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
散场的时候,不死心的铃木再次拉住仁善的手腕,并说:「小仁,別么无情,听我一次,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
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到我身边,这一点我可以死心。
让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好不好?」仁善很想回他一句,当然,如果他够无情的话,会当场踹开这个人。
「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嘛!」想着拒绝的藉口,不料,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仁善回头,哑然地看进谷洋冷硬的黑瞳中。
「哟,真是意外,竟会在这儿碰见。
」嘴巴上是轻松的招呼,眼神却满是怒恨之意。
天要亡我不成?仁善的额际从下午便隐隐作痛,此刻实在不需要这些人、这类憎恨的恶意来雪上加霜。
他没当场崩溃、发飙,都得归功于父母给他生了副忍耐力够强的坚韧神经。
不过,仁善却很羡慕那些能动不动就崩溃、昏倒的人,起码人家可以比他少受几分折磨。
「谷洋,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不能偶尔约个小会、看场电影吗?不知是谁干的好事,现在我摆脫了婚姻的包袱,可是自由自在的单身汉呢!」谷洋句句嘲讽地说。
仁善晓得他对自己的误会还没解开,也不想多作解释地说:「那么,拜拜,也祝你约会愉快。
我们走吧,铃木先生。
」「咦?好、好、好,我们快走!」跟在率先掉头而去的仁善身后,铃木又回过头打量了谷洋一眼,追问着说:「那人是不是上次我们在PUB里……」仁善没有回答,脚下的步伐加快。
「小仁,那家伙还在瞪我们耶!你和他吹了……」「我和他怎样,你有资格问吗?」一走到电影院门口,仁善抑住不耐,淡淡地说:「工作上的事,请你在我上班的时间联络,我会看看行事历,在合适的场合谈。
不过,绝不是今天,我累了,恕我先告辞。
」「小仁!」跳上最近的一辆计程车,仁善迅速地把恼人的事都拋在身后。
「您要到哪里?」「麻烦你开到大安路X段XX巷口。
」「好的。
」他不想怪老天爷坏心眼,爱捉弄人,但是也不必一个晚上接连让他遇见两张不想见的面孔吧?莫非这是什么诡异的诅咒,将谷洋与铃木串联在一起,好恶整他?〔不,或许是因为谷洋而感到心乱的我,连我自己都害怕,所以才会觉得难以承受谷洋的眼光而想逃……〕距离那一夜,已两个多月的时间中,他想起谷洋的次数并不多,这是因为他非常努力地想忘记这号人物。
一发现自己有陷入胡思乱想的危机,就会故意找许多事情来做,将自己累得每日倒头就睡,以填满生活中所有的空隙。
〔说我没受伤害,那是骗人的。
〕短短三天的相处,虽无法让人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却非常足够让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所吸引。
谷洋是个满身缺点的家伙,说句不客气的话,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孔吃香罢了。
性格幼稚、恶劣,外带自大傲慢,动不动就把过错往別人头上推.动不动就会摆出我才是受害者的姿态,以及动不动就把別人当成生命里的配角,以「地球因我而转动」的自私想法,任性妄为地支配別人、要別人事事配合他。
〔……那,我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对自己脑海中所描绘出的差劲家伙,仁善啼笑皆非地想着: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人。
〔不,也许瞎了眼就不会看上了。
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爱「面」一族呢!被谷洋的外貌所吸引……〕宋陵很一针见血地说到重点。
光看外表,谷洋的确可称之为他喜爱的典型,然而这类的男人往往也以异性恋者居多。
他早该醒悟,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性,对于身为同性恋的自己来说,实在没什么希望,注定是要吃苦受罪的。
谷洋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惯坏了。
被这喜好以外表、身分、地位评价一个人的价值的社会所惯坏。
越是得意于情场、工作职场的吃香家伙,便越不需要替他人着想,往往也容易流于自私。
至于遭受挫折后的反应,就看个人智慧了。
不过,如果谷洋真是无可救药的人,他不会在那一夜照顾着烂醉的自己,他不会在撞见铃木纠缠自己的场面时出手相助;更不会坦率地在发现言词上冒犯了他之后,向他道歉。
蓦然间,仁善的眼底浮现出谷洋那双闪烁着愉快的黑瞳,想起他举杯对自己说:「我们就喝个痛快吧!」时的表情。
他咬住了下唇。
视线忽地模糊了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司机由后视镜中见状,好心地问着。
一抬头,仁善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的模样,全被那方小镜给照出来了。
他羞赧地苦笑着,以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可能是脏东西跑进去了吧?」「人生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司机笑笑,将收音机播放的悠扬古典乐音量加大,说:「听点音乐,心情会好一点的。
」「谢谢。
」仁善把目光转移到窗外。
是啊,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久了,伤口自然会愈合,痛苦自然会消失。
人,不都是这样活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