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哪个地方藏着的另一个自己,正以微弱的声音嘲笑着他自己。
嘿嘿,你失算了吧!自以为保持大方、温柔的相貌,或许可以争取最后一点挽回的机会,结果却是搬石头砸自已的脚。
今天看到的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凌是不会再回你身边的,他已经幸福地跟他的小狗儿双宿双飞,你们之间早是过去式了。
住口!那时侯,我不是叫你快快吃了他吗?当他失去所有能收留他的地方的时候,你就该强势地占有他,彻底破坏凌和他的男人之间的情感,让凌死心塌地的留在你身边的。
不要再说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这边借酒浇愁,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真是够滑稽、够可笑的!你完全成了个丑角,一个被淘汰出局的演员,一个没有舞台,不会再有你出场戏分、无用的「前」男人了。
凌夜已经在别的男人的怀抱中,享尽爱情的滋味了,你算老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蓦地,额上覆盖着一股沁心的……啊,好舒服喔!冰冰、凉凉的,在头上……那么地温柔、那么地令人欢喜……再多抚摸一点儿,不要停下来……是谁?是你吗?凌……克劳顿想要确认那份温柔的来源,因此唤醒被酒精浸泡到无力驱动的脑部神经,接收到命令的眼睑笨重地半开启,蒙眬的视线出现了朦胧的人影,过度的渴望招来美梦成真的幻影。
「凌……」低喃着他的名,扬起手覆盖在那温柔的手背上。
「好了,什么都别想了,只要睡醒,一切都会过去的。
」凌……是你回来了……「真的、真的是你吗?」啊,又要走了吗?为什么要把手移开?你要离开了吗?「凌!不要走!」奋力撑起身躯,扑上前去抱住。
「我不让你走!我不要把你让给别的男人!你是我的,属于我的!」怀抱中的「凌」挣扎了起来。
克劳顿好难过,没想到连在梦中,凌也不肯留下。
绝望促使他冲动地印上那两瓣柔唇,就怕下一秒钟这个美梦即将逝去。
他不想再啃着手指当个虚伪的绅士了,他宁愿化身为一匹没有理性的野兽,占有自己日思夜梦的猎物。
他要……恣意吸吮着甘美的唇。
他要揭开……一切遮蔽住那具华美身躯的无用布料。
他要以火热的欲望穿透……日以继夜不断地侵犯、蹂躏、强取豪夺,直到粉碎了那死扣在心门上的锁,直到两人的身躯融合为一,直到他和他的气味彼此混杂、互相晕染,再也无法分辨谁是谁,紧紧相连、密密相合、永不离分。
「唔……嗯嗯……」「凌」抗拒地扭动着头颅,紧闭的唇瓣顽固地不肯开启。
惩罚性地咬上他的唇,趁着他痛呼的瞬间,克劳顿把舌头探入到久未造访过的甜美小口里——喀滋!在克劳顿品尝到他的蜜津前,口中先蔓延开的却是自己的血味!「凌」咬了他?!……不对!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我刚刚抱在手中的人,并不是凌,而是……凌的爸爸?!醉眼乍明,呆若木鸡的克劳顿张大了嘴。
「我不知道你在作什么美梦,可是拜托你张大眼睛,先搞清楚发情的对象!不要以为喝醉了,做什么事都会被原谅!」气呼呼地以手背擦去唇边所染的一抹红,凌恩一咂舌说:『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听不懂他的最后一句话,克劳顿逐渐恢复一点运转的脑袋,只能够挤出一句。
「我、我吻的是你,不是凌(夜)吗?」回以他一记超级大号卫生眼,凌恩忿忿地掉头离去。
「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摸了摸自己的唇,克劳顿对方才的吻依稀只记得……原来年纪的大小,和双唇的柔软与温暖无关。
他的回忆没有骗人的话,至少凌恩的唇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冰冷、那么粗糙僵硬……啊,不行了!头好痛、好想吐……克劳顿决定今晚他不再用脑袋思考,所有的问题可以该死地等到明天再说。
◇ ◇ ◇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软!昨天返家后心情还是很恶劣,因此他只好把气出在那堆还没清洗的碗盘上,使劲地以菜瓜布狠狠地刷、刷、刷,看到一个个脏活的碗盘变得光可鉴人之后,心情才稍微舒缓,接着洗澡、上床睡觉。
但,一闭上眼——「凌,别走,别离开我……」满头大汗地扛着体格远胜于自己的克劳顿回房后,本来马上要离开的,可是一声声脆弱而支离破碎的呼唤声,让他一时心软,逗留在屋内照料着那个喝醉的家伙,哪晓得、哪晓得……真希望自己的记忆,也能像洗碗盘一样,全部都洗得一乾二净,而不是让他一想到那个「吻」,就浑身不自在地想要跑到浴室去刷牙!在破纪录地一晚上刷了五次牙之后,他索性把浴室门上锁,可是悲惨的还在后头——因为牙龈肿胀、疼痛难挨,他整夜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一个好好的夜晚,全被那家伙给破坏殆尽了!其实让他难以释怀的并不是被男人(而且还是儿子的前男友)给吻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和被狗咬一样,根本不必放在心上),真正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自己被「强」吻了!自认「汗草」还算中上之上的他,横竖也是个身高一七七,体重六、七十公斤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料居然被人以「力量」给压倒,这真是……没有比这更教人屈辱、狼狈不堪的了!在被克劳顿抱住的那一刻,他不是没挣扎反抗,岂知那家伙不知是吃了什么神仙大力丸,力气大得惊人,教他怎样都挣不开铁条一般的强力禁锢。
差一点点,那时候他心中慌乱地以为自己真的会被克劳顿给OOXX了!幸亏他及时想到,克劳顿有「性」趣的又不是自己,要脱身的最佳法宝,就是不择手段地弄醒那家伙。
一旦克劳顿发现弄错了对象,这场荒谬至极的闹剧便会结束。
……事实上,也正如凌恩所料。
谢天谢地。
哼!顶着一双睡没多久的兔子眼到「京苑旅馆」上班的凌恩,忿忿地关上更衣柜的门。
希望今天可以不必再看到克劳顿那张脸,不然自己恐怕会冲动地把这笔帐,用一记拳头回报给他。
「副总,您的电话!」站在柜台前的客务女专员,喊住正巧由大厅经过的凌恩。
凌恩笑着跟女同事说了声谢谢,接过话筒,流利地以先中文、后英文的方式,回道:「『一的苑旅馆』您好,我是凌恩。
」『我不是非常好呢,恩。
』霎时,如遭电极。
凌恩笑容满面的脸庞,顿时乌云密布,他把脸转向墙壁,不愿让人见到他此刻凶狼的杀人目光,极尽讽刺地回道:「很高兴也很遗憾您没有喝到不省人事,霍、普、先、生!」爽朗略带点沙哑的笑声,伴随着回答:『我一早上没召唤你,你在耍脾气啦?』「不会、不会,少了碍手碍脚的人,我乐得很。
」『听起来不像这么一回事。
』「我帮您挂号,去看一下耳科门诊如何?」『和你交谈一向令人神清气爽,趣味感十足。
不过我是个有责任心的老板,原谅我不能陪你继续聊下去噱!言归正传,请你立刻到我的VIP室来。
』凌恩看看手表。
「我和餐厅的主厨约好,过五分钟要和他开会讨论下个月的主厨特餐菜单。
」『延后它。
我希望在三分钟内看到你,就这样。
』无言地看着手中只剩嗡嗡声的话筒,凌恩在脑海中把对方碎尸万段后,微笑地把话筒交回给同事。
最好克劳顿.霍普要讲的事和昨夜无关,否则不管他是不是发薪水的家伙,他绝对会跟他翻脸!◇ ◇ ◇按下门铃前,凌恩背脊泛起一股恶寒,教他很想掉头转身远离这象征厄运的VIP室……无奈啊,谁教这家伙好死不死,偏是他的「老板」!不情不愿地进入屋内,只见套着睡袍的克劳顿跷着二郎腿,正坐在沙发看着报纸,一见到凌恩,旋即示意他坐下,并说:「在迷你酒吧那边有壶煮好的咖啡,我要加牛奶不加糖的。
」是、是,总之是要他顺便替他倒一杯是吧?凌恩懒得跟他一一顶回去,按照他的吩咐弄好咖啡回座之后,自己也端起咖啡杯,正准备喝第一口时……「昨晚的事我都明白了,恩。
」唰地,寒毛倒竖,凌恩庆幸这一口没喝下去,不然就糟蹋了。
搞什么?他刚刚就很想质问这家伙,谁允许他喊「恩」啊?!还有,那种甜腻腻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是吃错药,还是在发神经?不管是怎样,凌恩全身都发毛了!「我很高兴你对我的心意,这是种荣幸,你知道的。
而你的青睐则让我重新有了自信,当然,我不是说失去凌的事已经让我无地自容,但自尊上遭受了打击,这点我不会否认。
」见鬼的!他到底想说什么?凌恩目瞪口呆。
克劳顿抚着胸口长叹。
「第一次经历这么教人伤心的事……我被人甩还是头一遭,你懂吧?所以我若挑这时机与你交往的话,我怕未来会让我们彼此产生怀疑,你或许会以为我是拿你当填补寂寞的工具。
所以,虽然对你万分抱歉,我还是必须拒绝你的心意,希望你别介意。
绝非你年纪太大的问题,这完全是考量到一段关系应有的平衡发展。
」说完长篇大论后,克劳顿敞开大大的笑容说:「你就把我忘了吧!我相信以你的条件,还能找到更合适你的对——」哗啦!凌恩端起了咖啡,直接从克劳顿金灿夺目的发顶上浇淋下去。
「你、你在干什么?!」惊呼地跳起,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事,克劳顿吼道。
「抱歉,我以为你还没酒醒,这是让你清醒一点儿用的。
」两手一摊,凌恩微笑地说。
「你明显是在说梦话,霍普先生。
交往?我和你?就算我死了,转生为一头猪,那都是不可能会发生的!绝对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你吗?」咖啡色的水珠沿着发梢滑到下颚,滴答滴答地流到那看起来颇为昂贵的睡袍上,克劳顿最初的错愕已经平息下来,可是表情堆满风雨欲来的宁静。
「不然呢?我看来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吗?我再没行情,也还不到去倒追男人的地步。
我也感谢你的抬举,但我已经老得咬不动你这块『天鹅肉』了,霍普先生!」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凌恩瞪着他,嘲讽地说。
沉吟片刻后,两道金眉颦了颦。
「你若不是对我有意,何以昨晚会照顾喝醉的我?我不懂。
」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肠软!凌恩压了压青筋突起的太阳穴,以教训小孩子的口气说:「看到路边有人倒在那儿,你会不会拨通119叫救护车?日行一善这句话你该不会没听过吧?」「是我弄错了?」上扬的语尾,加上质疑的表情,克劳顿再次确认。
斩钉截铁地,凌恩二话不说地回道:「再错不过!」「你对我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哈!不管他问几次,这个答案也不会变。
「万分之一点都没有!」再怎样异想天开,凌恩都猜不出来,克劳顿是如何做出这么一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结论?难道是自己和克劳顿初次见面时,表错了情吗?可是面对一个鲁莽地、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把就抱住前来应门者的人,凌恩不觉得自己端出了什么样的好脸色。
或是凌夜和江尚楠「鸠占鹊巢」地把克劳顿赶出旅馆的总统套房,被关在门外的他们两人枯坐在楼下餐厅用餐时,自己说了什么会引发错误联想的话吗?也没有吧?那……所有的麻烦,都出在昨天晚上那「一次」要命的吻上头喽?!喂喂喂!被强吻时,我看来像是很爽的样子吗?你长不长眼睛啊?老兄!居然说得好象我曾拜托过你,求你与我交往似的!在心中竖起中指。
X的!不想不生气,一想起又是满肚子莫名其妙兼狗屁倒灶的怒火,差点连三字经都出炉了。
年轻时候他的脾气虽然火爆,可是投身服务业多年,历经多次风浪起伏,见过各形各色的客人们后,再多的棱角也被磨平了。
现在的他,修养虽非超凡入圣,但论忍耐力绝对胜过一般的年轻人。
之所以还能惹得他气成这样,全是因为这个克劳顿太欺负人,把人看得太扁了些。
恕我失礼地说,老子再怎么欠缺爱情滋润,也不会看上你这个:一、公的;二、白目自大的;三、少根筋又爱自作多情的;四、曾经和我儿子搞过的;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处处都惹火了我,不负责任、不知检讨、不知改善、换床伴像换衬衫的混帐变态!蓝眸来回梭巡着凌恩的脸庞,最后克劳顿似乎接受了现实。
「好吧,先前的那段对话,你可以把它给删除掉,当我从未提过。
现在,恕我失陪,我不习惯湿答答地会客。
等我回来后,我会告知你有关『京苑旅馆』的未来,我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处置了。
」咦?凌恩瞪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后的背影,「处置」与「告知」这两个词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莫非自己忙着生闷气,而没注意到克劳顿非比寻常的心平气和底下,隐藏着什么重大的讯息?◇ ◇ ◇什么啊,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吗?简单地冲掉身上沾染的咖啡后,克劳顿换了件休闲便服,再拿起大毛巾擦干头发。
早上一起来,历经最痛苦的宿醉后,他开始运转的脑袋,第一件工作就是厘清昨夜的事究竟是真是幻?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在酒吧中猛灌威士忌,以及残留在舌头上的痛楚……那个吻不是假的。
可是他不能理解的是:凌恩怎么会逗留在喝醉的自己身边?要不是他那时陪在自己身旁,喝得醉醺醺的自己,又怎会神智不清地亲吻了他?假如今日两人关系友好,是哥儿们,那么凌恩留下来照顾他,尚且情有可原。
偏偏他眼睛没瞎,看得出来凌恩还挺讨厌他的(即使他不能理解,像自己这般绅士、友善的人,何来惹人厌之处?)。
左想右想,怎么样都得不出结论的他,最后推测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凌恩是属于那种脾气古怪,惯于口是心非,明明对他有好感,却还要故作厌恶之姿的人。
趁着我喝醉睡着,没有意识的时候照顾我、接近我……一定是因为他对我有好感,却又碍于自己是凌的父亲,所以不好意思表达吧?他当然没把凌恩是不是GAY这点放进考虑里面,因为他见多了徘徊在这之间,甚至努力遮掩的圈内人。
许多已婚男士,同样有这样的癖好,只是公开或不公开而已。
在他的想法里,没有任何目的,男人是不会对另一个男人献媚的。
既然凌恩已经获得升迁,应该不会是为了想要再继续高升而讨好自己。
那么,他这么照顾喝醉的自己,理由一定是对他有好感没错!结果……事情虽然和他所「推测」的背道而驰,还倒霉地被泼了身咖啡,但他并未沮丧或失望,反而认为这样一来可以减轻不少心理负担,无须顾忌(?)同一日凌恩不但要承受被甩,还得面临中年失业的双重痛苦。
起码现在少了一种打击,对凌恩而言不是坏事吧!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很难得会替人着想这么多的喔!凌恩若知道,他该感到无比地荣幸、相当了不起才是!讲到「了不起」这三个字,真正了不起的是凌家父子达成一项没有人能达成的纪录。
从凌恩一路到他的两个儿子,彷佛都打过什么免疫针似的,怎么他万国通用、走遍各地、玩过五湖四海的万人迷魅力,对他们父子三人居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一向惯于手到擒来、不曾吃过什么闭门羹、被倒追的次数可列入金氏世界纪录,若是在欧美上流社会有块立足之地的人,必定都听过他克劳顿.霍普狼藉在外的名声;好人家的父母怕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被他吸引而坠入无法自拔的深渊,会不厌其烦地再三警告他们要远离克劳顿——这样的我,却接连三次败在这父子三人的手上,究竟是时也?命也?运气也?放下毛巾,克劳顿顶着半干的发,跨出浴室。
总归一句话:该是把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
◇ ◇ ◇「我们进入正题吧,凌副总。
」看样子,自己在冲澡的时候,凌恩也没闲着。
克劳顿发现他把杯盘都收拾掉,还将沾到污渍的地毯与沙发做了紧急处置,并重新煮了一壶咖啡。
不想浪费时间,一坐下,克劳顿便开口说:「『京苑旅馆』将在一个月内结束营业,我希望你能着手进行员工资遣、库存清仓与通知旧客户等等的相关工作。
」凌恩脸色一变,可是并未大吼大叫,反应十分平静。
「你好象已经猜到我想说的话了?」克劳顿好奇地扬眉。
「不。
只是领了这么多年他人发的薪水,对于那些发薪水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已经懒得去惊讶罢了。
」「喔,『京苑旅馆』在我之前似乎也换手过一次嘛!这么说,你是习惯了?」「那不是重点。
我是说你们这些老板们,没人会替底下做事的人想一想,还好关于这一点,我早已死心了,就不白费力气去说什么了。
没错,旅馆本是你买下的,是属于你的东西,你爱怎么处置它就怎么处置,至于那些受影响的员工,总是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这话对克劳顿而言有些刺耳,可是无妨,人总是要适当地发泄一下情绪。
以十指堆成尖塔放在一边跷起的膝盖上。
「你不要误解,凌副总。
买下旅馆或许是一时冲动的感情因素,可是下决定要结束它的时候,我可不会允许自己感情用事。
」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凌恩面前。
「这是我根据住在『京苑』里一个礼拜的观察结果,以及旅馆现有的财务报表,再请我旗下的专业分析师所做出的前景判断、获利预估报告等等。
数字会说话,『京苑旅馆』若不做彻头彻尾、改头换面的大改造,重新定位出客层、价位好锁定目标市场,而以目前的经营型态持续运转下去的话,在五年内我就会赔光自己在这间饭店的投资。
」「五年?不可能的!目前我们旅馆还有盈余——」「这是因为暑假档期延续下来的业绩,帐面上还没完全出清。
但实际上,我入住的这一个礼拜以来,『京苑』的空房率是多少,你比我还清楚吧?还有,两个多月后的圣诞假期,普通旅馆的预约都已达到五、六成了,可是『京苑』呢?四成?三成?我看是不到一成吧?这对一间非商务型的饭店来说,是再糟不过的数字了。
」凌恩沉下脸,无言以对。
「你知道为何在我买下『京苑』之后,并未把它正式列入『金士顿』的连锁之一吗?」忽然转了个口吻,克劳顿反问。
困惑地一摇头,凌恩道:「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打算结束掉『京苑』吗?」「不。
在世界各地都有据点的『金士顿』,目前正努力开发亚洲各大城市里的商机,这十年来我们在日本就盖了三座旅馆,韩国、泰国、香港、新加坡各有一间,目前建设中的则是在上海。
台北虽曾列入考量,但却寻找不到适合开发的土地。
起初,我确实有意将『京苑』打造成『台北.金士顿』,只是后来打消了这念头。
」「为什么?」凌恩追问。
克劳顿一笑,就等着他开口。
「确实,凭『金士顿』的力量,要倾全力来改造『京苑』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不是我要的。
『金士顿集团』的成功,不在于把每间『金士顿』都打造得一模一样,要维持当地的人文特色,各分支旅馆也必须做出自己的风格,风格才是一间饭店生存的不二法门。
要让顾客指名非这间旅馆不住,要让他们造访这个城市时,会想顺道体会当地『金士顿饭店』的招待方式……」手一扬,省略中间的废话。
「说穿了,假使『京苑』此刻只是期待『金士顿』的人来帮忙打造后,就会像是打了强心针一样,能一夜复活的话,久了仍是会逐渐衰退死亡下去的。
我待在这儿这么久,却看不出你们希望在客户心中缔造出的形象。
有任何人在退房时,曾告诉你们说:『这是我住过最亲切的旅馆』,或是『这是我住过最时髦的旅馆』之类的话吗?光是以客为尊还不够,同时要做到使他们流连忘返、印象深刻才行。
」蓝眸犀利地望着凌恩,说道:「开门见山地说,真正让『京苑旅馆』结束的不是恶劣的财务预测分析、不是干脆拆掉重盖所需的庞大经费,而是这间饭店里的工作人员缺乏的『自我觉醒』。
纵使『京苑』的硬件能浴火重生,我可没办法连人心都一并改造。
」听他说完之后,凌恩沉默半晌,缓缓地说:「结束掉『京苑』后,你会将它再卖给其它财团或是……」耸耸肩,克劳顿站起来,说:「这部分得等我回国与投资顾问们商讨过后才会确定。
那么,就请你把这决定转达给其它的员工们吧。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员工应拿的遣散费,一毛也不会少。
」然后,自己也可以准备打包行李,离开台湾了。
「请等一下。
」凌恩跟着起身。
「还有事吗?」「能不能请您等到圣诞节过后,再执行结束『京苑』的动作?」「有什么好理由值得我这么做?」「如果您能全权交给我处理的话,我会努力在这三个月内,将业绩提升到八成。
」「八成?」克劳顿一笑。
「那是不可能的。
」「不做改变的话,当然是不可能。
所以我想请您允许几件事,一是在这三个月内,无论我以什么方式来进行重整,或是提出什么样的企划来吸引顾客,希望您都不要插手。
」「你……是以为这么做,就能使『京苑』继续营业下去吗?」黑瞳闪烁着坚定的决心,凌恩定定地看着他说:「我只是不太服气而已。
『京苑』的员工们不是像你所说的那么没骨气、没定见、期待他人来拯救。
别人做得到的,我们也做得到,我会证明给你看。
这和你要不要结束『京苑』是两回事。
」有趣!想不到他用的理由竟是「骨气」?克劳顿不由得想逗逗他。
「我给你三个月证明,在我的立场除了浪费时间外,还能得到什么?」「什么也没有。
」诚实地,凌恩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克劳顿挑了挑眉。
「我不是开慈善事业的,凌副总。
」做个深呼吸,凌恩低头大声地说:「请您答应!我拜托您!」蓝眸闪过讶异的色泽,克劳顿没想到一直以来都不懂得怎么拍马屁,从任何角度看来都很硬派的男人凌恩,竟会为了这件事向自己屈服。
「三个月后,假如没有达到八成,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呢?」克劳顿兴起一丝赌一睹的念头。
「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办得到的话。
」任何事?克劳顿挑挑眉。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等着拜见你们台湾人的气魄吧!」「您是答应了?」喜出望外。
「就以圣诞节为截止日吧!我也不要求这三个月内的业绩全都达到八成,但是最少在圣诞节当晚的住房率要达到八成才行。
只要你办得到,那么我愿意重新考虑让『京苑』维持运作的方式。
如果你办不到的话……可别忘了现在的约定。
」「我知道,我会守约的!」伸出手,克劳顿笑着说:「我等着看你如何创造奇迹喽!凌副总。
」默默地握住他的手,黑瞳灼灼耀现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