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10:25:14

叶青鸿闷闷不乐地走向镇上惟一的小店,傅昕臣说过他在那里,至于做什么,他没说,她也没问。

阴暗的小店中,傅昕臣在自斟自饮。

他的对面坐着一长发披肩、面容丑陋至极的男人。

他身形瘦削,较傅昕臣稍高,如果站起来,定似竹竿一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喑哑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无情,他与他有着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究其原因却只是一个情字。

无视他强硬的气势,傅昕臣悠然地将酒杯斟满,然后一饮而荆这里的酒极烈,虽非上品,却够劲得很,他就爱这种调调。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种类型。

如果没有净儿,他们或许会成为朋友,但是如果没有净儿,两人也不可能认识,可见缘分实在太离奇。

对于他的满不在乎,高个子毫不动气,丑脸一片漠然,无论怎样,他只做他该做的。

我会将你和净儿葬在一起。

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诉说着别人的生死。

而实际上,在他心中,能与净儿合葬是他的夙愿,只是净儿要的人不是他,那他只好将她想要的人送给她。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凡是净儿想要的,他都会千方百计为她弄到,只为她展颜一笑。

傅昕臣摇了摇空壶,微微一笑,叫道:店家,给我装一壶带走。

喝酒,微醺就好,不必大醉,痛饮的畅快固然令人向往,宿醉的头痛却让人不敢领教,如无意外,他喜欢适可而止。

净儿不会感激你的。

他悠悠地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净儿的善良,包括她的师兄──眼前的男人──卿洵。

浅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

是啊,他从来就不懂净儿。

小的时候,净儿喜欢小野兔,他就费尽心思捉了一只白色的小兔给她,结果小兔死了,反而惹得她哭了三天三夜,一个月不理他。

又有一次,净儿无意中说她喜欢玫瑰,他就搜遍江南一带,将整个卿宅都变成了玫瑰的海洋,却不想净儿却大发脾气,好像是因一朵玫瑰扎着了她的手。

类似的事数不胜数,总之,无论他怎么做,净儿都不会高兴。

净儿好寂寞。

就和他一样。

所以就算净儿责备,他也要让傅昕臣去陪她,尽管这样做会让他心痛如绞。

有谁会亲手将情敌送到自己心爱的人的面前?他,卿洵,就是这样一个大大的傻瓜。

如果是数月前,傅昕臣一定会求之不得,但是现在,他已看通看透,死也罢,活也罢,他并不放在心上,不过要他任人宰割,却是不可能的。

我的命,你做不了主。

他温和地道,对于与净儿有关的一切人、事,他都很友善,不会因来人要取他的命而动怒。

而事实上,他也极少动怒,他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着他的人。

我会尽力。

卿洵垂目,语气坚决无比。

他的尽力包括舍却自己的生命。

傅昕臣傲然一笑,如果他不想给,没有人要得了他的命。

www.xs8.cn☆www.xs8.cn☆www.xs8.cn☆叶青鸿踏进小店,看到的就这样的情况,两人的对峙奇异至极,一个冷静肃然,一个淡笑自若,空气中却流动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一旁打好酒的黄五不敢上前。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间,她控制住心中的恐惧,缓缓走上前,张臂抱住傅昕臣,生怕他会平空消失似的,美目则戒备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丝毫没被他的丑陋吓着。

对于她的行为,傅昕臣早在预料之中,见怪不怪,连躲都嫌烦。

堂堂的龙源主像躲猫的老鼠,成什么样子。

卿洵木然的表情微变,你背叛净儿!指责、愤怒、痛心却是淡淡的一句话,打小的喜怒不形于色,让他很难让人理解。

所以,就算他费尽心思,杨芷净也不明白他的心意。

我没有。

傅昕臣冷然,没有人可以侮辱他对净儿的心,即使是他欣赏的人。

她怎么说?卿洵的声音依然没有波动,棕眸中却掠过一丝杀意。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净儿,对于威胁到净儿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傅昕臣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意图,俊脸一沉,不相干,她只是救过我。

解释向来非他所为的事,但是他却知道如果不解释,叶青鸿就会有危险。

他在则罢,他不在,什么都不用说了。

卿洵盯上的目标,至今还无一人逃脱过。

对于杀人,他的方法多得很,丝毫不管是否正大光明,不管对方的年龄性别。

叶青鸿身子一僵,缓缓松开手,一抹凄然的笑浮上姣颜,美极,艳极,却也苦极。

是啊,不相干的人,这世上何时有人与她相干了。

师父师娘吗?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儿而已,他们可从来没把她当人。

而他,是自己硬赖上的,怎会相干?他、他说的原是不错。

傅昕臣心中只有杨芷净。

她的声音娇柔却木然,平平地打进听者的心。

傅昕臣闻言欣慰,她虽爱胡闹,倒不会说假话,也不枉他纵容她这许久。

而与他对面的卿洵却是一怔,一般的伤,他竟然感觉到她的情、她的痛、她的孤单及害怕,就如当年的他一样。

落花流水,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为情所苦的儿女,而她尤为不幸,爱上的是一个不能爱的人。

傅昕臣只能属于净儿,没有人能凯觎。

虽然同病相怜,他仍不会心软,她注定要死。

哎哟哟,卿郎啊,你这死没良心的,也不等等奴家!娇嗲腻人的声音在门外陡然响起,打破了三人的闷局。

卿洵闻声脸色微变,想要避开已是不及,发声之人彩蝶般飞了进来,身形一闪已坐入了卿洵的怀中。

奇怪的是卿洵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狠冷的语调道尽他的痛恨与不耻。

侬要怎么做呢?女人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奴倒乐意得很呢。

说着已一把勾住他的脖了,吻上他的唇。

她吻得大胆而狂荡,不让他有逃离的机会,丝毫不理会旁边是否有人。

卿洵本来的冷静逐渐瓦解,气息变得粗重起来。

傅昕臣兴味盎然,叶青鸿则惊愕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一个妖艳狂媚的女人,在这深秋之季竟然只穿着一件火红的薄纱裙,颤微微的身子在微敞的红纱下若隐若现,金色的宽腰带适时地突现了她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及踝的裙襬丝毫遮掩不住秀美匀称的修长腿形,如此打扮,实是大胆妖媚无比,尤甚者她竟赤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更将媚惑人心的能力提高百倍以上。

这火辣辣的一幕令本来只是一心想看好戏的傅昕臣想起一事来,大惊之下站了起来,转身慌忙蒙住叶青鸿的眼睛。

不准看。

他竟有些惶急,匆匆从张大嘴巴呆愣的黄五手中拿过酒壶,扔下一酒碎银,牵着叶青鸿迅速地离开小店。

开玩笑,如果叶青鸿以后也学那个女人一样来折腾自己,那还得了。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www.xs8.cn☆www.xs8.cn☆www.xs8.cn☆同样的树洞,叶青鸿默默地坐在一角闭目假寐,不再挨着傅昕臣。

对于她的变化,傅昕臣大惑不解。

这一日走来,她不仅未说一句话,甚至不再接近他,远远地落在后面,也不知她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想通了?那倒最好,可他怎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叶青鸿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望向傅昕臣。

傅昕臣心下一跳,等着她说话。

感觉上似乎有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谁知叶青鸿只怔怔地看了会儿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满怀心事。

傅昕臣皱眉忽略掉心中的失望,索性也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女人,不可捉摸的动物,偏又麻烦得很,他还是少惹为妙。

可是,她究竟怎么了?心中警兆响起,傅昕臣蓦然睁开眼睛,洞中赫然多了一人出来。

却是早上的红衣荡女,她俏生生地立在火堆旁,眉梢眼角尽是撩人的春意。

有事?傅昕臣俊目微眯,眸中射出凌厉的锋芒,莫不是卿洵仍不放弃?没事就不能来了吗?这是你家埃女子款摆生姿地走到叶青鸿身旁,一屁股坐下,顺带将睁大眼愕然看着她的叶青鸿一把揽入怀中,纤手划过她嫩滑的脸蛋,赞道:小妹妹好美啊!放开她!傅昕臣不悦地喝道,不喜叶青鸿被人轻薄,即便那是个女人。

呦,好凶!哎呀,妹子,姐姐好怕呢。

女人轻拍酥胸缩进叶青鸿怀中,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叶青鸿心中不忍,转头向傅昕臣求情,傅昕臣,你别凶她。

我、我很喜欢她,让她抱着没关系。

她喜欢红衣女子,便由她亲近,傅昕臣不喜欢她,自然也不爱她亲近,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埃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傅昕臣讨厌她的亲近,她就难过得想哭呢?她的话让傅昕臣和红衣女人均是一愣。

傅昕臣是对她的天真与无知哭笑不得,这女人明明没安好心,她竟当她是好人。

而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她竟然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那她当他是什么?红衣女人则是因为那从未有人给予过她的友善及真诚。

打出生以来,没有人看得起她,她本来不在乎,至少她以为她不在乎。

直到此刻,她才赫然发觉自己是在乎的。

原本她追踪来此是为了杀眼前的这个女人,因为她有一张胜己百倍的丽颜,她害怕、害怕卿洵会动心。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再也下不了手了。

向傅昕臣抛了个得意的媚眼,红衣女人的声音不再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妹子,姐问你,你可有意中人?最好是有,否则她就给她找一个。

既然不能杀她,只好将她嫁出去,省得卿洵妄想。

意中人?叶青鸿偏头不解。

傅昕臣无奈地微笑。

两个女人在一起,麻烦就更大了,尤其是一个不解世事,一个放浪形骇。

不懂?红衣女子秀眉挑了起来。

这可奇怪了,在这世上,加上和尚尼姑,不懂这三个字的,怕也只有她了。

难道她是不好意思?好像又不是,那她究竟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叶青鸿摇了摇头,求助地看向傅昕臣,却看见他打今早起一直挂着的微笑。

他笑得虽然很好看,但她并不喜欢。

她想看到的是那日初见雪濡草时他打心底里发出的笑,那一刻她永远也忘不了。

傅昕臣接到她的求救眼神,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打算告诉她。

两个女人的对话,他不愿插入,只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的眉来眼去红衣女子全看在眼中,心下已有计较。

意中人就是你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想与他有一刻分开,一心只愿能与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看到叶青鸿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她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不分男女。

话音刚落,破风之声突响,红衣女子想闪已是不及,只觉发髻一颤,似有东西插在上面。

伸手取下,赫然是一根枯枝,她脸色微白,媚眼瞟向傅昕臣,只见他虽依然唇畔含笑,眸中却已盛满冷意。

不由地咽了唾沫,知道如果他想杀她,虽非易如反掌,但她一定躲不过。

在两人寂静的对峙中,叶青鸿却突然开口──如果和他在一起,就忍不住想抱着他,亲近他,就像你今早上一样,是不是?不理傅昕臣警告的眼神,红衣女子连声附和:是啊,就是这样……闭嘴!冷喝声中,一股狂劲带着火星扑向她。

树洞狭小,她根本无处闪避,只有举手硬挡。

一声闷哼,除了有些气血翻涌外,倒是安然无恙,心中知道他是手下留情。

虽是如此,她却一无所惧。

她们焰族人为达目的,什么都可出卖,包括生命,只除了一样──爱情。

怎么了?叶青鸿无措地扶住她,美丽的眸子露出惊惶,傅昕臣,我、我又说错话了吗?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打这位姑娘?奴儿,过来!不喜欢叶青鸿怕他,傅昕臣将手伸向叶青鸿。

不能再让她跟那女人在一起,奴儿如一张白纸,迟早会被她染黑。

叶青鸿脸上闪过惊喜,这还是傅昕臣第一次主动叫她。

但当她看到红衣女子,又有些犹豫,你有没有事?一丝狡黠在红衣女子眸中飞快闪过,拍了拍叶青鸿的手道:没事……奴儿,过来!未待她说完,傅昕臣神色严峻地重复命令。

这丫头怎么变化这么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叶青鸿轻轻哦了一声,抱歉地看了眼红衣女子,随即起身绕过火堆,一把抓住傅昕臣的大手扑进他怀里。

这一回,傅昕臣却是接得理所当然。

看来,他也养成了不好的习惯。

我的意中人是傅昕臣。

叶青鸿在傅昕臣怀中偏头对红衣女子说,你的意中人就是今早上那个人吧。

她不爱关心别人的事,但却顺口就问了出来,倒也没觉着不妥。

得到想要的结果,红衣女子立时眉开眼笑,点了点头,是埃行了,我得走了,不然我的卿郎又要跑得无影无踪了。

语毕,人已闪出树洞,声音却由近至远传来,我叫焰娘。

焰娘?叶青鸿柔声重复,我叫奴儿。

她低喃,知道她听不见,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惆怅。

www.xs8.cn☆www.xs8.cn☆www.xs8.cn☆傅昕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软软地偎在傅昕臣怀中,叶青鸿终是忍不住道。

这个问题困了她一整天,如果焰娘不出现,傅昕臣一直不理她,她是不会问的。

说!傅昕臣向后微仰靠在树壁上,右手却轻拢着叶青鸿的肩。

习惯真不是一件好事,他想。

一个人要怎么才不会寂寞?她一直不知道,以前即使和师父师娘在一起,她也只感觉像是独自一人。

 本来,她是不怕的,但是,傅昕臣啊,没有了他,她要怎样才能度过以后的日子?寂寞吗?傅昕臣苦笑,他何尝有什么法子让人不寂寞。

从二十七岁到三十二岁,他有足足五年的时间被寂寞噬得一点渣滓也不剩,他有什么资格告诉她如何不寂寞?睡吧,不要胡思乱想。

对于她,经过这两日,他的口气再也硬不起来。

伤她,不是他想做的事。

可惜陷入思绪中的叶青鸿没有发觉到他的改变。

我想了一天。

悠悠地,她回诉自己的思考结论。

傅昕臣注意力不由得集中起来,颇有些好奇她的沉默原因。

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她说得那么自然不忸怩,仿佛是她想要就会有似的,而在她的思考逻辑中,确实是这样的。

傅昕臣闻言却是浑身一震,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在想这事。

曾经,他也渴望着拥有自己的子嗣,但是,与净儿成亲四年却毫无音信,为怕净儿难过,他从不提自己的想法,直至净儿身亡,这成了他最大的憾事。

只听叶青鸿继续道:今晨陈婶告诉我,男人即使不喜欢那个女人,也可以同她生孩子,所以,我想你和我也可以。

傅昕臣默然,没有打断她的话。

本来我不打算勉强你,找别的男人也可以生。

叶青鸿自顾自地解释道,没有察觉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蓦地收紧。

但是一想到要被他们碰触,我就想吐。

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们。

闻言,肩上的手缓缓松开。

除了净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为我生孩子。

压抑住想问她自己为何不会令她想吐的冲动,傅昕臣淡淡地声明,像在对净儿也在对自己保证。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叶青鸿有些措手不及,是、是吗?接着是半晌无语。

就在傅昕臣以为她放弃的时候,幽幽地,只听她叹息道:其实那也……那也没什么,我再另想法子好了。

没什么你还说!傅昕臣只觉得一股气直往上涌,差点儿没吐血。

这女人竟拿这种事当儿戏,还害得他真的认真去考虑其可能性,他真是蠢得可以。

但是,她刚才还说了什么,她说要另外──不准你去找别的男人!听听,他又说了什么蠢话!真是的,跟她相处才没几个月,连他也变得蠢了。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她找不找别的男人与他何干,他管得了那么多吗?傅昕臣恨不得踹自己一脚。

谁知叶青鸿竟然轻轻地应了,仿佛他讲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可辨驳的,使得本来满腔怒火的傅昕臣心底一软,却又似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去随便找个男人,那、那自是最好。

小孩子有什么好,又调皮又捣蛋,你还得整天跟着他,怕他磕着碰着,又劳累又费神。

昧着良心,傅昕臣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为打消她的念头。

是啊,小孩子一定很不可爱,不然爹娘也不会不要我……不然也不会让师父师娘欺侮,或者就是她太过讨人嫌。

仰起脸,叶青鸿目光落在傅昕臣微冒胡茬、刚硬方正的下巴上,傅昕臣,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可是我既不调皮又不捣蛋,也不用人成天跟着,我很乖很乖的,可以照顾自己,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她的声音有些呜咽,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低下头去,以往的教训让她知道眼泪只会令人心烦,令人痛恨。

……我好喜欢你……想亲近你,你知不知道当再次看到你时我有多开心……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孤零零……我只想你和我好好说会儿话,可是……我自己不好,我太贪心,你已经愿意和我说话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不可以太贪心……低着的脸上,眼泪早已泛滥成灾,一颗一颗落在傅昕臣的衣襟上,然后晕开,没片刻功夫已湿了一大片。

她不敢再说话,就怕一出声就会泄露哭意。

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只为不想让他讨厌。

别哭了。

傅昕臣无奈地叹息,抬起她湿漉漉的脸,有些拙劣地为她拭去泪水。

平日见她坚强犹胜男儿,此时突然哭得如此脆弱,登时让人慌了手脚。

对……对不起……叶青鸿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强忍住未流尽的苦楚,痴痴地望着傅昕臣脸上罕有的慌乱神情。

别说对不起……傅昕臣不想见她一副可怜的模样,一把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中,你没做错事,就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嗅着他的味道,叶青鸿脑袋开始不能正常运转。

没有可是。

还有,你一点儿也不讨人厌。

虽然有时很烦人。

傅昕臣柔声地安抚着她,不愿她再钻牛角尖。

真的?叶青鸿惊喜地想抬起头确认,无奈后脑勺被他的大手压着,动弹不得,只有放弃,但心中的喜悦却难以言喻。

当然。

傅昕臣微微一笑,如果有人说她讨厌,那定是妒嫉她的美丽,事实上,她除了有些痴蠢以外,她的优点实在很多。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叶青鸿问得天真,不讨厌和喜欢完全是两码子事,她却偏要混为一谈,似乎这世界上只有讨厌与喜欢,而没有别的选择。

傅昕臣闻言神色微变,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道:这一世我只能喜欢净儿一个人。

这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的心既给了净儿,就再容不下别人。

为什么?叶青鸿不解。

他喜欢杨芷净,她知道,但是为什么要是一生一世?人的一生那么长,谁也料不到以后会怎样埃因为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一次就够了。

这是他的认知,也是许多与他处于相似境况的人的认知。

已将毕生精力用于这次爱,喜了,伤了,悲了,哪里还有剩余的精力再来一次。

是吗?叶青鸿喃喃自语,陷入了沉默。