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29 10:21:52

伊凡脑中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幕竟被他最不想揭穿的人给撞见。

在干什么?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看了还不明白吗?渥夫冷笑着,轻松地整顿衣装,再瞟瞟伊凡木然呆滞的脸,最后抬起头对不速之客说:你这样闯进他人的情事中,还不快点拍拍屁股离开,难不成还想继续留下来观赏吗?我没在和你讲话!乔满腹的怒火无处可发,他握紧的双拳不停地颤抖着。

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恩人,将你引荐到这个社交圈,同时还会保证你日后的前途。

聪明的小子就把招子放亮点,摸摸鼻子回去享受你的初次宴会生活,懂吗?住口!我的前途?我的恩人?这个无耻的家伙在放什么屁话?我几时拜托过他了?不、不对,难道真的是伊凡哥--乔绝望地闭上双眼,低语着。

我再问你一次,伊凡哥,你和这家伙在做什么?重重地叹口气,渥夫勾住伊凡僵硬的肩膀,一手攫住伊凡的下颚,抬高说:既然你这么想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好了。

直到嘴被男人堵住,伊凡才惊醒地做着为时已晚的挣扎,而乔此刻的忍耐度也濒临极限,冷不防地冲上前去,扳住渥夫的肩膀,狠狠地挥出一拳。

渥夫为了闪开他的拳头,不得不放开伊凡,而擦过耳际的拳头凌厉地划破他的脸颊。

啧,野蛮的家伙,你是想找我决斗吗?以手背一抹,渥夫盯着上头的血渍,挑衅地问。

决斗就决斗!乔豁出一切地喊道。

渥夫连声大笑。

伊凡你听到没?这傻小子要同我决斗呢!以你的‘名节’为理由吗?哈哈哈,不怕死的家伙,你真想提早到天堂报到的话,我会送你一程的,时间、地点任你挑。

胡扯!伊凡严厉地一吼,从地上爬起。

乔,我们回家再谈。

不,我要替哥哥杀了这个毁坏你名声的家伙,你不要拦阻我!乔哪里显得了这许多,年轻气盛的血液一旦沸腾,不见血绝不罢休。

伊凡板起脸。

你若还有一丝把我当成兄长的情,就跟我回去!死在渥夫精准枪法下的吃醋丈夫,伊凡十根指头都数不清,他绝不会让乔成为下一个无辜倒霉的牺牲者。

跟我走!硬是扣住了乔的手,伊凡奋力往外拉。

乔原本想甩开,可一碰触到伊凡央求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放弃这念头,忿忿抛丢下最后的白眼给渥夫,跟着兄长离开。

伊凡。

渥夫在他们身后悠哉地启口说:如果那里你待不下去,欢迎你到我的府邸来,记住,我等你。

只有一瞬,眨眼不到的片刻时间。

伊凡身形曳止,但他并未响应渥夫的话,头也也不回地走了。

人影杳然的空荡花园里,渥夫卸下嘲讽的假面,深锁起眉头。

时机太早了些,他并未料到会这么快就面临终局。

如今能打的牌都掀开了,往后会怎么发展?我相信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伊凡。

我知道,因为你再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不是吗?这回,只要伊凡回来找我,就永远是我的了。

伊凡……☆☆☆归途上,异常安静。

伊凡与乔,谁也没有向对方主动开口,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端坐在马车的一方。

沉默,蔓延。

在伊凡脑海中打转的,是该如何安抚弟弟的方法--可是乔会愿意听我解释,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吗?在乔思绪中翻搅的,是该如何让哥哥解放的方法--然而伊凡会接受我的要求,中止他的所作所为吗?他们谁都没有把握能说服对方,但谁也不打算就这一点而让步,导致情感、理智两者纠葛为一条导向悲剧的道路。

下车后,伊凡决定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地说:到绿厅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没有异议的,乔随着他,两人到屋内后遗开管家与仆役,在绿厅的长沙发椅上--困惑、愤怒与悲伤;烦恼、遗憾与担忧,遥遥相对峙。

伊凡轻咳一下,踟蹰地开口。

我知道要你接受哥哥与渥夫大公的……关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希望你能谅解,这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娜娜的生活,我不奢求你全盘地接受,只要你像过往一样,当作不知道。

也就是说,他无意断绝与渥夫的关系?乔胸口揪痛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伊凡哥与他……低垂的脸颊浮现红潮。

那不重要。

我想知道!乔激昂地拍桌说。

你欺骗我们有多久了?你为了什么和那家伙做那种事?是我们的关系吗?因为这个家,所以你把自己卖给他吗?伊凡为难地遮住嘴、咬着牙,傍徨在告白或谎言间。

还是说,你爱那家伙?不--想也不想地,伊凡冲口而出,但下一秒就后悔了。

乔一脸悲枪地说:那你果然是为了我们而把自己给卖了。

除此以外,有什么理由会让你必须像个不知羞耻的……无法拒绝公爵,连在毫无遮掩的树林里也在发情交媾。

……不要说了,乔。

耐不住弟弟轻蔑的口吻,伊凡撇开脸。

乔摇了摇头。

以自己的身躯去换取面包,形同街头娼妇一样的行为,你认为这么做能重振什么家名?你以为我与娜娜知道真相后,还能够大剌剌地、若无其事地继续过日常的生活?你要求我装作不知道,可我已经知道了,已经再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肩膀大大地震动了下,伊凡忍受不住这份苛责的煎熬,从沙发上起身说:时间晚了,我们改天再……你不要逃,伊凡哥!乔也顺势站起,伸出双手扣住他的双腕。

答应我,切断与公爵之间的关系,不要再做这种……委屈自己、低贱地出卖肉体的事了!伊凡咬紧下唇,想起与去世的养父作下的承诺。

不行,还不行,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们需要渥夫的助力。

我答应过父亲要保护这个家、保护你们的,我绝不会背叛我的誓言。

父亲早已经死了,不要搬出个死人来压我!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乔错愕的脸上多了五道指痕,而伊凡则气得发抖。

不许对父亲没礼貌,我不准你这样说父亲!乔也不晓得自己着了什么魔,也许是暴戾之气会传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不但抱住挣扎的伊凡,还像头发狂的禽兽般,啃噬着伊凡的唇,他听到伊凡企图叫喊住手,自己的舌头就被狠咬了一下,痛得令他不得不启开。

血腥的气味,在口中扩散。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乔暗哑地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可以做的,我就不行?凭什么那个品德低下的家伙可以霸占你,我却不能?我更有这份权利!从伊凡哥到家中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喜欢你!因为是兄弟、因为是男人,所以我才不再妄想的!可是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彷佛被丢进冰窖中,伊凡止不佳抖颤,步步后退。

不要……连你……也不放过我……我和那家伙不一样,他只是在玩弄你,我爱你啊!伊凡哥!乔觉得伊凡脸色怪异,急忙解释。

不要过来!伊凡一叱,黑瞳怒瞪。

好,我不过去就是。

乔不想再刺激他,于是说:可是你要作出决定,伊凡哥。

身为奥古史坦伯爵,我无法容许你和大公持续败坏家族名声的行为,你如果不断绝与他的关系,我就不许你再保有这姓氏。

伊凡再受重创,透明的脸庞没有半点血色。

乔强迫自己狠下心,他当然知道伊凡为这个家的牺牲有多大,甚至甘愿做他人的玩物,也不惜保护这个家,伊凡比谁都有权利留在这家中。

但要他明知伊凡身在火坑中,却不伸出手将他拉上来,他万万办不到。

家名、前程,这些和伊凡所吃的苦相较,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奥古史坦家倘若会就此没落,也是他这个身为正统子孙者的错,和伊凡无关!你也不用担心,若是继续留在这家中的话,我会对你做什么。

伊凡哥,我爱你,可是无意伤害你,你不愿意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你要我把你当成哥哥看,你就是我的哥哥,我不会再跨越雷池半步,求你继续留在我和娜娜身边吧!良久、良久,伊凡都不发一语。

乔焦急地望着他,祈祷着,盼望神子能帮帮忙,让伊凡作出正确的决定。

终于,他动了。

伊凡抬起眼,低声地说:往后,奥古史坦家全靠你了,乔。

你要好好地照顾娜娜,我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快乐。

心凉了半截,乔跨出脚。

你就这么顽固,不肯离开那家伙吗?不惜抛下我和娜娜,你也要到他身边去吗?为什么?你若不再是奥古史坦家的人,也没那种必要出卖自己啦!自嘲一笑,伊凡怎能说:你太天真了!渥夫是什么样的人物,伊凡最是清楚。

当初是自己送上门的,今日想要断绝这关系与否,也全掌握在渥夫手上。

渥夫不会在乎伊凡的姓氏是什么,他想要摧毁奥古史坦家族的话,也不需要理由。

哪怕他离开这个家,为了报复,渥夫会不择手段的。

沾上,便再也无法摆脱。

至死方休。

这就是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的可怕之处。

让我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转身走出绿厅,伊凡毅然的背影已义无反顾。

伊凡哥!站在楼梯顶端的娜娜,扶着墙,泪流满面地说:求你,不要走。

娜娜……他又何尝想离开这个家呢?只是这儿已无他的容身处所,他留下来,将带给这个家无尽的苦难。

我发誓,我会做个乖孩子,我以后绝对不哭闹了。

我、我就算下地狱也不怕,被骂是胆小也无所谓。

只要伊凡哥愿意留在家中、留在娜娜身边,我也愿意保守住伊凡哥和渥夫大公的秘密。

拜托你!从噩梦中醒来后,她才知道另一场噩梦正活生生地上演。

偷听到伊凡与乔的争论,她几度都想冲出去,恳求乔哥哥别再逼伊凡哥了。

她一直忍得好辛苦,不把这秘密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为什么最后伊凡哥还是要走?扑簌簌的大粒、大粒泪珠。

纷纷滑落。

连妳都知道了?伊凡苦笑,自己的不够谨慎、不够警觉,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吧?然而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无论再如何纤悔,崩坏的十字架是再也恢复不了原状的……娜娜胆怯地点点头,不过没敢说出自己还向握夫求证过。

登上楼梯。

伊凡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哭泣的妹妹,往她的寝室走去说:妳不会下地狱的,傻孩子,谁敢把妳捉入地狱,哥哥头一个不放过他。

妳可是我们的小天使啊!那么,你会留下了?伊凡静默片刻,温柔地笑说:我的家,只有这里。

答应我,绝对不走?微笑着,伊凡把她放回床上,替她盖好棉被说:睡吧,我会一直在妳身边的,不必担心。

娜娜担忧地扣紧伊凡的手指,深恐他会离开,始终不愿放手。

伊凡只好坐在床畔,哄着她,直到她再也熬不住,入睡为止。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寂静的大地时,伊凡拎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这栋曾经给予他温暖、亲情与真爱的屋宇,告别生命中短暂的幸福光阴。

☆☆☆男人在等待着他。

以胜利者的姿态,傲慢、高雅的容貌掩不住得意,性感的薄唇冷淡地掀起,手指玩弄着巨大的黄金戒环,慢条斯理的动作未曾透露出男人此刻欢欣鼓舞的心境,唯独那双绿晶迸放的锐利光芒,诉说着……胜者为王的优越。

哪怕是一大早就被管家的敲门声吵醒,也不会打坏这份好心情。

他的百合,终究完全地坠落到他的手中了。

往后再也不必和什么分享他。

从今以后。

放柔的视线缓慢地梭巡过,略显苍白的细致脸庞,恰似是朵失去活力的、楚楚可怜地在寒风中摇曳的,百合。

你唯一能依赖的,就只有我了。

伊凡。

斜靠着金银刺绣的枕臂,渥夫微歪着一头蜜金发,从容不迫地打破沉默说:我可怜的伊凡,你被奥家的人给赶出来了是吗?漠然的,如同一具没有思绪的美丽玩偶般,伊凡伫立在他的身前。

我早猜到会变成这样的,伊凡,不过也算你聪明,知道无论你是或不是奥古史坦的一份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在乎你会不会遵守我们当初的约定。

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我答应你,不会抽回伸出去的援手,我会继续帮助奥古史坦伯爵,好让你安心。

渥夫怜悯地一笑。

你无须感激我,这是我对于你的听话,所赠的犒赏。

以后你也会发现我绝对是慷慨的,不会吝于给你任何你所要求的一切。

华服、珠宝、马车,这屋内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任意支使,我会对管家下令,让所有的人也听命于你的。

伊凡还是一动也不动,黑瞳中映照的虚无,就像是被挖出了灵魂,是空的。

怎么了?好不容易你总算可以摆脱那沉重的十字架。

怎么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呢?背负着一家的前途、命运不是很累吗?照显不能行走的腐子、任性不懂事的弟弟,有什么好留恋的?你自由了,呵呵,不过也只能在我身边行动就是了。

渥夫挑高一眉,讽笑地往下说:或者,我猜错你的意愿,你气愤那利用完你,便一脚将你踢开的奥古史坦家,想要复仇?这件事简单,我下个令,就能让他们从上流社会中消失。

这句话,多少触动了些什么吧?美丽的玩偶些微地眨动着长睫,冰冷的黑瞳凝聚焦点在渥夫身上,开启双唇说:渥夫……什么事?我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我吧?边说着,修长的细指边攀上自己的领结,优雅地解开它。

不疾不徐的动作,幻惑着男人的目光。

一颗又一颗的钮子被解开,黑色的外袍轻易地被丢弃到地上。

扬起唇角,渥夫纳闲着伊凡如此少见的主动意味着什么?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抗拒你的拥抱,你的硬挺灼热穿刺我的时候,我的身体是喜悦的,因为我是……天生的荡妇。

绝艳的色泽从黑瞳深处渲开,靡丽的、色情的气味在吐息中把周遭的空气都烫热了,伊凡一手搭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肩膀,凑近他的耳朵说:撕裂我、贯穿我,用力地……操吧。

男人瞇细了跟睛,对这异于寻常的改变、脱出控制的逆转主导局势讶然。

是伊凡却又不是伊凡的淫荡美兽,如同猛毒花蔓缠绕住他的颈项,唇角一抹凄美冰冷的笑漾了开来。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断了气的快感,渥夫。

深陷入伊凡细腰的五指一压,渥夫禁不住他挑逗地封住那张蔷色红唇。

☆☆☆野兽般激烈交缠的两具身体,狂放地撼动着沙发的椅脚,承受不住这样折腾的沙发嘎吱嘎吱地作响着。

……哈啊……啊……好……再用力一点……敞开双腿跨在男人腰间的白晢身子像是条纤细的蛇,不住在快感中疯狂地扭动着。

放浪形骸的模样……就像他自己所形容的,像是天生的荡妇。

男人不断注视着这样的他,开启的双唇所伸出的诱人小舌若隐若现,每当他忘形地喘息时,那舌尖就会舔舐过下唇……唔!受不住诱惑,男人猛然扣下他的颈子,强迫他低头,野蛮吻住--立刻地,他的舌尖积极地缠绕住男人的舌叶,饥渴地吭咬着。

毫不知羞怯退缩为何物。

这样的伊凡不是伊凡!男人脑海清楚地晃过这念头,但身体照样火热亢奋,自己唯一能做的报复也只有更激烈地进攻着他的唇,就像是要展开主导权的战争一样,他们连系为一体的部位,紧紧相扣,又彼此互斥,谁也不让给谁。

他的十指移到男人的蜜金发海中,以指尖嬉戏搓揉着发丝,直到男人放弃征服的意愿,松开他的唇时,一道银丝唾液落在垂他湿润的红唇畔,他以自己的舌头舔去。

你一定很讶异吧?有种在棋局结束前被将了一军的感受?哈啊……啊嗯……摇晃着身子,黑瞳穿越过他的绿胖,凝视着远方说:……我在十二岁以前,一直是……靠这个在赚口饭吃的。

绿眸一瞠。

抬起细白的脖子,他喘息着,微笑着说:吃惊吗?自己竟不是我的头号恩客,失望吧?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的,贫穷的人家,为了一袋米,可以卖出自己的小孩。

我只是比较倒霉而已……嗯,别停啊……紧环着男人的柔软肉壁贪婪地索讨着,今男人的心思再度扬散。

哈……嗯嗯……呻吟着、断断续续地,他说着。

人口贩子说我秀气、瘦小,卖做长工也干不了什么活,于是我被转卖到一间专门提供男人享乐的兔子窝里。

所谓的兔子就是……变童……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停下,自嘲地苦笑着,他夹紧男人示意说:现在当然不一样,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吧?渥夫绷着脸。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伊凡?你说呢?他垂下眼眸,把放慢的节奏再次提高。

……啊啊……总之,我熬过来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的养父把我从那里拯救出来,以前我不知道人是可以在不脱光衣服的状况下,就得到东西的。

摇了摇头,伊凡舔唇说:我不说了,让我们专心地做吧。

已咬住男人的耳垂,吹气如兰地低语。

快点给我……你滚烫的热汁……男人愤怒地一颤,咆哮着,捧着双臀的手带着惩罚意味,高高抬起、重重放下,可是他不但没有畏缩,反而喜悦地吟泣着抖动,接纳这夹带着痛楚的欢愉。

☆☆☆激情风暴暂歇。

和伊凡当初所宣示的一样,这是他们有过最教人狂醉的**,可是和火热滚烫的身子背道而驰的,渥夫觉得打自心中有股逐渐瑟缩的冷……就像是冰之女神手执冷箭戳入了他的意识中,唤起他熟睡已久的罪恶感。

那一直被强烈的征服欲所掩盖的罪恶感,像冰冷的虫爬在他的背脊上,甩都甩不开。

他作着深呼吸,看着同样气息粗喘的伊凡抬起腰,离开他,走到自己丢下的衣堆中,背对自己不知在翻找什么。

渥夫疲惫地闭上双眼,脑中还回荡着先前伊凡的告白。

恩客……不一样的……自己和那些花钱寻欢,不把伊凡当成人而是当成玩具般的家伙不同……他不会抛弃他,他不会鄙视他,他只想爱……咕滋--起初,渥夫并没有意识到这声响是什么,他愕然张开绿眸,对上伊凡冷硬的黑眸,接着腰间扩散开来的剧痛,使他垂下眼望着正一吋吋地没入自己腹内的银白短刀,他伸手握住伊凡的手,企图阻止刀身的入侵,可是伊凡以更强悍的力道,将刀子整个插了进去。

啊啊啊--被戳破的痛楚,让渥夫溃倒在地上。

伊凡没有再拔出刀子,他站在渥夫的面前,看渥夫在地上翻滚着,说:你如果不将它拔出来,也许还可以多活一点时间,只是也会死得比较痛苦吧?你……大口喘息着,渥夫在晕眩的视线中,企图锁定他的形影,但却有两、三道影子在晃动着。

接着前面我没说完的。

伊凡望着他,眼里却没有他。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谁也不曾爱我。

我双亲的模样早被我忘记了。

我只知道他们生下我,却把我当成一头家畜一样地卖掉。

那些兔子窝的人,谁也没空去管一名随时可能会夭折的孩子在想什么,他们要的只是听话,想要逃离就以鞭子伺候。

那些花钱的人,脑中想的只有下半身的那根东西能不能痛快,以银子把享乐建筑在弱小无力的人身上,也不感到愧疚。

渥夫闭上眼睛,觉得他的声音好遥远。

自己会死吗?就这样死在伊凡的手中?可是那又怎样呢?我要怨谁吗?我能去审判这些人的行为吗?我并没有部个勇气冒着死亡的代价,逃离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的我又比那些人高明到哪里去呢?这些,是我后来拿来告诉自己的借口,我放弃了自己。

正当我认命了的时候,遇到了前奥古史坦伯爵,也就是我的养父。

伊凡走到窗边,不管自己所说的,是否能传到渥夫的耳中,他亟欲倾诉,滔滔不绝的。

他望着星子,说:他说天底下没有该被抛弃的人,他说神子爱世人,每一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

他说到我家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真正的家,给你亲爱的弟妹,给你永远包容你的处所。

浅笑着,伊凡摇头说: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大不了日三时兴起,很快就会后悔的谎言。

我想,管他要带我去哪里,都不会比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更糟了。

因此我跟他走,跨越过大半个国度,而在那儿等着我的,是他所允诺的……真正的天堂。

渥夫发出痛苦的呻吟,伊凡才突然想起地回头。

你知这吗?养父告诉我,以后我就叫‘伊凡·爱·奥古史坦’的那天,我有多高兴吗?我高兴得躲在棉被中哭了一晚上。

我发誓,为了父亲,我一定会不负他的期望。

把你们艰难的语言、文字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在学校也绝对要名列前茅。

这些二点儿都不苦,只要有养父、弟妹的支持,被谁歧视、欺负,我都不放在眼中。

……凡……伊凡……逐渐进入昏迷的渥夫,喃喃叫喊着。

于是他再度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说:很痛苦?那我帮你把刀子拔出来,你就会轻松地断气了,这样好吗?渥夫睁开茫然溃散的绿眼。

……你……恨我?伊凡凄楚地笑了。

不。

虽然我也不爱你。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你是天之骄子,生下来要什么有什么,傲慢、自大、唯我独尊,但你对我很好。

至少念书时。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时候我还称得上喜欢你这个朋友。

和我崎岖的人生不同,你不知道弱者的悲哀,你永远也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们是两道不会交错的并行线。

以最后的力量,渥夫总算能锁定伊凡的脸,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想要碰触他的脸颊,可是还没碰触到就无力地落下,涌出口的大量鲜血,几乎淹没了渥夫最后的话语--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他说完后,动也不动地合上双眼。

死神已扬起镰刀,即将落下。

伊凡一震。

男人满身是血的告白。

让伊凡动容,也动摇他坚定的决心。

他本来是打算色诱男人之后,乘机杀了他,然后自己也绝命于此。

这么做是唯一的法子。

他不能让渥夫有机会威胁到奥古史坦家,而失去奥古史坦这个姓氏之后,伊凡也万念俱灰了。

他所攀捉住的、那微弱的细小幸福,全都都被剥夺了,他不能再回到挚爱的家中,再也没有亲人的爱,他还能以什么来回报养父的恩情呢?只有以死谢罪,才能解决这一切。

伊凡啊……他仰起头,彷佛又听到养父那温柔的声音在述说着--我可怜的孩子,这世上有不可侥恕的罪,却没有不可宽恕的人,你要记住,世上没有比爱更可贵的……父亲。

他硬咽着,热泪缓缓流出。

现在,有什么在空气中流动着。

那是一条无形的线,它划分开了生与死、爱与罪、宽恕与重生。

伊凡无声地啜泣着,他摇摇晃晃地爬到了门边,叫唤着。

来人啊!快来人啊!☆☆☆隔日,斯科城里最热门的头条新闻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传过大街小巷,大家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鹰眼团新任副手暗杀渥夫大公!大公生死未卜,命在旦夕!凶手自首,死罪难逃!斗大的字印在小报上,教人慌目惊心。

有人怀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认为这丑闻来得正是时候,女皇陛下的颜面不保,皇室威严尽失。

也有些许人,长时间被皇室欺压,觉得女皇被自己所养的狗反咬一口,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舆论中没有人关心被捕入狱的凶手会有什么下场,因为大家都知道,女皇陛下不会放过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公开处死是早晚的事。

奥古史坦家中,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状态。

不敢相信伊凡哥会做出这样的事,娜娜哭闹不休,坚决认为这是误会,伊凡哥不会杀人。

乔忿忿不平,认为大家把伊凡当成凶手是件不公的行为,长期受到欺压的一方是伊凡,他只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他们的想法与意见对于被囚禁在牢房中的伊凡来说,并没有帮助,因为连乔试图到牢房探访都被拒于门外,狱卒凶悍地驱离并警告他,若是再想和罪犯接触,就会遭到叛逆罪的处分。

乔也只能眼睁睁的,每天在高耸的围墙彼端,等待着……至于被囚禁起来的人,反而是平静多了。

伊凡对于任何的侦讯都没有反应,只是顽固地保持他的沉默,从被捕入狱至今,他说的话就只是--我认罪,渥夫是我杀的。

明明白白的宣言,加上人证、物证俱全,本来是可以轻易做出判决,并且处以唯一死刑的,但伊凡在监牢中待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被告知女皇要亲自对你宣判,方得以跨出铁栏之外。

监狱最顶端的高塔,女皇表情严肃悲伤地望着伊凡。

我想听听,你伤害渥夫的理由。

伊凡垂着眼眸,眠着唇。

你伤害了我的宝贝儿子,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伊凡在心中叹息着,他所有的感觉早已退却,也许有人会说他太过平静,但他真的是……累了。

女皇看他不打算开口的样子,摇着扇子说:我对你非常失望,前伊凡上校。

在我升你的官不到几天的时间后,竟发生这样的悲剧。

我是打算处死你的,但渥夫要挟我,如果我这么做,他也会拒绝接受任何治疗。

渥夫……还活着吗?伊凡微笑了下,不愧是拥有强劲生命力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轻易就原谅你,上校。

女皇被他颊边的浅笑激怒,愤慨地起身说:我判你终生流放西伯纳,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斯科城或近郊的方圆百里内,你就好好地在荒地开垦,替自己的罪纤悔吧!伊凡一欠身,无州言地接受这条刑罚。

下一个漂泊之地是西伯纳吗?这也不坏,冰天雪地、人烟稀少的地方,或许更适合他这个满身罪孽的人。

我要活下去……无论跌倒多少次,我都会继续地活着……直到我寻到那份唯一的答案前,我要活下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