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完凌日房间的方向便丢下他的迪肯,走回同一楼层,但方向完全相反的自己房间。
他脱下历经一番打斗,弄得满是灰尘、脏兮兮的外套,接着打开浴室的灯,站在洗手台前,拉起衬衫检视自己肚子上的瘀青。
解决那两个保镖对他来说是小CASE,常常打架的他已经学会不让人打伤脸的诀窍,不过身上的伤就在所难免了。
那两个保镖在连吃他好几记拳头后,很卑鄙地联手,一个人由后方架住他,另一个人乘机揍了他一拳,这也是迪肯唯一被他们打到的一拳。
不过那两个人可就被他打到倒地不起了。
压压伤口,确定它并未伤及骨头,没什么大碍,贴块酸痛药布便可解决。
迪肯把剩下的衣物也全脱下,丢进一旁的洗衣篮内,正想冲个快速的战斗澡清爽清爽时,卧室里他的专用电话却嘟噜噜地响了。
一咂舌,迪肯搔搔那头紊乱的黑发,捉起浴巾围住下半身,打着赤膊回到卧室内,拿起桌上的话机。
「HELLO?」「我就猜你们也该到家了。
怎么样?有没有接到阿日?他没事吧?」嘻嘻笑声从彼端传来。
迪肯眉头一掀,凌夜这家伙还有脸主动打来?「你的红蛋计划咧?你不是对自家兄弟的死活无所谓吗?不是说反正这也是个难得的「人生初体验」吗?」「唉呀,跟你开开玩笑,何必这么话中带刺的?嘻嘻!」「凌,你再不对自己的那种性格想点办法,迟早你会尝到刻骨铭心的痛苦滋味,因为无论你表现得再怎么认真,大家都只当你是放羊的小孩。
」「哇,迪肯,你这是在为我担忧吗?好感动喔!」「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绷起脸对着话筒怒吼,迪肯每次和凌说话,都不知要死多少细胞。
「你喜欢把自己的日子搞得像摊烂泥一样,谁也没办法管你。
可是今天见了你兄弟之后,有句话我非说不可!」「什么?什么?是不是阿日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啊?我本来还以为隔了十年,多少会有不同,也没多大把握我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结果,我真是差点被吓死了,基因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呢!」哼,迪肯咬牙切齿地说:「我劝你省省功夫吧!无论外表有多相像,你兄弟是没办法假扮成你,做你的替身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块能骗人的料!你最好还是马上买张机票,拎着你的行李,快点给我滚回来!」「……呵呵,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我当然知道喽!阿日哥哥和我这种随便又轻浮的人截然不同,可是他不必非要扮成我不可啊!就让人家以为我凌夜移心转性,忽然成了个标准好宝宝也无妨嘛!」迪肯叹口气。
「你是讲真的吗?」「怎么?迪肯,你好象一副非常不愿意让阿日留在那边的样子。
他留在那儿,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吗?你不是向来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主义的吗?我真意外,你对这件事居然会这么认真。
」起初,迪肯也是觉得「管他们兄弟想怎么交换身分」、「这事与我无关」,然而……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袖手不管呢?蓦地,一双直勾勾、不懂何谓迂回、何谓遮掩,赤裸裸地把灵魂映在诚实黑瞳中的眼,掠过了心际。
明明是同样的外貌,为何只是换了魂魄,带给人的感受却一个有如白昼,一个有如黑夜?「他撑不过去的,他不像你能应付得了学校中那些卑劣的游戏。
」「那么,你来保护他啊!」回答得理直气又壮。
迪肯一翻白眼。
「敢情这是我欠你的吗?我可不记得我曾欠你那么多人情债。
」「讨厌!说欠不欠的多伤感情啊!」故意嗲声说道。
「再用那种教人呕吐的声音说话,小心我挂你电话,凌!」迪肯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甜腻到会死人的声音。
不管男女都一样,无法容忍,只要他一听到,下意识地就想打人。
「迪肯,你这种任性九怪的脾气,我最喜欢了!」哈哈地笑说。
笑声过后,忽然彼此都沉默下来。
迪肯握着话筒,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该说吗?或是不该说?说出来,违反了彼此的默契,可是他继续选择沉默,对凌是否是件好事?那系在凌心口上的死结,谁才能打开它?「谢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多忙。
」结果还是凌先开口,难得正经地说。
「凌……你……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吗?」他没有回答。
这让迪肯下定决心。
「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逃避,不去面对现实?他们结婚又如何?你在这个家还是一样有你自己的角落,无论是布兰或是我都──」「迪肯,我现在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凌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也许,下个月、下下个月,有一天我会忽然想开。
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把握。
阿日的事,还是麻烦你照顾了。
我可以相信你,对吧?」「我最讨厌别人随便给我施加责任了,凌。
」「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其实你喜欢阿日对吧?你不要再否认了,我这铁口直断不会看错的!不提阿日那和我同等级的美貌,光是他那种死心眼的专情、纯情、一直线的个性,就绝对是你在生活周遭找不到的稀有生物,也是你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类型了。
虽然你不像我是彻底的同性恋者,但你也不排斥才对吧?」「你少胡扯!谁会对那种少根筋的笨家伙──」「呵呵,别嘴硬了。
你要来当我的『大嫂』,我是不会反对的……嗯?是我说错了吗?按照性格来看,应该是阿日去做你的新「娘」,那应该算是什么呢?『姊夫』?」迪肯面红耳赤地对着话筒大声高喊:「你闭嘴!我可是恨不得那家伙马上离开我家,最好明天就滚回台湾去!谁会对他有好感啊?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对男人的○○哈得要死!」……咚!就在迪肯痛快地喊完这些话后,一抬头,发现自己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而那声「咯」,则是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物掉到地上所发出来的。
凌日正满脸错愕地站在那儿瞪着他。
〔为什么他该死地会站在那里?〕迪肯的眼睛都快爆出眼眶了,只能哑口无言地和他四目相接。
〔他听到了多少?是不是听见我说……〕「喂?喂喂?奇怪,怎么忽然没声音了?电话线路坏了吗?迪肯?说话啊!」一颗冷汗从迪肯的额头滴下。
▲▽▽手里拿着凌夜吩咐要分送的「土产」小礼物,凌日敲了敲迪肯的房门,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因为不想打扰他,便悄悄地转开门把,想将礼物偷偷放在地上就走……万万没想到,这个举动竟意外地让他听到一件晴天霹雳般的「震撼」消息。
血液缓缓地从脸颊褪去,他白着脸,瞪着迪肯。
彷佛受不了凌日「苛责」的眼神,迪肯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跨出了一步、两步,凌日默默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拿走迪肯握着的话筒,低沉地喊了声。
「阿夜,是你吗?」「……阿日……你、你怎么会……」冷抽一口气,凌夜语带梗窒地说。
「你和迪肯的对话,我听到了。
你……是同性恋者吗?」「……」叹口气。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出柜呢!嗳,很抱歉,我是。
我知道有我这样的弟弟,一定会让你觉得很丢脸。
要是你想和我断绝关系,我会接受的,不过老爸那边请让我自己跟他说。
」「……你这个笨蛋!」凌日的一声暴吼响遍屋子。
「……」凌日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握着话筒的五指都泛白了。
他强忍着愤怒,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能重新开口说:「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你哥哥,就算你是个杀人犯,我也还是你哥哥。
这种事,我居然得透过你和别人的对话才知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隐瞒着不跟我说吗?」「……对不起,阿日哥哥。
」「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泪水在眼眶中打滚,凌日咽下喑呜,用手背把那些鼻水泪水都擦去。
「竟然说断绝关系也可以,还说什么我会以你为耻!从小时候开始,每次打架,有哪一次我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跑掉的?我可是你的哥哥,是那个无论弟弟做了什么,都会出面负责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哥哥!我要是不想管你,那从你出生后,我就不会管你了,笨蛋!」「……阿日哥哥,不要哭了啦!我们都几岁了,这样很丢脸的。
」「你闭嘴,笨蛋!我没有哭,这是被口水呛的!」气得打了个嗝,凌日发泄完前面的怒火后,总算可以动脑筋思考。
「这么说来,那个叫克劳顿的家伙,是你的……情人吗?」否则,怎么可能见面就接吻,还绑他到旅馆饭店上下其手?「啊?他呀,嗯……算不上情人啦,顶多是SF。
」「SF?那是什么?」总不会是科幻小说吧?「Sex Friend的简称,又名炮友、性玩伴或者你要说是一夜情的对象都可以。
就是那种偶尔约出来见面,一见面就上床,上完床就说再见的家伙。
」「……你,该不会和很多人玩这种游戏吧?」「哈哈!拜托,阿日,我还没有那么高竿,可以和很多人一起玩,最多也是3P而已,4P以上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3P?4P?」又一个神秘名词。
「你不知道啊?就是三个人一起玩……哎呀,说了你也无法想象吧?阿日哥哥太纯洁了。
」凌日觉得这不是纯洁或邪恶的问题。
「……为什么要和那么多人交往?你是不是同性恋我不管,但是……同时脚踏两条船,就是不诚实,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你,或是对你的男朋友来说,都是一种不公平的行为。
这点,我无法认同你,你最好早点停止这种恶行。
」好半晌,凌夜都没有回答。
嘻嘻的笑声过后,他才说:「阿日哥哥,你要永远都保持这种个性不变喔!」「不必你说,我也不打算变。
」做人有做人的原则,如果可以轻易改变原则,那就不叫做原则了。
「哈哈哈,有道理耶!我也无法想象阿日变成另一种样子的阿日。
」笑声歇止后,凌夜低声地说:「谢谢你,阿日哥哥。
其实我在台湾时,没办法告诉你出柜的理由,是因为我真的好怕,怕你当面对我露出鄙视的眼光。
我不在乎天底下的人怎么看我,可是我就是不希望你会对我有……那样的话,我也许会怨恨你。
」「笨蛋!」吃惊当然有,但鄙视绝对不曾浮现在他的脑海。
凌日沙哑地说:「你把哥哥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是有原则,不是死脑筋。
同性恋也是人,和普通人没两样,只是爱的对象是同性而已,这有什么好歧视的?」「我好爱你喔!阿日哥哥。
」「少恶心了!」凌日脸一红。
都是外国开放的风气害的,这种爱不爱的字眼,根本不该挂在嘴巴上。
「你自己要有所觉悟,当你选择的路和一般人不同时,就会比一般人辛苦很多倍。
我无法成为你的助力,不过我绝对不会是你的阻力,知道吗?」「嗯,这样就够了,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与我为敌,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刚刚迪肯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哥哥。
他那个人就是别扭,嘴巴上粗暴,基本上人是不坏的。
」凌日也晓得,不过亲耳听到的话,要不介意也难。
并非凌日希望迪肯多喜欢自己,但起码也不要「讨厌」,可是看样子他们就是波长不和。
「你就原谅他喽!」原谅?那也得对方先道歉吧!凌日不想谈论这话题,只好说:「妈妈那边呢?你跟她提过……自己的性向?」「嗯,不算正式提过,不过老妈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像是有无敌雷达一样,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我猜她或多或少已经看出来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唉,她大概也不想听见儿子出柜的话啦!」「所以你不是因为这件事和母亲争吵,才跑到台湾去躲避的喽?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想回英国的?」「……你问得还真直接。
」「拐弯抹角的问,会比较妥当吗?」「哈哈!好吧,说了也没差。
我失恋了,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因为被对方狠狠地拒绝,所以才逃回台湾,我想重新开始过没有他的新人生。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没了。
」凌夜干脆俐落地回说。
再去追问对方是谁,好象也没有什么意义。
凌日继而说道:「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你不是不能爱人的,不要再玩那种空洞的性游戏,早点走出这段情感,去找下一个知音吧!我相信,一定有的,那个能爱你、你也能爱他的人。
」「万一没有呢?」「一定有的。
」神不会那么残酷,故意遗忘一个人,不给他一个伴侣的。
为什么呢?因为人是无法孤单地活在这世上的。
结束和凌夜的对话后,凌日把电话交给迪肯,说:「地上的礼物是凌夜买给你的土产。
很抱歉,没等你应门就闯进来。
」迪肯看看手上的话筒,再看看转身要走的他。
「等一下,我刚刚所说的话……」「你是指,你讨厌我,希望我滚回台湾的话吗?」凌日倔强地扬起下颚。
「我是不会回去的。
」绿眸绽现一愕。
「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事虎头蛇尾的。
既然我下定决心要到这边来,那我就会贯彻我的决定。
即使我无法伪装成凌夜,我也会理直气壮地继续以「凌夜」的身分,在这块土地上过日子。
等凌夜心里的伤口愈合了,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我自会离开的,全不劳驾你费心。
失陪了。
」做完宣示,凌日像只昂首阔步的小公鸡一样,骄傲地走出迪肯的房间。
▲▽▽昨夜,原本预定换了衣服,就要下楼和布兰?莫迅及迪肯用餐的凌日,在冲完澡走出浴室之后,再也忍受不住床的诱惑。
结果心想小躺个五分钟的他,却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他醒来,看着高得不能再高的天花板、床边的壁炉,以及陌生的桌椅摆设,而后猛地推开棉被跳下床。
糟糕、糟糕!希望布兰先生不会生气才好。
慌慌张张地梳洗,换上一条牛仔裤及白衬衫后,凌日急忙下楼。
哇,昨天晚上看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够吃惊了,想不到白天时这座城堡看起来似乎更加庞大惊人了!左看右瞧,凌日正纳闷自己该往哪边走时,恰巧布兰?莫迅拿着报纸从玄关走进来。
「早安,凌。
」立刻行礼道早安的凌日,紧张地说:「很抱歉,昨天晚上我太累了,所以没有下楼用餐。
希望你们没有等我。
」「你不必担心这个。
是我不好,早该想到你搭了那么久的飞机,想必累了。
昨天晚上没吃饭,现在应该很饿了吧?瑷玲一早就在厨房忙,我们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吧!」亲切和蔼的气质,布兰?莫迅与他那粗鲁、野蛮的儿子完全不同,是个无愧绅士之名的翩翩仕绅。
凌日心想,倘若是他,应该能给母亲幸福吧?在布兰的带领下,凌日终于顺利地来到家族用餐的地方。
看得出来这儿并非是正式的餐厅,而是兼具聊天、休憩的小日光室。
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方形桌子上,摆放着一盆沾着露珠的玫瑰,还有盛装着热腾腾面包的竹藤篮。
先等布兰入座后,凌日才在餐桌边坐下。
看样子迪肯还没下来。
「我很高兴你能够回来,凌。
」凌日眨眨眼,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我以为,你会因为介意那件事而不再回来了呢!当时我还在想,如果你就那样留在台湾不回来的话,我该怎么向瑷玲交代?」那件事?「我希望你知道,虽然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可是我永远都会是你的父亲,而且也希望你能永远做我的儿子。
」轰地,凌日难掩震惊,急忙低下头。
〔阿夜所说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难道是……〕惨了!自己该怎么回答呢?「爸、凌,早安。
」就在凌日坐立难安之际,救兵出现了。
迪肯的出现,让凌日从不知所措中解脱。
他们父子二人在闲聊今天报上新闻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熏培根的香气,离婚后改回原姓氏的范瑷玲,捧着两只餐盘登场。
「凌,你这孩子,以后不许再给我搞这种忽然消失的把戏了。
」放下盘子,她敲了敲他的额头,说。
母亲……十年不见的母亲,仍像记忆中那样美丽动人。
岁月无法在她脸蛋刻划下痕迹,唯一能看得出她现在已经不是水漾少妇的地方,就是那双增添更多智慧的双眸。
凌日不自觉地掉下泪来,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傻孩子,我只是说说而已,没给你惩罚就不错了,你哭什么哭啊?」做母亲的无法理解儿子这怪异举止,一手扶着脸颊摇头说道。
「瑷玲,凌都平安回到家了,你就别再骂他了。
来,我们用餐吧!」这三人里头,唯有迪肯能明白凌日喜极而泣的理由。
他不落痕迹地把面纸盒由桌下递给他,然后把父亲和瑷玲的注意力移开说:「既然现在凌都回来了,你们的婚事可以继续进行筹备了。
日期定好了没?」布兰微笑地说:「说得也是,我们应该快点进行,不然凌和迪肯的学校就要开课,恐怕只剩假日才能看到他们俩了。
」「挑选假日也无所谓啊,因为是学校规定住宿,我们才没有通勤上学的,不然学校到家里也才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已。
回来参加婚礼,时间上也绰绰有余了。
」迪肯一边切开半熟的荷包蛋,一边说:「剩两周就开学,要筹办婚礼太赶了,你是要让瑷玲阿姨累死啊?爸。
」「你说呢,瑷玲?」「迪肯说得也有道理,我现在工作颇多,起码也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
」范瑷玲拍拍凌日的脸颊说:「这些都是你害的,宝贝,看你多任性,给布兰和大家增添了多少麻烦。
」凌日红了红脸,现在他知道不只是凌夜来到英国后变得开放了,连母亲也是。
以前在台湾,他可从没听母亲说过什么「宝贝」的字眼。
都十七岁了,还被当成「宝贝」,实在让人很害羞。
「对不起,妈、布兰先生,害你们困扰了。
」范瑷玲忽然挑挑眉,转头对莫迅父子说:「我忘记厨房还有水果没切。
」然后看着凌日。
「凌,你跟我过来,帮忙我。
」母亲的眼神中有着「不容拒绝」的涵义,凌日知道,母亲发现了。
毕竟母子连心,他本来也没期待能骗过母亲的眼多久。
况且……妈妈并没忘记我,她还记得我这个儿子,这就够让人高兴了。
所以,当凌日认命地跟着母亲来到厨房,接受母亲严厉目光审视的时候,他已经有相当程度的觉悟了。
范瑷玲盯着他长达三分钟,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爸爸,他还好吧?」「还是老样子,迷迷糊糊、丢三忘四。
」凌日苦笑说。
「可是身体很健康,工作也是照样忙碌。
」「是吗?那他还继续在那间小饭店做经理?」「最近那间饭店被另一间更大的饭店收购,他一直在抱怨新来的总经理很讨人厌,说不定会换工作。
」「喔?那可真是教人难以想象,我以为他会陪着那间饭店到老死呢!想当初,他爱那间饭店到愿意以饭店为家。
」讽刺地说完后,范瑷玲摇摇头。
「不,我不该在你面前这么说的,阿日,原谅我。
」听到母亲说出自己的名字,凌日心一恸。
「我、我……」她朝他伸出了双臂。
「十年下见,你长得这么大了,让我抱一下吧!」「妈……」扑到母亲的怀抱中,凌日哽咽地掉泪。
这些泪水被压抑了十年,从母亲搭上飞机离开的那一刻起,直到今日。
在这双臂的温暖中,他多年来所抱持的疑问,对于自己是否不受母亲所爱的疑问,终于可释怀了。
他好高兴、好高兴,自己这趟到英国来是对的。
母子两人相拥一阵后,范瑷玲放开了他,用手指替他轻柔地擦着眼角。
「辛苦你了,宝贝。
」凌日摇摇头。
「对不起,我和凌夜擅自作下这种决定。
阿夜他,现在还在台湾。
」「是吗?」瑷玲点头。
「我也想过,他可能反对我和布兰结婚,所以离家出走。
当他回台湾的时候,我告诉布兰,要是我儿子不在我身边,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可是我没想过,阿夜居然会叫你来代替他。
」「……您要再婚的事,他没跟我提,但是我想他绝对不是因此而离家的。
」瑷玲摇头。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一心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幸福。
当初因为不愿离开孩子而强迫你们其中之一跟我来到英国,并把你丢在台湾,害你们兄弟分离。
现在,又为了想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而考虑再婚,又一次地让儿子对我这个母亲失望了。
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们了。
」「请你不要跟我们道歉,妈。
」凌日紧握住母亲的手说:「阿夜或我,都不要你因为我们而不幸。
我们想要的是幸福而满足的母亲,您过得不幸福,我们也没办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
」红着双眼,瑷玲颤抖着唇说:「我……有这个资格吗?」「您就安心地嫁给您想嫁的人吧!我和阿夜都会为您高兴的。
」凌日是真心这么想的。
阿夜之所以离开,绝对不是想破坏母亲和布兰的婚事,而是希望他们能幸福。
自己来到这儿,更不是为了阻止母亲幸福,实际上,能看到一个健康、快快乐乐的母亲,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我会参加您的结婚典礼,也许我不能取代阿夜,至少也让我这个儿子给您祝福吧!」范瑷玲高兴地倒在儿子怀中哭泣着,喜悦的泪止也止不住。
间奏转眼,在这座小镇已经住了一个多礼拜。
每天、每天都接受许多的文化刺激,感觉日子正逐渐步上当轨,但是再过两天学校即将开课,到时又得开始适应另一种步调的生活了。
凌日伸了个懒腰,接着放下膝盖上的书籍,仰头把双手枕在脑后,顺势躺在青葱遍野的草地上。
头顶上是鸟儿吱喳、灰色松鼠活泼乱窜的大树枝头,眼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镜湖清岚,脚底下则有着泥土与绿叶、野花扑鼻香的大地……真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身在这么一处犹如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地方。
没有喧嚣的车水马龙,没有酷热盛暑逼得人无处可逃的烈日,更不见拥挤的房子、凌乱的街道,或是无所不在的摊贩。
虽然那些都是自己身在台湾时,巴不得能全部消失的东西,可是真的失去了、告别了之后,凌日说「不想念」,便是在说谎了。
就连过往那总是带点灰尘、汽油味与蒙蒙色彩,绝对算不上干净的故乡空气,都教人分外思念。
〔……现在这时候,老爸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吧?凌夜不知道有没有帮他准备好早餐?嗯,不可能的,阿夜那小子肯定还在床上睡觉。
〕无论自己再怎么替父亲操心,怕父亲又空着肚皮,迷糊得早餐、中餐都忘记吃,傻傻地工作一整天,最后回到家像个废物一样地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现在的凌日也不可能飞越数百万公里的距离,为父亲做点什么,尽点儿子的孝心。
所谓的「分开」,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无论心中有多么挂念,哪怕现在拥有方便的电话、四通八达的网路,甚至可以面对面地透过卫星看着彼此说话,然而,「不在身边的人」就是「不在身边」,要怎么靠一颗「心」将这么遥远的物理距离给抹煞掉呢?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因此,很多人最后都选择逐渐地遗忘。
不管怎么在乎、不管多么地爱,不遗忘,便没办法展开新的人生。
一直惦念着不在身边的人也不是办法。
来到这边,凌日了解了很多事,一些不曾亲身体验便不会明白的事。
好比,为什么阿夜和母亲打回台湾的电话,一年比一年少?为什么诉苦的话语逐渐从电话中消失,只剩些无关痛痒的寒暄?为什么当自己问阿夜,在这边有没有被人欺负、过得好不好,到最后得到的都是阿夜千篇一律的回答:「我很好、没事」?〔毕竟,说了又能如何?〕多一个人陪你哭、多一个人陪你伤心,听起来好象能减轻什么,可事实上那不过是让对方多了分难过与无助感吧?留在台湾,环境没有任何改变,只除了生活方式与习惯。
被迫改变了的自己,其实也曾暗自埋怨过母亲的偏心。
他认为凌夜跟着母亲幸福多了!不像自己,得要学着独立自强,不再能撒娇。
因为跟着凡事看上去都不可靠的父亲,所以从上小学起,凌日就学会精明干练地使用计算机盘算着一斤鸡蛋几块钱,三斤一起买会不会更便宜。
他从没想过,假设有一株原先被栽种在土壤中的花儿,无端端、硬生生地被人移植到水中去,试问那株花儿会有什么心情?想当然耳,它不会好过。
而那朵花儿,便是被强迫移植到英国来的凌夜了。
〔我所吃的苦,与阿夜相比,恐怕是小巫见大巫。
以前的我,还有脸在那边自怨自艾,认为自己是被母亲抛下来吃苦的。
我实在太可耻了!〕十七岁的自己,想要适应这全新的国度,都已经非常勉强了,无须想象当年个性原本胆小又爱哭的阿夜,是历经了什么样的艰辛,才能在这儿落地生根。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能为阿夜做什么,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凌日拔起地上的青草,无聊地放在嘴巴中咀嚼。
他所能为弟弟做的,便是在这异乡,为阿夜保留住他的生活空间,等哪天阿夜想开了,想要重回这块土地时,可以笑着重返家园。
当然啦,这种替身的日子总不可能过一辈子。
再过个三年,他和阿夜也就二十岁了。
届时他们双双成年后,想选择哪一边的故乡过生活,也不会有谁反对才对。
无论他或阿夜,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自己想去的国度,做自己想做的事。
闭上眼睛,凌日偷得片刻小憩之际,耳边却传来阵阵达达达的震动声响,好奇地翻过身,睁眼一瞧,远远的一人一骑以稳定的步伐向这边靠近。
迪肯轻松驾驭着那匹高大白驹,老练地操纵着马儿沿着湖边散步。
唔……极端不愿意承认,但迪肯优雅的骑姿,还颇具那么点绅士的样子,与平日嚣张粗鲁的行径判若两人。
想不到他还有这种特技喔?在台北别说要骑马了,就算想亲眼见到牵牛逛大街的农夫都没有。
但是迪肯骑马的英姿,和背景的城堡与这片草原真是再契合不过了。
好好喔,能骑在那匹骏马的背上,感觉一定格外意气风发吧?呃,眼睛和他对上了!凌日一抿嘴,连忙再次转过身,坐直身体,拿起放在膝盖上的书埋首苦读,假装身后的骑士并不存在。
自从第一天晚上,听到迪肯对自己的「看法」之后,凌日是能避开他多远就多远。
理智上他对自己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没必要怕他」,可是情感上他就是不想再和迪肯有不必要的接触。
俗话说:「距离也是一种美」,凌日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句话。
继续和迪肯那家伙交手下去,万一自己被他惹毛,或是反过来迪肯对自己的敌意更深,最感到困扰的会是夹在中间的母亲和布兰叔叔。
既然知道彼此不对盘,那又何需勉强彼此,摆出什么友好姿态呢?纵使是同居一个屋檐下,也没人规定他们两个非得「相亲相爱」,像对亲兄弟吧?「喂!」岂料,迪肯却故意破坏这种「默契」,慢慢地骑着马儿靠过来。
「喂,姓凌的!你耳朵聋啦?我在叫你!」迪肯一个高声放炮,胯下的马儿紧张得直跺脚,凌日也愤怒地扬起头说:「你想让那匹马踩死我不成?去,离我远一点!」「喂,你那是什么态度?」「在质问别人之前,要先质问你自己。
」反瞪他一眼,凌日可不记得自己有个别名叫做「喂」!「喔?你的意思是,要老子我跟你说话之前,还得先练练怎么低声下气是吗?」马背上的黑发暴君,一双茵亮的眼火怒得如两炬青焰。
不甘心一直被他由上往下的睥睨着,凌日愤而从地上爬起身,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说:「我看你是根本不懂得何谓礼貌的野生原始人吧!」「……」迪肯的眼睛像要在凌日脸上烧穿两个大洞,可是凌日最痛恨别人用「恫吓」的手段来对自己施压,所以加倍地瞪回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火花四射的眼神角力进行好一阵子之后,迪肯咋舌地说:「真不懂,那么温柔的瑷玲阿姨,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恐怖份子?」「我也非常好奇,那么亲切绅士的布兰叔叔,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个显然连正确地使用地球通用语言都不懂得的外星人?」不知情的路过人看到他们这副斗气的模样,一定会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这副情景像极了两头小公牛互相用角抵制对方,谁也不让谁,企图把对方戳个半死的模样。
「你先为你的态度道歉!」迪肯咬牙。
凌日挑眉。
「这算什么?做贼的喊捉贼就可以免罪啦?」「我不是说现在的事!这一个多礼拜以来,你都故意漠视我的存在,看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躲得不见人影。
你敢说没这种事,我就马上把你揪到湖里,清洗你的记忆!」迪肯咆哮着,火冒三丈地说。
▲▽▽这些日子心头所累积的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迪肯犯着嘀咕,俯瞰着凌日那张「清爽」、「飒爽」、「干干爽爽」的三爽面孔,反观自己则是「三不爽」的臭脸,一肚子火气更旺。
什么嘛,这家伙!迪肯第一不爽:话说那天晚上,自己冲口而出的咒骂被凌日听到之后,他那副被人打了一拳般的苍白脸孔,始终在自己脑海中徘徊不去。
该死的!过往不管自己曾说出怎样狂妄伤人的话,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从来也没后悔过自己的言行。
可是这家伙居然能让他破例,让他心生「愧疚」了?!愧疚耶!他迪肯?莫迅从学会两脚走路后,从不曾有过的感受!而那种感觉,只有他格老子的不痛快、不爽快、不愉快!第二不爽:好吧,讲都讲了,覆水难收,事后想想,顶多跟这家伙说声「抱歉」,一切也该结束才对。
结果呢?早上到晚上,明明城堡里能出入的地方也就那么多,这天杀的家伙却有办法躲得不见人影!凡是有他在的地方,一定不见那家伙,这若不是凌日刻意在闪躲他,那么迪肯愿意把头剁下来!至于三不爽的最后不爽是:当迪肯为了私下堵到他而费尽心思的时候,这家伙在做什么?闲闲没事、轻轻松松地躺在草地上悠哉地看书,彷佛那天晚上的事在他凌某人的眼中早已经事过境迁,如过往云烟了!你说,这气不气人?迪肯自觉满身大汗、浑身沾满狼狈的灰尘,而站在那儿的他,却好象早晨清新的绿原、花瓣上晶莹的露珠,还有……哇,总之是综合上述所有一切该死的「干净」、「纯净」元素,所以让人格外不爽!扬起剽悍的一道浓眉,迪肯用一种「你敢反驳我,我绝对掐死你」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凌日。
「恕我更正。
」端起双臂交叠在胸前,凌日不畏不惧,更无逃避地望着他说:「我的确是技术性地尽量不去你所到之处,但那和躲的定义相差甚远。
我不是躲你,我是在闪开你。
」「你讲屁话!躲和闪不都一样?」「躲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必须把自己藏起来。
我什么事都没有做,干么藏呢?我只是想避开更多类似「此时此刻」的场景,所以自动「闪」人。
」「意思一样!」凌日一耸肩,不疾不徐地说:「先说讨厌见到我的人是你,我真不懂,当我因此而采取闪人的对策时,你却要我为这事道歉?道理上说不通吧!」被反将了一军,迪肯压低嗓子咆道:「我就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所以拚命地要找你单独讲话,结果浪费了我多少时间你知不知道?!」「啊?」凌日怪奇地瞄他一眼。
「还有什么好讲的?你说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啦!况且,你讨厌我,我也不会死,我根本就无所谓。
」这句「无所谓」,让迪肯怒得翻身下马,揪住他的手臂说:「你无所谓,可是我有所谓!老子生平没这么窝囊过,这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管你想听不想听,都必须把耳朵洗干净,给我听清楚!」「你不要嚷,我耳朵都快聋了。
」深吸一口大气,迪肯喊得更大声说:「我为那天晚上的话,要向凌日道──」咳咳咳的迭声咳嗽中断了他的话。
「道?」凌日狐疑地拱着眉。
咳嗽过后,迪肯第二次尝试地开口。
「我是说,我要向你道咳咳咳咳咳……」「道咳咳?」凌日的唇角微幅上弯。
该死的!为什么简单的两个字,自己却说不出来?八成是从不道歉的自己,一旦想到要道歉,全身的神经就都恶心得抽搐起来了吧?「喂,你想跟我道歉啊?」凌日挂着明显的笑,问道。
迪肯耳根一热。
「啰唆!你知道就好。
」「……哇哈哈哈哈哈!」这家伙!笑成这副德行是什么意思?存心给人难看是吧?「我好象……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凌日一边咧嘴说:「晚上睡觉时,不晓得会不会被人暗杀?哈哈哈……」「啧!随便你说。
」凌日笑笑,大方地伸出一手说:「好啦、好啦,看在你比我小的分上,我原谅你。
不过,你还欠我一记拳头。
」「啊?」几时?迪肯觉得他在乱记帐。
「那个吻可不便宜。
你要是现在让我痛扁一拳的话,我可以不算利息。
」「拜托,本大爷是在给你消毒耶!」迪肯忿忿不平地抗议。
「我宁可要美女来帮我消毒,谁要你擅作主张?我那天还不够倒楣吗?居然接连被两个混蛋强吻。
」迪肯哼地说:「少把我和克劳顿相提并论。
他是混蛋,我就是好蛋,而且是价值连城的蛋!」不予置评的凌日回道:「你给不给打?一句话。
」心想这家伙的拳头也不会痛到哪里去,因此迪肯满不在乎地说:「来呀,你想帮我搔痒,我有什么好怕的?」扬扬眉,也不说什么,凌日活动了下指关节,啪喀啪喀地握了两下拳头,而后远远地往后拉开。
「要去喽!」原以为他的拳头是往自己脸颊飞来,所以全部注意力都摆在脸部提防着的迪肯,却在意料不到的地方重重地吃了记拳头,咚地,五脏六腑彷佛全被挤压成团,剧痛让他霎时弯下了腰,咳吐出一些苦涩的腹水,冷汗直流。
fuck!自己真是太小看这家伙了。
「我已经避开要害,你顶多是晚餐吃不太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呸地把最后的苦水吐出,抹着唇角,一手揉着肚子,迪肯缓缓地伸直腰,愁眉苦脸地说:「你是在哪儿学会打架的?你的右勾拳也挺有力道的嘛!」「我学的是柔道,最拿手的是过肩摔人,你想不想被我摔摔看?」「……不必。
」迪肯怀疑这家伙真的需要人保护吗?说不定需要被保护的,是学校里面那些养尊处优的饲料鸡。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这会儿我还真有点四肢无力咧!这一拳够狠。
〕率性地瘫躺在草地上,迪肯舒展开长手长脚,也让隐隐作痛的肚皮稍事休息。
看见他这么做,凌日也跟着坐在身旁,并重新翻阅着手上的书。
「我们这边的课本和你在台湾的课本应该差很多吧?」迪肯是很懒得去翻啦,但是见他念得津津有味,所以觉得很纳闷。
「不是差很多,是完全不一样。
中文和英文写的课本可能一样吗?用膝盖想也知道。
」凌日头也不抬地回道。
「那你不是麻烦大了?我们学校的课业,你有办法应付吗?凌的功课是不怎么样啦,但是起码能毕业。
」凌日终于抬起头。
「这一个多礼拜,我能自己念的就自己念了。
数理方面,台湾的课程较难,这边反而容易,不成问题。
我真正伤脑筋的都是文科方面……也只能顺其自然,能读多少就读多少了。
」「我看你随便念念算了,要是真的被当,那也是凌自找的,顶多留级再念一次。
」用一肘撑起手臂,迪肯转为严肃地说:「有件事我要先警告你。
你到我们学校后,最要小心的,不是那些老师,而是棋会。
」「棋会?你是指西洋棋的,还是……为什么棋会需要小心?我不下棋的。
」「用嘴巴说,我说再多你也不懂,你自己进去里面就会明白了。
像我们这种历史古老的私立中学,总会留下许多不成文的游戏规定。
那里头把『游戏』当成一切,无论发生再大的麻烦,只要学生们一句:『这只是游戏』,就没有老师会追究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凌日摇摇头。
「因为它只是游戏而已。
」凌不解地望着他。
迪肯扬起嘲讽的笑。
「凌曾经在『游戏』里头吃了大亏,劝你最好不要太轻忽大意,否则……我不知道能不能罩得了你。
」这么说,绝非为了恐吓凌日。
倘若凌日没有警觉性,以凌日的性格,更容易就会成为皇家威尔森中学里面那群豺狼虎豹的目标。
「总之,我会尽量帮你,你自己也要小心。
不管在宿舍内或是在校内,你都像凌一样,保持低调就好了。
」诰重心长的,迪肯告诫道:「记住一句话,千万不能让自己成为棋会的目标!」见凌日满面困惑地点点头,迪肯祈祷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说实话,他不愿意看到凌日成为第二个凌。
不,这一次,他绝不让旧事重演,绝不!Ⅱ 烈男「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