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宝儿还不晓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双眼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意识陷入慌乱的空白,比起第一次被吻还要来得震惊。
上次他吻她,她还能将那当成是桩意外而忘了它,可是这回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他是出于想要吻她而吻她——也就是说,他……喜欢上……她……了吗?这是骗人的吧?他哪有可能会喜欢上她?如果他真喜欢她,不是应该对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吗?而且更加没有理由说什么要离开她,特别是挑这般艰辛的时期,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说要走……普通人对自己中意的人绝不会如此残酷的!所以这一定是他在诓她,想要吓坏她,好让她乖乖放他走。
想到这儿,宝儿顿生一股蛮力,奋力地挣开他的手臂,说:够了,你把我宋宝儿看成什么了?要你这么做,我才不会死皮赖脸吗?襄茗樵错愕地皱起眉。
小姐?如果你讨厌我讨厌到要用这样冰冷又没有感情的吻来吓退我,直说就好了,我也会觉悟,不再依赖你。
我是宋家的主子,本来就不该依赖别人,我这回是彻底的懂了,多谢你的帮忙,我会在没有你、也没有爹爹的情况下,一个人努力撑起这个家,让所有的人看的。
不想掉泪的,可是泪水就是不受控制,宝儿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了,说不知道是自欺欺人,她比谁都清楚这是懊恼的泪水。
她多么地懊恼,直到他的这一吻,她才晓得为何自己总是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对自己的看法。
明明是区区的奴才,自己却老会忘记这一点,不由得和他有了较量的意识,想要他不再用看待无理取闹大小姐的方式看待她。
这背后的种种,其实都是源自……讨厌?吓退?奴才心中根本没有这么想,小姐,请您转回头来。
不要。
谁要让他更得意,她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她绝对不给他看!小姐!敌不过他握住自己双肩的力气,硬是被扳回了身子的宝儿,还是倔强地缩着下巴,将头压得低低的。
不得已,襄茗樵只得伸手去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固定在自己的面前。
你哭了?既然躲不掉,宝儿索性豁出去的说:我是哭了,这样你可以更得意了。
去啊!走啊!去告诉所有的人说宋宝儿是个大笨蛋,被你玩弄在掌心,还为了你哭哭啼啼。
走到什么地方都好,快走到我看不到你的地方去,你这混帐!您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襄茗樵再一次地缩紧手臂,将她的身子揽入胸口说。
明知您任性,我还以为您多少会讲点道理,可是您实在是……怎么能如此蛮横,连给我一点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蛮横?你居然还骂我蛮横?别说泪水,宝儿差点就要喷出鼻水了。
怎么不蛮横?任意地曲解别人,还说我的吻冷冰冰,这么刺伤人的话,可以毫无愧疚地说出来,就是一种蛮横且践踏人心的行为。
我怎么曲解你了?难道不是吗?你压根儿就不喜欢我还吻我,不等于是说你讨厌我,讨厌又不直说,你的个性才恶劣呢!哈,恶劣,和你比起来,我可说是圣人了。
宝儿大受打击,以控诉的目光瞪着他。
而襄茗樵也为自己一时的口快而后悔,他做了个深呼吸说:好吧,我把话收回。
我也不是什么圣人,重要的是我们不该吵的,小姐。
您真是小辣椒,没人像您能这么轻易就触怒我。
不要把控制不了自己脾气的责任,转嫁到我身上。
宝儿嘟着嘴。
行。
这点我能同意,不过您也不许逃避自己说过的话的责任,您凭哪一点说奴才是针对讨厌而吻您的?您可是奴才腹中的蛔虫,能擅自代奴才发言?襄茗樵扬起一边唇角,问道。
他这么一反问,令宝儿为之语塞。
奴才可没有厉害到能吻一个自己讨厌到极点的人,只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不是我自夸,那么做万一引起反效果,让对方对我死心塌地的话,我岂非自找苦吃?也就是说,他对自己很有自信,被吻过的人都会黏上他?看样子小姐很不以为然?要不再试一次,这一回您要是再指控奴才的吻很冰冷,那就算小姐说的没错,奴才的确很讨厌您好了。
啊?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可就在宝儿发愣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欺上她的脸颊,低沉而性感的磁音说着:顺道一提,您若是脚软了,尽管往奴才的身上靠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地抱住您的。
什——竟敢说这种大话,宝儿才张开嘴要怒斥,他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的盗走她的双唇。
明显地是受到宝儿一句冰冷所刺激,这回他的吻不再君子、不再客气,什么温柔全都抛到脑后的,充满贪欲的、饥渴的,宛如要以他的气息窒息她似的,又深又浪的占有着她柔软的双唇。
宝儿能维持正常的意识,大约也就只有起初的一下下,还在惊讶着这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淹没在他高超的吻技之下。
自己的意识当真是毫无抵抗力的被他绑架了。
他的唇爱抚过舌腔内的角落时,她只能无助的颤抖着,他吸吮着她的舌根,她就发出呢哝的吟声,当他作势要离开她的唇,她不顾廉耻地主动追上前去,只为了再多品尝一刻这种毁灭自我般的快乐,甜美的堕落。
心在颤抖,身子在高歌,灵魂为这难以解释的感动而落泪。
这……不算数……太……卑鄙了……当他的唇若即若离的分开时,宝儿抖着双膝,呼吸不稳的抱怨着,而和她几近投降的模样比起来,他好像还游刃有余,大气都不端一下,仿佛一点也不受这一吻的干扰似的。
我哪里卑鄙了?他问。
被他不住落在自己颊边、下巴与眼睑上的碎吻给分了神,宝儿得努力地找回自己舌头才能回答道:你显然……很精通此道……这不公平……这是冤枉的,我虽然不能说自己如同白纸一样,但也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经验丰富。
挑挑她的下巴,他一口咬住她颚下柔软的肌肤,细细的吸吮着说:况且,重点是过去我不曾有过这种濒临失控的饥渴,要怪都怪一个小妖精这么样的挑逗我的意志力,真想一口将这雪白的嫩肉吃下去,不知会是什么滋味?不是说好一吻的……宝儿浑身审过一波波小小的战栗,他的话勾起她的逻想,脑海中自己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而平时冷酷又傲慢的狼失去控制,显露出野性的面孔,扑向了她……血液随着这可耻的幻想而沸腾起来。
我知道,可是我不太想停下来。
他的指尖抚摸着自己在她颈上留下的红痕,邪恶地低头一舔。
啊嗯!好像有什么在身子里炸了开来,令人晕陶陶的。
宝儿小姐,快点把我推开来吧。
他抄哑地在她耳边说着。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危及你的名节。
名节?管他去死。
宝儿很想这么吼叫。
……那就糟了……怎么糟了?襄茗樵咬住她耳垂地问。
宝儿闭上了羞怯的眼睛说:因为人家现在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办法推开你啊!……他静默了片刻,接着笑着说:这小坏蛋,绝对是明知故犯的,冲着你装出这种可爱的样子,我要再吻你一次作惩罚。
啊!那是个称之为惩罚绝对太过甜美的吻。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好胜的宝儿到了这一回已经本能地抓到了亲吻的乐趣,像个刚学会走路就想跑的小野兽般,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积极地投入这一吻中。
想要更多这种令人晕眩的感受——心跳得好快,可是比那更快的是自己血液奔流的速度——他的唇的滋味、他的气息吹在自己耳边的感觉、他的味道盈满她的感官瞬间,都化为一个渴望的嘶吼在喉间……停下来,时间就这样停下来,停在这一刻!可是这声音很显然并没有传达到老天爷的耳中,最后仍是襄茗樵主动结束了这一吻,他扣住她的肩膀,稍稍移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轻声地说:现在您应该明白奴才不能继续再留在宋家的理由了吧?宝儿不依的摇着头。
奴才毕竟只是个奴才,不配成为您的对象。
可是再继续留在您的身边,奴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所以为了您自身好,也请您务必允许奴才离开。
不,我不要。
宝儿的眼眶再度泛红。
要是你讨厌我,那也就算了,既然……既然不是,我就不要你走!你敢丢下我试试看,我会让你在京城内找不到下一份工作的。
假使这样能令小姐消气的话,奴才离开京城就是。
为什么要说这么坏心眼的话!宝儿跺脚,捶打着他的胸口说。
你还要我相信你这不是讨厌我的行为吗?对我这么坏,从不听我的命令,老是颐指气使的让人分不清哪个人是主子,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留下?小姐。
捉住了她的双腕,襄茗樵叹息地说。
冷静下来,奴才这全是为了您好,难道您以为这对奴才来说就是件容易的事吗?我偏不冷静!我要你留下,你就给我留下!等爹爹回来,我会要爹爹想办法的,爹爹最疼我,我的要求他没有不听的,何况你又这么厉害,爹爹一定很乐意有你这样的人入赘——请别再往下说了,小姐。
伸出大手捂住她的嘴,襄茗樵严肃地望着她说:您打算连奴才最后的尊严也剥夺吗?身为总管却对小姐有非分之想,我已经是失格了。
就连男人最后的尊严也丧失的话,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列祖列宗?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攀龙附凤、卖姓求荣的可耻行为。
松开手之后,他大大地后退一步,行一孔说:今夜的事请您忘记,奴才从明天起会专心地教导小姐有关持家的事,并且物色下一位总管。
那么,恕奴才先告退了。
等……不等宝儿的挽留,门已经悄悄地阖上。
身子的火,放着不管,总会有平息下来的时候,然而在心头点燃的火,却不是轻易就会被熄灭的。
这是宝儿那一夜所学会的事之一。
襄茗樵的去意坚定,隔天早上,当宝儿企图再找他谈一谈时,他又恢复了过去的冷漠与硬邦邦,像要刻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强调出主子与奴才间的地位差异。
接待她的时候永远毕恭毕敬,绝对不谈公事以外的事,就连目光也都像在注视着另一个世界的人,不再有那一夜的激情。
莫非,那天晚上只是一场梦?他疏离的态度都快令宝儿怀疑,那天的事该不会全都出于自己的狂想吧?……帐大致上的情况就是如此。
有其他的问题吗?小姐。
襄茗樵向宝儿确认最后一笔记录后,皱起了眉头。
小姐,宝儿小姐,您听到没有?听到了。
宝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眼神由他的脸上移回帐面说。
做生意真是不容易,风险大又辛苦,爹爹为何要做这么多生意呢?唉。
您不也到过几间店铺去看过了,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呢?襄茗樵起身为宝儿倒了杯热茶后,说:老爷固然是为了维待宋家的兴旺,但同时他也是为了这些为宋家工作的人,以及这些人背后的家庭而努力。
假使老爷倒下,那不光是宋家一家人的问题,也会有许多家庭跟着陷入困境,您不懂吗?但那不必非得由宋家来承担吧?要是宋家生意不做这么大,也就可以少承担一点……是啊,是可以这么做。
那么小姐呢?您有自信可以熬得过俭朴的生活峻?假使真是如此,我也不反对在您接手宋家以后,缩减宋家的生意规模。
低垂下头,宝儿这回设再顶嘴,这几天她已经深刻地感觉到过去是多么天真,凡事在未曾尝试过以前,都以为很容易。
现在的她真怀疑以前自己的自信是打哪里来的?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敢说着大话的自己。
小姐,您知道一句俗谚吗?‘富不过三代’。
你问这做什么?为何会如此呢?其实是第一代的人努力经营得到的财产,往往却因为子孙的养尊处代,而渐渐丧失了财富。
那些子孙因为不懂得‘饥渴’,也没有‘竞争’,甚至连贪念都输人一截,觉得自己不需要如何去努力,享用现有的财富就够了,这样的观念种下了败因。
光是‘守成’,那是不够的,没有时时刻刻会淘汰的危机感,只会越守越小。
你是在说,我就是那种人吗?宝儿咬着下唇,不情愿地说。
可是永无止尽的追求财富又如何?像爹爹这样,活了大把岁数,也不得清闲,明明可以享福了,却还是劳碌地在外奔波。
我不懂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这些事,您曾经问过老爷的想法吗?在我看来,老爷能过得如此生龙活虎,在这把岁数还能有这样的拚劲,全是因为有你和宋家老小在啊!希望让老爷享清福的话,就请小姐不要让老爷太过担心了。
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他起身说:我能教给小姐的,都教得差不多了,至于小姐能领悟多少,也全看小姐自身了。
接下来,奴才会尽快为宋家找到合适的新总管,请小姐在老爷不在家中的这段日子,与新总管好好努力守住来家。
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小姐。
他背对着她说道。
宝儿绞着手,她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他留下了。
这次自己的任性也不管用了,威胁利诱都出尽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后,手上已经没有半点武器了。
可是宝儿就是无法干脆地死心,她曾经那么希望他滚出宋家,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如此绝望地想留下他。
没事的话,恕奴才……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走了!宝儿情急地脱口而出。
你一次也没有说过喜欢我,我要听你当面再一次地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觉得我如何?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奴才当然喜欢小姐。
我要听的不是出自奴才的襄茗樵的感觉,我要你的感觉。
我们今天若不是主仆,那么你……你会不会喜欢我到……愿意带我走。
说出来了――这个打从那一夜之后,一直横亘在心头的疑惑。
她想知道假使今天她不是宋家的千金,他是否会带着她到天涯海角?恕奴才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转过头,黑眸不带半丝情感地凝视着她。
现实是不能假设的。
只要我一天是这个家的总管,就不能放下这个身分回答您。
晚安了,小姐。
门关上之后,许多的纸卷也纷纷飞撞上去。
宝儿将能丢的东西都丢光之后,哭着大骂:襄茗樵大笨蛋!你这么想离开宋家,就离开好了!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呜呜呜……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丢掉这些东西一样,轻易地将所有属于襄茗樵的回忆也一并丢掉呢?好难看,她这辈子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悲惨又难看。
为了个奴才,连面子都不要,还是碰了一鼻子灰,真是太难看了。
可是……原谅我,老天爷,我刚刚说的不是真心的,我不想要他真的离开,如果您在天上有灵的话,请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叫他留在我身边。
求求您了!隔日,和宝儿预期的情况恰恰相反地,征选新总管的工作仍旧如火如茶的展开。
这一位赵平,拥有总管十年的经验,前一位东家是申斗里的祝家,因为况家近期要迁移到北方去,他才会想找京城里的工作。
由襄茗樵初步筛选后,交给了宝儿做决定。
不要。
我讨厌况家,他们家的女儿和我学琴时有过节。
天大的谎话,宝儿压根儿不认识什么况家,但眼前只要能找到借口,排除新总管的人选,襄茗樵就不得不留下。
是吗?那么换下一位。
泉阿明……仿佛没有意识到宝儿的刻意刁难,襄茗樵的脸色平淡如昔,似乎不管宝儿拒绝多少人,他都有办法找到新的人选给她。
宝儿见他越是沉着,她便越是赌气地摇着小脑袋,一个上午下来,至少推拒了二十位新总管的人选。
够了。
看了一整个早上,都找不到合意的人,我不想再看了。
最后,她大声喊停说。
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要看,明天再看。
……襄茗樵默默地看着她。
宝儿脸一红,她不管他有没有识破自己的拖字诀,但她绝不让步。
好吧。
那么就看看最后一位好了。
我都说我不要看了!襄茗樵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走到门前对外头的人说:请您进来吧!不管是谁我都不——福……福伯?您怎么会在这儿!宝儿一见到来人,吃惊地起身。
只见满头华发、一脸和蔼的老人家,笑呵呵地朝宝儿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了,小姐。
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请您见一见。
阿耀,见过小姐。
一个长相和福伯有几分神似,体格粗壮,面容憨厚,一看就知道是老实的乡下人模样的中年汉子低头朝宝儿打了声招呼说:奴才福耀,见过小姐。
你……你好。
宝儿不知所措地看看他们,再看看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襄茗樵。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福伯会跑来这里,看出宝儿的困惑,福伯笑了笑,开口说:其实我从这位襄管家的口中,知道老爷最近发生的事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
打从年轻时跟随老爷跑遍大江南北的做生意,也多亏老爷的照应,我们一家老小才能过今日这样安稳的日子。
我因为年迈体衰而告老还乡时,老爷还给我一笔丰厚的赏金,这个恩情我们一家子还一辈子也还不起。
您在说什么,福伯,过去才是让您多所料了……您走了之后,大家都很想念你啊!宝儿开始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小姐能这么说,是我福伯的荣幸。
其实今日来,虽然谈不上还恩情,但是小姐,福伯要厚着脸皮请您答应——就让我和我儿子再为宋家出力效劳吧!咦?福伯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我家阿耀,过去一直是个庄稼汉,耕几块我们自家的老田,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所以我可以保证儿子的体力没问题。
他呢,以前上过私塾,也识得字,算数也有个基础,虽然没有当总管的经验,但我可以慢慢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说着,老人家拉着儿子一起下跪。
小姐,如今老爷不在您身边,您一定很孤单吧!可是不要紧,有我福伯在,我不会让人欺负宋家的,请您接受我福伯这不要脸的请求,让我回来为您和老爷工作。
您千万别这么说。
快起来!连忙上前拉起福伯,宝儿再怎么逞强,也无法再婉拒这样诚恳的善意。
我一直把您当成一家人一样,说什么请求、拜托,您回来是我宝儿再高兴不过的事。
谢谢您了,福伯,谢谢。
再伸手给福伯身旁的阿耀,宝儿也只能强颜欢笑地说: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了,耀哥。
老实的阿耀,大概一辈子没看过这般高贵的千金,脸蛋不仅立刻红了,还结结巴巴地说:哪……哪里,小姐……我很笨……以后请您多多包涵。
事情,就这样底定。
宝儿无法不去猜测,莫非从头到尾襄茗樵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早就摸透她的心思,也晓得随便找来的人都会被她所拒绝,因此故意找了个她无法拒绝的对象来?隔着福伯与福耀的笑脸,宝儿惆怅地看着莫茗樵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大,你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恭喜!当夜,行伟一身黑地出现在襄茗樵的窗边,趁着四下无人,跳入房间里。
说话不要那么大声,想在这最后一天惊醒宋家人吗?任务已经圆满达成,一边整理着行囊,襄茗樵的心中并没有他所以为的解脱,行伟的一声恭喜听在耳中,反而还有几分反讽的味道呢!拜托,我才不会那么不小心呢!阿哈哈地大笑着,行伟没什么规矩地跷起二郎腿,坐在桌上就摇头晃脑地说。
不过这件事再一次地让我心中充满对老大的景仰啊!果真任何事在老大手中绝没有不可能。
想不到您竟能将京城中最恶名昭彰的任性千金,给调教得服服贴贴,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呵呵,宋大千金到宋家票号查帐这件事,不到两、三个时辰已经传遍京城内外了。
襄茗樵皱起眉头,将自己的行囊丢给他说:拿了东西,快点走吧!哟,老大,您怎么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奇了,我还以为您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宋家,摆脱这假装做奴才的日子呢!啊哈,该不会您是对宋家千金……再狠狠地瞪一眼,襄茗樵难得动怒地说:闭嘴。
吹了声口哨,行伟抱起了重重的行囊说:这可有趣了,咱们的木头老大居然也会动了凡心,回去说给大伙儿听,他们一定都不会相信阳?呵呵,说得也是,听说宋家小姐也颇具姿色,我虽无幸拜见,但能让老大动心就表示……嘘!里茗樵脸色一变,他迅速地吹熄蜡烛。
干么?还愣愣的摸不清楚状况的行伟,才开口,就被襄茗樵推到角落的床铺上去。
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真的假的!一听,行伟也慌了,躲进了棉被中。
而同时,门口也响起了叩叩的两下敲门声。
襄……总管,你睡了吗?清柔的女子嗓音响起。
襄总管?有那么一瞬间,襄茗樵考虑要装睡,但是这毕竟是在宋家的最后一日,身为奴才怎么能不理会主子的叫门?于是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开门说: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捧着烛台,宋宝儿低着头说:能让我进去吗?这……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她强调着。
叹了口气,襄茗樵微微侧身。
宝儿迅速地走入门内,他也重新将烛台点亮,并招呼她坐下。
我去为您倒杯茶。
不必了。
我说完话,很快就离开。
她张望着屋子里头,瞧见他打包好的一袋蓝布包,说:你真的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吗?是的。
嘴巴上应道,他内心却留着冷汗。
襄茗樵不由得再次偷瞧了一下床铺,希望不会让她发现任何异样才好。
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
低声说着,宝儿眨眨漾着水气的大眼。
小姐……襄茗樵克制自己想上前的冲动,摇着头说:您的厚爱,奴才万分感谢。
可我不要你的感谢。
说着,宝儿突然扑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身子说:我不管了,丢脸也好、丢人也罢,我要你留下来。
襄茗樵,我不许你走!小姐?!不要叫我小姐!你已经不是我宋家总管了吧?宝儿用脸磨蹭着他的胸口说。
不是奴才和主子就行了吧?我也不会要你改性,我干脆带着整个宋家嫁给你,如果这样你都还要拒绝我,那你就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了,襄茗樵!这……天杀的,为何偏偏在此刻,屋子里还有另一双眼在!襄茗樵内心无人交战着,他嘲笑着造成今日这局面的罪魁祸首……襄茗樵啊,襄茗樵,你真是被自己设下的陷井给误了,如今你反而跳入了自己的陷井中不可拔,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不要说这或那的。
是男人的话,就抱住我。
该死的,干脆把一切都挑明了吧!告诉宋宝儿,自己是个多么卑鄙的男人,这些日子他曾经多少次设计她,想着要令她——哈嗽!宝儿和襄茗樵听见这声喷嚏声时,两人都僵硬不动,先是宝儿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而襄茗樵的脑海中只有完了二字。
接着,宝儿推开了他,朝着发出喷嚏声的床铺方向走去,她恼红着脸揪住棉被叫着:是谁,给我出来!再也无处可藏的行伟从被掀开的棉被底下露出了脸,双手合掌地跟襄茗樵道歉。
宋宝儿也回过头,指着行伟说:这人是谁?襄茗樵,为何这么晚了他会在你床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要亡我也。
襄茗樵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最后的最后,狠狠地摔了个筋斗,爬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