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5-03-29 10:20:59

充分饱览北海岸辽阔壮观的浪涛丽景,仁善驾车载著杜克勤进入兰阳平原,沿途绿油油的稻田与各有特色的平房建筑景观,迎接来自各地的旅客。

他们边闲谈著目前欧洲各个品牌的走向、讨论喜欢哪位设计师的当季作品、哪些新进设计师有成为未来名师的潜力,话题多半绕在两人从事的行业。

糟糕,明明是来度假的,讲著讲著却又讲回本行了。

杜克勤先发现这点,掩额叹息道:我不准你想工作上的事,结果却是自己犯规,真丢脸。

有什幺关系?我还觉得自己赚到了,能听到您刚刚一番精辟的见解。

别人说不定得花大把钞票,特地请您过去演讲,才有办法从您口中听到这幺多情报。

我现在一毛钱都不必花,还能在最近的位子听呢。

仁善和煦笑说。

你喜欢听这种情报,那想听多少有多少。

别的能力我夸不了口,但记忆力还小有自信。

杜克勤一眨眼。

这才是谦虚的话。

我有位朋友是您的仰慕者,她听到我要陪您出来游玩,还频频地提醒我,要跟您讨个签名。

言归正传,她对您的设计才华推崇备至,形容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您怎幺可以说自己‘别的能力’不能夸口呢?奔驰在道路上的白色丰田,开进一条绿意盎然的道路。

杜克勤笑笑。

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签名是没问题,不过我又不是什幺明星,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

设计方面,我现在忙得无暇兼顾,已经很少做了。

样样事必躬亲的话,我这个CEO(行政总裁)肯定会短命。

谢谢您,阿陵一定会很高兴的。

仁善跟在几辆大游览巴士的后面,驶进一座宽敞的停车场。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国艺中心。

红色砖瓦墙砌出的建筑与道路,处处洋溢著新颖古风的特色。

仁善替杜克勤和自己拿了导览录音机,他们跟著声音导游,在古典与现代间畅游著。

非假日的午后,广场戏台子上只有搭好的戏棚,不见演员,是小小的遗憾。

可是除去这个之外,杜克勤对现场表演制作的龙须糖、捏面人都不断地发出赞叹,还买了好多双木屐,准备回去送给一些高阶主管。

他们逛得累了,便坐在夕阳斜照的露天咖啡座,喝著星巴克义式浓缩咖啡。

这时,就在他们面前,一名小女孩格格笑地从斜坡道上冲了下来,仁善才想著危险,就看她脚下一个踉蹭,整个人往前扑去。

仁善刚起身,杜克勤已经先他一个箭步接住小女孩。

受到惊吓,小女孩呜哇地放声哭了起来。

好、好,听话。

妈妈在哪儿呢?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仁善默默看著年薪不知几亿美金的维多葛雅执行长,亲切地哄著脸上哭得脏兮兮、吵闹不休的小孩子。

他很感动,一个人拥有了权势与地位后,仍不忘记一颗柔软、关怀他人的心,这绝对是不容易的。

有些名人在镜头前会作戏,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什幺样的人,都能保持同样的态度……真的很不容易。

仁善希望自己在杜克勤这年纪时,纵使不可能达到他的成就,起码也要像他一样,永远真挚地待人。

小女孩的母亲终于现身,接过了杜克勤抱著的女儿,连声谢都没有地,转身就走。

杜克勤摇头笑笑,返回仁善身边,并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有个BABY,我好想要养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我会摘下全世界的星星妆点她,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孩子。

仁善不解地问:不能有BABY?点点头。

几年前我结过一次婚,就为了想要个BABY。

但很遗憾,后来发现我的精子有问题,无法让前妻怀我的孩子。

当然,也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就吹了。

真是令人遗憾……很抱歉,让你讲到这件伤心事。

伤心?噢,不会不会,我和前妻并无什幺纷争,我们很和平地收场。

她有赡养金,我有自由。

这很公平。

仁善不由得笑了。

很洋人的看法,该说现实还是踏实呢?这种不留恋过去、不回首往事,结束就结束了的作风,不知道自己能学得了吗?我饿了,仁。

这附近有什幺好吃的吗?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仁善说:我已经通知民宿的老板,请他帮我们准备一些有宜兰地方特色的餐点,现在我们就过去吧!你真细心,仁。

远眺冬山河美景的民宿,是一幢九层楼高的房子,这儿以餐点与景观为两大卖点,所以老板刻意将顶楼装潢成玻璃屋,使房客们能在满天星斗的浪漫环境中放松心情,享用美食。

端起桌上的高脚玻璃杯,杜克勤说:谢谢你,仁,我很久没有这幺愉快了。

不仅是你精心策划的行程,还有你亲切的作陪。

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这杯敬你,辛苦了。

请您千万别这幺说,我一直觉得认识您是天大的幸运,况且您在忙碌的行程中抽出这幺长的时间,想在台湾好好游玩,我当然得尽一切努力让您喜欢上这儿。

祝您能在假期里留下美好回忆。

轻轻互碰的玻璃杯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收回酒杯,仁善轻啜一口后,杜克勤开口说:有件事我得向你说抱歉,仁。

疑惑地抬起头。

杜克勤歉意地笑道:我原本预计停留一周的,不过现在又得被迫缩短了。

日本那边希望我能提早个两日,处理代理商与直营店的纠纷。

我本来将这件事交给特助去办,但情况超乎预期的棘手,我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虽然遗憾,但毕竟身为知名品牌的执行长,他必须随时应付突发的状况,即使是在悠哉度假当中,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

那幺您不就只剩两天……我后天早上的飞机往东京。

仁善微笑地举起酒杯。

那今天是帮您洗尘兼送行喽!欢迎您来台湾,也希望您旅途一切都好。

可是杜克勤没有接他幽默的话尾,反倒严肃地说:在这之前……上回你在米兰的表现,我特别注意过,后来我也请了在台湾公司的员工,帮我搜集了你的作品。

加上今天我的观察……仁,你有没有兴趣到米兰来发展?笑容消失在讶然后,仁善先放下杯子,以免他吃惊地摔破它。

我?米兰?你的才能不止于经营一间小小的个人工作室。

我听说你以前曾管理过台北最大型的造型沙龙,可见你对管理也不陌生吧?杜克勤在餐桌上拱起手,招牌的亲和力笑容,转为具有领导者气质的冷静微笑。

实不相瞒,目前‘维多葛雅’的造型沙龙负责人……也是该店铺的首席设计师,和我的理念不合。

我正积极物色能接班的人选,我认为那个人选非你莫属。

这天外飞来的邀约,是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良机吧!但仁善一向谨慎的个性,教他得退一步想想。

最后在考虑几分钟后,仁善苦笑道:我在‘飞岛S’时期是曾经做到干部阶级没错,但不曾接管过它。

您的消息可能有误。

还有……您要从外面提拔一位首席设计到店里,最好还是起用当地有既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较妥。

像我这样来自国外,在当地没有什幺实绩的人,恐怕不但无法帮您解困,还会牵连您,使您的店铺陷入更大的危机。

谢谢您的抬爱,我感到荣幸的同时,也得说自己无法胜任。

杜克勤似乎早想到他会这幺说。

不必急著回复我。

这儿有一张到米兰的机票,期限是半年内有效。

这张十万美金的支票则是随时可以兑现的,如果你有意思到米兰,总需要安排当地住宿什幺的,请支用这笔钱。

最后……我没说是请你过去坐享其成的,仁,你会很辛苦、非常辛苦。

不是要你马上就坐上首席的位子,现在你是以‘研习’的身分进驻店里,我要你慢慢地建立人脉、实绩,而且是一年内要达成。

到时如果失败了,你没法子达到我的要求,你可以回台湾再继续做个人造型,也可以留在米兰的店里继续‘研习’,但我将不会再给你优遇。

闪烁著精明、干练的睿瞳,是双生意人的眼。

好了,其它等你对这职位有兴趣,我们还可在电话中慢慢聊。

现在,重要的事说完,肚子也饿扁了,我们快开动吧!这简直是……要他到米兰去帮他斗争?革命?总之内情绝不单纯。

仁善叹气地看著手中的机票与支票,若是给个杂支就给了三百多万台币,那他打算给他多少薪水啊?不、不行!管他多少薪水,这种事他哪做得来呢?期限一年。

到米兰研习?不仅可以在欧洲时尚圈习得新技术,还能暂时远离台湾……说不定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空间,去换换心情、换换气氛。

要不,靠我自己一人,我能忘掉谷洋,坚持不与谷洋再见面吗?仁善脑海中浮现自己与谷洋在电梯中的火热画面,双颊倏地酡红,赶紧喝酒掩饰。

小心,别跌倒了。

回到民宿房间的路上,两个大男人走得颠颠倒倒、歪歪斜斜,好象随时会撞到墙壁似的,引起擦身而过的人侧目。

杜克勤一手绕到仁善的胳肢窝下,一手扣住仁善的手臂,搀著仁善走回房去。

他不知仁善为何会拚命地灌酒,结果不胜酒力醉倒了。

你的房间到了。

仁善,你的钥匙……算了,我自己拿。

杜克勤摸索著仁善的裤袋。

你在干幺?上一秒还醉得走不稳,这时仁善却握住他的手,醉醺醺的眼睛盯著他说:我不是说我们分手了,你还碰我做什幺,谷洋!……我不是谷洋,仁。

你滚、我叫你滚!你为什幺不告诉我呢?你为什幺要瞒我呢?我恨你,记得我说过我不怪你吗?那是骗你的!你这个笨蛋,我恨死你了!咚咚咚地,仁善的拳头纷纷落在谷洋身上。

杜克勤见状,看看左右,这样不妙,会吵到邻居的。

于是他扣住仁善的双腕,为了制止他的歇斯底里,紧紧环抱住他说:好,你恨,你恨死我了。

安静下来,我们要进房子里……唔?软绵绵的舌头堵住了杜克勤的嘴。

他一张口想告诉仁善他弄错对象,结果舌头竟溜进他的口中,挑动他的舌。

杜克勤发誓他绝无占他便宜的意思,然而……一个吻而已,也没啥关系吧?于是他被动地接受著仁善散发酒香的醇吻。

以为吻完了,他就会乖乖听话。

不料他竟开始用鼻头顶著他的下颚,逗弄著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不恨你,谷洋,我爱你。

好吧,仁善百分之百是喝醉了。

杜克勤认命地扮演起他口中的谷洋,道:我很高兴听你这幺说,可是我们是不是该进房间里去呢?仁。

进房间?他朦眬的眼散发绚丽幻彩。

对,先进房间,有什幺事等进去后再说。

哄著赖在身上、像无尾熊的他,杜克勤说:所以把钥匙交给我,我好打开门。

脸庞亮起,他笑了。

平常给人和煦如风、如朝阳的笑靥,竟能因为微笑的角度与双眼色泽深浅的变化,而产生剧烈的改变──性感而神秘的微笑,为张仁善秀气耐看的长相增添迷人的魅力。

我自己可以开。

这幺说著,他也真的不假杜克勤之手,在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成功地把钥匙插进洞里,喀地打开那扇门。

率先闪进门内的仁善,长手一伸,拉杜克勤进入门内,关上。

隔天早上。

并肩躺在床上的两人,仰望著天花板,对话著。

我……昨天晚上对您做了什幺吗?嗯。

你做了。

……我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我这该死的酒癖……造成您这幺大的困扰,我真不知道该怎幺说才好。

您应该把我丢在路边,别管我的。

仁,先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吗?……是……您的机票和支票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我可以理解。

那我的直觉就没错了。

和你第一次见面握手时,就隐约有那种同类的感觉了。

哎,你不需想太多,这和机票、支票都没关系。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分得很清楚。

同类?杜先生,您也是……?在这圈子里,并不稀奇吧。

顺道一提,集团里知道的人很多,因为我前妻把一切都抖出来了。

你可以不用担心‘国王的驴耳朵’的剧情会在你身上上演──假使你为我工作的话。

……我们起来更衣吧。

坐起。

说得也是。

仁善迅速跟著下床。

……好痛,我的腰!咚,又跌回床铺。

杜先生!退房离开民宿前,杜克勤望著旅馆大门,对仁善说:这儿想必会成为我永生难忘的‘贵宝地’了。

对不起。

红著耳根,低下头,仁善不能记得全部,但是靠残存的片段拼凑,也觉得不妙。

说了多少次要戒酒、戒酒,都是嘴巴上嚷嚷的,但他这回真的不敢再敷衍了事了,往后他绝对滴酒不沾。

好了,别猛道歉。

虽然不免腰酸,背有点疼……你很行,真的很行,仁。

杜克勤这幺说,只让仁善更糗。

请您上车吧。

双颊热烫的,仁善呐呐地说。

沿著返家的路出发,仁善握著方向盘,脑子里还在懊恼自己的酒后乱性时,身旁的男子却一派闲适地开口说:既然回去的路很长,你不妨告诉我,昨晚我当了一夜替身的家伙,是怎幺惹得你凶性大发的?哈啊?!方向盘大幅度一转,轮胎整个打歪,斜闯进对向车道。

幸好杜克勤及时帮他稳住方向盘,在与对向来车对撞前,已经回到原本的道路上。

开车要专心,年轻人。

是,对不起。

然后隔了一阵子,杜克勤又说:你是怎幺认识谷洋的?嗄?!煞车声刺耳地响起。

这次仁善自己重新打好排档,慢慢地开上路。

请您放过我吧,杜先生。

难道他不叫这名字?但你昨晚可是叫了许多次这个名字呢。

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

反正不说,不知道这条回家的路上会发生多少千钧一发的危险镜头。

要从头开始说喔!端正的脸庞映著灿笑,他似乎玩仁善玩上瘾了。

认命地从头开始讲述。

一说出口,仁善也很惊异地发觉,他与谷洋间竟然经历过这幺多风波。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中,谷洋才是专惹麻烦的那一个,但其实不然,仁善也给他制造不少问题过。

在那些过程当中,有辛酸、有泪水,可是有更多的亲密时间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于是我和他就正式分手。

喘口气,不知不觉,他们回到了北部海滨。

这中间,杜克勤并未打断过他,直到全部听完后,他丰唇漾笑地说:好个精彩的故事,听得我很想见见谷洋。

你们后来没再联络了吗?这是多久前发生的事?没有。

最近。

已经说得有气无力了。

颔首,摇头。

杜克勤笑笑地说:信赖呀……不是零与壹百的关系,仁。

仁善瞥视他一眼,视线又调回到道路上。

您是说我错了?不,也不是对或错。

只是在这世上比你多看一些人、多体会一些人生的前辈,要告诉你,像你这样要就全信,不信就全盘推翻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其实,极端本身就是一种危险讯号了。

你两次恋爱都跌得七荤八素,还没学到这点吗?……对一个人的信赖是有程度的。

这要来自于你日积月累的观察,每天每天的相处当中,你所看到的对方是诚实的,或是擅说小谎话的,或是视情况而定。

失败一次,扣一些,成功一次,加一些。

在加加减减之间,你自己决定要容忍到哪个程度。

如果这是个不及格的情人,那就直接判他出局吧。

但,谷洋在你心中是不及格的吗?……杜克勤合上眼睛。

我想小睡一下,到了再叫我。

车内播放著轻柔的音乐,仁善看著不断向前延伸的道路,景物向后飞逝。

在前进(未来)与后退(过去)之间,握著方向盘的自己,被独自留在现在里沉思。

平安到达台北,仁善将车子开到杜克勤所下榻的五星级饭店旁。

长途开车,辛苦你了。

开玩笑地,还在车内的杜克勤说:对了,你的手机可以开了,帮我跟你朋友说抱歉,我暂时独占了你。

对喔,他不提,自己全忘光了。

不知道阿陵找他有什幺事?仁善赶忙打开手机电源。

结果一开机,不看还好,一看他立即诧异地张大眼。

未接来电三十通?!不就全满了吗?是谁拚命打电话给他?听到他这句话,已经打开车门的杜克勤,回头,关心地皱起眉。

快回电,看看是什幺事。

仁善一接通阿陵的电话,便听到阿陵劈头骂道:‘臭仁善!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一整夜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啊!’阿陵,究竟是什幺事?‘谷洋被一个疯子捅了一刀,大量失血,伤及肝脏。

一度我们以为他心跳停……’手机从手中掉落,仁善光是听了前半段,脑子已呈现一片空白。

他脑中不断回荡著刀、血这些字眼。

这是某人在开他的玩笑?抑或他睁著眼在作恶梦?杜克勤看到彻底冻住的仁善,出于一股责任感,捡起电话。

当他听见是谷洋受伤,便明白了仁善此刻何以做此反应。

他当机立断地带著仁善下车,自饭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抱歉,请赶往‘XX医院’。

地址你知道吧?担忧地看看一脸死白的仁善,杜克勤后悔要他关上手机。

有些电话你没接到,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幺抵达的,可是一看到医院大门,仁善便醒了过来,他跳下车冲往柜台,问出谷洋还在急诊室内,立即跌跌撞撞地拔腿狂奔,然后在每张病床间来回地寻觅著……阿仁,这边!你好快啊!宋陵笑著挥挥手。

仁善冲过去,捉住她的肩膀摇晃。

他人呢?他没事吧?他的伤……啊啊,没事、没事!失血过多,肝脏被戳了个小孔,可是不幸中的大幸,医生说伤口很小,不会损及以后的器官功能,日后能顺利复原。

神态轻松地,宋陵笑嘻嘻地说。

什幺啊?!双腿登时软下,仁善差点跪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你、你说心跳……对啊,心跳停止。

比他早一点被推进来的病患,在急救过程中不幸走了。

因为都在同一间诊疗室内,拉门关著,我们只听得到声音,还以为是谷洋的心跳停了呢!芙渠更是哭得几乎崩溃,后来才发现哭错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才快把我的心脏给搞停了!电话里要讲清楚嘛!我有讲啊!是你自己没听完的。

算了,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仁善指指垂帘遮起来的空间,问:他在里面?嗯,刚打完点滴,睡著了。

仁善做了个深呼吸后,轻掀开白色垂帘。

一看谷洋略微苍白、憔悴的睡脸,他不禁在心里感谢上苍,幸好他没事!安下心,他放下帘子,转头问宋陵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

宋陵不但说了经过,连后续也一并告诉了他。

刺了谷洋一刀的王姓女子,被警察带回去做笔录,她不断辩称是手上拿著刀子,跌倒时不慎插到谷洋的背。

虽然说词荒唐,但现在警方已先拘留她,等待谷洋这边的说法,再看是否请检方提出公诉。

她一直在纠缠著他?我竟然都不知道……为什幺他不告诉我?仁善咬著牙。

若他早点告诉自己,仁善至少能明白,王姓女子是个精神状况有问题的女人,也能澄清谷洋与她完全两极的说法中,谁是真、谁是假了。

他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只是觉得不愉快而已。

我们大家都太轻忽了,以为王姓女子不过是跟踪、骚扰,不至于伤害。

可是精神状况不稳的人,你很难判断她到底会做些什幺。

仁善也曾与那名女子接触过,神态上并不似有暴力倾向,很普通的弱女子。

所以谷洋会轻忽不是没道理吧?谈论著后续有哪些亟待处理的事之际──仁,你居然把我丢在大门那儿!一脸啼笑皆非的,杜克勤走向他们。

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啊!仁善张大眼睛。

杜先生,你怎幺会在这儿?杜克勤苦笑。

你连我送你上出租车,一路陪你到这儿来的事,都不记得了?你确实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如何?那位‘谷洋’先生,没事吧?是的,托天之福,是小伤。

阿仁,这位是不是?宋陵瞅著男子,略微颤抖,兴奋地问。

一笑。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DUKE.维多葛雅。

中文名字是可是他话还没讲完,宋陵已经像个十几岁少女般尖叫著DUKE!、我好荣幸能亲眼见到你!、我非常喜欢您所设计的‘维多葛雅’旗舰店!,一连串的赞美之词,连珠炮似地爆出。

蓦地──外头吵死了!就不能让我安静睡一下吗?白色帘子圈起的空间,传来谷洋的低咆。

宋陵吐吐舌,向仁善说道:大魔王清醒了。

被捅了那一刀,他似乎心情不好,而且你又迟迟不来,他可能会跟你要脾气,你要小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

终归说,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仁善做好觉悟,扯开帘子,谷洋的怒火黑睛见到他,马上喷出更炽的火焰。

唷,这位仁兄是谁?噢,来看看分手的情人是不是还剩一口气在吗?仁善走到床畔,伸出手想替他拨开远到眼睛的刘海,却被他无礼地推开,还送上一句──你不是不想来,还故意关掉手机吗?那就不要来,不必管我死了还是活著啊!手机的事我很抱歉。

我怎幺会不在乎你的死活呢?仁善垂下双肩说:我很抱歉,那时候误会了你。

不必!反正我素行不良、记录不好,那女人要诬赖我也是我活该!讥讽地说著。

谷洋以为仁善在第一时间就会赶过来,哪知道过了一天,整整二十四小时,这个失联的无情汉才出琨!谷洋,你不能原谅我吗?低声下气。

哼,不多折腾他一下,实在心有不甘!不能!既然这样,仁,跟我到米兰吧!经过昨夜的洗礼,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毫无头绪地闯进他们对话中的,是一个谷洋并不认识的熟年男子。

杜先生……仁善困扰地红了红脸。

谷洋压低一边浓眉,猛狞如虎的双瞳射向那个陌生的帅气抢眼男子。

喂!你是谁呀?对方挑挑精心修整的剑眉,悬鼻底下的丰唇润出一抹笑。

我认识仁善的时间虽然比你短,但论权利,我也有资格跟你抢夺他……谷洋先生。

屁!谁的权利大过──等一下!为什幺仁善没反驳啊?谷洋眯起眼端详著仁善,发现他的脸几乎低垂到与地面平行,俨然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

谷洋几乎咬碎一口牙,说道:张仁善!你给我过来,把帘子拉上,我们‘两个’单独谈谈!气氛很僵硬,谁也没先开口。

仁善认错意味十足地站在床边,而谷洋则怒掀两道眉,正极力想冷静下来。

不冷静不行,这是什幺情况?仁善上哪儿招惹到那个家伙的?看那家伙的派头、气势十足,一副不把自己这种毛头小子放在眼中的样子,莫非,才分手的这段日子,仁善已经有了新情人?谷洋很火,却不能发火。

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前,非忍住不可!你和那个姓杜的是什幺关系?深吸口气,叹出。

我喝醉了。

喝、醉、了!谷洋知道对男人而这,喝醉不代表什幺,但仁善的喝醉与众不同,那根本是该被封印的终极必杀技!没有多少人能逃得过喝醉的仁善的诱惑,至少他就没逃过!剩下的也不必问了。

所以呢?他说什幺要你跟他回米兰,代表你们在交往?既然你已经选了他,今天还来看我做什幺?仁善拚命摇头。

杜先生是邀请我到米兰的造型沙龙工作,我和他不是情──但可能会是将来的情人喔!不请自来的,杜克勤笑嘻嘻地越过帘幕。

我是想,站在外头听还不如直接进来听更精彩,而且这也和我有一部分的关系。

小兄弟,我知道你气他不与你联络,但是我不让他联络的,我没收了他的手机。

不过,这事先放一边,我们三人谈谈吧!这是我与仁善的事,旁人少来凑热闹!但是,‘昨夜’的事,让我不凑热闹都不行。

杜克勤一眨眼。

喝醉的仁,是什幺模样,又不是只有你知道。

可恶!谷洋咬咬牙。

你想怎样?当然是由仁来选择。

杜克勤牵起仁善的手,呵护备至地说:仁,你该放弃年轻小伙子,投入我成熟温暖的怀抱。

我有钱、有势,还能让你发挥所长,你何苦在这边受气呢?你们都分手了,你哪需跟他客气啊!和我回米兰吧!说完,还对仁善含情脉脉地眨眨眼。

谷洋看在眼里,气在胸口,受这种闷棍,他不反击才有鬼!你一个人回你的米兰,仁善要留在我身边!出手扣住仁善的另一只手,谷洋管不了前面闹别扭、生气的鸡毛蒜皮小理由,对仁善说:你会让我回来吧?我的外遇是被诬赖的,你已经知道,我也躺在这儿活该受罪了,这样还不行吗?你还坚持要我离开吗?仁善瞪大眼睛,不解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理由。

可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我也半斤八两啦!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让我回你身边。

谷洋犹豫著,说:瞒著你的这一点,我也做了反省。

我知道自己不成熟、稳重,我会努力反省。

你不要放弃我,仁善。

杜克勤看看他们两个,催促著仁善说:选吧,仁。

你要谁?一手一个,其实答案在选择之前就知道了。

仁善把两手都抽回来,谷洋一愕,杜克勤却胸有成竹。

仁善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机票与那张支票。

我得婉谢你的好意,杜先生。

这真是一份很大的挑战,或许两年以前你给我这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份很大的挑战在面前了。

重新拉起谷洋的手,仁善深吸一口气,说:我要丢掉零与一百的信赖关系,重新学习新的爱情态度,和我的……谷洋一起。

杜克勤叹口气,一笑,收起两张票。

其实我也不算空手而回,虽然这次无法带你回米兰,但我相信我们还有机会。

你没有!谷洋气得从床上爬起来,抱住仁善的腰,一副怕被人抢跑的样子,怒道:你已经落选了,快滚!哈哈笑著,杜克勤眨了眨右眼,对仁善无言地说了声祝福你。

挥挥手,离开。

谢谢你,杜先生。

仁善知道,没有他的帮忙,谷洋不会这幺快地缴械投降的。

姜是老的辣这句话,实在是一点儿都没有错。

杜先生早看穿谷洋在拗什幺,而自己又早已决定要与谷洋重修旧好,所以才上演这出抢人大战吧?……在死亡的威胁前,再多伪装都会消失,人会变得无比诚实;而在强敌第三者的威胁前,再多逞强都会消失,人会变得无比惜福。

害怕失去,才知道珍惜。

仁善,我们重新定规矩,未来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一滴酒都不准喝!听著霸道情人的话语,仁善微微地笑著说:那我可以也订一条吗?未来我要是喝醉了,对你做什幺,你都不许反抗,事后更不许跟我抗议。

喔,当然没问题。

可是为什幺?他干幺反抗,喝醉的仁善春情大发,他欢迎都来不及了。

仁善但笑不语。

他当然不会告诉谷洋,因为杜先生今天早上腰都快断了,呵呵。

有时我希望没遇见你。

遇见你之后,天空更蓝、云更白、风更清……但我的心却总是沉甸甸的。

因为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