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9 10:22:15

甘甜的外壳剥落之后的冰冷。

苦涩的现实底下,是不可能出现所谓‘圆满’的皆大欢喜。

您还能让微臣接受多少的惊喜呢?真是……连脚都不能行走了,却异想天开的骑马,还真的办到了!?我实在是被您那才华洋溢的恶作剧天分,给弄得头昏脑胀了。

我若五体投地说一声佩服、佩服,您可否愿意大发慈悲,让我能过少点心惊肉跳的好日子?句句带刺的话语中,字字背后都隐藏着压抑的怒火。

……阴鸷的暗灰蓝眸侧过视线,斜睨躺在身旁,双手高举过头被绑在床上不得动弹的人儿,邪佞一笑道:怎么,气得不同我说话了吗?回答我啊,飒亚陛下。

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不过是双手被绑,有必要这么愤怒吗?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这点‘代价’应该不是很高昂吧?比起现在被我下令跪在外头餐风宿露,又不给水喝的所有奴才们,他们所付也的代价,可是高多了。

嘴一抿,在唇色刻下顽固线条的人儿,似乎决定对他的任何话语,都来个相应不理。

看来这一年多,我是疼您疼过了头,陛下。

司珐尔细长的指尖,游走在他的脸庞边缘,载到下颚处,将它高高撑起,逼得他不得不与自己四目相对。

为什么不听那些奴才的劝告,硬是去插手管别人的闲事呢?一个小鬼的父亲快死了又怎么样,那是他的事。

冒着生命危险,冒着暴露自己身分的危险,去救一个陌生贱民,您到底在想什么?您全然不了解,自己的地位是如何地举足轻重,而又有多少人会为了保护您的性命,或是为了取走您的性命,前仆后继地付也他们自己的性命吧?我一再地、不厌其烦地说同样的话,难道您没有一次听进耳中?银瞳无言地对峙着他的暗灰蓝眸。

看你这表情,是毫无悔改之意了?收回指尖,司法尔继而把手转向地下半身那一双修长的腿。

强劲有力的瘦削线条,在受伤后,肌肉失主活动力,己经不如从前的紧绷有弹性,变得柔软脆弱。

掀起衣袍,摸上赤裸的膝盖、大腿,不知是因为寒冷或是恐惧,那轻颤的反应透过指端,能灵敏的感受到。

在想什么?怕我在夺走你的脚筋后,这一次会打算弄断你的腿吗?膝盖猛烈一抖。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的。

爽快地澄清飒亚的疑虑,司珐尔不否认自己由宴席上赶回来,风尘仆仆到小镇接回飒亚的时候,的确是有过类似的想法。

特别是他看到陌生男子的手搭在飒亚身上时,他只差没有拔剑将那人的手砍下。

——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那么做己经没有意义了。

假使不是你甘愿给的,就算我打断了你的腿,你还有手,可以撑着身体爬离我。

要是让你连手也失去了,你想要远离的话,只要动动聪明的脑子,还是会让你找到法子,不是吗?到最后剩下的,不就是一口气了?我要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连呼吸都没有的人偶,有意义吗?没有。

狂炽的怒气过后,残存的就是无尽的悲伤。

沉着下来的口吻,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是象征着男人最不擅长表达的——心哀。

扣住两边脚踝,轮流地以唇亲吻着狰狞丑陋的伤疤,司珐尔既笑自己也笑飒亚地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有点成长?我没有忘记你把这双脚给了我,可是我不懂……为什么,飒亚,为什么你要骑马,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你故意让我知道你又找到可以离开我的工具了吗?不是的!不是的!大力地摇头否认,红了眼眶,飒亚双唇干涩地嗫嚅着,数次后,才硬咽地说:……我……还要牺牲……多少人……就为了我的愚昧……我的昏庸……我让西琉的子民……我把他们抛下了……我的罪……都是我的罪业……陛下?您在说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司珐尔?……现在……外头的人民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住口。

司珐尔放下他的双腿,冰艳的容貌上出现少见的慌乱。

快住口,飒亚,你不能说出这样的话,身为霸业的君主,一旦说也这种话,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快点住口!为什么不能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我一直拒绝去正视,而我早该想到的,子民的水深火热都是因为我造成——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司珐尔并没有使用多大的力道,但这足以使飒亚止住了泪,错谔地张大眼。

不要忘了,不是子民拥有您,是您拥有子民!您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帝所做的一切抉择,就像上天对人所做的一切,是不许子民去质疑的。

您也不要怀疑自己所做的,您是绝对正确的!轻晃着飒亚的肩,司珐尔表情坚定地说:没有这样的霸气,您打算当个被子民反过来奴役的君主吗?那么,当我国与他国交战时,您要握着每一个士兵的手,跟他们哭诉着:很抱歉,派你们去送死吗?你以为这全让那些士兵感动?错了,他们会更加痛苦、迷惘,因为他们竟要替一个胆小鬼去死,替一个不值得他们奋斗的君主去打仗!请您清醒一点。

要相信您是正确的,子民自然会追随您,无怨无悔。

可您要是现在去跟子民忏悔,那就永远别想要子民重获新生了。

司珐尔……飒亚咀嚼着他的每一个字,那都像是一颗颗的重石击在他的心房上。

覆盖在他的身后,司珐尔紧紧地抱住他,埋在他的颈项中,低语着:算了、算了,这次的事……我不会要你再给予我什么了,飒亚。

我只要你从今往后别再做出任何像此次这样罔顾自身,为没有价值的事物冒险的行径。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的话,就看看我,看看这个因为你一时兴起的小小冒险到现在还无法平静下来的可怜人。

他那一口气倾吐完的长串话语,使飒亚直到此时此刻才注意到,司珐尔异常冰冷的手指,以及面如搞灰的脸色。

我……很抱歉……软化下来的飒亚,以被圈覆住的身子更紧靠向他,起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并说:我答应你,不会再有第二次。

也请你原谅那些在庭院中的奴才们吧!是你要他们别违抗我的意思,他们也只是照着你的话去做而已。

司珐尔沉默半晌后,才低声说:毒牙,去传我的命令,就说我原谅他们的行为,他们可以去休息了。

是。

飒亚大眼圆睁。

你叫谁毒牙?那个回答的人又躲在哪里?不过是个暗兵。

也就是说,一直在暗中候命的保镖吗?刷地,飒亚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去。

能准确掌握他每分心思的司珐尔,微微邪笑地说:放心吧,他们就像是影子一样,你看过影子发表或有自己的思考吗?就算看到我们俩在床上的情景,他们也不会看进心里。

事实上,他们可能只注意这寝室内的构梁上,有没有老鼠会惊吓到你,让你失去享受的心情。

司珐尔!该不会以前,一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都被人看光了!?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你会因为介意他们的存在,而失主找乐子的胃口,到那时候我会负起责任,好好伺候你。

直到你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的存在为止。

飒亚张大了嘴,他己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这男人无耻的言语了。

您好像还不太相信我的话?那就让微臣证明给您看吧!您大可努力不发也声音来,只不过我想那也是徒劳无功的。

怀着明确意图的手,穿越过覆盖在胸膛上的衣料,恣意地抚摸着底下温热的丝肤。

不要开了!快住手!换作以前飒亚早这么大声叫喊了,可是现在一想到会被别人听到,他就怎么也喊不出来。

没有半点声音的做,也挺新鲜的。

呵呵。

去死!擅自骑马的风波过去后,一直担心司珐尔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派更多人限制他的行动,结果飒亚的忧虑是多余的,一切都如同往昔没有多大改变,而司珐尔照样不知在忙些什么,今早起来又再度上演失踪记。

到底……那家伙把他当成什么了?是幼稚的三岁孩童,还是被判禁足的宠物?口口声声说要他记取教训,不可再拿自身来冒险,借机整整惩罚了他三天!不过,这惩罚也是飒亚自己的诠释,由司珐尔说来,约莫会被解读成‘说教’。

哼!天杀的混帐,天底下有哪门子的说教,会是把人关在房中三天三夜,除了吃、喝、拉、撒外,全都被钉死在一张床上来进行的?飒亚,你好可爱,是因为绑起来做的关系吗?简直像初次一样,那般羞涩呢……净用些教人不脸红也难的言词!是不是更有感觉了?啊,很好,就是这样,把我箝得这么紧,真是张贪婪又淫荡的小口……做就做,那么多活干什么!真想让你瞧瞧自己此刻的可爱模样……多谢,不必了!飒亚连忙甩开脑中的妄想,镇定一下发热的身体。

幸好现在四下无人,他可不是来这儿浪费时间发春梦的,好不容易拥有独处的机会,他是打算要继续练习站立的。

能够站立的这件事是对自己证明,他没有因为脚废了,就放弃希望或自暴自弃。

也为了对司珐尔证明,就算他获得了能重新飞翔的翅膀,也不见得就会离开。

(是啊,我们都在成长,司珐尔。

)(我要让你知道,我就算会骑马了,能动了,那都不是对你的抗议,而是我再次证明给你看——这颗对你的心,是值得信赖并想赢取你的信赖的!)(如果不能让司珐尔相信我,那么,我们永远是身在不同的世界中,司珐尔并没有因为我而离开那孤独的世界,那还谈什携手共度?我并不是要做你羽翼下的雏鸟,我想要做能让你相信并且依赖的人啊!)把车椅子推开,飒亚按摩着自己的双脚,今天他想试试看,没有车椅子在身边,是不是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

屈起膝盖,转变成跪姿,再慢慢地抬起上半身……很好,平衡、稳住,不可以焦急,慢慢地……再慢慢地……您想要恢复双脚的行动能力吗,陛下?一惊,飒亚跌坐回草地上。

他举目四望,问道:谁在那里?抱歉,小的让您受惊了。

本是平静无风的四周,竟刮起一小圈的树叶狂舞,在舞动的树叶中心逐渐地显现也一个形体,就在飒亚骇然地想要召唤人来时,那人一声‘吓’地把所有树叶由自己身上吹开,并出示善意的笑说:草民平满,向陛下请安。

平、平满?你怎么会……错谔不己的飒亚,头一个想到的是:他居然喊我陛下?那代表他知道了……恕小民无礼。

伏跪在地上的平满,毕恭毕敬地说。

那天小民不小心窥见陛下身上的皇纹,得知了您的身分。

由于众人万万没想到陛下会现身此地,还请陛下看在不知者不罪的分上,原谅小民与村人对您种种的不敬言行,以及没有获您召见却擅自见您之过。

皇纹?不过一瞥就识得朕的皇纹?是。

左肩上拥有圣纹者,当属天子或是皇亲,而其间又以布有的曼陀罗纹雕最是尊贵无上,除圣上外还有谁能有?草民未获许可竟大胆拜见,是该自毁双目来向您谢罪的。

飒亚蹙眉,微笑说:但你的眼睛现在还是好好的。

是,请陛下允许草民离开后再自取双目。

一则不可以鲜血玷污了您,二则草民还想以这双眼睛为陛下服务一次。

服务?你能为朕做什么服务?区区小民,莫非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力?话说回来,方才你耍弄的那一手,也不是寻常人会的。

和那日不同,既然眼前的人己经知道自己的身分,飒亚必须展现天子的威严。

惶恐、惶恐,小民所使的雕虫小技是跟家父习得,如果让陛下不悦,还请陛下降下责罚。

先说你父亲是什么人物,怎么能传授你这样的技艺?要是朕没错认,这该是神官们才拥有的高级防御法术,御风术。

圣上英明,一眼就看穿了草民的底细。

这的的确确是御风术没错。

草民的父亲曾是服侍前朝的风神官,一度掌管十二神庙中的风神庙,位列祭师,但因触犯了祭司戒律,被永生剥夺了神官的身分。

飒亚额首。

可是朕听说被驱逐于神庙外的人,必须接受十三道罪人的烙印,好使得他的神力耗尽,不能再展法术。

朕所听到的,难道是假的吗?启禀陛下,您所说的并没有错,先父也是历经一番生死考验,发烧了七天七夜,差点死在那十三道的烙印底下。

只是,不知为何先父并没有丧失所有的神力,并且还透过血脉遗传,使得小民拥有神力也略通法术。

先父曾说这或许是上天的旨意,如今草民大胆臆测,这全是为了今日小民与陛下的相遇,而种下的因缘。

经过罪人烙印后还能拥有神力,并且遗传给子孙?想必那位风神官当年的能力是相当惊人的。

过去飒亚也曾遇过一名擅自叛逃的神官,不过火神官戈歆并未接受过任何烙印,强大的法力还在,对那时的飒亚造成不小的威胁。

神官们在西琉皇朝中,可说是最让君主们忌讳,却又不得不尊崇的存在。

他们是皇权与神权间的使者,过去西琉的历任君主,哪怕是最凶残的暴君,也都不会去动神宫与神庙。

幸而神官绝不插手朝廷政事,遵循着西琉守护主神‘天主圣君’的教诲,以皇庙为居住地,隔离自己于俗世之外。

即使庙内偶尔发生少数的叛乱事件,也会由神官们自行制裁,不曾与皇帝的旨意抵触过,两者方得相安无事地共处。

朕可以知道你父亲是以什么罪名被剥夺了神官之位吗?是‘色心’。

色?在那样清幽、不染俗世尘埃之处,你的父亲竟还能大谈儿女之情?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呢!由于父亲对那件事绝口不提,小民只知罪者却不知原委。

父亲是离开了神庙后,在这乡野小镇与小民的娘亲结识,继而成亲的。

蓦地,飒亚脑中浮现起禁忌二字,因而笑了。

是吗?这么说来,平满的父亲说得并没有错,这缘分其来有自。

假使当年的风神官也同自己与司珐尔一样,谈着一段禁忌之恋……这是怎么样的一段因缘,使得罪人的子孙出现在另一对罪人们的面前,怕只有上天才能解释了。

朕问完了,轮到你说了吧!平满,方才你说要为我服务,是什么意思?启禀陛下,小的想斗胆请您允许小民碰触您的龙体。

为了什么呢?那天陛下离去后,小民一直耿耿于怀,关于陛下的民疾……其实小民由先父那里承继而来的不只是法术,先父离开皇庙后便致力于研究新的法术,想将它与医理结合,并且小有所成。

如果陛下准许的话,小的想献出所有的才智,替陛下诊治一下您的脚。

飒亚眼睛一亮。

你是说你有法子能让朕重新站立行走?小民不敢蒙骗陛下,由于小民现在还不晓得陛下的脚是为什么不能动,请等小民触诊后再行回答。

那你诊诊看吧!飒亚把双腿平放在草地上,平满谨慎地解开裤脚的系带,再剥下白袜,露出来的狰狞伤疤让他倒抽了口气。

但他什么出没说,以手指按压在脚侧的脉位上,专注地诊视。

末了,他重新替飒亚穿回鞋袜。

如何?是的,陛下的脚筋断得很干净,出许是不幸中的大幸,接合的情况非常良好。

不过……不过什么,你快说!散布于血路筋脉上无数的经络都被截断、错乱,因此无法照陛下所想的,随心所欲的动作。

即便骨骼没有问题,但每一次您有所动作时就会使唤不动。

平满再一叩头说:要恢复成过去的模样,是不可能的。

朕不能再次站立或行走?强烈的失望涌上。

要是不强求跑、跳的话,小民或许可让陛下站立,而且能缓缓地行走。

飒亚激动地把住平满的肩。

什么?这是真的吗?小民岂敢在陛下面前妄言呢?先父曾以细针为媒介,将御风法术注入其中,鼓动己经停止运作的经络,让它再恢复生机。

经络虽有无数,无法一一找出,但己掌握的几条经络一旦打通,将可改善您双脚不听使唤的情况,能站见、行走出是指日可持的事。

可以再次获得行动自由了!飒亚心中狂喜地叫喊着,他点点头说:那你还不快为朕进行你所说的细针法术。

禀陛下,这疗程恐非一时片刻,也非一日、两日可成,请您先别着急。

等草民把所需的东西备齐后,即刻为您进行。

等等。

不是一天、两天?那么……这疗程可以间断吗?万万不可,陛下,您需要日日接受钢针法术,至少连续二十日。

飒亚摇着头,不成、不成,二十天是绝对不可能瞒得住司珐尔的,就算平满设下结界,司珐尔还是会知道的!他接受过水神官的洗礼,这结界之术根本隔离不了他。

朕不希望这件事让某人起疑心,先暂缓。

平满伏身在地说:陛下,依小民的意见,您的脚不能再拖了。

时间越久,能恢复生机的经络也越少,您的经络己开始有萎缩的迹象了。

可是……飒亚迟疑地转开脸,他想要获得双脚的自由,却不能不把司珐尔的反弹计算在内。

小民斗胆僭越,您所顾虑的,会不会就是司珐尔、司大人呢?银眸立刻犀利地一扫。

你说什么?平满以诚恳的声音说:小民绝非有心要触怒圣颜,请陛下明察。

恕小民直言,在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大屋住了要人,而小民则出己故通海尉令的口中得知,那人是司大人,朝廷政争的消息要传到这样的乡野之间,速度是很慢的,但都己经过了一年半,小民与村人多少也有所耳闻,有关司大人被取走谘国公的头衔,以及陛下因重病而隐居的事。

另外,小民也略通天文卦象,在小民的占盘中所显示出来的,陛下您目前的处境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拨云见日,重展天威,而给万民带来安泰圣世。

可是这前提是您必须先将遮蔽您的乌云给除去才行。

这话中的意思分明,飒亚冷冷一笑。

你是指司大人吗?小民算出,在陛下的命中有三大劫难,一是登基为天子,一是一年多前您的脚受伤,而第三次即将到来。

这三次中,有两次可化险为夷,但第三次……您必须现在下定决心,先把灾厄的根源拔除,否则他将会危及陛下的性命。

平满!你好大胆子,竟当着朕的面提及朕命危?您不了解,陛下,小民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却担心您与天下苍生的性命,那人并不是扶持圣座的命,是一颗会吞噬主星光芒的祸星啊!有着取代主星而出的谋逆之相。

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是大大的不智,您千万不可小觑!平满连连磕头说。

请陛下务必把小民的话听进去,在您尚未被恶人谋害之前,务必!司珐尔是祸星?将取代我而为新皇帝?平满所称的危及性命,是我会死在司珐尔手上?飒亚把自己关在屋内,愤怒地将平满驱离后,他回到大屋内的寝室,也不点灯,只是呆坐在炉火前面,蜷曲着身子,思索着平满所说的那番话。

谋逆之相?呵呵,的确是。

司珐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屈居人下的忠犬,对于在上位者的威胁,使他不论到哪里,都遭受不平的迫害与打压,更因此而形成了他反噬权力,独揽权力,甚至不给予任何人信任的狂激性情。

面对飒亚时,司珐尔强取豪夺他的爱,却又不相信他的爱,更不相信飒亚所说的永不离分。

对手下,司珐尔便以高压与财势等作为控制的绳索,确保他们的忠心,可是绝不会让他们看到毫无防备的一面。

对朋友,司珐尔不忘他们可能会是明日的敌人。

对敌人,司珐尔明白有必要时他们得作朋友。

这样一个冷面无情、野心勃勃、兼具着掠夺者的优越天分与称霸者的聪明睿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逆天、胜天而出者。

——陛下,这一包是先父保存下来,皇庙里十二神官们才会有的剧毒,将它放入茶水中喝下,只需一口便会毙命。

掏出放在怀中的小纸包,飒亚从平满手中接过它的时候,平满几乎是将自己的额头磕到破,一心一意地请求着。

——您是天下万民的希望,陛下!求您拯救苍生,您不能再被人蒙蔽住双眼了,陛下!无论如何,您一定要这么做!(要我杀了司珐尔?)我办不到!(那我为什么要收下这包毒药呢?)我想用它来改变什么?(一包药,可以是夺取人命的剧毒,出可以是逆转命运的良药。

)你,或所有的人都不会料想到,我会拿这包毒药,作为打开这僵局的引子吧?司法尔。

没有这样的霸气,您打算当个被子民反过来奴役的君主吗?司珐尔,关于君临天下这四个字的定义,你我存有极大的歧见,这一点我并不是这一天、两天才发现的,可是近来我可以更加确定,我们是背道而驰的。

若说你是以天下为我而生来界定你的天下。

我的定义便是:无我,方有天下。

是你的说法对,或我的说法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只有一个,而那是谁的天下?飒亚。

炉火前的身影,在这声呼唤中惊颤地抖了一下。

我听大婶说你下午都待在寝室内,一步都没有出去?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边说着,司珐尔边由敞开的门,跨着大步走向他。

飒亚?第二次呼唤,炉火前的人儿才回过头来。

荧荧火光中,飒亚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肃穆、高洁,几乎要让司珐尔望之却步,仿佛再靠近他,就会是种亵渎神灵的大罪。

司珐尔心中直觉不对劲,可是大婶与屋内的密探们都说没有反常之处,他手上也无蛛丝马迹可查。

咚!咚咚!那么,这股教自己忍不住要跳动的不安,这阵阵使他心跳不已的恶寒,难道全是无中生有,是他多心了?你回来了。

飒亚突兀地,启开无邪的笑容说。

哇,天色都这么暗了,怪不得我肚子饿得直叫呢!大婶?月大婶,晚膳都准备好了吗?错觉,司珐尔祈祷这是自己的错觉。

好了、好了,别喊了,这样成何体统呢?您怎么能不顾身分地高喊着肚子饿了,要用膳呢?现在这副模样让人看了,谁还相信您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皇帝?故意开朗地笑,化解自己莫名的疑心,司珐尔走近他说:且让微臣为您服务吧!您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帮您拿来便是。

嗯……我要一大盘的嫩鸡、冻肉丁、裸麦条,加上饭后的果子。

您确定这样就够了吗?司珐尔,你在嘲笑我吧?欸,这样的食量就连一头牛都要自叹不如。

怕我吃垮你就早说嘛!还请陛下原谅,是我无能,满足不了您的无底洞。

趁您还没把小的吃垮前,我先失陪了,要典当所有的家产,也得花点时间呢。

您说是吗?快去吧,穷酸的家伙。

哈哈哈哈。

转过身去的司珐尔并不晓得,飒亚在他身后露出了苦涩辛酸的表情,而握着那小纸包的手心,也泛出汗水,沾湿里面的毒药。

让我们对决吧!司珐尔。

飒亚把药包再次收回了自己的衣袖内,他可以选择现在就把毒药丢进这堆火中,遗忘平满所说的话,也当作没有这回事发生。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着原定的方向前进。

你会是我养虎为患的人吗?司珐尔。

这些日子不见你的人影,你都去做了什么呢?是计划着该如何消灭西琉,好建立起属于你的天下吗?取代我为皇帝,你来做这皇帝,可好?这就叫皆大欢喜,而我也——闭上双眼,飒亚静静地让心沉淀,以迎接最后的关卡,人生中最重要的战斗。

只不过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求取胜利,他则是要……求败!天边响起闷雷。

几道闪电掠过,刮起强悍的风,窝居泥土里的小动物,匆忙地搬迁着。

他们口耳相传着——暴风雨!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