他突地瞧见她肩上挂着的包袱,荞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想回家了。
她敛下眼。
回家?怎么好好的想回家呢?是不是因为小白夜里太吵了?阿季不解地问。
不是,小白很乖,我还想带它走呢!她摸摸它的头,微微弯起嘴角强颜欢笑。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阵子有她陪伴,解了他不少寂寞,若她真要离开,他还真不舍得。
再说,她不是挺喜欢王爷,王爷也让她去服侍他,这对她而言可是难得的机会呀!我……我是真的想家,昨天我也向王爷提过,他并没反对。
说好不哭,鼻头却又不争气的发酸。
什么?王爷没有留你吗?这倒是让阿季意外。
他是说没要我走的意思。
挣扎了会儿,她只好这么说。
那就对了,你还走什么呢?阿季放下手中草粮,看着她那张愁苦的脸,我知道你也不想走,是不是?我是不想走,可是不能,你别忘了,王爷已有未婚妻了呀!其实,就算没刘婉婉的存在,她也不能误他一生,骗他一辈子。
这--再说,我也离家好久,是该回去看看了。
她扬起一抹笑,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
那……王爷知道你现在就走吗?他紧拉住她。
她想了想,我还没告诉他,不过应该不必了。
那你该告诉我你住哪儿,如果王爷问起,我也可以告诉他呀!阿季现在才明白,女孩一拗起来还真是难缠。
阿季,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告别,并不奢望他会来找我,如果他会想我,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对他颔首一笑之后,于荞飞便转身走出了马厩。
等等--他突然喊住于荞飞,快步追上她,如果你不肯让王爷知道你的去处,那我就不说,但能否告诉我呢?我有空可以去看看你啊!对于于荞飞,阿季仍有一丝爱慕,既然她不再强求与王爷一块儿,那他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儿,阿季不禁又红透双腮。
刹那间,于荞飞也了悟了他的心意。
她对他笑了笑,对他轻言规劝,阿季,我只能告诉你,我心里就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练毅,我知道你的好,可是……我懂,你就别说了,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也不勉强,不过……若有机会,你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阿季早已心知肚明,对于她的拒绝也不觉难过,只是由衷祝福她未来能够寻觅到一个真正对她她的如意郎君。
我会的,谢谢你。
露出妩媚动人的笑靥,她这才转过身,离开了敬远王府。
练毅一上完早朝,回到书房,竟然没看见于荞飞在他的房里做整理工作。
他蹙紧眉头,快步走向马厩。
心想,这丫头没有到他房里工作,肯定是又回马厩了。
这丫头为什么就是讲不听,硬是要违背他的好意呢?当他一进马厩,就见阿季一个人无神地在喂着马儿吃草粮。
荞飞呢?练毅站在门口,拔声问道。
闻声,阿季差点一个仆跌,他随即站好,对着练毅恭恭敬敬地说:王爷,荞飞……荞飞已经离开王府了。
什么?她离开王府……究竟上哪儿去了?练毅震惊地走向前,一把扯住阿季的前襟,霸气地问:你快说啊!王爷,请您松手啊!小的……小的不知道,她只说她想回家。
阿季在府邸工作多年,未曾见过这般盛怒的练毅,看在心底还真是会全身发毛。
回家!她住哪儿?松了手,但他一双厉目却仍瞪着阿季。
阿季傻住了。
他并不知道于荞飞住哪儿,如今他该怎么回答?你这人怎么吞吞吐吐的?再不说清楚,你马上给我卷铺盖走路。
闻言,阿季立刻跪了下来,王爷,小的真的不知道,荞飞临走时怎么也不肯说,王爷……您要相信我。
他双腿频频发抖,就担心这份工作不保。
她不肯说?练毅双拳紧握,她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她吗?那么就来试试吧!接着,他迅速回身离开。
见他走远,阿季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练毅回到前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头不断发沉。
以往从不曾有任何女人让他如此牵绊过,而如今他居然会对一个从一开始就死缠着他的女人乱了心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无论如何他都得找到她才行。
正当他打算传下人找寻于荞飞的下落时,杨樵突然快步走了进来,王爷……王爷……杨樵神色匆匆,一进厅里便扬声说道:王爷,您还真是料事如神,事情全被您猜中了。
他挑起眉毛,神情愉悦地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刘婉婉果然就是天莲教分堂堂主,在按捺不住开始行动的时候被咱们发现,现已彻底毁了他们这次的计划。
那她人呢?可有当面逮着?练毅眯起一双犀利的眸,嘴角凝起了自得的笑容。
这……杨樵被他这么一问,声音随即变小。
怎么了?他眉头一拢。
虽然抓了几个天莲教分堂份子,但是却被刘婉婉给溜了。
他低声下气地说。
你说什么?她溜了--练毅不禁握紧拳,狠狠地往桌上一击,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几个人居然斗不过一个女人?您别看她是个女人,她可是心狠手辣极了,功夫敌不过咱们就来阴的,让我的众多手下都着了她的道。
说起刘婉婉,杨樵不禁面色沉重起来。
说,她是怎么使诈的?她趁乱使用毒烟雾,因此众多弟兄闻了之后便手脚发软,根本无法抵御,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那时我尚未赶到,真是错失良机。
杨樵扼腕极了。
果然是个毒女。
练毅眉一凝,不过没关系,她的身分既已暴露,我看她还能逃哪儿去!对了,王爷,那么我们可要对刘尚书采取行动?杨樵恭谨地又问。
经你一提,刘尚书的确是个不错的饵,先将他押入牢内,我就不信刘婉婉不会找上我。
不过,听说加入天莲教的人眼里已无父母亲情,这么做可能对刘婉婉没用呀!杨樵将他打听到的消息转达出来。
哦?他灿亮的眼一紧,没想到天莲教的教规那么没人道。
杨樵点点头,所以刘婉婉才会这般的大胆。
练毅勾起嘴角,邪谑一笑,对付这种女人自然得用相同的办法,所以她这回才会露出马脚。
那么王爷,刘尚书是否还要……先扣押起来,咱们就着刘婉婉的反应了。
是。
杨樵领命退下不久,练毅舒展的眉又倏然紧拢起来。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所想的并非柳婉婉的问题,或是她即将搞什么鬼对付他,而是于荞飞这个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还当真说走就走,连一丝一毫让他挽留她的机会都不给,走得还真是潇洒。
难道在她心底没有一点点对他的眷恋?念了他六七年能够说忘就忘吗?即使昨晚的浓情蜜爱也无法留住她的脚步?妈的!他就不信她真能说走就走,说离开就离开,他发誓他非得把她找回来不可!于是他又扬声道,来人啊--这时屋外进来另一位护卫,王爷有何吩咐?调派人手出去,一定要将于荞飞这个女人给我找回来。
练毅眼神灼射出一道道利芒。
您要找那个在马厩工作的丫头?来人颇是惊讶地回问。
我说去就去,你还叼念什么?练毅目光一闪。
来人心口一束,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只是现在所有的人手几乎都出动找刘婉婉的藏匿处,已没有人可多做调派了。
那么王府的护卫呢?他们可是要维护您和整座王府的安全啊,绝对动不得。
他震惊地张大眸,心忖: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王爷连王府的安危都不顾,硬是要找回于荞飞那丫头?我的安危不用你管,我还自认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快把府里的人员全都调派出去,不得违背。
来人倒抽了口气,虽直觉不妥,但是王爷既然下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躬身领命。
而练毅深沉的脸庞却因此更为凝重了。
于荞飞……花芸急匆匆地奔进于荞飞房里,就见她双手托腮,一副很沉很闷的模样,就连她的叫唤声都没听见,于是煞住脚步,顿在门外,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了。
花芸姐。
突觉有个人影就站在门口,于荞飞善睐轻转,一见是花芸,立刻漾起笑脸迎上她,快进来坐,干嘛愣在外面呢?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不好打扰。
花芸仔细观察她自从回来后,脸上突增的惆怅。
我……不会了,既然决定回来了,就不该再留恋。
她低下脑袋,嗓音哽塞。
随即甩甩头,漾起轻笑,别为我恼,你还没告诉我来找我有什么事?呃--花芸愣住了,她开始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对于荞飞说这些,见她有心忘了过去,这一提岂不破坏她的计划。
有话就说呀,花芸姐,你愈不说我就愈好奇。
于荞飞催促道。
没事,见你想得开就好,其他的部分就没必要知道了。
花芸绽开笑容,不希望再紊乱她的心。
可向来机敏的于荞飞,马上就看出她神色有异,花芸姐,求你告诉我好吗?我猜是不是关于练毅的事?当前天她突然返回灵幻居后,便将有关练毅与七年前在云悠园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所有伙伴们。
大家都为她这份难以诉说的感情感到难过,尤其是居里每个人几乎都曾有过这样的感情煎熬,也曾尝过这番苦涩,自然能明白她的通楚。
这……一定是的了,你快告诉我呀。
说时平静的心情,顿时风起云涌,刹那间全乱了!花芸没辄地点点头,没错是有关他。
他到底怎么了?于荞飞索性站在她面前问。
你认得一位叫刘婉婉的吗?花芸突问。
闻言,于荞飞这才松懈全身神经,表情渐转黯然,你要告诉我,他们已经决定成亲了是不是?吸了下鼻翼,她拭着眼角的泪,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已有心理准备,所以你放心,我承受得住。
花芸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嗯?她深吐了口气又说:那个刘婉婉可是会要了练毅的命呀。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于荞飞瞪大眼,已是错锷得无以复加,求你说详尽些好吗?那个刘婉婉居然是天莲教分堂堂主,主要就是想先消灭掉朝廷,他们想主政为王。
不……不可能,她看来这么娇贵!这消息完全正确,是仇瑚要我来通知你的。
花芸笃定地说。
可她……一点儿也不像呀。
于荞飞迷糊了。
在她的感觉中,刘婉婉只是骄纵的富家千金,虽然力道满大的,但也不可能是什么分堂堂主!像她那种人最会装了。
花芸极其不屑地抿紧唇。
花芸姐,既是如此,那练毅不是很危险吗?于荞飞一颗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渐起风浪。
这就看你要不要去帮忙他了,可这样你也会面临危机,我真不知该不该……温柔体贴的花芸也陷入犹豫。
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于荞飞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花芸喊住她,善解人意地说:千万别太勉强自己,若是不行就赶紧回来讨救兵,我们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好,真的很感谢你们。
带着笑容,她握住花芸的手,百感交集地说:嗯,有你们这些伙伴,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更希望你也能寻觅真爱,但愿那个叫练毅的愣小子能够明白你的心。
他--虽是这么说,可就算人有情,也不见得可以得到天神的眷顾。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梗在心底的烦忧。
会的会的,我能感受到你对他的情,天神也绝对能感受到。
花芸对她笑了笑,给了于荞飞无比的信心。
嗯,好,我会努力的。
看看天色,于荞飞又道:时间已不早,那我该启程了。
祝福你。
眼看于荞飞快步离开了,花芸忧心忡忡地凝注着她的背影,心想她是该联合居里的伙伴,跟去瞧瞧才行。
练毅在大厅里踱来踱去,直听着接续而来的回报。
没想到没有一个是正面的响应,大家都找不着小荞的下落,让他的心仿似紧促了起来,连呼吸也跟着沉重了。
接着,又有一位护卫进入大厅,禀王爷,东边每个地方我都找遍了,仍没有于荞姑娘的行踪。
妈的,难道她会飞天成仙了?练毅再也气不过地转身怒骂,而他却不知于荞飞她真是个鱼仙。
这--来人往后一退,已吓得腿软。
算了,退下吧。
他大手一挥,一张脸孔仿似冷面阎王,足以让每个面对他的人汗流浃背。
当他一听练毅这么说,当然是立刻躬身退下。
顿时,这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练毅一人,他闷着头细心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小荞心甘情愿地再次出现。
他绝不能让她像空中的气泡般说不见就不见,绝不!原来我们练毅王爷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啊?不知何时,居然有道女子的声音出现在房中横梁上。
谁?练毅眉一扬,就见她飘然而下,原来是你!哈……你应该不意外才是,就因为你早就知道,所以我才会着了你的道。
刘婉婉气愤不已。
既是如此,那你还来送死?练毅绽开轻松的浅笑,一点儿都不把她当成威胁。
本来我是不敢进来,可没想到敬远王府的守备变差了,从我进来到现在连一个巡逻兵都没见到。
刘婉婉眉宇一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将所有人都调出去找那个野丫头,我真是好奇她有什么好,居然让你如此的大费周章。
她的好你又怎么会知道?他露出一脸暧昧神情。
你!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她拐上床?刘婉婉脸色一变,浑身跟着紧绷着。
这不关你的事。
他猛一回身便踏上阶梯,坐上主位。
毅……如果你接受我,仅爱我一人,赶紧娶了我,我可以放弃天莲教,一辈子跟着你,凭你我的功夫,我相信定能更快巩固朝廷的安危。
刘婉婉迅速走向他,却被练毅给喊住,别再过来,你这女人说的话我哪敢相信,再说据我所知,进入天莲教都必需立下重誓,你真做得出来吗?练毅冷冽的目光直凝睇着她那张刻划着狠戾张条的脸。
我当然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她很认真地表示,也可以不计较你曾经利用我。
哈……他却回以一笑,就只有我利用你吗?当初你不也想来掩护你的身份。
你!刘婉婉倒抽口气,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肯吗?真要那个野丫头?反正就算全天下没了女人,我也不会要你。
练毅凝起嘴角,表情中全是对她的不屑与鄙夷。
好,我留下一个机会给你,是你不肯接受,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刘婉婉竟然从腰际倏地抽出一只瓶子。
这是……他提防地站起,瞬间想想杨樵曾说过她擅用毒,这……这该不会是?可来不及了,她倏然将手中迷心散往空中一抛,练毅闻进鼻息,无法抑制地头晕目眩起来,内力顿时怎么也无法施展出来。
他赶紧盘腿坐定,好压住那种袭心的毒气,而这时刘婉婉不禁得意大笑,我说练毅,没想到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时候,现在就看我怎么治你。
就在她举剑欲刺向练毅,于荞飞却及时赶到,她惊见此一状况,立刻施以法术将刘婉婉手中剑给一折为二。
谁?刘婉婉回头一见是她,还当真吓了跳,你……你刚刚施展的是什么功夫?于荞飞哪能会功夫,她会的只是些小法术啊!但她不能让刘婉婉怀疑,只好强硬地说:这是我师父教我独门武功,你不会懂的,如果想活命就赶紧走!你--刘婉婉还不想离开。
好,你不肯走是不是?那就看我这招--于荞飞逼极了,正想再出手时刘婉婉却先怯了场,倏然破窗而逃!待她一消失,于荞飞立刻奔向练毅,担心地淌泪,你还好吧?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还好……他硬撑起身体,不用麻烦,只要药力一过,我就会恢复了。
快,那快坐这儿。
于荞飞立刻将他带上椅子坐好,为什么府邸都没人呢?就连门房也不在。
她刚刚进来时,倒是被这种突兀的状况弄得一愣,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他们全被我派出去找你了。
他抚着胸,原以为没啥关系,现在才发现刚刚误吸的毒气已蔓延全身了。
什么?于荞飞激动地望着他。
这辈子你休想甩开我……漾起一丝笑容望着她,可于荞飞已明显感受到他的脸色已瞬变苍白。
你……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她心急如焚,甚至感受到他手上温度也渐渐褪下。
我--练毅想说,却已说不出话,深抽了口气便倒卧在她身上。
不!毅,你不能有事,不要啊……于荞飞整个人一时间全笼罩在庞大的恐慌中,对,找仇瑚哥……他会医术,一定可以救他的。
正当她想带他走,仇瑚一行人也恰好赶到,仇瑚见此一情况,便立刻将练毅架上肩头,得先为他疗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