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5-03-29 10:20:58

‘然后啊,他就对萧伯父开门见山地说了。

你知道他说了什幺吗?’揉著眼睛,强忍打呵欠的冲动,仁善把电话夹在肩膀与耳朵间,回答:……不知道,他说了什幺?‘咳咳!’电话彼端,宋陵模仿男人的磁性美声说:‘伯父,您一直都看错我这个人了。

离婚的事,全部是我咎由自取造成的遗憾。

无法维系婚姻的罪魁祸首,不是芙渠而是我。

您女儿离家出走不是离婚的原因,而是我漠视她、不曾待她如妻,只当她是花瓶,种种恶因所种下的果。

我要向您道歉,没好好爱护您的女儿。

’宋陵转回自己原本的声音,激动地喊:‘怎幺样,是不是很酷呢?男人要是有担当、有肩膀,所讲的话就硬是与众不同,有说服力、威风凛凛的。

听阿芙说,萧伯父都被谷洋震慑住了呢!’仁善垂下眼眸。

假使这段话早在两年前谷洋就能领悟到的话,后续的发展将截然不同吧?芙渠在私奔前,或许会考虑与谷洋再好好地沟通。

没有私奔,谷洋就无须杀到家门前兴师问罪,自己也不可能认识他了。

‘你很吃惊,对不对?阿仁。

’以为仁善是讶异得说不出话,宋陵感慨一叹。

‘我也一样耶!我头一次对谷洋这家伙产生了一点好感。

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这次他给了我和芙渠大力帮忙,我才能以较为公正客观的态度看他这个人。

你以前常说他不是大恶人、大坏蛋,我总笑你天真,没料到你是唯一眼力最好的人。

他为人确实不坏,就是一张嘴巴特儿~~坏。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太迟了。

萧伯父是怎幺回答他的呢?阿陵。

把有关谷洋的话题转移。

是否愿意与你见面,答应不会再逼芙渠与你分手了呢?‘我哪敢做这种一步登天的美梦呀!可是有了谷洋的帮腔,我想接下来的奋战,阻力会比较小也是真的。

’宋陵嘻嘻笑道:‘幕后最大的功臣,仍然是你,阿仁。

’我?我什幺也没做啊!仁善还很惭愧,因为分手得仓促,顾不得曾和她们说好的约定--和宋陵一样,他并不抱著谷洋会记得这约定的希望,因此连提都没有再跟谷洋提起。

‘你根本不必做什幺呀!只要有你在,谷洋就会动起来。

好象装了太阳能电池的机器人,不须激活任何开关,见到阳光就复活是同样的原理。

’宋陵取笑地说:‘你还真是罪过,分手了也能让对方念念不忘,你改天得告诉我是怎幺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的!想必谷洋是为了挽回在你心中的地位,才会特地不请自来,为一个已经失效的诺言,使出浑身解数地说服萧伯父吧!眼前我不就马上改变对他的恶劣印象了吗?这证实了他这招很有效。

这不是托你的福,又是托谁的福?’不可以听她这幺说,就动摇了。

仁善告诫自己,纵使宋陵的推测是真的,谷洋是怀著这种贰心,想卖自己一个人情,想软化自己的态度……那又如何?‘我要好好谢谢你,阿仁。

由我和芙渠作东,摆桌请你和谷洋吃一顿饭,怎幺样?大家就算分手,还是朋友嘛!’无论谷洋收买再多人心,他和谷洋永远也不可能是朋友。

朋友之间的交情最好是淡如水,而非他与谷洋那种浓胜油的100C激情灼爱。

随便一点点星星小火,转眼就会烧成燎原烈火。

一碰面就闹火灾,他又怎幺可能和谷洋同桌而坐,把酒言欢呢?你们去就行了。

下周一我就要招待‘公爵’,会变得很忙碌。

你也看到报纸了吧?他今晚就会到台北,周末、假日会有公司的人招待,我还不必陪他,但周一起的整个礼拜,我时间都被绑得死死的。

况且‘公爵’想玩的地方很多,我担心走不完,有空时就在整理相关的旅游景点情报、筹划路线什幺的。

另一方面,工作也不可能放下……别勉强等我了,你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就行。

说著言不由衷,半是真、半是假推托的台词,仁善为了逃避谷洋,不惜对一向真心以待的好友说虚伪话。

这是逼不得已的。

他在心中强辩。

我总不能告诉始终为我担心的阿陵,我对谷洋难以忘情,夜夜难以成眠,再与他相见的话,谁知道我会做出什幺蠢事……吧?我不希望她为了我与谷洋的事操心。

仁善再次对电话里的人强调地说:真的,宋陵。

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方便。

‘……OK,我。

’似乎放弃的宋陵笑了笑。

‘等你这阵子忙完后,我们再说吧。

记得帮我要签名喔,掰掰。

’电话收线之后,仁善一个人独坐在客厅的沙发中思索著。

昨夜的一场雨,洗涤了大地尘埃,起初泛著凉爽雾气的清新晨曦,转变成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的朗朗十月秋霁天。

可是仁善的心,依旧锁在开阔不起的窄小四方盒子,囚禁在心灵仓库里。

那里头装有太多回忆、太多点滴。

相遇、误解、伤害、吵架,三分之一。

接吻、热恋、舍不得分开的抵死缠绵,三分之一。

拌嘴、开玩笑、互糗对方、讨论各式各样人生烦恼、新闻八卦等等,三分之一。

哪边的三分之一是能舍弃掉的?答案:全丢不掉。

想念著谷洋的一切,想念到害怕夜晚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所以尽量让自己在外头忙碌到三更半夜,以便回到家后累得上床倒头就睡。

倘若宋陵真猜中了,这是他精心策划的花招,谷洋若跑来按门铃,说:瞧,我是为你而做的,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什幺,仁善,我对你说的字字句句都记得。

试问孰能无错?世上焉有不犯错的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能坚定不移地拒绝吗?……你绝对做不到的,张仁善。

他能躲掉谷洋的拥抱,拒绝他的吻吗?……每天靠著回忆中的男人,在床上自我安慰的人,你能相信此人的发誓,说:我绝不会的谎话吗?张仁善。

别傻了。

仁善啃咬著指甲,盯著电话机,犹豫不决。

与其被动地等待,有时主动进攻,得到的效果反而更好、更吻合自己所预期的。

既然谷洋一样都要来家里搬走这些箱子,那幺……花好几个月等待,不如直接由我约他吧!这次清算完他们之间谁欠谁的、谁多给谁的关系之后,占据玄关的箱子也会和自己放进仓库的回忆一样,不再占据自己的视线了吧?伸出手,仁善捉起手机,发了封简讯给谷洋。

听到仁善威胁要报警,那时候谷洋的心都凉了。

一股窝囊怨气熊熊地窜出,这辈子自己没被人这样侮辱过!好,他是有过侵犯他的记录没错,可是那之后谷洋指天誓地,再也不曾强迫、强要过他半次。

难道仁善认为自己会再次伤害他?他害怕自己到需要警察(公权力)来保护,否则不能安心?将他谷洋当成是流氓、恶棍,会屡次再犯的强奸狂吗?气得他提起简单的行囊,掉头离开。

有啥好稀罕的?一段关系走到最后,不获得信任就罢了,还被人看成无恶不作的歹徒、死缠烂打的垃圾,徒惹人嫌。

再待下去,他该把自尊搁在哪儿?他算不算是个男人?要分手便分手。

罢,他认栽了!在仁善那比天还高的圣人标准前,自己妄想高攀,本来就是他笨、他蠢!没处可去的谷洋怀著满腔衰到深处踩狗屎的怨愤,在夜店又遇上死对头宋陵,她容光焕发的模样,让他更郁卒,禁不住反讽一番。

他妒忌这女人的命这幺好,平平是谈恋爱,她抽到一支上上签,芙渠爱她爱得死心塌地,还为她闹自杀。

反观自己呢?只是犯点小错,仁善就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无情地扫他出门。

谷洋怀疑仁善是不是没爱过自己?噢,他是很爱自己的性能力,这点谷洋千真万确地相信。

但是,如果他爱自己的人,谷洋不信他狠得下心肠,做得这幺绝。

……到头来,在那家伙心目中,自己究竟是根方便、安全的情趣按摩棒,还是那家伙的恋人?谷洋不知道。

怀著这样的愤慨,谷洋离开熟悉的夜店,搭车到另一间恶名昭彰、专门聚集寻求一夜之欢的夜店。

当下脑子里充斥著──我受够了,再也不玩什幺谈情说爱了!管他青任不责任、忠实不忠实!想做的时候,到夜店找个亮眼、上道,成熟又不啰唆的女人,大家合拍就一起解决彼此的生理需求,做完了挥挥手,谁也不必记得谁,这样多好?我是猪,竟会相信爱情,相信‘与君携手到白头’这种痴人说梦的话!不必了!环肥燕瘦随便挑的日子,更适合我!我就是坏,我就是烂!怎样?啥,这样是对仁善的报复?非常好,倘使这样算得上报复,最好是气歪他的脸,我马上包红包慰问他!但,除非是天生的白痴,才会用这种没意义、没营养兼可笑的手段,报复分手的男友(女友也一样)。

既然分手,自然就没了对彼此的约束力,但也是因为不在乎对方和谁去干幺了,才会分手,不是吗?会为一段死去的恋情守身如玉,是专门骗女人用的童话爱情小说里才存在的奇迹。

谁不都是换了男友(或女友),便开始等待下一个男人(女人)会更好?分手一天就和别人上床,或是分手十年才和别人上床,前者感觉好象很没节操,但真相或许是后者苦等了十年才有别人肯要。

这幺说很毒?事实往往更苦辣、更难下咽。

不过是回到从前的自己罢了。

抱著一具具根本没交谈过两句话的胴体,抚摸与亲吻不再是爱的手段而是性的游戏,抽插成了单纯的惯性运动,射精只求一瞬的灭顶。

脸上虚无地笑著,心头却不识真正的快乐是何物;嘴巴不著边际地空谈,魂魄却飘荡在触手不及的茫然空间中。

何谓生?无谓死。

在行尸走肉般的无灵无爱空间里,你活著不过是因为你还在呼吸而已。

过了三天荒唐放荡的日子后,第四天早晨,当他在某间宾馆里醒来,看著左、右两具裸露、一丝不挂的身躯时,谷洋忽然扪心自问,他为什幺要拥抱她们?她们对自己来说,和摆放在橱窗里的假人形模特儿没什幺两样。

自己在追逐的是什幺?他得到他想要的快乐了吗?这三天的一切是恶梦般的海市蜃楼。

他自以为扑到一处绿洲里,那儿有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解他饥渴的泉水。

可是不管他掬起多少水喝,他的喉咙都没有被润泽到的感受,他的五脏六腑仍然干涩紧缩。

你的确是本世纪最大的白痴、脑残的智障,谷洋!跳下床,他边嘲笑自己,边到浴室里头,扭开水龙头洗涤自己的愚蠢。

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的道理,不是要对得起谁、要负起对谁的责任,或是要忠诚于这段爱情,而是……海市蜃楼何其多?多少人醉生梦死其中。

但是少数的幸运儿,却能在众多虚假的幻象里,找到一道真正的清泉。

它或许不显眼,没有绿洲醒目、诱惑,它可能不过是静静流淌于泥沙间的浅浅小涧,仅能供一人饮用。

但,这就够了。

这儿的水能解你身体的渴,能安抚你疲惫的心,能舒缓你疼痛的魂魄。

它不是空虚的泡影,每一滴都是珍贵的滋养养分,每一口都是生命的泉源。

……谷洋过去始终认定,自己是为了仁善,而和其它女子断绝往来。

因为不这幺做,他就会失去仁善、得不到仁善的爱。

他牺牲自由而获得了独占仁善的机会!但,结果并非如此。

尝过了如假包换的真水滋味后,还有谁会需要仰赖绿洲幻影维生?即便喝了十公吨、百公吨的假泉,又怎抵得上那一滴透明、真实、自然的生命之水?不是他放弃了假泉,是他压根儿不要那些假泉啊!刷洗掉染在脑浆里的愤怒淤泥,理出被隐藏在其下、清晰明朗的思路,谷洋渐渐看到仁善的指摘与自己的盲点。

他不想分手。

仁善想分手。

仁善想分手的原因是什幺?他该怎幺做才能让这些原因消失?他想再次赢得仁善的全心信赖。

这回不能再靠言语,他得采取行动,向仁善证明自己的诚心、诚意,让仁善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他的改变。

他要研究一条条问题对策,针对自己有问题的缺点、能改进的地方,详加检讨。

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三次机会,搞砸两回的他,只剩这最后一回了。

这次的挽救爱情大作战只能赢,不能输!关掉水龙头,跨出浴室,男人混沌的双瞳再度拾回悍力道。

他留下礼貌性的车资与足够结清宾馆帐单的钱在床畔,离开置身于商业大楼里的宾馆大门。

踏在黎明朝阳普照的街道,迎面拂来的凉凉清净风,唤起脑中些许褪色的回忆──不知怎地突然醒来。

恋人呼呼酣睡在自己的臂弯中,那张秀气平庸,却百看不厌的睑,在少掉银边眼镜的拖累后,白晰无瑕的好肤质让他看来好年轻。

假使欺骗外国人他是刚满三十岁的大学生,应该会有九成九的人上当。

假使说,两人交往下去,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著他长出白发、生出皱纹、眼袋下垂、牙齿摇晃……试著去想象恋人变老的模样,他赫然发现心里没有排斥、抵抗,反而觉得新鲜、有趣。

于是,他更进一步想象,两人退休后,住到哪个乡下度过余生,然后老态龙钟的自己,握住恋人瘦骨磷峋的手掌,每日到田野、山林闲散步的画面,盈满胸口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宁静的喜悦时……他已经晓得自己爱惨地、爱透他了。

可是,怕仁善知道了自己对他的爱付出得比他多,会让仁善握住太多情感筹码,狡猾的谷洋决定将这个发现隐藏起来。

等哪天垂垂老矣,只剩谁比谁早死的问题,没有谁爱谁多的计较时,他再拉拉仁善的手,小声地在他耳边跟他坦白,并且撒娇地求他原谅……谷洋深深地吸入一口提神醒脑的初秋徐徐凉风,舒展著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体,伸懒腰,活络活络颓废数日的懒骨头。

对喔,那是他认识仁善刚好满三个月时的早上所发生的事。

那时候所下的决心,自己都差点忘了。

还好现在想起来了,要不,自己就得错过仁善满头白发,一口假牙的模样了,那多可惜。

呵呵,重新出发吧!这次要稳稳掌舵,牢牢控制好方向盘,绝不能开错路了。

有空可以过来一趟吗?关于你打包好的物品处理,及一些事想商谈。

仁。

收到这则等待已久的简讯,谷洋不禁扬起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笑容。

故意不做任何联络,就跑去芙渠家是对的。

在许久没音讯后,做一件能让对方感动的事,就像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波心,再度投入小石子一样,绝对会让仁善的心湖掀起动摇波澜。

而且由自己去说的话,还不如由仁善身旁最亲近的朋友去说,更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谷洋抬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仁善大约九点会出门到工作室,待到晚上七点回家。

自己若要过去找他,最适合的时间是……十点左右,仁善通常会先洗澡,准备十二点就寝。

就挑这两个时间点之间,杀他个措手不及吧!唔,还有十多个钟头,要如何打发呢?宛如远足前的兴奋感,使谷洋坐立难安地在床上翻来滚去。

喀嚓!仁善按下电灯开关,点亮漆黑的客厅。

揉著僵硬的肩膀、胳臂,他一边走到厨房拿出冰开水,也不想麻烦地拿杯子喝,干脆就著水壶口咕噜咕噜地灌。

哈地,抹抹唇角,他不经意地瞥见放在洗碗槽内的脏碗筷……洗碗工不在的那天起,家里的水槽总是有几件没洗的东西放在那儿。

喂,你喊谁洗碗工啊!脑中响起谷洋的抗议声,镜片后的双眸突地变得幽漆。

刚开始坚持不做任何家事的男人,在自己调教数月后,终于明白不洗碗,就没碗可用的道理,于是老老实实地接下洗碗的工作。

初时还洗得油腻腻、不干不净,但男人越洗越顺手,还洗出心得、洗出兴趣。

到最后,偶尔仁善心血来潮地顺手帮男人清洗几副碗筷,还会反过来被抱怨洗得一点儿都不干净。

真不知当初傲慢地说:我没进过厨房,洗碗是女人的工作。

你不想洗,我不想洗,以后都用免洗碗不就得了!的那个家伙,到哪儿去了?咦,眼镜脏了吗?怎幺一下子视线突然变模糊了?仁善摸摸镜片,自嘲地发现氤氲热气的不是镜片,而是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要早点习惯才好。

他已经炒了洗碗工鱿鱼,现在得自立自强地洗碗了。

何必为了没人洗碗而哭呢?好吧,说做就做!卷起衣袖,仁善站在洗碗槽前,认真地刷洗起每一个锅子、碗盘,将连日来的抑郁都发泄在菜瓜布底下。

呼,完成了!十几分钟后,仁善端详著光可鉴人的锅子、亮晶晶白闪闪的碗盘,一股满足油然而生。

看,何必要洗碗工,他洗得比那个不知摔破多少碗盘的家伙来得干净多了,还不用看他装神气!可是不到一分钟,仁善的唇角又从上扬到下垂。

静悄悄的屋子里,没半点声音,想到自己竟无聊到和心中的男人影子拌嘴,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而且还很娘!忍不住想骂自己,要拖拖拉拉到什幺时候,才能忘记他?哔哔!放在餐桌上的手机LED灯闪烁著,这代表有简讯进来。

说不定是……仁善有些紧张地打开它,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则通知他中大奖的诈骗简讯,翻翻白眼,他按下删除键。

简讯发出去那幺久,也等不到谷洋的回复,八成是不会回了。

这可能是谷洋无言地告诉他,他想太多了。

他到萧家拜访的事,与他们分不分手并无关联,顶多代表谷洋是个重言诺的君子而已。

纯粹是仁善被宋陵煽动,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真以为他有重修旧好的嫌疑。

放下手机,仁善拍打著脸颊,要自己振作些。

今夜就弄顿好吃的,贿赂一下自己的肠胄吧!因为只煮给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没什幺意思,结果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点象样的东西了,下午还闹肚子疼咧!稍晚。

满足地吃完一桌子的菜后,打开电视,仁善在沙发上打了个小盹。

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到卧室里拿了套换洗衣物,钻进浴室,放水洗澡。

半缸温度适中的热水,添加几滴精纯的柠檬草精油,他慢慢地跨入水中,任由香气与水的热气钻入每个毛细孔,舒开每吋打结僵硬的筋肉,特别是双腿肿胀发麻的小腿肚。

在温温热热的水蒸气中,缓缓地闭上双眼。

叮咚!扰人的门铃,非常不识相地闯入他最爱的泡澡时间。

仁善蹙起眉。

这个时间会是谁啊?不管,别理它,装作他还没回家好了。

可是访客似乎是个相当不容易死心的人,按个两声,停三秒,再继续按。

在第五度听到铃声响起后,仁善放弃和对方角力了。

访客会坚持非找到他不可,也许是有什幺急事吧!头发还滴著水,仁善套了件毛巾布料做的厚实浴袍,腰带一系地走出浴室。

来了、我来了!门铃第七度响起的时候,他打开大门。

请问有──谷洋,是你?!照旧是一袭机师制服的伟岸男子,脱下机师帽夹在腋下,撩撩汗湿的前额刘海,对他浅浅一笑。

隔段日子没见,被那双炯亮、性感瞳眸专注凝视的滋味教仁善藏躲在浴袍下的肌肤竖立起一粒粒小疙瘩。

嗨,仁善。

我看到了你的简讯,你似乎有急事要找我?我从机场那边直接赶过来的,有没有打扰到你?啊,你不会刚好在洗澡吧!庆幸自己可以借口是洗澡而红了双颊。

是啊!不过没关系,你进来吧。

好,叨扰了。

还没进门前,谷洋设想过千百种计划。

进门后,那些计划全部不翼而飞。

何需计划呢?过去他们一向是火上加油的组合,把他们丢在一块儿,关上个几分钟,他们便会忍不住要借口摸摸彼此的这儿、那儿……强烈的性感张力,不会因为分开一阵子就消失,反而是积压已久的情潮在空气中震荡,两人连眼睛对看都是能免则尽量避免。

这种不自然的举止,早已是一触即发的前兆。

你坐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他背对他走向寝室。

不用麻烦了,反正你穿得更少或没穿,我也都看过,没差吧。

时间已晚,我不方便久留,你说有事想跟我谈,那就快谈吧。

噢。

仁善迟疑地转过身,无声地吸口长气,再慢慢吐出。

关于你到萧家帮芙渠和阿陵说情的事……原来是这件事。

你是想告诉我不必多事吗?很抱歉,我以为会有帮助,以后我不会再做了。

……仁善张著嘴,神情由紧张到自抑,他一向温和的表情略带险峻地说:不,我很感谢你,芙渠和阿陵也是。

有了你的大力帮忙,她们有信心多了。

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和萧伯父和解。

是吗?那就好。

谷洋由沙发上起身,朝向玄关走去。

我知道这些箱子该搬走的,可是目前我住的地方还没有这幺多空间。

如果你很急的话,我会安排时间,将它们放到出租仓库去。

仁善咬咬牙。

急是不急,可是一直放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你没地方摆,可以摆到这栋大楼底下的仓库。

只要跟管理员说一声,付点租金就好。

是吗?我知道了,我明天马上处理。

不好意思让它们一直搁在这儿,很挡路吧?……不会!仁善口气很冲的回道。

挑起眉,谷洋淡淡地说:你气什幺?我没有!固执不承认。

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如果你留胡子的话,现在胡子已经气得翘起来了。

谷洋故作不耐烦地一拨刘海,说:我知道自己碍你的眼,所以想尽量简短地把事情谈完,快点离开。

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也不愿再看你为我伤心,更不想多惹你讨厌……啧,你又害我讲这幺多,讲到后来似乎又变成我孩子气、耍脾气了!仁善诧异地瞪大眼睛。

我、我还以为--别讲了,再讲下去就很危险。

谷洋伸出一手制止。

眉轻蹙,眼困惑,跟不上谷洋的思绪,让他被牵著鼻子走。

你到底在说什幺?在说这个呀!仿佛经过精细计算的动作,谷洋一把攫住仁善的手,让他隔著裤子碰触自己热烫的部位,并且在他耳边说:这样你懂了吧?或许你说了分手,就以为我会死心断念,但是很遗憾,我的大脑无法指挥我的下半身。

进门后,我一直是这种状态,原因你能懂吧?同样身为男人的你。

就在仁善耳根处整片红通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谷洋放开他,还施了点力道让他后退两步。

和我这种禽兽在一起,不是危险是什幺?不过你不必劳师动众地叫警察,我自己会走。

谷洋一笑,柔和了犀利的眼。

你自己要多保重,快进去把头发吹干吧,当心感冒。

拜……高大背影越过玄关,随著慢慢关阖起来的大门,逐渐被隔绝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仁善痴痴看著,脑中的思绪一片紊乱。

太快了。

慢著!还有……一定还有什幺事是没解决的!不行,你要让他走!让他离开,你不可以追过去,追过去就完了,张仁善!喀咚一声重响,门完全关上的那,前一刻还天人交战的脑子,蓦地一片空白。

仁善不知道是什幺驱策自己追了出去,他连鞋子都没穿,赤著脚、穿著浴袍就追了出去。

到电梯前的楼层玄关处,映入眼帘的是刚好走进电梯里的男人身影。

给我等一下!仁善冲到电梯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阖起来前,用双手扳开它。

里面的谷洋错愕地看著他。

还有事吗?阿仁?压住电梯的开门键,他问。

一语不发的仁善,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站在他身边。

噢,你也要下楼啊?呃,可是你要不要去换件--谷洋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有一道阴影凑了过来。

热热的呼吸掠过唇瓣,瞬间,掀起燎原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