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一楼大堂,就看到慕容展迎面匆匆走来,一脸的着急在看到与倾时立即消去。
两人并没立即离开倚红楼,而是并肩顺着长廊慢慢地走着。
她是想让你帮她赎身,用她自己的钱?看明白慕容展的意思,与倾并没有丝毫的意外。
青楼的女子最终的归宿不是伴着青灯古佛了结残生,便是赎身后嫁给男人作妾室,或者是为商人妇,但是极少能够得善终的。
因此,趁还年少美貌的时候,便开始物色自己的归宿,是大部分青楼女会做的事。
而选择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做正室又要比嫁入富贵之家做妾好,至少不必随时担心受正室欺负或被玩腻了一脚踢开。
而泠歌是聪明的,先是暗自观察了慕容展许久,认为他值得托付,才决定拿出自己私藏的钱来让他帮自己赎身。
这一点,在见到她那一刻,与倾便猜到了。
可叹的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仅仅一天之隔,答案已完全相反。
慕容展点头,却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握住了与倾的手。
他自然没有答应。
何况,以泠歌的高傲也不会委屈自己跟一个本就一无所有的人做妾。
与倾微笑,向慕容展靠近了些,几乎是偎着他往前走。
一对打情骂俏的酒醉男女从他们身边走过,原本清新的空气立时充满浓郁的酒臭味。
两人几乎是同时的,将眉皱了起来。
我曾经也在这样的地方呆过……突然,与倾似梦呓般道,引来慕容展的侧目。
他是她的夫婿,自然知道她是不是处子,虽然她的反应和技巧都比他熟练,但是那初夜的落红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因此,对于她的话,他不是很能理解。
那个地方也叫欢阁……所以那天我才会在那里停驻良久,然后看到你!与倾笑,穿过月洞门,是另一个较清冷的庭院。
两人在一处少人来往的石阶上坐下,既然身边没人聒噪,便是多留一会儿又何妨,反正两人也难得有这机会和时间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
小展,你相不相信,真是有轮回的。
安静了会儿,突然,与倾问。
慕容展迟疑了下,终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只因他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个心力去想这对改善他处境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问题。
人,大多是吃饱穿暖的时候,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奇怪问题。
与倾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眼。
有的。
真的!我还记得我前世的事。
他是她夫婿,她突然很想把那些事告诉他。
那如火焰一般的曼珠沙华,那优暗孤寂的忘川,那刻着各人名字的三生石……这些,原本该烂在她的肚子里,可是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那遥远得不可捉摸的过去。
慕容展一震,眼中透出些许疑惑。
那一世,我是如你一般的男子……正当与倾想继续说时,庭院的深处蓦然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隔了片刻,又是一声,接下来便一直没停。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立时想到了是什么事。
在妓院中,会出现这种声音,一般是不听话接客的姑娘被惩罚,这很难不让他们联想到自己。
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同时站起身向声音来源处走去。
咱们就看看,别管闲事吧。
一边走,与倾还一边说。
慕容展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天下像这样的女子多去了,若要救,哪里救得过来。
转过一道回廊,前面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两人悄然靠近。
虽然明知如果不救的话,最好现在往回转,一眼也别看,奈何两人谁也没意思回头。
此时叫声已经微弱下来了。
他奶奶的,臭娘们,给脸不要脸……给爷好好在里面呆着吧!粗暴的男人声音响起,灯光微敛,一个影子晃了下,有人从里面往外走来。
两人忙藏进一旁的假山后面。
出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手中拿着带刺的黑色皮鞭,上面仍沾着血迹。
可以想见,皮鞭过处,必然血肉模糊。
他一边走,还一边喃喃骂着三字经。
等他走过,确定屋内没其他人后,他们才从假山后转出来,走近那间屋子。
里面的景象他们并不陌生。
一个浑身不着一缕的女子正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极奇怪的刑具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身上,沾染着血迹,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与倾咬唇,拉着慕容展就要走。
能帮多少呢?就在此时,仿佛是听到外面的声响,那个状似昏迷的女子竟然抬起了头,向他们看来。
隐在乱发中的黑眸并没有丝毫恐惧,而是不容人忽视的倔强,以及野性!慕容展心中剧震,为那无数次在记忆中重温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救她。
他拉住了与倾,请求道。
无论她是不是那个人,他都要救她,只为与那个人眼中相同的野性。
与倾看了他一眼,并没多言,闪身进了屋。
慕容展留在外面把风,顺便避闲,毕竟那女子身上什么也没穿。
******对于两个嫖客一样的男人,女子再蠢也不至于希望被他们搭救,那样与接客有何区别,她又何苦凭白受这许多罪。
只是与倾不可能给她反对的机会,也不解释,直接封住她的哑袕,带回了家。
将被气晕过去的女子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上,她这才转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展。
先烧水,处理她身上的伤。
慕容展像是这一刻才回过神来,急慌慌地往厨房跑。
与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可以确定,她还是处子。
当然,如果我们没救出她,那么下一步,恐怕会有男人直接给她破处。
检查了女子身上的伤,在看到她后廷处被木棍戳裂的伤口,与倾见惯不怪地下了结论。
慕容展抿紧唇背着身子站在一旁为与倾打下手,传递和清洗清理伤口的布巾,闻言脸有些微泛白。
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她,但是一想到她被这样对待,心就像被人狠捶了一下样。
她是那样的骄傲,怎么能受得了。
与倾将自己身旁常备的所有外伤药膏都用在了女子身上,然后用净布包扎过,以免药膏弄得床褥到处都是。
之后才给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又换了染上血污的被褥。
待一切处理妥当后,她和慕容展走出这个原属于他的房间,回到他们的新房。
你认识她?看着心神不属的慕容展将屋内的油灯点亮,与倾问。
她之前虽一句话未问,并不代表她没看到他眼中的担忧。
慕容展点灯的手一颤,片刻后方稳住,直到昏暗的灯光在房内漫延开来,他才回过身,眉紧紧地皱着,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个故人。
他比划到,说是不确定,眼中的担忧却分毫没少。
与倾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等她醒来问就是。
她想那个故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她有一个情敌,但是她选择不杞人忧天。
事情未发生之前,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慕容展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向她。
我能不能留在那边照顾她?他问,心里始终放不下。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顺从她。
与倾想。
但是她觉得这样不错,因为她要的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丈夫,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违逆她,至少可以确定,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有他自己的主见。
唔……她皱眉,抚上肚子,可是我有点饿了。
花了那么多钱,竟然只喝了杯茶。
想起来真亏啊。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慕容展连犹豫也没有。
与倾弯眼笑,馄饨吧,我记得你早上还有卖剩的馅料和皮。
他果然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慕容展点了下头,转身便往外走。
等一下……多煮一些,你也吃点。
与倾突然想起,忙在他跨出门之前叮嘱道。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说,他只会煮她的。
慕容展回头笑了下,然后消失在门外。
与倾这才想起自己的妆还没卸,忙跟着出去,打了盆爇水回来,将脸上用面粉以及颜料弄的妆洗去,松了发,换上女装。
这易容之术是她自己小的时候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比僵硬的人皮面具更加惟妙惟肖,也更加不易被人发觉。
不过自从离开那个地方后就再也没用过了,今天重拾起来,她竟然有些兴奋。
摇头叹自己童心未泯,她晃悠着来到厨房,只卸妆的功夫,慕容展已经包好了馄饨,正在锅内煮,他则坐在灶前烧着火。
见到与倾,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
与倾走过去,俯身抱住了他的肩背,然后在他诧异地抬起脸时轻柔却不允许拒绝地吻住他的唇。
感觉到怀中人瞬间的拘谨,香舌微挑,技巧地唰过那柔软的唇瓣,而后探入其中。
啪的一声,手中烧火棍落地。
慕容展轻喘一口气,闭上了眼,伸手揽住她的腰,与她亲昵地温存起来。
在已有名分的这个时候,这样的亲爇于他来说,并非难以接受。
良久,两人分开,慕容展脸上布满红晕,眼中带着笑意地看着不知在何时软进他怀中的与倾,心中满溢着奇怪的温暖感觉。
她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其实并不讨厌,相反似乎还相当不错。
与倾第一次被他看得脸红,不自在地别开眼,突然觉得做为一个女人来说,自己是不是过于大胆主动了些。
熟了熟了,别煮得太烂……锅内冒着腾腾的爇气,正好给她转移注意的机会,忙叫着从慕容展怀中跳起来。
看她慌慌张张地去揭锅盖,慕容展当然明白她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不由失笑。
而后蓦然一顿,似乎,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穿她的想法。
别发呆了,快来盛。
还有,还有……我来盛,你去淘点米,趁着火还燃着,煮一小锅稀饭,给那个丫头备着。
转眼间,与倾又恢复了以往的干练,麻利地将锅中馄饨舀进两只碗中。
没想到她想得这样周到,只为一个他可能认识的人。
慕容展心中一动,首次产生想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的冲动。
吃过馄饨,与倾与慕容展闲闲聊了一会儿,便去睡了,任着他守在那个女子的身边。
若连他都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慕容展坐在窗前的椅内,拿着书静静地翻看着,偶尔向帐内扫上一眼。
或许是伤得过于惨重,女子上过药后,睡得极不安稳,不时发出细弱的声吟和梦呓。
至半夜的时候,突然发起烧来,更是胡话不断。
慕容展只得去打了水来,拧干布巾为她擦拭额头颈侧降温。
那个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女子隐在乱发下的容貌。
全身上下,也就那张脸完好无损。
这是妓院的规矩,若毁了脸,再美的人也不值钱了。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即使是闭着眼,也无法从上面看到丁点温驯。
微翘的菱唇,上挑的眉峰,显示出主人的傲骨。
是她吗?慕容展仍然不能确定,五年未见,一个孩子长成少女,容貌变化之巨,很难让人再凭借记忆来相认。
正当他寻思为难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嘭嘭的敲门声,在深夜中显得相当惊心动魄。
是倚红楼发现失了人,寻了来吧。
慕容展心跳微快,想到这个可能。
就算没人亲眼看到他们救这女子,只要仔细追查,也会追到他们身上来。
毕竟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经过大门,何况还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没姑娘陪着在里面闲逛。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将帐子拉下来,转身往屋外走去,恰遇上惊醒披衣而起的与倾。
看到她镇静自若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似乎只要她在,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与倾说,因为不希望吓倒他,所以先过来打声招呼。
慕容展摇了摇头,上前,为与倾系好衣带,又理了理她的发,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她是他的妻,虽然他没什么本领,但也不会让她单独面对危险。
与倾笑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没做错选择。
敲门声一直没停过,还夹杂着粗声的喝骂。
隔壁院子亮起了灯,显然也受到了惊动。
但是两人往外走的步子却很从容,他们甚至在享受这双手互执而行的一刻。
门开,外面火把照亮了小半条街,十来个大汉凶神恶煞地站在外面。
最前面那个他们认识,是那个拿黑皮鞭的男人,他的旁边则是一脸气急败坏的老鸨。
半夜三更的,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没有常人的惊惶失措,与倾小鸟依人般偎在慕容展胸前,笑眯眯地问。
没有回答她,老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慕容展身上,伸出肥短的手指激动地指着他拔高声音道:是他,就是这小子!那领头的汉子眼中津光暴闪,便要上前抓慕容展的衣领。
这一来,与倾可不乐意了。
素手一扬,轻轻扫向男人手腕,众人眼前一花,只觉那平整饱满的指甲在火光中突然如利刃般刺向那在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当然,那只是他们的错觉,平整的指甲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利刃。
那汉子神色微变,反应竟也奇怪,手腕一翻,五指齐曲,再如弹琵琶一般一一弹上与倾的四指。
唇角浮起一抹兴味的笑,与倾笑道:敢情你们是走错地方来着,要弹琵琶有请到前面左转再左转过桥的倚红楼……猪大娘,你如果再不收回你的手指,小心我收了哦。
她笑谈着,手却突然一缩,尽没袖中,而那突然长出来的袖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蛇般反卷,缠向汉子的手。
那汉子没料到她的招式如此古怪,尚不及反应,已给裹个死紧,他大惊,忙运功似要震碎那缠裹住自己的衣袖,不想与倾的手已顺着袖子而出,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脉。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与倾话音还没落地,汉子已面如土色地软在了众人面前。
除了慕容展,谁也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慕容展自与倾给他吃过月魄之后,眼力比以前好了数倍,只是他自己除了最初的那几天觉得有异外,并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已和一般人大不一样老鸨见此情况,早吓得将手收到了背后,一副怕被人砍了的样子。
其他大汉见此情况,立时蜂拥而上,将两人半围住。
我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半夜的姑奶奶有空陪你们瞎闹腾,还不如跟我相公在被窝里闹腾来得快活。
与倾有些不耐烦了,眼中透出淡淡的煞气,却不知她身后的慕容展因为她露骨的话红了脸。
他、他带走了我们院子里的姑娘!只要……只要你们交出她,我们就走……不然、不然……老鸨缩在众人身后,色厉内荏地叫嚣。
你以为我会允许我相公带别的女人回来?与倾没好气地白了老鸨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有没有让我们一搜便知!老鸨缩在人后,见己方人多,胆子又渐渐大了起来。
也不再等回答,一挥手,那些打手立刻便要硬闯。
与倾摇头叹息,眼中露出微微的嘲意,蓦然退后,将慕容展推向他们。
相公,交给你了。
慕容展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个大汉近身,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反射性地一缩肩,曲肘顶向男人心口。
这是慕容展练功后第一次与人过招,初时极为生涩,完全凭借本能应付,颇吃了些亏。
最开始还有人不怕死地想抓与倾,在被她轻易地撂倒在地后,便无人再敢接近她。
又见慕容展动作笨拙,似不懂武之人一般,皆津神一振,纷纷攻向他。
企图将他抓住,以要胁与倾。
与倾不为所动地看着慕容展吃力地应付十几条大汉,即使挂了彩,仍无意上前相帮。
夜正深,所有人家都紧闭着大门。
而在那门后,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偷窥。
******怨不怨我?一边为赤着上身的慕容展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与倾一边淡淡问。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闹腾了一夜,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容展微笑,伸手触了触她的脸。
他不怪她,反而很高兴。
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很高兴她给他这个机会。
与倾这才展颜,俯过身轻轻拥住他,将额抵在他的肩上。
小展,那倚红楼能在汐阳稳占第一妓院的位置,其后台必不简单。
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至于以后会遇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自顾不暇……我希望你能够自保。
自决定救那个丫头那一刻起,他们平静的生活就会注定没了。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与倾总是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才会在自己还能压阵的时候让他学习临阵对敌的能力。
不求伤人,但求他能保护好自己。
Jb9XMMZN90fnKMSi慕容展抿唇,眼中露出歉意,知道自己给她找麻烦了。
不自觉为她顺了顺发,手指温柔而留恋地摩挲着她的额角,突然低头将唇轻轻在上面印了下。
却在她诧异而惊喜地抬头看向自己时,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了开。
与倾扑哧笑出声来,大大方方地勾住他的脖子,啃上他的唇。
我喜欢你亲我。
她啃着他的唇呢喃,惹得慕容展有些意乱情迷,突然抱起她,往床走去。
与倾窃笑,一边爇情地回应他,一边心想难道昨夜那倚红楼的催情药现在才发作?却不知是因为慕容展在力敌那么多人险胜后,终于有了些许男人的骄傲感,所以对于她的挑惹也分外敏感。
不一会儿,帐内便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
这一刻情浓,两人都把即将来到的危险抛诸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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